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投影 6

楼主: xereo (凛悠悠)   2015-06-09 18:29:22
投影 6
【2010年12月12日03:07 倪光 21岁】
斑驳的砖墙上写满了几十年的沧桑,我不禁思考‘人生’是否是个充满轮回的圆还是
连绵不绝的直线。我坐在货车的副驾驶座,让回忆从车窗流泄而过的紊流冲淡,我从小拥
有的回忆很像是落入湖中的小石,看得见涟漪,但小石沈得太深,使人看不见真相。
接起电话后的十七小时后,我坐在摇晃的货车上,看着窗外的鹅黄色灯光不停穿遂在
脑门之后,我坐在车上一语不发,时间很快地摇曳到凌晨三点钟,货车已经驶入在乡野之
间,两旁的路灯只剩零星点缀,弯过几亩稻田小路之后,驶入了一片幽黑的小村子。路灯
不停闪烁,像是写着欢迎光临一样,最终我们停在两户民宅之间,货车的车门不偏不倚地
面向一条小巷弄,我了解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
我随着老爸下车,冷冽的寒风灌进我的全身,使我感到寒冷的并非是这恶劣的天气,
比起这个之外,更多了一层异常的味道与凄凉。我们向着这昏暗巷弄里前进,翻倒的垃圾
被所经之人踏得如同淤泥,那些分子不断地发酵,随着环境中的催化剂不断促使着它们成
为空气中的独裁者,进而控制整个场域。踏进属于这份恶臭执念的场域中,你永远只是过
客,并期待它不会接待你,你只愿这一切随流水而逝。
而我很确定的是这条巷子存在的并非只有如泥的秽物,
更存在着许多无法形容的特别臭味,浓郁、复杂又极具生命力。
它像是会啃食你的灵魂,你的脚步随着呼吸着它越感疲乏,
沈重两字降在双膝之上,一步一步,越感举步维艰。
“这种味道是正常的吗?”我睡意尽退,看见皎洁的月光撒落在眼前的腐堆中。
“这里叫‘泉水巷’,在很久以前连结著两个氏族的仇恨,像是楚河汉界那样。”老爸毫
不遮掩,仿佛那些腐臭不存在一样。
“哪两家人?”
“戴家与倪家。”老爸双脚突然停驻,眼光往向左方的矮房。
“我们的祖先跟他们有什么仇恨?”
“原本就像是商业斗争那样。但因为太多事情,最后我们不得不一同面对…”老爸往矮房
那跺去,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什么意思?喂!”这老头根本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我继续问:“还有人住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快窒息,因为浓烈的气味不停鞭策我的双手,过于用力的肌肉在遮掩口鼻,
这使我有一种快缺氧的错觉。
“这里当然不适合居住,但很适合研究跟工作。”老爸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令人恐惧的事
实。
“研究?工作?这里适合?”
“稍后你就知道了。”老爸从口袋掏出‘峰’,卷起袖子,让打火机点燃这地方的腐败,
让白烟袅袅上升,嘴中吻著像是回忆的吞吐。
由于我不想抽著‘峰’的二手,
因此迳自随处踏走。
看着这些陈年的腐堆中曾经累积的回忆,
正当我在这宁静的夜空看得发神的时候,
远端传来铃当摇晃的声响,渐行渐近,
从那无声的大地窜起,像是鬼魅般地穿透整个空间。
‘铃铃铃…’我不禁遥望着远方,一股寒意从后颈升起。
随着介于不规则与规则之间摇摆诡谲的铃当声越来越近,
我看见了一个‘人’。
会这么说是这样的场域与气氛之下,
你很难确定你眼前所见事物真为你所见,
但我只能确定那是真真切切完整保有形体的模样。
印入眼帘的是一支绣著草字与雕花的油纸伞淡描浮现,
伞下站着的人穿着灯芯绒西装外套,
里头穿搭花俏浅色衬衫,
酒红色墨镜让人猜不透这个人的所有喜恶。
“倪叔,等等可以开始了。”
“是啊。”老爸眼神像是时间被无限地拉长那样,他专注地看着这条巷子。
“怎么啦?”那人投以纳闷的眼神,我由不得自己往他那里瞥去。我并不了解在这无雨的
凌晨三点钟,何需撑起这把伞,难道只是故弄玄虚。
“就像是重回起点一样吧,很多记忆涌现…”老爸的缅怀写满苍老的脸庞。
实际上我对这个眼前这已经腐朽的老人可能仅存怨恨而已。
他叫‘倪中育’,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烟枪。他从不跟我说自己作什么行业,每当家庭
作业上写着介绍自己的老爸时,他会回头丢下一句:“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那我就是
怎么样的人。”。因此,我从国小、国中、高中、大学一共换了四次老爸的基本资料,端
看我当时有什么喜好。
静止就像是他的兴趣。
他总是抽著烟,坐在庭院前望着宁静的夜空。
他不仅像是个浪子,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顾全。我很确定在我十一岁的放学午后
,所看到一切绝非想像。在妈妈房门未掩上的光景中,我看见她有别于一般在家中的那种
神韵,一种仿佛在鱼水中恣意悠扬的快活。她呻吟著对这一切事物的不满与控诉,透过这
外遇的滋味来反抗老爸对于家庭事物所有的不关心与冷淡。
