那是我大学时最离奇的经验了,如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我不确定这故事是不是大家喜欢看的那种,不过不写下来,我似乎就没办法真正的放下它。
我就读于北部的某大学,因为家里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所以我搬去同学家住,水电瓦斯分摊缴。同学家是在一栋公寓的二楼,好巧不巧的是,我那个有好几年没见过面的表哥也住在同一栋。
刚见面的时候我们都有点尴尬,不过表哥毕竟是我小时候最常和姊姊一起去他们家玩的人,所以很快的就又熟稔起来,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的打屁抬杠。
啊,然后姊姊现在是唸南部的学校,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之后跟她说“我要去日本囉”她还要我顺便帮她买一副手套,她之前去日本买的手套好像破了吧。
为什么要去日本呢——就是因为、嗯、标题写的那个啦。“生生之瓮”是我们小组在决定研究目标时看到的一个东西,是J发现的。我还记得,我们在学校的电脑教室并坐一排查资料时,J那感到有趣一样的“欸欸,你们快过来看!”声音。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日文的页面,而J是我们小组里日文最好的,在我们把视线都移过来时,J就开始给我们解释说这个东西是什么。
J说,生生之瓮是日本北海道一个小村落流传的物品,大小跟一个小孩子差不多。生生之瓮里面总是有着积雪——听到这,一边的K猜它应该是在北海道的深山,因为就算是北海道也不可能常年下雪——而只要拿雪铲搅动生生之瓮里的雪,那么普通人的生气就会变好,病人的气色也会好转。
“怎么样?”J兴奋的说,“这是最适合我们大四研究题目的东西了吧?”
忘了说,我们系上大四都要缴一份分组的研究报告。一组四人,题目自定,只要是和民俗信仰相关的东西就好。而为了取得最好的成绩,我们从大二下就开始着手准备找资料了。
话题拉回来,总之,在听到J这么提议后,大家脸上都出现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不过很快的W就面有难色的表示:“这在北海道耶,要去的话好贵……”
我和K也冷静下来,犹豫的看着J。
说实话,J是我们当中家境最好的,飞去日本我想她是办得到,可是我们其他人就……
J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兴奋的脸色也变得僵硬尴尬。
沉默了半分钟,最后J双手抱胸,气势万千的回应W:“不用担心,大家现在开始存钱,存到大四的那年寒假应该就够了吧?不够的我补上!”
——看来J真的很想做这个调查啊?我和其他三人对视了一眼,苦笑,最后点头。
到了大四那年寒假,大家多少还是靠着J的补助,勉勉强强的凑足了来回的机票钱。而J也在那里的旅馆订了间房,打算要住三天两夜。
——调查可能要一段时间,而且我们要是比较早调查完了还可以玩一下嘛。J笑嘻嘻的说。然后被大家以“好啊妳出钱我们都没意见”给奚落回去。
去程的飞机一早就开了,到那里时还是白天。我们先到要下榻的旅馆放好东西,然后在旅馆柜台老板娘的“请小心慢走”的声音下离开了。
“我又在那个网站上查了一下,上面说搭这班公共汽车,到山脚附近爬上山就可以到那个村落了。”我们在J的带领下坐上一班公共汽车时,J拿出了一本笔记本跟我们说。笔记本上面都是剪贴下来的资料和J工整秀气的字迹,看得出她的认真。
中间一些嘻嘻哈哈的事我就不赘述,毕竟重点是在之后发生的事情……说是这么说啦,但其实我只是忘记中间发生了什么而已。
我已经记不清楚我们是怎么到那个村落的,村落小小的,而且路上都没有人。感觉就好像走错了地方。我忍不住戳了戳J的背后这么说。
“可是我看地图上就是这样啊?”她也有点狐疑,“可能是太冷大家都不想出来吧?总之既然没有人可以问,那我们只好自己找囉。”
在J的提议下,大家也就真的开始“自己找”,就连一组里唯一的男生K也是。老实说,我在打字的时候,打到这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在我们搜寻村庄里的仓库时,都没有人出来阻止我们?而我们当初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
最后,我们在W的一声小小惊呼下,凑到了一个仓库前。仓库里头摆着一个小孩子大小的瓮,深赭色的瓮身在雪的照映下,反射出漂亮的光。
仓库里头还摆了四支铲子,J一把将铲子拿出来,一人一支的发。接着整组里力气最大的我和K负责把瓮搬出来,放在雪地中。
瓮里的积雪满满的,就好像随时有人会铲雪进去里头一样。而瓮身上贴了一张纸,我在搬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它,上头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日文。我把它捡起来递给J后,就急着将手放到羽绒外套里取暖了。
“上面写什么?”W第一个开口问,大概因为是她最先发现的缘故。
“啊,上面写的是生生之瓮的使用方法。”J眨了眨眼,“Y妳的铲子先进去,因为是妳第一个碰到这张纸的。”
J口中的Y就是我,我一边想着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定,一边无奈地把我放在一旁的铲子插进装满雪的大瓮。
“然后,开始顺时针搅动。”J继续唸,我依言操作。
“搅了十次了吗?好,那接着逆时针搅五次。”
“最后一下顺时针搅,一下逆时针搅,搅到雪融——欸这只能一个人用喔?”
“我怎么会知道。”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搅雪很累耶,不能换人吗?”
“呃,上面说不行接力,不然就无效了。想开一点嘛,妳这样可是会有好运唷。”J一副讨好的笑容说。
“例如啥,白猫抽角跳船的都是四星?”
