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寒冬即将结束。前来求助的镇民逐渐减少,尔莎起初以为是天气逐渐回暖,
要开始为春农作足准备的缘故。药草田历经漫长的冬季后也需要重新翻土施肥,才能再次
栽种药草,来年才会有足够的库存。
但事实并非尔莎所想像的单纯。有些流言早在春季雪融之前便扩散开来,比瘟疫还要
迅速,比毒药更加致命。
最后终于传到尔莎的耳里。
“我是女巫?”尔莎难以置信。
“镇里的人都这样说,他们说你对每个来看诊的人下咒让他们感觉不到病痛,才会觉
得你医术很好。还说你开的药跟那些药草是在下毒,只要吃了就会神智不清,你就更容易
下咒成功……他们还说你等到蛊惑全镇的人就要开始施行可怕的黑魔法,把所有人变成任
你差遣的傀儡。”与尔莎交情深厚的梅莉发现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后,刻意上门警告。
尔莎皱眉,不住摇头,这是何等愚蠢的谣言。“有人相信吗?”
梅莉为难点头,实际情况远比她描述得还要糟糕,“我得走了,我丈夫不知道我来这
里,镇门现在固定有人看管,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偷偷溜出来。你快逃吧,有多远就逃多
远,就连那些被你帮助过的人也都信了。真的没时间了,他们会怀疑我的,我真的得离开
了……”她匆匆起身。
但在临走前梅莉依然忍不住询问:“你真的不是女巫吧?那些黑魔法……”
“当然不是。”尔莎有些愤怒。
给予忠告的客人离去后,尔莎颓然靠着椅背,这实在太令人气愤又太愚蠢了。她太少
到镇里去,无法弄清楚这些谣言牵涉跟影响的层面有多广,现在更别提贸然踏进镇里作确
认,她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既然消息已经传开那就一刻也拖不得,越早离开越好。这是个猎杀女巫的疯狂年代,
所有被指控为女巫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连痛快一死都是奢侈。
她立刻要黛儿收拾行李,只借口说是要去旅行。
尔莎看着坐落在药草园间的小屋。“它现在跟我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孔,如果能够借此
混淆蒙骗过去……”她的妄想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认清事实,明白这样奢望的自己比起
轻信谣言的镇民更加愚蠢。
她紧紧牵着黛儿,走得很快,恨不得可以长出翅膀飞到莱茵河的对岸。
当天夜晚,这对逃亡的母女才刚升起过夜要用的火堆,就被大批人马团团包围。领头
的是神父,跟随在旁的是医生工会的会长及一伙随从。
尔莎恍然大悟,挡人财路从来不会有好下场,她读的医书太多,却忘了这老早就读过
的浅显道理。
在黛儿的尖叫中母女两人被押回镇里,在广场公开审判。与其说是审判,不如说是早
就预备好的行刑,等待着尔莎的是一座巨大的柴堆,中间插著腰粗的直木。无数火把让广
场亮如白昼。
审判由教堂的神父主持。左右压制住尔莎的两名大汉将她推到神父面前,逼迫她跪下
。她不从,但在壮汉便强硬地将她压倒,直至膝盖碰著泥泞的地面。
尔莎面对教堂的方向跪下,神父矗立在她与教堂之间,面目庄严,纯银制成的十字架
项链反射着火光。
黛儿瑟瑟发抖,此时她如无依脆弱的稻草,被散发汗臭的大汉牢牢抓住。事情发生得
太突然,尔莎来不及对她说出真相。小女孩不懂为什么镇民们望来的神情忌惮又畏惧,彷
彿她与母亲是藏着剧毒的蛇。
人们的颜色全变了,原先的色调沾染著混浊的灰,有如肮脏的雨后泥水。