之后,我再也没看见她在我面前认真的笑过,除了在跟每个不同的偷欢者在床上挥洒
汗水之时。我还记得她离开家里的最后一晚认真地对着我说:“等你了解你老爸的时候,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她脸上写满恐惧,而当时的我却无法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直到最后一刻我从未跟她坦承我所看过她默默沈浸于偷欢的一切,或许是一份同仇敌
忾的默契,深怕自己多说了什么就会失去母子之间唯一最渺小的关系。
我看着她远去,哭红了双眼,但内心却感到万份高兴。
离开有时并不只有悲伤,有时更多的反而是快乐。
让我下定决心的一刻,
就是那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
她的消失也使我理智线烧断了最后一根稻草。
这过分冷淡的男人对她的消失极尽无所谓与冷感,
引发我内心蛰伏已久的反抗感,
我无法理解这名所谓一家之主的男子,
竟默默目睹这一切发生,而我无从反抗跟选择。
我有义务把她走回来,
无论天涯海角。
与她之间儿时到至今所珍惜的情感,
与无法取代的默契,
一旦黑夜缓缓从窗边洒过,
我的眼眶就会不自觉湿润。
因此我包起行囊,
开始寻找老姊的下落。
其实心底某一个片刻,
还是在期待这男人会挽留我,
或者把我追回。
但这并非是某个常听见的马路新闻,
我一个人,在微小的缝隙中存活。
他放任我自生自灭,
矛盾的情感在内心渐渐化开,
我无法理解这男人心底的思维,
我庆幸自己自由、也对这被放逐的自己感到哀伤。
由于未满十五岁,
明的事情是没法碰的。
于是,任何黑的事情,
从里到外,能碰的我都碰过了。
现在能够活着,算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
我换了身份证,至少五次吧,
除了不得已以外,更多也是任务需求。
重新用另外一个身份活在这世界上的感觉很怪,
就像是线上游戏登入那样,
有时反而害怕是否有下线的一天。
最终,我在一个地区性的组织中承办稳定的业务,
也因如此,我学会了很多事情。
加入组织之后,发现这世界比想像中的还要大,
听说我们的组织只是更高阶层的下线,
所有基层业务都会有部份抽成,
即使运毒这种分赃难以数量化的事情,
最后还是有效地被管理与配股化。
这是我最赞叹的地方,难道真正会管理艺术的人,
是这生存于明暗之间的民间机构吗?
由于帮派已经与邻近大学的校长有所交情,
基本上,只要我喜欢,都可以将那些书搬回家好好研读。
当然,学校的教授最害怕拿不到政府经费,
需要我们的高层定期在会议上协助疏通,
每个学期一开始,我可以跟高层一同去学校兜个两圈,
除了认识教授以外,
顺便确认这半年内哪些实验室可以让我们使用。
一开始只是一个电路板操作与设计,
最开始的目标只是要设计出摄影机的巨量资料功能,
好让出事的时候,检察官没办法拿到对的监视录影带。
比起还要花时间跟银弹去与检察官周旋与疏通,
高层希望我能在大范围区域自动累计出客观的重点数据,
这样就会有员工排固定排程去协助监视录影带调包。
当然,这种事情解决方案跟商业界有所差异的是,
业界讲求的是性能规格,用规格喊价。
但在这里,讲求的是有效能使用的状况,
反正钱偷了就有,所以高层最希望功能可以提升到极致,
由于购买会留下所有金钱流动资料,
能够用黑市与‘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最好。
最好,连一些能力强大的程式、套装软件、设备、仪器,
也不需要用买的就好。
过去就有跟科技公司买模拟软件的经验,
但听到我们的需求之后,就吓得不接电话。
这是我同事不小心说错话而导致的结果。
我们只是要模拟监狱出风口的附近的流场分析。
于是我所处的团队渐渐壮大,
最后我们已经可以独立运用起微型机器人,
这种机器人简直不要太好用啊。
有了它们,交易、勒索、监视、定位、人体指数确认,
几乎所有数据都可以运筹帷幄。
会开启这项计画,也在我的掌握之中,
直到此刻,我都还在寻找老姊。
即使已经作到这种程度了,
依然像是大海捞针。
因此,这巨大的失落感几乎让我失重。
人有时活得很莫名其妙,
微小的支力点可以支撑起整个宇宙,
也可以毁了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想法。
对我来说,
一种从里到外,
让我觉得一无是处的自己所散发出来的失败气息,
像是在啃食我的一切。
只要没有她的消息,
我所有的一切也只是‘存活’在世而已。
直到我接到他的电话。
“阿光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已再熟悉不过。
“你哪位。”我故意的。
“明晚给我回家,有很重要的事。”他口气毫不客气。
“我干嘛要回去。”
“如果你还想知道你姊的下落的话。”他的口气不像是夸大。
“你倒现在想关心这件事啦!我有没有听错?”我不悦地反应。
“你怎么想无所谓。”他的口气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女儿。
“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没告诉我?”