“或者黑猫都能抽到L级?”W笑着接,这组人都知道我是个重度宅。
“龙族拼图终于抽到真田幸村?”这次是K,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什么不提偏偏提我心中的痛。
喇咧中,我搅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看来是真的被搅融了?雪这种东西真是奇妙。想着,我低头看了瓮一眼——
一团污泥在瓮底。
瞬间,我头皮发麻的拔出了铲子,铲子上的污泥还有些飞溅到我脸上。我没忍住的哭了出来,一边抹去那污泥一边要大家把外面的雪铲回去,然后把纸想办法黏回去。
大家不晓得我为什么哭,就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那时的感觉就是——感受到那一团污泥就像是某种深刻的恶意。而当那团泥溅到我的脸上时,一股火辣的疼痛甩上了我的脸,耳朵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笑声,就像小孩子玩耍时会发出的尖笑。
看到我脸上的泥,再看看瓮里的雪“融”,大家瞬间也愣了,速度奇快的把雪都往瓮里铲,接着带我下山。
下山的路上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一直、一直的在哭,为了什么理由哭我都不晓得,只是一直地哭着,哭到——就当时三个人的说法——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一条一条的血。
W说,她那时被我吓坏了,而力气最大的K则是猛力的把我揍晕,好让我停下来不哭。不得不说揍晕实在不像小说和漫画里说得那样容易,因为我醒来时,不管是头、肚子还是脖子,都痛得要命。
三天两夜,我一直到第三天才醒。旅馆的女主人好像还很担心说要不要送医,不过他们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比如我是夜行性动物,晚上才会醒来当个宅……
回台湾的飞机上大家好像很怕我突然暴毙还是怎样,一路上死死的盯着我都不敢大意。我则是一直坐在位置上看我的小说,哈利波特根本神作啊。
开学后,我又搬进去同学的住处,顺便把K帮我买的伴手礼薯条三兄弟给她。而我们的分组报告,好险W早就有备案,才不至于开天窗。
一个星期日晚上,出门做完报告的我回来路上受房东同学所托,顺路去巷子口的盐酥鸡摊买一份盐酥鸡。那天还是很冷,摊子前想吃热食的人很多,连表哥也在。
“哈囉。”我向表哥开口打招呼,注意到他手上在看一本日文小说。“咦,表哥你懂日文喔?”
“嗯,我辅修有修日文啊。妳也来买盐酥鸡?”
“是啊,天气冷想吃热的嘛。不过两份加上两串鸡胗就一百二了,我身上刚好只有两百块啊,I真是有够刚好的。”我掏出放在口袋里的两百块,无奈的说。
在拿出来的时候,口袋里的一张纸也跟着掉了出来。想说应该是发票之类的,我不以为意的捡起来。
然后我就愣住了。
那是一张白底红字的纸,边缘已经泛黄。
“表哥,你看得懂这个吗?”
“嗯?哇这什么日式诅咒风小纸条啊,我看看喔……”
然后表哥也沉默了。等待的时候,我觉得胃好像在抽筋。
“那个,Y……妳这是哪里来的啊?”
“可能是我今天做报告时同学偷偷塞给我的吧,应该是开玩笑啦。怎么了?”
表哥皱起眉:“开这玩笑实在很糟。好险妳不懂日文,不然照做的话怎么办啊。”
“耶?”
“它上面写的好像是一个奇怪仪式的做法,而且用字也很怪。要我唸给妳听的话,妳答应我不要做喔?虽然我觉得不太能成功,不过还是要保险一下。”
奇怪仪式……我想起那个搅雪,点了点头。
“它说……
一、搅动瓮中的污泥,直到它鲜红就像这个字一样。
二、喝下它,让身体充满热气。
三……这个三我不太能理解,总之字面上意思是:生命复苏,得到幸福。
最后一句没有编号,我想应该不是仪式的一环。不过真是令人不舒服……妳要听吗?”
“反正盐酥鸡还没好,就听吧。”我装作平静的耸耸肩。
“好吧,那最后就是‘仪式者,你的血管会有你所爱的人的血液在流动,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这样。欸,跟妳同学说不要写这个奇怪东西啦。”
我点点头,收下表哥递回给我的纸,同时考虑把它拿去烧毁。
本来努力想忘记的记忆一涌而上。
“生生之瓮”……是谁“生”、是谁“幸福”呢?
为什么J会找到那个网站?为什么那个村庄……对了,在飞机上时,我是不是有听到J在跟K说,他们隔天又去了那个村庄?
我忍不住打开LINE问K和J,我想表哥应该只是觉得我因为被恶作剧所以在兴师问罪吧。
而K和J很快就已读了,J说的是“抱歉,我没有跟妳解释,因为我想说妳忘了就不要再想起来比较好……”写的满满是抱歉的话语。
K说的则是比较简单:“我们又去的那天只看到一个废弃的村落。”
我回了“谢谢”给两人。
接着关掉手机,付了钱、拿着盐酥鸡和表哥一起走回公寓。
FIN.
手机发文,排版……(双手合十)
其实这是一个梦,不过因为它不管我中间怎么起来滑手机,再睡下去时总是会梦到,所以干脆写下来了……
瓮的名字是编造的,只记得有个“生”字。其它的基本上和梦中差不多,有些记不清楚的地方就也捏造了。(例如飞机跟怎么去的日本)
希望今晚睡觉时不要再梦到啦(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