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弦!”
月映着急大喊的同时,一道垂直地面的弦月剑芒掠过月映耳际朝狼人直飞而去。狼人手上
的箭来不及放开,持弓的手连同箭被剑芒划过,落下的断臂喷出鲜红血液。
狼人一声哀嚎,修特持剑上前为狼人的生命画下句点。
此时林地上的狼人已经全数倒下,站在洛弦面前的是一脸肃穆面容的修特。
“……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修特质问口吻隐含即将爆发的愤怒。
“我只是想——”
啪!修特不由分说出手就是一掌,转身留下脸颊红透半边的洛弦。
很快地,完成任务的众人被传送回训练中心。
从这次经验中,洛弦得知自己能力上的不足、怪物实力无法以外表来评论,也见识到了修
特严肃的一面。
隔天训练中心里——
原本早上修特照惯例会前来洛弦房间陪同洛弦一起作‘氲’的练习,但也许是由于昨天掴
掌事件,迟迟不见修特现身,于是在近中午时,洛弦踏出房间在环形走道上闲晃,不觉逛
至楼顶。
训练中心楼顶是一片视野绝佳的宽敞空地。
洛弦踏出顶楼玻璃门,迎面吹来的暖风使体表温度提升,普鲁士蓝的晴空万里无云,从头
顶直射下的阳光没想像中热。洛弦走至靠外围的墙边朝远方望去,整座训练中心被一片黄
澄澄波浪起伏的沙漠包围。
洛弦目光被一望无际的沙漠吸引住。
不晓得这里是位于浩瀚宇宙中哪个位置的星球……既然一开始名为唐纳提罗的教官以‘地
球位于本星系群中的银河系’这种方式介绍地球,那么这里该不会是本星系群里其他星系
?抑或是室女座超星系团里的其他星系群?
根据出任务时未曾见过的景象以及带有智慧的生命体,洛弦开始漫无目的猜想,然而眼前
有个更值得探讨的问题浮现。那就是自己目前处在这颗星球上的哪一个位置,沙漠再更过
去是什么样的景色、住着什么样的物种……
洛弦一边思考,一边从一共三层挑高楼层的训练中心楼顶朝下看去。环形建筑外围环绕着
一堵高不过一公尺的矮墙,矮墙隔离训练中心与无垠沙漠。
话说回来,既然待在训练中心里会不断被送往其他星球执行作战任务,难道没人想过从这
里逃出去?还是说……其实事情没想像中单纯,例如说训练中心里存在一处控制室,六个
分队里任何一名成员一旦跨出那道墙,控制室就会收到消息并做出反应,接着爆破埋于该
成员脑袋里设置的微型炸弹?
就在洛弦天马行空想像,想法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到不行而苦笑时,突然一名男子无声无息
来到身旁——
“嗨!”
突如其来的招呼令沉浸于思考中的洛弦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眼前男子五官立体深邃,身穿蓝色牛仔外套,里头搭了件白色T恤,一头飒爽红发在风中
飘逸,俊俏脸蛋乍看之下还以为是菸酒广告的模特儿。
“让我猜猜……”
男子两指放在额头做出深思模样,接着指向洛弦。
“你是第三分队新来的成员,好像叫洛弦吧?然后你接着会说‘咦?你怎么知道’。”
“咦?你怎么知……”
洛弦说出男子预测的台词,男子露出得意笑容。
“哈哈、我从修特那听说了!我的名字叫彼寺,和修特曾在同个队伍里待过。如何?跟他
处的还好吗?听说你正在接受他的训练?”
彼寺两手搭靠墙边看向洛弦,洛弦语气有所保留。
“是这样说没错……”
“怎么,瞧你一脸有心事的样子?”
彼寺外表看似大剌剌,然而观察入微。
“啊、没……”
“说来听听如何?如果是关于修特的事,说不定我可以给些意见。”
彼寺一副落落大方模样,洛弦稍作停顿,接着提及昨天出任务时惹修特生气的事,这也是
洛弦上顶楼散心的主要原因。
“嗯,该怎么说呢……修特曾经带过两名新人……”
彼寺娓娓道来,将新成员在某次出任务时因擅自行动而发生意外的事情钜细靡遗说出,新
人最后在意外中死亡,于是第三分队缺少成员,后来才由洛弦和月映前来替补。
理解修特当时情绪激动的理由,洛弦面色复杂。
但若是重新来过,为了队友的安危,洛弦依然会做出相同抉择。
“哈、别在意,事情都过去了。”
彼寺朝洛弦背上一拍,这一掌蕴含着温柔力道。
“修特人虽然严肃了点,有时稍微情绪化,但我想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如初的,这点我
敢保证!”
