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有BL以及严重的三观不正,请斟酌是否继续阅读,谢谢
鲜血不断自男人身上流下,溽湿他的掌心,滑腻得使他几乎握不稳手里的剑。
他喘著粗气,艰困的踩着变幻莫测的步法。他的身躯渐感麻木,僵硬的躯体不但影响他出
剑的速度,更影响他脚下的步法。他踉跄几步,周遭凶悍的魔物不放过这个机会,纷纷飞
扑而上欲将他撕裂。
他还不能死,男人想,他若死了,他的小蛇生死未卜,谁来把他的小东西找出来呢?
垂下的手指凌空掐出剑诀,数道狠戾的剑光自他身周散出,击中内圈撕咬而上的魔物。一
批魔物倒下了,又有一批源源不绝的递补而上。他架起剑,几下清掉头几只魔物,却见他
的剑锋转为迟钝,没扛下一匹魔物的利爪,倒下身前,男人记得他的嘴里喃喃唸著什么。
但他记不得他到底唸了什么,只道自己没了知觉。再然后,他只见到一片黑暗。
周遭阴黝的气息不怀好意的围绕着他,男人认真想了一会,他到底在何方?
他在哪里?
对了,他的小东西。
他不是……不是要去寻他的小东西吗?
周遭的气息凶猛的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身上。那些气息原本填满了整个空间,过量的、丰
沛的恶意与怨念为其主体,以男人的脊骨为引,狠狠灌入他的体内。
黑暗里的一切尽数填进他的体内,直逼得男人疼得喘不过气。他蜷缩在地,挣扎着自难以
承担的疼痛中起身,待到所有的晦暗气息清空为止,他方得喘息的空闲。
男人喘口气,本是黑暗的视线渐渐清明。
他倚著剑,自地上起身,周遭是一片尸海,魔物特有的浓厚腥味在他鼻尖缭绕不去,幸亏
他早习惯这种味道,否则照这满地尸体的架式,他大概好一阵子都吃不下半点东西。
男人不太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可以想见不是喜闻乐见的好事。他抖着手,将荧星往前挪了
一小段距离,再把重心向前移动,缓慢的迈开他的步伐。
他必须要找到他的小蛇。
离开那家伙为了狙杀他建造的空间,到外头的世界找寻他的小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那片地方,亦不清楚自己又是如何找到他的小蛇,当他发现他的小
东西时,白曜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内丹残破不堪,再无能力撑起他的身子。
男人发出长长的一声悲鸣。他慌乱的扔了剑,跪在白曜身侧找寻法子救回他的小东西,末
了,他发现一件事。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他死了。
已经死了。
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好在他在陷入黑暗之前还记得护住心脉,凭借这点东西
,他的小东西绝对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
很多个夜晚里,姜羽晖总会梦见她全身发冷,无力躺在一个怀抱。他的身体像个破烂的筛
子,所有的感知源源不绝地朝外泄了出去,想说些什么话都难。那个怀抱抖得像筛康一样
,似乎有大把大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他脸上,他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可是下意识觉得是咸
的。他想说不要哭,喉咙却是一酸,连个含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勉力地张着眼,想把抱着他的人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却是越来越模糊,甚至有黑屏的迹
象。姜羽晖想抬手,想接住那些不要钱似的眼泪,可是他做不到。
那个人似乎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姜羽晖想回应,但他听已经听不清了。他觉著自己张著
眼,应是对那个人笑着,抱着他的家伙反倒抖得更厉害,似乎有某个地方被人掐著,空落
落的,仿佛整个人跟全身的力量一齐逝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指尖没了。
然后,世界再和他无关了,他勉强能接收到讯息的五感全部罢工,频频接收不到外界的讯
号。待到姜羽晖看清自己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来由的,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满天遍地的空寂袭击而来,姜羽晖打个寒噤。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被他遗忘了?他呆愣著,不明所以地盯着包裹他的闇色。
丧失的感觉尽数回归,姜羽晖将手伸到眼前,却是什么都看不到。许久,他开口,发出无
意义的声音:“啊——啊——”
空旷辽阔的空间吸收了他的声音,他听不见回声、无法判断自己的所在,周围的闇色存在
的理所当然。姜羽晖忽然打起哆嗦。他记得、他记得喷溅满地的血迹,有个人嘶声力竭的
喊叫,实际内容是什么他不记得了,因为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被挖了个洞的胸腔,肋骨肺
脏健在,独独缺了某个永不停止跳动的器官。
心脏。
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死了。
有个家伙、有个家伙,被他丢下了,丢在外面、不属于这里的黑暗,永远的,留在外面。
忽地,姜羽晖听见自己低低笑了起来,他想到自己离开阳世前对白曜做的事。那个笑声太
过低哑、太过空洞,像是哭声却又不是,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然后,姜羽晖开口:“江
涛。”
“大人。”
羊肠小径荧荧自姜羽晖脚下蜿蜒,指着他该走的路。江涛站在路侧,弓著身子朝他一揖,
似是候着姜羽晖多时,就待姜羽晖上路。
姜羽晖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他该是往前走的,可他动不了。他看着湮没在闇色尽头的小
路,嘴里咬著无奈的酸涩。被他遗留在外面的家伙该是恨上他了,可他对此无能为力。一
切若能重来,他必定再次掏出自己的心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那家伙的命。
“江涛,”姜羽晖苦笑,“我走不动,你信不?”
