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学之后,原本的班级新学期也重新分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同学没变,只是
换了导师,是学校排球队的体育老师,还有一批排球队员。
这个从小一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班级,其实都还满和睦温驯的,即使我被排挤过
,还是必须这么中肯的说。排挤我的时候顶多就是冷落,可以说我们班还没有过
暴力事件。
小仪说,就这么冷不丁的分班,进来了一批粗野的排球队员,原班级的同学非常
不适应,就像是惊慌的羊群。
是的,这群排球队新同学把暴力和校园欺负带进了这个班级。
原本这群精力过剩无从发泄的新同学把目标定在小仪身上,因为她又瘦又小,而
且沉默寡言,看似内向…只能说他们挑错了对象。
小仪虽然不爱讲话,但她本身是很酷又非常有主见的人。所以想欺负她的新同学
遭受她无情的反击,虽然未必打得过,但一个瘦小的女生发狂的又抓又咬,被打
得很惨依旧没有失去斗志,那就失去欺负弱小的乐趣了。
新同学最后一次的尝试,是坐在她背后的那个高大男生用圆规的尖端,趁上课时
间偷偷地戳她,结果小仪猛然站起来,抢过圆规将他扑倒,然后猛刺他好几下,
幸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那家伙非见血不可。
虽然因此导师将小仪拖去训导处还记了过,她依旧保持那种锐利的不在乎。的确
,那群混蛋不再惹她了。
但你觉得喜欢霸凌的混帐们会因此住手吗?当然不。他们转移目标,开始欺负其
他内向软弱的同学。告状是没有用的,他们排球队员和教练导师能够称兄道弟,
顶多就是不痛不痒的骂两句。
总之,那群新同学做了许多你不相信小学生能做出来的事情。在他们来讲,只是
好玩,长大大概可以推年幼无知。小仪没有说太多,只说同班的女生到现在还有
厌恶男生到必须看医生的程度。
毕竟像小仪这么勇于反抗的人实在很少,当时大家又都还很小。
本来这只会是童年的一道伤痕,长大想起来会不舒服,但也都能过去。只是终于
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
这群霸凌的混蛋不知道为什么起哄,硬脱一个长得太秀气的小男生裤子。脱完短
裤不过瘾,还想脱他的内裤。
在那之前,这个秀气小男生已经成为这群混蛋欺负的目标,全班同学怕被牵连都
离他远远的,唯一敢说话的只有小仪。小仪总是跟他讲,要勇敢的反击,越怕越
有事。
但是那一天,小仪刚好感冒在家。
到底为什么秀气小男生会只穿着内裤坠楼,那群混蛋坚持是意外,而其他同学没
有一个敢说话。
就这样,一个小男生过世了,因为家长不够力,这是就静悄悄的以意外压下去。
一个礼拜后,导师和排球队员谈笑风生的搭巴士去参加比赛,却离校没多远发生
车祸,过半的队员受伤,有的严重到骨折住院,再也没有比赛的可能了。
第二个礼拜,导师从只有三阶的楼梯跌下来,好像是脊椎还是哪错位吧,不要说
跑步,长久站立都会痛苦不堪。
接下来几乎是秀气小男生过世的那个礼拜三,班上就会有人出事。几乎全班都轮
了一遍,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小仪。
“我想,妳会相信我吧?”依旧瘦小却精神十足的小仪微笑,“我…真的看到他
了。我想,只有妳不会笑我。”
她说,她目角余光常常看到他,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报复整个班级。非常愤怒却公平的报复。一个都不要想逃。
当时年幼的她,觉得他做得很对。
“现在呢?”我问。
依旧很酷的小仪笑容转苦,“我…我又看到他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他居然还在
学校…还是当年的样子。”
小仪会跟我连络,就是想起当年我驱鬼的事情,她抱着“可能有办法”的心态,
希望我能救救那个可怜的同学。
如果事情始末真是如此,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个含恨了十几年的鬼魂,其实说不定质变到失去人性的地步。唯一值得安慰的
是,他虽然伤害了许多人,却没有真的杀了谁。
其实这若是灵异故事,应该我带着他唯一没有伤害过的小仪去跟他谈谈,说不定
就能让他清醒,然后安然往生。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温馨小故事。
不管是阿兄带着,还是我跟小仪一起,甚至小仪单独去,不管喊多久,他都不肯
现身,只有风铃猛烈的狂响一阵,就无声无息。
表哥说,他这样的形态却没有造大孽,很有可能是发了什么宏愿。譬如校园霸凌
消失之类的才肯往生。
我觉得这样的愿望比“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还不可
能。
后来小仪每年来找我一次,跟我买纸钱,她自己学会了怎么剪纸衣。每年清明去
教室里焚给他。
“如果连我都忘记,他真的太可怜了。”小仪说,酷酷的脸庞带着温柔的笑意。
“太晚了。其实我应该告诉他,‘我喜欢你。’”
听表哥说,自从小仪开始这么做以后,那个教室也因此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