彼寺给了洛弦一个肯定的眨眼,洛弦稍微放宽心;下一秒,彼寺仿佛在洛弦身后看见什么
似地,从容的态度突然被仓皇所取代。
“糟糕!没想到她居然追到这里?”
彼寺满脸焦虑地踩上楼顶围墙。
“待会路莉路问起我去哪的话,随便帮我掰个方向就行,拜托了!”
彼寺一个合掌拜托后从顶楼跳下,留下一脸状况外的洛弦。
所以现在是……
洛弦回头望向彼寺离开前注视的方向,从顶楼玻璃门走出一名眼神无辜、身穿粉色连身长
裙,绿色波浪长发长及腰间的女生。此时时间接近正午,由于洛弦正打算离开楼顶前往餐
厅,两人在玻璃门与围墙中间相会。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名男生,红色头发,眼睛下方有道伤痕……”
少女声细如蚊,尾音犹带病气,手提装满三明治和饭团的竹编提篮,一副不是要去野餐,
就是替某人送爱心便当的模样。
“呃……”洛弦犹豫了一下。
小小拳头紧握樱色唇边,少女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就连才刚碰面的洛弦都能感受少女为
心上人着想的心意。
“如果妳是说彼寺的话……他刚才从那里跳下去……”
洛弦抛开刚才的承诺,昧著良心指向彼寺跳下的墙边;然而话说出口后,洛弦非但没有受
到良心的苛责,反而心里如释重负。
“谢谢你,实在是万分感谢。”
少女毕恭毕敬上身弯成九十度行礼后,咚咚地跑到墙边,两手撑在墙壁上方,以头部朝下
的姿势准备翻墙而过。从旁人角度看来,这翻墙姿势只有可能发生在幼儿身上,是个就连
想自杀的人都不会做出——极有可能以头部率先着地头脑像西瓜般爆开的找死动作。
“等等等等一下!”
洛弦喊出口的同时,少女身体早已翻过墙壁,留在洛弦眼里的最后一幕是少女长裙底下那
双细白脚踝。
糟糕……洛弦心想不妙赶紧追了上去。
这里的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没事?
赶至墙边过程中,洛弦想起彼寺刚才也是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下,于是放慢脚步。
该不会对这里的人来说,这样的高度不算什么?
稍微思考过后,正当洛弦自认替少女担心只是多余的烦恼,于是准备掉头时,围墙下方传
来“碰”地一声巨响——那是人体从高处坠落、高速撞击地面的声响。在星际猎人筛选试
验中的第一道关卡里,这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声音洛弦听不下数十次。
洛弦立即赶往墙边朝下一看。
只见女生四肢伏地,头颅离开身体滚到一旁。
啊啊啊啊完了!出出出人命了!刚才不该跟她说出实话的!现在怎么办?该下去救她吗?
但从这状况看来,她应该已经……咦?等等,怎么没有……
就在洛弦好奇为何地面没沾上任何血迹时,宛如恐怖电影情节般,少女无头身体缓缓起身
转成跪在地上的姿势,两手在地上四处胡乱摸索,最后像组合玩具一样,少女双手持头接
回纤细的脖子。
“呜……”女生发出啜泣的声音拾起散落一地的三明治与爆开的饭团,离开的孤独背影沮
丧到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在顶楼目睹事情经过的洛弦一脸愕然。
要不是来到这里后目睹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洛弦吓晕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天下午,修特依旧没前来洛弦房间陪同练习,洛弦一人独自在压力室中度过。晚上沐浴
过后,洛弦走出浴室头发刚弄干时,传送区的六角踏垫发出光芒,一名熟悉的金发男子出
现面前。
“要睡了吗?”
