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从章鱼哥离开后,老师留职停薪的就留职停薪,请假的请假、跳槽的跳槽。
我们系所,从全台湾排名第一的华语文教学学系,掉到了不知哪儿去了。
只不过,那恶魔依旧很自豪,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在自豪什么。
后来,因为对华语文教学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于是转而去申请了通识教育中心的“数位
音乐学程”。
我必须承认,这个学程为我开启了一条很不一样的路,影响了我在未来的许多际遇。
我在这个学程里认识了很棒的朋友,当然,也留下了不少伤害与烙印;不过,我未曾后悔
过,我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个性,从未改变过。
* * *
我们学校有着一座录音室,那是当年运用教育部教学卓越计画的经费所打造的——对一名
文组的学生而言,那一切是充满著新奇与惊喜——许多人梦寐以求进一趟录音室被录音,
而我们却在学校里就能做到这事儿。
我必须说,刚开始的路是很辛苦的,尤其对于理工一向是一窍不通的我更是如此。
曾几何时,我渐渐学会了如何使用器材与软件。
曾几何时,我爱上待在录音室里的感觉,纵使那时候的冷气不开则热死人,一开则冻死人
——即便只有“热死”与“冻死”两种选择,我依旧怡然自得。
* * *
我还记得,那是个夏天的下午。
当时,我已经可以自由借用录音室,于是我在里头待着,做着当时朋友请我帮忙的作业。
我依稀记得那日我不知不觉地待到了半夜。
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去工作的,说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时候,录音室外头的走廊,在影片剪辑室的同仁下班后,走廊便永远是暗暗的
。
那日,我先是在收音室弹琴,一面录著,一面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女人哼歌的声音。
那旋律,悠悠地、近近地。
可我霎地脸色一白——照理说,收音室里很安静,不可能出现歌声。
况且……即便钢琴旁确实有个逃生门,可那逃生门通往的室图书馆的储藏室,理应不可能
有人哪!
我脸色苍白地离开收音室,到了控制室那儿,坐了下来。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是我累了。”我告诉自己。
于是,我开始播放刚才录的声音。
忽地,我脸色大变——喇叭播出的声音怪怪的。
反复地检查了器材,确认一切无误后,再播一次——可声音依旧不大对劲儿。
有时候,可能是设定上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太累了。
但我很清楚,那次并不是。
我听见了外头的木板地上有人在奔跑的声音,我默默地探出头,望着空荡的走廊与小办公
室——没人。
接着,听见了大门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说来,我也是大胆,竟开启了大门往那漆黑的走廊望去——没人。
“当然没人,我在想些什么!”我咕哝。
当我关上了大门,那阵阵敲门声又响起,我心头一阵毛,因为这次伴随着敲门声而出现的
是孩子们的笑声。
“孩子的声音!”心中感到不妙——都以经半夜一点多了,最好还会有小孩子在走廊上
奔跑。
我面色凝重地走回了控制室,安抚著自己:“是我听错了,别胡思乱想。”
忽地,木板地又传出了奔跑声,这次多了嘻闹声,而且外头桌上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干,根本不可能哪!”我在心中骂道,“不是要在这时候整我吧!”
“嘻嘻!”小孩子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我紧盯着电脑,不敢向后望。
我缓缓拿出了行天宫的护身符,紧握在掌心。
不料,祂们似乎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越靠越近。
我实在拿不出向后望的勇气,只得直直盯着电脑,继续紧握著护身符。
但我感到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外头的奔跑声越来越频繁,孩子的嬉闹声越来越大声,
那女人哼歌的声音依旧持续著。
就在这一切越靠越近,我感到越来越紧张之时——有那么一霎那,一切似乎都停止、消失
了——那是当祂们不断地靠近我到了一种极致、一定的距离后,似乎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祂们消失的同时,我只是下意识地快速收了东西,赶紧将录音室给锁
好,头也不回地往租屋处冲。
我好怕祂们跟着我回家,搅扰我一夜不能入眠——但事实上祂们并没有跟来,可那夜我失
眠了。
隔日,我向朋友诉说前一晚遇见的事儿,而那位朋友告诉我:“妳可以去找双胞胎学长,
他们前阵子开始领旨办事,听说满厉害的,也许妳可以试试寻求他们的帮助。”
“啊?”我半信半疑的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找了他们。
双胞胎学长是我在大学合唱团认识的,他们兄弟俩当时原本指导了合唱团好一阵子,只不
过那阵子我鲜少去合唱团,似乎是因为交了当时那位男朋友的关系吧,所以人际互动特别
少,重心也放在其他社团。
我承认自己的个性很奇怪,鲜少喜欢跟他人互动,在社团也几乎是练完就离开,额外的任
何聚餐、活动也很少去。
也因此,当时其实跟他们说熟也不算很熟,只知道他们那时突然辞去了社团指导老师与指
挥(其实还有伴奏),其余便不知道了。
但为了日后待在录音室能平静些,还是求助了他们。
只见他们义不容辞地来到了学校,看看那录音室。
“很不错的地方,以前这地方都是教室。”他们说。
接着,便开始巡视。
不过一会儿,他们表示:“祂们是原本就住在这儿的。”
我依稀记得,好像大部分都是孩子,少说有几百个吧,倘若我没记错那数目的话。
但祂们其实并没有恶意,严格来说,还是我们在那儿打扰了祂们。
这时,我才顿时明白了学校原先的地名——普仁岗。
是的,那儿叫做“普仁”,而之所以被称作“普仁岗”,也许不是没有原因。
试想,会被他人买去建作学校的荒芜之地,还能是什么?
其实,那当时知道大多都是孩子的时候,心中并非一阵毛,而是心酸与同情——也许,祂
们就在那儿徘徊了数十、数百年,无人闻问、无人在乎。
那能是何其地令人心痛?
却又是何其地无奈?
只见双胞胎学长们请来了神明在录音室内做了些处理,愿意被超渡的则超渡,不愿超渡的
便请他们到室外去,然后在室内做了些处理,使得工作时不再受祂们叨扰。
自从那次后,除非是外头附在他人身上跟进来的阿飘,否则,我在里头工作时都安静又怡
然自得得跟什么一样。
本文亦刊载于作者部落格“红榛琴梦”,如欲转载,敬请来信告知,谢谢您!
红榛琴梦:https://jean4330.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