即使火光明亮,黛儿依然能看见神父周身围绕着比夜晚更深沉的阴影,站在群众里的
医生工会会长同样也是,他们身边缠着漆黑浓稠的雾,但在场只有独具天赋的黛儿看得见
。
“女巫,我在此向所有人揭露你可憎的邪恶罪行。你下咒令人迷失心智、调配毒药充
当药方、你还埋藏动物的尸骨好成功降下诅咒。然而,最令人发指也最严重的罪是竟然预
谋在这座城里降下黑魔法,企图让所有人变成听命于你的傀儡!”神父说得义正严词,围
观的镇民皆哗然,以为在睿智神父带领下,共同看穿这名女巫的真面目。
“我没有!全是莫须有的指控!”尔莎怒目咆哮,反驳的音量却无法动摇众人不信任
的态度。
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在场众人混合著震惊、怀疑、愤怒、恍
然大悟、甚至是因得逞而得意的狡诈脸孔,却无一人相信她,除了黛儿。
可是受惊的黛儿看起来是那样令她心痛,这孩子真的吓坏了。
随着神父扬手,一个镇民扛着布袋上前,一股脑倒出来里头的东西,只见是成堆沾满
泥土的骨骸,就著混杂其中的头骨可看出是鸡与猪一类的动物尸骸。
“这是从你的药草园里挖出来的,上面的记号全是你为了邪恶的巫术所写的。”神父
说。那些骨骸上果然涂写奇怪的符号,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这些东西我全没见过!不是我!”尔莎越加愤怒,为了栽赃竟然不惜作到这种地步
。她恨不得将医生工会那些爽快狞笑的人都给生吞活剥,还有神父,她要杀了这个假冒神
之旨意的魔鬼!
尔莎被押近那根竖立的腰粗直木,两名壮汉用绳索将她捆得紧实,毫无挣脱可能。预
见下场的尔莎对唯一挂心的亲人着急大喊:“黛儿!不要看、把耳朵摀住!”
“愿净火烧尽你的罪孽!”神父一声令下,火把撩过柴堆,火焰延烧,发出脆裂的劈
啪声与烟雾。
“烧死她!烧死她!”被搧动的群众大喊,惊骇的怒意如沸腾滚水。曾经的善人竟是
别有用心的女巫,要他们如何能接受?
窜起的火舌盘上尔莎,她的尖叫凄厉得让众人胆寒,却有部份的人振臂高吼,恨不得
尔莎早点被烧成灰烬。他们全是医生工会安排好的人马,是一切谣言的源头、鼓譟群众的
火种。
尔莎看到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孔藏在人群里,漠然遥看着在火里嚎叫的她。尔莎终于明
白流浪者的现身是种必然。
它看见征兆所以到来。
吓傻的黛儿没听见母亲的吩咐,茫然地瞪眼看着挚爱的母亲消失在烈火与焦烟之中,
惨叫犹在耳畔。女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黛儿在昏厥后的梦里看见母亲。挣扎的尔莎仍在受刑,火中的她血肉一片片剥落,变
成燃烧的骷髅,在那之间黛儿仿佛也跟着被撕碎,阵阵刀割般的痛楚令她痛醒。
睁眼后却是看见神父近在眼前的脸孔,挂著近乎病态的笑容,扭曲得令人害怕。
那臃肿的男性身体沉沉压在她身上,双腿被神父粗糙有力的手掌握住,被迫向左右分
开。最私密的部份与神父紧贴,随着每一次神父使劲的蠕动,她就感到撕裂的疼痛,难忍
反胃。
她想推开神父,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试图求救,神父立刻威胁要毒哑她,甚至扬
言割断喉咙。
黛儿咬著下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神父灼热的喘息吐在她的脸上,蠕动越渐粗
暴,痛得她发出急促的呻吟。
黛儿无助又屈辱地闭眼,神父命令她睁开,“好好看清楚你这淫荡的样子。”说著托
起她的臀部,令她几乎头下脚上,被逼着看神父进出她幼小的身体。
这一夜,好漫长。
