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抬头一看,他正在南部阿妈家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睡着了,被外面的排气管
声浪与叫唤惊醒,赶紧走到窗旁,只见外头停了几部豪迈、迪爵、巡弋改装车,砲
管改的震天嘎响,一个染了头金发,穿件丝质衬衫,一条宽松水洗裤,张嘴就是骂
道:“阿弦,你真爽噢!几点了还搁在困?紧落来啦!”说话的是他高中死党明成。
阿弦看到明城,也像直觉反应一样,回嘴骂道:“干,靠爸噢!”随后下楼来,跨
上机车后座,一伙人扬长而去……
阿弦的父母在离婚后,阿弦便跟着妈妈从台北搬到南部外婆家去住,外婆一家都是
做外烩办桌的,选举红白场都接,有时整场收拾弄完,常搞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当
时他妈妈虽是回到自己娘家,但一方面要忍受乡人的闲言闲语;一方面也要适应生
活的改变,只能更卖力的帮忙娘家工作,无形中也忽略了阿弦,在适应新环境下心
理上的转变……..
当时的他遭逢家里巨变,看似平淡却幸福的家在一夕之间摧毁,他也跟着转学到一
所完全陌生的乡下学校。刚开始因为家里的事,他不爱理人也不爱说话,闷不吭声
地让人觉得自命不凡,学校里的流氓学生更放话说要教训这个很臭屁的台北人。在
几次的冲突中,为了在新环境立足,血气方刚的他耍起狠来简直是让人侧目,慢慢
也就和流氓学生化敌为友,更与外面的不良少年越走越近。今天去帮某角头教训哪
一个校外的,明天去电玩店围堵哪一个不长眼的,天天上演的暴力事件,成为了他
再熟悉不过的家常便饭。于是过去弹一手好琴的资优生,也就慢慢踏上了不学好的
歹途........
除了校园的暴力事件频传,九O年代的台湾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治安问题,那就是安
非他命日益在学校泛滥。当时由于原料取得容易,致使小型的安毒工厂在乡间林立
,更让这些黑话叫“安仔、冰糖、冰块、糖果、硬的”毒品轻易流入校园。常在厕
所看见铝铂纸,或是用养乐多作的水车等简易吸食器,每天几乎都有吸食安非他命
被抓的人上新闻,媒体给他们一个称号叫“安公子”,这其中包括阿弦………..
他和学校那一伙整天玩乐不爱读书的一群人拉帮结派,常在半夜跷家坐上改装摩托
车四处深夜游荡。今晚也是如此,他坐在死党明城的后座,他的那台迪爵125堪称
改车界的经典,超杀的鱼眼灯将乡间小路照出一片反白,后座还加了舒服又高调的
椅背,车上还配有沿路吵死人的音响,一定放着明城最爱的“重爱轻友”与“呼吸
不说谎”……..
“去哪?”阿弦在后座问道。
“去龙哥那!他说要你去他那开开眼界,还说这次有新货要让我们试试,绝对比安
仔更爽!”明城的金毛长发在风中急速奔驰,“三宅一生”的白色衬衫和整个人像
是要飘起来了。
一听到有新货要试试,而且更爽!不知为什么,阿弦感觉还没吸,整个人却已经兴
奋了起来。明明已经吸毒一阵子了,但现在的他却像个几十年没再喝酒的人,突然
得知可以喝个过瘾,因为期待的兴奋之情,感觉还没喝就已经醉茫茫了……
他们在急速的暗夜中飘移,眼前的风景熟悉又陌生,风在飙人在飘,血液中像是注
入了高纯度的毒品,一点点小小的兴头都会让阿弦觉得血液奔驰心跳加速。此刻感
觉力大无比,无所不能,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好像回到了久违的青春时光,有
无穷的力量可以消磨,无尽的生命可以虚耗。
忽然车行经过一个像庙埕的空地,奇怪的是庙埕后面却是一片黑雾笼罩,什么东西
都看不到。虽然狂飙的车队瞬间就骑过去了,阿弦也只在无意间,眼睛扫到那里而
已,但他一直觉得那边应该要有什么,绝对不是一片乌漆妈黑的东西?
“诶,刚刚经过那块空地本来是什么?”他赶紧问明城道。
“什么空地?那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哪有空地,你见鬼囉!”