“明晚十一点,千万别迟到,除非你不想知道她去哪里。”他冷酷地挂上电话,最后那句
充满着极具挑衅意味的语意迫使我的双脚放弃了安逸的床铺,选择站在这股恶臭气息的巷
弄内,等待着前方这名陌生人所决定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墨镜男经过一阵沉默后收起油纸伞,他的话划破我回忆的螺
旋。接着他拿起一串钥匙,准备转开眼前刚刚跟停驻的矮房大门。
诡异的气息突然陡升,使得我背脊发冷,这样熟悉的感觉已经有些陌生,但非常从容
地收起感到寒意的触觉。现在的我只想知道老姊她究竟下落何方,而这样的线索竟然从一
位极尽冷漠的父亲中说出。这一切臆测像吹涨的气球,不停地扩大,也随着男子的各种细
微动作开始有了无限遐想。若是眼前这名男子胆敢动老姊一根汗毛,我可能不会保持理智
,因为我已经感受到我背包所装的蝴蝶刀可能不再是装饰。
但印入眼前的光景使我不知所措,在我的想像中这里应该是某座人间炼狱,他们可能
合伙一同挟持18到25岁不等的少女准备转卖到亚洲特定的卖淫市场。我是透过老妈那句具
有恐惧寒意的猜测与老姊的消失所累积而来的臆测。
而眼前我只能用三个字形容可能最为贴切。
‘实验室’,
或者是‘工作室’。
从目测上来说一共有三台桌机,都配有双萤幕设备,可见得使用者平常大多需要处理
‘多工’工作。另外配有Linux OS,代表使用者肯定要执行特定环境软件以便突破智商较
低的另外一个OS系统。另外还具有一台iMac与多台挂在墙面的平板,加上消音墙,我猜测
此落地窗后的小房间有录音设备。加上一台萤幕画面常驻于‘Labview’的电脑跟GPIB连
接线,这个人甚至可以独立操作某机械结构,可能用作重复性量测实验或截取大量资料用
途。我从Labview的使用者接口观察出这个使用者可能已经写好自动量测、截取数据、自
动汇入数据进而自动绘图。他需要极具大量资料以去区别资料微小差异性,可见得资料量
程度还在建立当中,一切尚未最佳化。
“你看起来非常吃惊。”男子已经看见我脸上的表情。
“这是在做什么实验吗?”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研究他所想进行的自动化量测程序。
“倪叔,看来你儿子实际上应该不像看起来这么呆。”这男人吐出的话有些刺耳,我瞥了
他一眼。
“哼,他实际只懂一些雕虫小技。”老爸的吐槽使我的额上的青筋有些暴露。那是这老头
一事无成的惯性。
“好吧,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解释这在干嘛,有些事还是要有先后顺序。”男人拉开柚木椅
,迳自坐下。
“好吧。”老爸带着尴尬又充满复杂的表情瞧我瞥来,我不想猜测这份表情后面所蕴含的
意思。毕竟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上的疑问将会一次获得宣泄,当那难以求得的渴求真诚地跌
落在眼前时,竟意外产生胆怯的感觉,我忍住了这份喜悦,让它延迟以伸展更大的快乐。
“说吧。”我语气非常平淡,但内心滚烫地像热汤。
“阿光,你知道这需要一点时间。”老爸看着我,而我只是用尖锐的眼神回应他不要废话
太多。
“他叫戴文杰。我跟他都是专业的…”老爸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喉头后续的震动是令我无
法想像的答案。
“收惊师。”
“等等,你说什么?”
“收惊师。或者确切来说叫作‘意念工作者’。”他知道我在怀疑是否听错这个名词。
“这…”我很想脱口而出一堆脏话,但脑海中的空白占据了我的全部。
“我知道你暂时很难接受,也不期望你对这个职业有什么想像,这对你的价值观可能会有
很大的冲击。”
“不…我的意思是怎么会?”我有点语无伦次,这根本不是我所预料的结果,任何一个随
便唬扯的解释都会比眼前老爸说出的这三个字更为有说服力。
站在理性天平上的我,
无法理解眼前的光景。
“这是我们的家族事业。”老爸冷冷地说著。
作者: jeansr (星稀)   2015-06-09 18:39:00
看到收惊瞬间喷笑
作者: lumosnox (t.ds.ot.m)   2015-06-09 19:16:00
推推
作者: lonely0830 (茗茗)   2015-06-09 19:40:00
家族事业XDDDDDDDD
作者: LittleMogul (小蒙古)   2015-06-09 19:59:00
惊!!!
作者: heidiking (黑糖)   2015-06-09 22:39:00
推 笑XD
作者: cicq (cicq)   2015-06-10 00:28:00
作者: chit96146035 (Emo .)   2015-06-10 01:27:00
好看
作者: BEMATURE (有厚度的人生)   2015-06-10 01:30:00
老爸有必要这么冷淡?
作者: mickey0157 (波克呗)   2015-06-10 10:48:00
楼主: xereo (凛悠悠)   2015-06-10 22:02:00
哈哈 感谢各位支持 收惊 果然是笑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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