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弦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回到“433”号房时,此时的他已滴水未进多时,全身
又饿又累,但只要一想到雷蒙与自己困在这女鬼的“中阴界”里,最后将成为一堆
无人认领与超度的白骨,而阿娟明日将被女鬼附身,成为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
,一起远渡重洋到美国开创新人生。一思及此,瞬间内心翻涌百感交集,此时叫天
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力、无助与无奈,全身力量像是被人抽干,只能倒在床上
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那一夜,他一直觉得睡得很不安稳,可能是因为有心事,明明身体很累了,但心绪
却无法放松休息。就在半梦半醒间,他斜眼瞄到床尾竟有一个人影在看他,他定神
一看,是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抿著双唇表情生气地瞪着他,像是气他占了自己的
房间,自己的床…….
他认得这老太太,以前在饭店时也是常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发麻,但他记得那眼
神没那么凶过。以前盯着他看,像是看自己儿子殷殷盼盼;现在则像是想赶人,两
眼要飞出刀来。他也想起这老太太住他斜对面的房间,昨天一早还发生命案!
“妳……”他赶紧爬起来,那老太太却已经消失了,虽然消失了,但阿弦感觉她似
乎还在房里,一双眼睛仍是气冲冲地盯着他看,让他一整晚都睡不好……
今晚在饭店一夜难眠的,不是只有阿弦,还有张彻………
这一座山中水库旁的饭店,在今晚强台登陆时更显风强雨骤,整扇玻璃窗被吹的呼
呼作响,像是满山满谷的孤魂野鬼,都想趁著黑风夜雨冲进饭店中。
不知是受这台风还是早上命案影响,一瞬间所有房客全都退光光,一些员工早知饭
店最近鬼影重重,不等新闻宣布今晚不上班不上课,早趁乱一转眼溜光,只怕自己
成为下一场命案的苦主。一时之间,过往冠盖喧哗衣香鬓影的饭店,空荡荡地像个
鬼城似地,看不见半个人影。而另一间“湖滨大饭店”,却因为明日要举办鬼婚,
四面八方鬼众聚集,一整晚鬼呼神嚎,热闹的不得了……..
一整个下午,张彻都一直在找雷蒙,打手机也不通。张彻记得当时他在旋转楼梯和
雷蒙碰面后,就见他和身边的年轻人急急忙忙不知要去哪里,之后全饭店就再也没
人看到他们两个。
“哼!搞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台风,一个该死的老太婆over,然后所有人就
跑光了,连门侍领班都弃这饭店而去!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要fire所有跷班的
人,尤其是雷蒙,我要让他在这一行混不下去!”张彻坐在偌大的总经理室,像是
一个众叛亲离的将军,死守在随时会被攻陷的塞外高塔上。
他越想越气,一个人在总经理室来回踱步,就在这时,原本报导台风动态的新闻频
道突然跳掉了,自动切换到电影台,萤幕正播放著“胭脂扣”,刚好演到如花带着
十二少拜师学艺,十二少唱着“胡不归”:
胡胡不归,胡胡不归
杜鹃啼,声声泣血桃花底
太凄惨,太凄惨
杜鹃啼,堪嗟叹人间今何世……
他走到萤幕前,本来就心情不好,如今又遇到这怪事,只觉得事事不顺心,拿起遥
控器就是猛按,又一直按不掉,一时暴燥如雷,将遥控器重摔在地,瞬间不知从哪
传来一声爆炸巨响,接着整间饭店黑漆一片。
“Fuck!停电了……”他吼道,然后就是走出总经理室,他摸黑走在长廊,沿着梯
厅的楼梯,一层一层往下走,心底抱怨道:“这下可好了,一个人影也没有,要让
总经理自己去机房,重开那该死的电箱!”
走到二楼经过宴会厅时,他斜眼一瞄,里面竟然有光影!“怎么会有光?这个时候
谁还在宴会厅里面?”