“我带领她读圣经,希望可以让她重生。真是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尔莎对她作了太多
不被允许的悖德行为,甚至假冒母亲。她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从以前就在怀疑了,
但我从神那里学到的慈悲要我不能怀疑他人,如果能早些识破尔莎藏在蜜糖里的毒药,就
能趁早让黛儿脱离魔掌。”门外的神父叹气。
自从尔莎被火刑焚身惨死后,黛儿便被神父收留。神父对外宣称要求神恢复她,让她
变成全新的人,实际上黛儿却沦为泄欲用的娃娃。
门内是阴暗的小房间,黛儿被囚禁的所在。她数不清被关在这里经过几天了。呈大字
形躺在床上的她手腕与脚踝分别被绳索绑在床的四角,身上一丝不挂,在幽暗中那稚嫩的
肌肤显得死白而光滑。眼边有半干的泪痕,她无声哭泣,不敢发出声音。
昨晚神父特地展示一把匕首,锋刃锐利得发出寒光,可以轻易割断任何东西,包括她
的喉咙。
“时候到了,我得领着她念圣经了。”神父的口吻宛如慈父。在与他交谈的对象远去
后,门被打开。门缝透进的光正好照在黛儿赤裸的躯体上。神父咽了口唾沫,闪身进来,
将门反锁。
他坐在床边,手指恣意滑过黛儿幼小的胸脯。黛儿别过头去,死死闭着双眼,但难忍
的颤抖刺激了神父,那对混浊的眼瞳露出野兽似的凶光。神父飞快扯下身穿的衣物,抓住
女孩双腿,重复每夜对她毫不怜悯的恶行。
*
黛儿想死。
在肉体饱受蹂躏之后,灵魂亦支离破碎。她想死。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她撑起虚弱的身子,泄欲完毕的神父在旁酣睡,呼呼的鼾声如雷。黛儿唯一值得庆幸
的是神父有解开绑缚住她的绳子,她却也被迫顺着神父的意趴在床上,羞耻地挺高屁股,
任其肆虐。
她的双腿依然无力,只能手脚并用蹒跚爬行,在肮脏的地板上摸索著神父的衣堆,却
找不着匕首。神父今天没有带着匕首。她只好转向门口爬去。
夜已深沉,长廊无人。
瘀痕满布的纤细双手抓住栏杆,慢慢探出身体。四层楼的高度足以让人的头颅迸裂,
在脑浆还来不及流出来之前丧命。泪珠消失在栏杆外的黑暗里,紧接落下的是黛儿的身体
。
但她没死,她的体重太轻,落地时又错过要害,没有照原先设想的毙命。一息尚存的
黛儿放声哀号,鲜血从嘴里溢出。她尝到血的腥味,苦涩又恶心。
神父一定会听见她的惨叫。她要死,她非死不可,但不能死在神父手里,那个人面禽
兽比谁都还要污秽肮脏。
有人来了。
黛儿混乱间决定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能有任何被救回的可能,她受够了,受够被囚禁
在小房间时终日的提心吊胆、受够神父松垮的肚子压在她身上、受够那一次次弄痛她的挺
进……
那人越来越近,黛儿的门牙已经咬住舌头,只要发狠咬断就能解脱。可是那张熟悉的
脸孔令她松口。
“妈!”黛儿盈满思念的热泪,一时忘却浑身剧痛,奋力爬去。出现的竟是尔莎!但
黛儿逐渐发现有某些不对劲,母亲的眼神跟情绪很陌生,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等到惨淡的月色照明那人身上的破烂斗篷之后,黛儿终于死心。她不是母亲,是先前
那名跟母亲有同样容貌的流浪者。
流浪者弯身对她伸出手。黛儿没有拒绝,只因她真的与母亲太相似了,下意识便握住
,却有种没触碰到实体的奇异感。流浪者的面容变换,变成一张男性的脸孔,正是黛儿初
见他时的模样。
流浪者的灰瞳看似注视黛儿,实则什么都没进入视线。是那样虚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