“我信。”江涛仍是低着头,不曾抬起,“大人您比他人快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下官确实
钦佩,想必大人定能尽速调适,赶在鬼城关门之前入城。”
姜羽晖闭了闭眼睛。而后,他朝江涛抬起双手。
“大人?”
“嗯?不把我锁著吗?”
“大人您说笑了。大人虽犯了错,办事仍守本分,轮不著受这点折腾。”
姜羽晖笑着叹口气。他知道自己面上笑着,脸部肌肉回馈的讯息却是相当程度的扭曲。
※※
姜羽晖靠在栏杆上,精神恍惚的替同学们顾行李。
她的小伙伴们神情兴奋的排在队伍的前端,等著挑战自由落体。他们开心的朝围栏之外的
姜羽晖挥手,姜羽晖朝他们笑了笑,抬起郑千遥的相机替小伙伴们拍张乘坐前的照片,等
著众人下来后再拍一张,届时来一张比对图,绝对适合放在毕业纪念册上给全班同学留念
。
自由落体一回只是不到一分钟的事,姜羽晖已经趴在栏杆上想了好几轮的事。
昨晚她老人家没睡好,做了个不太想面对的梦,连带忘记手臂运动过度的酸痛。姜羽晖不
是很喜欢这个梦,撇去颜面神经短暂失调的后遗症,萧瑟的余韵总会缠绕在她身上,久久
不绝。那个人的心态相当矛盾,不希望她想起一切,但最后,无论她想不想,她势必要想
起所有的事。
江涛是接她前往鬼城的鬼差,一千八百年后,他依然是位鬼差,换了任职地区也不晓得职
阶升了没有。
她抹了把脸,一干同学们惨叫的同时她仍不忘按下快门,纪录每个人扭曲的表情。等到他
们下了机器,不少人脚步虚浮,一副魂魄未归的模样,姜羽晖在栏杆外面对同学们喊道:
“大家!看这边!笑一个!”
立刻有人朝姜羽晖比中指,最后都被姜羽晖拍下,纪录在记忆卡里。
毕业旅行的最后一天,游乐园里充满着人们因为开心与刺激产生的嬉闹声。直到太阳西移
,渐渐来到集合回家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朝入口处会合。姜羽晖回头朝郑千遥说道:
“知道为什么昨天的梦境建立在游乐园吗?”
“为什么?”郑千遥跟上姜羽晖的脚步,她们每隔几步就会遇上认识的人一齐往外移动。
“寄宿在荧星上的生魂是周子贤,也就是小鬼的爸爸。他中年失业,待业半年找不到工作
,家庭失去经济来源,和妻子父母每日大小吵不断,最后他带着全家人借口外出旅游,实
际上是趁他的妻小熟睡时携家带口的烧炭自杀。”
“怎么这样!”郑千遥难以置信。
姜羽晖两手一摊,“基于个人原因,周子贤杀了全家,但他最后忽然不想死,躲到厕所开
了抽风机,反倒替他的身体拖延一点时间。他的魂魄离开了躯体,但他的躯体尚未死亡,
成了不上不下的生魂。”
“那怎么办?”郑千遥刚问出口,忽然想到先前姜羽晖在荧星上画的血印,转念开口:“
跟你画在剑上的图案有关?”
姜羽晖颔首,“我用血印巩固周子贤的魂魄,让他的魂魄不至于受到荧星的影响。荧星的
煞气太重,不这样等到他阳寿将尽该变成鬼时还是这副不上不下的模样,不用说投胎,光
是在地府就是个麻烦。”
地府本来就一堆游走在章程规范边缘的鬼魂,不差这一只,但是数量一多在行政方面上还
是有些难处。
“羽晖,你是想照看他到成为鬼的时候吗?”
“看看吧。”姜羽晖撇了撇嘴角。老实说,周子贤的状态比较特殊,何况他不是荧星养出
的剑灵,放在身边并不合适,“如果他不幸成为魂球,也只有我这里可以收容他了。”
别人家是养一堆动物开动物园,大概也只有姜羽晖这里开的是百鬼营了。
“那这跟游乐园有什么关系?”郑千遥话一说完,立刻想通了。周子贤承诺带他们一家去
游乐园玩,结果是携家带眷的烧炭自杀,小鬼死前的执念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小鬼死前
想的是要去游乐园?”