他循着光线走了过去,原来是宴会厅的桌上点着烛火的微光,每张桌子都是空的,
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吧台倒是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酒保背影。张彻看着晶
莹剔透的满柜子好酒,现在的他确实需要喝上一杯,让自己清醒清醒。
“喂!酒保,给我一杯威士忌”他坐上吧台前说道。
这时,酒保转了过来,一手拿了一瓶百富,一手拿着一只威杯,上吊的双眼对着张
彻阴阴的笑。
“你是这里的酒保吗?我怎么没看过你?”
“当然,总经理,我一直都是这里的酒保,甚至在你还没来之前,我就是这里的酒
保。”
“在我还没来之前?”
“是的,我干酒保已经超过三十多年了………”说著,酒保递上了一杯加冰块的威
士忌给张彻。
“三十多年了?这么久!”张彻打量眼前这个人,只觉得他看起来像三十多岁,怎
么可能干了三十多年,但也不想追究,现在只要有酒喝就好。
在喝了一杯后,今晚的烦躁与不顺,像是得到了出口,于是敲敲吧台,再要了一杯。
再喝了三四杯后,他觉得有些喝high了,醉眼看着酒保问道:“怎么现在只有你一
个?其他都去哪了?”
“开Party啊!”酒保一本正经地回答。
“开Party?什么Party?我怎么不知道?”张彻惊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他们都在等你啊!”
就在这时,空旷的宴会厅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响声,酒保一听赶紧噤口,却又止
不住满脸微笑………
只听那高跟鞋的响声越来越近,最后坐在张彻的身旁,这时吧台多了一个人影,张
彻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是妳!”只见是一脸恬淡妆容,穿件丝质白纱晚礼服,将一袭长发以银质雕花发
簪盘在耳后,前面留着著俏皮刘海,有着一双玲珑大眼的女人,而那不就是他朝思
暮想的白牡丹吗?
“妳怎会在这,妳可知这几日我快把整间饭店翻过来找妳!”
白牡丹倒只是浅浅微笑,和张彻的激动相比,显得沈稳许多,像是早知这男人在狂
恋她,矜持中又带点得意的神情。而张彻也发现自己的失态,窘迫地赶紧举起杯子
,就是要再把酒喝光。
忽然白牡丹压住他的酒杯,柔声软语道:“别再喝了,你酒量以前就不好,若喝醉
了又像上次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彻被她这样一说,立刻满面通红,但又好奇这女人怎么对自己这么清楚,上次又
发生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抱憾。
两人突然一阵静默也一阵尴尬,像是彼此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张彻先开口问道:“常看到妳都是一个人,怎么没有跟先生或男朋友一起来?”
既然逮到机会,当然要先知道这朵白牡丹是否有主。
“哎!”白牡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先生,也没有男朋友,向来都是一个
人惯了。”
张彻起先一听,像是中了头彩一样高兴,但忽然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猛然想起那
是开幕酒会的晚上,他问了一样的问题,白牡丹一样这么说,但后来却又接着说道
:“她在等一个人!”
张彻的心像悬在钢锁上,摇摇晃晃,走在半路进退维谷,只怕白牡丹接下来说的任
何一句话,都是切断钢索的利刃。
就在这时,白牡丹又幽幽说道:“事实上,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就在这宴会厅!”
她说这话时,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感叹。
“什么?妳要结婚了?就在明天!”张彻惊叫道,几乎要站直了起来。原本雀跃不
已的心,瞬间荡到谷底,只觉得这几日的自作多情,全是一厢情愿在作祟。他伏在
吧台前,以手撑著头,说不出的失落与怅然………
“别这样,你应该为我高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再陪我跳一支探戈,好吗?”
白牡丹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深情款款地说道。
张彻回头看了白牡丹一眼,他忽然觉得这一眼也似曾相识,跟这个女人的一切都像
是曾拥有过这般熟悉,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凝眸,一支探戈,一场欢愉,似乎
前世就已注定好,今生相逢,只为重温怀抱。
“来吧!”一如当初白牡丹向他邀舞,张彻走下了吧台椅,两人来到了宴会厅的舞
池中央。
这时酒保也识趣地放起了音乐,在点点桌上烛光所编织的星河中,他们共舞著“女
人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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