“屁啦!一定有,不然你回头去看,我跟你打赌要不要!”阿弦现在心情超high,
所以也格外逞强,爱跟人争辩到底。
“好啊!来呀,输的直接吞冰糖,敢不敢?”明城也是如此,他以前个性就是这样
,吃药以后更是好勇斗狠,觉得自己都是对的。
于是瞬间骑在前头的明城忽然回头,后面的几部车一个紧急煞车,差一点就撞上。
只见明城骑没多远,忽然腰间的小海豚响了,他低头看看号码说道:“啊!龙哥抠
我。”说没几句急急挂上电话,回头对阿弦说道:“龙哥生气了,叫我们别耽误时
间了,赶快去他那试试新货,不然他就要走人了!”
阿弦突然觉得奇怪,这龙哥怎么这么巧,这时候打电话来,像是知道他们要去干嘛
似地,难道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反正现在满脑子都是毒品,那
个空地有什么根本不重要。
一群像飙车族的年轻人来到这乡下最热闹的“街仔”,好多店面都已经拉下铁门,
就只有一间电子游艺场的招牌还灯火通明,然后摩托车停在一扇雾玻璃门前。
阿弦看到这片雾玻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不知为何就是隐隐觉得雾玻璃
后有一双敌意的眼,似乎在暗中窥视著这一切。
门开了,一股浓浓的烟味,还有大量芳香剂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们几个人进去后,
有些人开始玩游戏机,只听金币不断掉下的得分声,还有眼花缭乱的跑马灯,看得
让人目眩心迷。然后明城向坐在柜台的正妹点了个头,她按下桌底的开关,就在明
城和阿弦走进暗房时,一道隐秘的门开了……..
里面是一条又窄又陡,直达二楼的磨石子楼梯,没有外窗,只有墙壁上一盏昏黄的
小夜灯。明城先走了进去,阿弦跟在后面,每踏一步,一股奇怪的熟悉感都让他觉
得好像曾经来过,可是这里明明他第一次来………
走上楼梯,转进一个小房间,映入眼帘的里面有一张赌桌,摆了一副扑克牌,旁边
的四方桌则有骰子碗公、天九牌等赌具,角落放了台电视,萤幕上是楼下监视录影
的画面。除了这些以外,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更没看到新货。
这时,明城的小海豚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应没几句后,跟阿弦说道:“龙哥要我们
等他一下,想玩什么都可以,想吃什么喝什么,用电话跟楼下小姐吩咐,她会送上
来的。放轻松,这里都是自己人!”说完,拿起扑克牌,问阿弦有没有种跟他对赌
21点?
“干!当然有种!怎么赌?”阿弦现在自信满满,感觉如有神助,更是一点也激不
得。
“我们来赌七局,我作庄,我赌我会连赢你七局!”明城边洗牌边说道。
“死人诚,你脑袋有洞喔,敢在赌神面前讲这种话。那如果你输了呢?”
“只要我输一局,我那台迪爵125送你,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台摩托车?”
“干,你说真的吗?那台车不是你老婆,你改成这样会舍得送我?”
“我操!你怎么知道我会输?”明城不甘示弱回道。
“好,来呀!”阿弦急着跃跃欲试,已经坐定在牌桌前叫牌了。
“哼,来就来!”明城说完,先发一张暗牌给阿弦,再发一张暗牌给自己。之后阿
弦台面上有一张Q,他知道底牌是一张黑桃A,更觉得胜卷在握。反观明城台面上只
有两张k。
开牌之时,阿弦笑说:“你应该会很想要我手上这一张吧!”结果一翻,竟然底牌
变成一张梅花3。而明城开底牌之时,黑桃A却在他手上,并笑着说道:“赢1局囉!”
阿弦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难道是嗑药嗑多了,产生幻觉?
之后的五局也都是这类怪牌,阿弦越玩越输心越惊,尤其是第六局,他一拿到两张
牌,赶紧将两张牌都翻向自己,结果当他在眯牌时,底牌旁边的老K眼睛竟然会动,
而且正斜眼看底牌是什么。吓得他牌一丢骂道:“干!有鬼,这牌上有鬼!”
“阿弦,你是在黑白讲啥?”明城骂道。
“干!我不玩了,这牌超邪门的,一定有鬼!”阿弦大惊失色,再加上他连输六局
,更觉得这牌有诈。
之后无论明城怎么用言语与三字经五字经激他,阿弦也都不为所动,甚至回骂道:
“干!你博歹赌,还搁敢大声,你是在大声三小!”两人越骂越过火,就在阿弦气
到要翻桌大干一场时,忽然这时楼梯传来了响亮的皮鞋声………
响亮的皮鞋声,在大半夜从楼梯上阵阵传来,阿泰和阿本一听便知道是伟哥回来了
。他们之前听了小雨的故事后,都对伟哥有了戒心,也知道只要这人一回来,平静
的日子就结束了,而对303房的驴子来说更是如此……….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