修特手里拿着两瓶彩色玻璃瓶饮料问道。
“还没……”
“出去走走?”修特将饮料扔出,洛弦仓促接下。
“啊?好、好的。”洛弦点头回应。
徐徐晚风带来清爽凉意,五彩缤纷的星星将沙漠夜空点缀地星光斑斓,景色美到令人咋舌
,甚至让人觉得宛如置身梦幻。
两人靠在楼顶墙边欣赏夜景,相隔约一步左右距离。
一段时间过后,修特嘴唇微微离开玻璃瓶——
“那个……关于昨天的事……”
修特垂下目光。
“该怎么说呢……佩克夏说我太情绪化了。”
“不、怎么会。”洛弦连忙摇手。
“我在想……说不定你不适合交由我来指导……又或者该说……我原本就不擅长指导新人
……”
“请、请别这么说……”
修特这番话让洛弦想起稍早前红发男子彼寺提过的事。修特之所以在战场上表现严厉,可
能不外乎就是将之前新人擅自行动因而丧命的结果归因于自己的责任,更有可能在往后的
日子里为这件事不断苛责自己。想到这里,洛弦心情变的沉重,接着想起队长瑟罗当初之
所以要修特扛起带新人的决定,或许就是为了让修特走出阴霾也说不定。
面对背负过去的前辈,洛弦不停在心里想着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才能正确无误表达
内心真正想法。
“月映她正在接受佩克夏的训练,我想或许你也可以请佩克夏——”
“不、我在您身上学到了许多。”
深思过后,洛弦下了个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务必继续当我的指导老师,拜托了!”
洛弦两手贴齐裤缝做出鞠躬动作,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
洛弦之所以做出这个举动,并非单纯因为修特教了他许多东西,更是出自于诚心谢意,感
谢修特这段日子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
为了让洛弦学会操控体内的能量,修特不仅每天花上几乎整个白天的时间陪伴在洛弦身旁
,晚上更是陪同洛弦一起在压力室里睡觉度过,深怕洛弦万一临时出了什么意外能够赶紧
将他送往医护室。
修特不知个中原由,被洛弦突如其来的恭敬行为吓了一跳。
“等、等等、你在做什么?洛弦?快点起来啦!笨蛋、快点!”
眼见洛弦没有起身的打算,修特赶紧补充说道:
“好啦、我答应继续教你就是了,快点起来啦!很尴尬耶!要是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修特这么一说,洛弦这时才缓缓抬起头。
修特将脸别过一旁。
“真是……你们地球人都这么讲究礼貌?”
“啊、也不是这么说……”
“话说回来,地球长得什么样子?”修特好奇问起。
“嗯……该怎么说……有山、有水……有海洋、陆地、山林、沙漠、平原、雪地……从外
观上看来像是一颗蓝色玻璃珠……”
被问及不曾被问过的问题,洛弦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形容,于是将闪入脑海的名词与景象
不加修饰脱口而出。原以为对方因拙劣的修辞听了感到乏味,没想到修特反而露出羡慕的
表情。
“……听起来真好。”
“不是每个星球上都有这些景色?”洛弦备感疑惑。
“不、每个星球上的景色都略有不同……”
修特以飘渺眼神望向远方,言语间流露些许惆怅。
“我们星球上只有一片汪洋大海,漂浮在水面上的人工岛屿是我们居住生活的地方。岛屿
与海面相隔约一百公尺左右的距离。整个人工岛屿上没有任何一棵植物,更不用说是山林
平原那种景色……”
这段话令洛弦想起稍早前想过的问题,于是接着开口:
“你们难道不会想离开这里?”
“当然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回去看家人呢!”
“那为什么不从这里逃走?”
“……看见那道围墙了吗?”
修特指向环绕整座环形训练中心的石头矮墙。
“曾经有人试图从这里逃离,然而当他越过矮墙踏上沙漠瞬间,那名男生便睁大双眼直直
倒下,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爬起,也没人胆敢跨出矮墙将他救回……”
“有这回事?”洛弦一脸不敢置信。
“好像就在那棵树附近吧!仔细找找,他的尸体应该还在……唉、算了,不谈这些了……
”
咕噜咕噜……修特将饮料连同往事一饮而尽。
过去的事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改变,去回忆也只是徒增伤感。
“早点休息啊、洛弦!今天少练一天、明早的训练有得你受的!”
修特转身高举持玻璃瓶的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