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好像不可能,但我一直到大学之前,除了许某人,身边的朋友完全不知道
我是某种领域的巷内人。
当然也是国小时遇到一些事情,为此我还转学…只能说,除非有缘份,不然插手
别人灵异事最后只是被排挤或被迫承认说谎。而大半的灵异事往往也因为流年转
换而自然敉平,很少要人命,有时候鸡婆反而会让事态更严重。
所以我早早的学会伪装,这样阿兄们放心,我也过得轻松。
反正我本来就看不见。
直到我上大学。嗯,我们学校,不能用看不见推脱了。
至于是哪所学校,恕不奉告。这几年也没什么人往生了,别再让记者回忆起来冷
饭热炒。
总之,我开学第一天心凉了一大截。连我这种灵异智障都享受到鸡皮疙瘩滔滔滚
滚,阴风阵阵的快感。后颈的寒毛,在进入我未来会常出入的大楼,就一直没有
平息过。
坦白说,这对我的影响并不大…其实我就算在墓仔埔打地舖也没事。听过阴年阴
月阴日阴时生的阴人吧?抱歉,我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而且八字非常重,最
少我没见过有谁的八字比我重的。
照我表哥夸张的说法,这是真龙天子命,用任何一种卜算,都该是男人的命格。
如果是男人,说不定还有机会捞任总统当当之类的…这还是含蓄的说法。
但是很不幸,我是女生。立马破坏了这么完美的命格,导致成了一个命比金刚钻
还硬,然后没事就发炎,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命。
喔,还是有一点好处。鬼神不是很喜欢看到我。导致我有这样的阿姊,有遗留大
笔“债务”的阿公阿妈,我依旧成为灵异智障。
但是灵异智障还是人类,第六感还是完整的。我依旧不喜欢这种天天滚鸡皮的环
境,别人只会感到一阵凉风吹过,我却知道能让灵异智障都能感受到的绝对不是
小咖。
我真的想要平平安安的念完大学,请看我诚恳的眼睛。
于是在滚了一个礼拜鸡皮后,我谨慎的拿了个最小尺寸的罗盘,大小就像个化妆
镜一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在教学大楼附近闲晃,终于让我找到肇事点。
屏息静气的靠近…我伸出剑指…
然后看到另一个剑指。
瞠目看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看着我,淡定的将剑指挪到树上,“那只是黑
面琵鹭吗?”
我拿剑指去拨额头的头发,“是吗?我记得黑面琵鹭似乎要大一点。”
刚上一个星期的大学,班上的同学还处于名字和面孔没办法完全凑起来的状况。
我知道他是我同学,但到底叫什么…
最后他推推眼镜,淡定的微笑,我则是回以灿烂(应该吧?),然后礼貌的道别
。
之所以后来会成为死党,是另一次不约而同的剑指…这次没办法推黑面琵鹭了,
都快晚上十一点了,光源来自我夹在剑指上燃烧的符,和他另一只手上大把的香
。
我尴尬得脸都烧红了,他还是那副淡定到令人牙疼的脸孔,“好巧啊。”
后来我们熟了起来,发现彼此的家庭背景还真有些雷同。同样都是宫庙(好吧,
我家是前任宫庙),同样都有亲属在办事(他阿爸我阿兄),同样在这样灵异气
氛浓厚的家庭,都是灵异智障。
那时淡定红茶正夯,这位死党完全符合那种让人牙疼的淡定,所以我叫他红茶。
他坚持我长著张惠妹的脸孔…虽然歌声是西门夜说等级,但还是叫我阿妹。
(不知道是什么歌声的,google一下西门夜说唱歌,推荐音浪,有退却鬼神之效)
(我不承认我唱歌有死歌加成)
大概是一直都低调习惯了,头回找到同类,很有同病相怜之感。他对我阿兄和表
哥很感兴趣,结果回去问过他阿爸,回来跟我惊叹,“原来那两个高人是妳阿兄
啊。”
“其实我阿兄不高。高的是我表哥,他有一八五。”
他没说话,推了推眼镜,还是那个淡定得让人牙疼的微笑,“太好笑了,哈哈。
”
我跟他认识以来从来没见过他有除了微笑以外的笑容…比方大笑。
后来我问阿兄,才知道红茶他爸在圈子里也很有些名气。但阿兄和表哥顶多就说
到这里,他们对圈内人不八卦…最少不会对我八卦。
我觉得我跟红茶会成为死党,就是因为对很多事都有相同的体认,或许是生活环
境与众不同,所以对隐私这条界限很敏感。不会相互踩线,又能抒发一下在这种
家庭却是灵异废柴的感叹。
据说他哥哥或姊姊多少都有灵异体质,预备接他老爸班的三哥更是优秀乩身。只
有他,绝对的绝缘体,连他们家主神都啧啧称奇。
因为他的命实在太平常,平常到连一点波折都没有。大富大贵不用想,大灾大难
也碰不着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带的官禄刚好够他养家活口,丝毫传奇色彩
都不会有。
可他是个宫庙家的孩子。他老爸,还真的是替神明办事的人。
他个人是说,他对这样的命运并没有什么不满。我猜是因为他不但笑容很淡定,
个性也是同样淡定得让人想打。他自言只有时会失落,大家都看得到,只有他是
废柴,帮不上半点忙。
“原来你不用做案头。”我羡慕了。
喔,某蝶转信给我说有人问什么叫案头。嗯,我们家是沙盘扶乩,往往在沙上写
字,解读这些字的就是案头。我从幼稚园就开始上书法班,到大学都没落下,厉
害吧?
咳,这只是为了“工作需要”。
离题了。
总之,我这样讲的时候,红茶的脸稍微没那么淡定,露出勉强可以说是失落的神
情,“要啊。我真希望他们能够正确的使用楷体。”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完全命中我内心深沈的痛。“没错。而且我希望他们
废话少一点。”
红茶点了点头,推了推眼镜,叹了口微微的气…表情还是那么讨打的淡定。
其实我们并没有针对彼此家庭做很深入的探讨…毕竟在同学面前讨论平安符和保
家符的正确写法,只会引来怪异和嘲笑的目光。连比个剑指都可能被视为怪人,
还是不要太特立独行的好。
我们会聊跟家业有关的事情,通常是月黑风高偷做点法事好让学习环境别那么阴
风惨惨的时候,来回的路上随意聊到的。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他家主神是谁,因为他很严肃的说,“跟妳说些故事,就算
传出去也没事。敢传我家神明的名字出去,我有事,会很有事。”
总之,姑且当故事听听吧,不要深究真实性。
有回我好奇他老爸有没有因为神明代言人的身分有钱起来,他摇了摇头。“我们
家都是助学贷款的。祂…很严的。”
有多严呢?他举了个例子。
他家其实已经有三代做宫庙了,他三哥会是第四代。但是在民间名声不显,香火
平平,香火钱也就够生活,三代的神明代言人,只有房子是自家的,还是神明不
想频频搬家才有的。
为什么呢?因为太多财富会导致腐败,这是主神不允许的。所以就算办事累死累
活,还是只能拿主神允许的香油钱。
有次办事的香客在礼篮里偷塞了两万块,红茶他爸发现了,想想不过两万块,没
事吧…
半夜马桶炸了。为什么炸,不得而知。修马桶刚好就是两万块,一毛不多,一毛
不少。
从此他爸超老实的,被偷塞钱都立马开车追去还。
当然还有很多轶事,令人叹为观止,原来神明代言人也不是好做的。
然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红茶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主神是哪位,事实上我也绝对
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