“是的,小鬼因为执念的关系一直在饭店里徘徊,周子贤成了生魂,既不能达成小鬼的愿
望,想要离开又没了身体——喔,对,他的身体在离魂不久就挂了,所以他才会一直处在
生魂的状态,不但不能回魂,也不能变成鬼,所以我才说他是个魂球,对地府和阳间来说
他处于令人讨厌的灰色地带,基本上没人想要处理这种烫手山芋,光是跨越阳间地府办个
收容手续或者为他更改SOP都太麻烦了。”
“……”果然各地的公务员都是一样的吗?
“后来,小鬼被人抓去炼成我们今天见到的那副模样,周子贤本身又没有道行,想要带儿
子逃走又做不到,只能偷偷摸摸的跟在儿子后面,不能阻止他,也不能靠近他,最后荧星
收留他,让他成为便宜剑灵——马的,便宜他但是一点都没便宜到我。”说到后来姜羽晖
语气有些高。她收留了生魂就要送佛送到西,这种没报酬的差事她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现
下莫名落在她头上想想当真不爽。
“收留?”郑千遥疑惑了,荧星不是剑吗?“怎么收留呢?”
“就是你见到的那样,严格来说不是收留,是寄宿。”姜羽晖耸了耸肩,“周子贤成了荧
星的便宜剑灵,带着荧星的煞气,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前来骚扰他。小鬼的功用是守
著B6的东西,和他爸井水不犯河水。”
“羽晖怎么知道这些事呢?”
“喔,”姜羽晖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在建造梦境的时候顺便看了周子贤的记忆。没有他
的记忆,梦境少了支撑的骨干就无法架构出完整的场景。”
郑千遥听得似懂非懂,姜羽晖也没多做解释。
她们的对话很快到了尽头。回游览车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们在集合时间之前上
了车,等待所有的同学归来。
“叶警官能把荧星和鲛人带给你吗?”
“不知道。”姜羽晖呼口气,“能按我说的话办最好,如果没办法的话,有些事我要再想
想。”
至于是什么事,姜羽晖没再说,郑千遥隐隐约约知道她不该问,那些或许是她不应该知道
的事。她想起姜羽晖昨晚说过,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姜羽晖不想让她知道,很有可能是
想把她隔离在安全的地方。
兴许是连续熬了两天夜,白天又卯足精神的游玩,回程的路上卯班同学睡死一片,卡啦OK
都不唱了。翠绿的群山不断后退,姜羽晖闭着眼睛,不消几秒跟着同学们一齐入梦找周公
下棋。
游览车的椅子不比舒服的床垫,但姜羽晖真的累了,一个小时多的车程睡得不省人事。直
到游览车开回平和高中门口,施老拍拍麦克风叫醒睡死的一票同学:“大家,起来囉,我
们回到家了!”
她和郑千遥下了车,就见家长等候区里有个面色温润的男人立在其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姜羽晖侧过头,和郑千遥说句:“我先走了。”便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白曜背着个背包,看起来塞了不少东西,姜羽晖猜那是他全部的家当。她走到白曜面前,
朝他挥了挥手。
白曜立刻回神。
“我们回家吧。”姜羽晖说。
※※
新月高挂,难得清亮的月光照透地府,楚豫淡淡的坐在厅上喝茶,听着下人——不,应该
称作下鬼——汇报北城隍求见。
他点了点头,静候北城隍进门。北城隍鬼还未到,远远的就听到女人的笑声。他盖上杯盖
,将茶盏放在一侧,就见一个美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她穿着低胸汉服,远超过平均值的胸
部随着她的步伐摇晃,楚豫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她一入室,盈盈朝都城隍一揖,深邃难测的乳沟很是壮观的展露在都城隍眼前,“见过都
城隍大人。”
“不用多礼。”楚豫摆了摆手。北城隍求见,该有的上级模样还是要做出来给人家看,“
北城隍自台北远道而来是有何事?”
北城隍掩嘴吃吃笑了几声,丰满的胸部因此晃荡不已,“都城隍明明知晓下官的来意却装
作不知,真是折煞下官。”
“喔?”楚豫挑眉,好整以暇的和北城隍打起哑谜,“怎么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了
?”
“咱们同在一座岛上共事,就不说暗话了。您老打什么主意我和南城隍是不知,可我们共
事这么多年,好歹也是串在一起的蚂蚱。您这般让个小道士拿着您的令牌在我的地盘闹事
,岂不是嫌弃我这个北城隍太闲,招惹的冤家还不够多?”
“酆都派下来的人,你说我还能拿她怎么办?”
“别和我来那套,楚大人。南城隍就算了,您当真以为我不晓得您和酆都那边通了气,事
事都给那个小道士行个方便?同为台湾岛上的城隍爷,我可不能放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道
士破坏台北各地平衡的地盘不管。”
闻言楚豫笑了笑。他斟满茶盏,对北城隍轻声说道:“时候到了,该你知道的事一样都不
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