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问君 故人之十、十一

楼主: bluewaveocea (角落正在成长茁壮的香菇)   2014-12-14 20:11:07
本文内有BL以及严重的三观不正,请斟酌是否继续阅读,谢谢
十、
虽是抱怨,姜羽晖这话说的像是“唉呀,下雨了!”那般云淡风轻。郑千遥没有经历过战
乱的年代,可也不敢细想姜羽晖又是如何在艰困的环境存活下来。
“难民吃不饱,容易出事,那些事在战乱的环境下都不算什么。”姜羽晖顿了顿,战乱时
候不只士兵在打仗,难民过的日子也是每天打仗,“那时我还小,大概八、九岁吧,晚上
睡觉时要小心会不会被人拖去暗处强暴,白天也会有人干这种事,但我醒著总还能逃,睡
得太熟会丧失逃跑的先机,所以我的睡眠总是很浅。抢吃的总是赢不了成年人,只能偷拐
抢骗其他人的吃食,但你也知道,饥荒加战乱,吃的东西永远都不够,我从来没吃饱过,
肚子总是空的,肠胃搅在一起的感觉是家常便饭。有一天,我看到有一群人,一群男人,
围着一个火堆,烤着闻起来很香的肉。”
不知为何,郑千遥忽然不想再听下去,她有种感觉,姜羽晖会说出她不想听到的东西。
“我躲在那群男人后面,偷偷看他们弄什么好吃的,看能不能偷一点过来止饥。”姜羽晖
说到这里停了一会,覆又接续,“然后我看到我不曾看过的景象。”
郑千遥觉得她应该制止姜羽晖的故事,可这些又是她想知道的事情,在她犹豫间姜羽晖已
经把故事推往下个段落:“地上是个女孩子的尸体,她的衣裳已经被人剥开,四肢……那
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被一种相当粗糙的手法卸下手脚,至于身体,比较有肉的地方已被
掏了干净,内脏被那群人散了一地,火堆上烤著的肉就是那个女孩子。”
古籍人食人的事情记载不少,郑千遥提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实际听闻姜羽晖陈述的内
容仍有些惊悚。
“那个女孩子的衣服底下是一片被火烤黯的血水,我楞楞地看着那群人进食,待那些人差
不多吃饱后,我才连滚带爬地从那边逃开。”
棉被之下,郑千遥见不到的地方,姜羽晖的手却是紧握成拳颤抖著。姜羽晖放缓说话的速
度,接续说道:“见过那一幕后,我立即想到战场上的尸体也可以吃,只消我把肉弄到没
人能发现的地方,像他们一样稍加烤过处理,便能食用。战场那种地方盈满死亡与不祥,
不会有多少人在那徘徊,在那附近觅食绝对比在难民聚集的地方好上许多。”
“后来我多半在战场附近徘徊,尸体多,我能选择吃的部位也多,有好一段时间我捡食尸
体的时候,很挑肉品部位与质感,举个例好了,有一阵子我只吃大腿肉,必须是青壮年的
大腿内侧方行。”
郑千遥越听越心惊,明明是吃人这种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有人可以讲得好像在聊猪五花不
够漂亮、肥肉不够软嫩?
“我不晓得我在战乱中徘徊多久,那时候我也见不到鬼,遑论说驱鬼除妖了。直到有一天
,我在挑拣当天要食用的肉材时,有个人影蓦然出现在我头顶。”
隔壁房间忽然爆出欢乐的笑声,不晓得哪个人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欢快的声音穿透墙壁,
直达她们的耳里。郑千遥莫名秉了息,她知道,姜羽晖将要说的,会是这一切的开端。她
听的东西够多了,但那还不是开始,是构成姜羽晖这个人的铺成。
“我抬起头,见到一位男人,他正低下头看着我。”
小鬼,你的根骨看来不错,便跟了我吧。那人如是说。
有东西吃吗?那时候的姜羽晖问,那是姜羽晖唯一在意的问题,没得吃,倒不如继续留在
战场,只要有尸体,他就不会没东西吃。
“他应了我,只要跟着他,我便能活下来。我本还在犹豫,说真的,那时我没见过多少人
是吃饱的。可他递给我一块肉干,和熟透没加任何调料的尸体比起来,那片肉干好吃极了
,我立刻抛下埋头处理的尸体,跟着他走了。”
听到这里郑千遥明白了,那个男人是姜羽晖的转捩点,是姜羽晖一身能力的师父。她亟欲
确认这个想法,便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你师父吗?”
姜羽晖点头,她的脸孔在黑暗中看来有些恍惚,“是的,他是我师尊。”
“师尊他领我上山,教我学会这些神棍的本事,数年后让我下山历劫。”
慢著,前面是孤儿求生记,后面怎么变成神仙话本最常出现的烂梗?郑千遥忍不住,终于
吐槽姜羽晖:“情劫吗?”
姜羽晖想了下,回复道:“其实严格说来根本不是历劫,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们先当历
劫好了。”
郑千遥纠结了,她是真不懂姜羽晖既然表示不是度劫,为何又用这个词汇叙述她的故事。
姜羽晖继续说道:“待到我下山的时候,战乱已结束好些时日,日子和我幼时比起来太平
许多,人民的日子却没比较好过。上山时,我遭遇饥荒,下山后,我便历经水患。我和白
曜就是在水患中结识的。
那年大涝闹得厉害,我找座山躲过水患,待到水退时才下山。进城途中见到几个猎户在发
大水财,溺毙的动物和珍稀的漂流木都不放过。本来我和那些人无关,想快步走过,奄奄
一息的猎物中偏生传来一股微弱的妖气。”
听来是要讲到相遇的重点了,郑千遥认真地听着,前面好长一段的铺成为的就是某人的八
卦。
“于是我向前,和那群猎户讨价还价,用张狐狸皮把淹得七晕八素的小蛇带回城里。”
不管是过去的、上一世的姜羽晖,还是现在躺在郑千遥眼前的人,都有同样的习惯与作法
。他们不问许多事,有时同样的鸡婆,给予他们认为需要的家伙适度的帮助,只是这回的
帮助影响了姜羽晖本身,永远地影响着。
“那条蛇,就是白曜。”姜羽晖缓口气,无奈地接续说道:“妖物一旦受他人恩惠,不还
干净是会影响本身修行的。白曜那孩子念着我对他有恩,便四处跟着我跑,想找个时机把
恩还个干净。当初我也只是顺手,加减积点阴德,没想到把自己弄到这种境地。再后来,
白曜趁我兴起时爬上我的床。”
什么东西兴起就不用说了,无非就是拉灯以下省略未满十八岁请勿观赏的话面。郑千遥才
想说句恭喜老爷贺喜夫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姜羽晖说阿季应该称白曜为少夫人,照这话推论——
“羽晖,你上辈子该不会是——”
“男的。”姜羽晖替郑千遥把话补上,“这样才好,不会怀孕。那种年代拖家带口的徒然
增加不便。”
为什么话题往这种现实层面飞奔而去?而且那种实际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翻过来翻过去——要听详细一点的吗?”
“……我不想听。”要说谢谢大大无私的分享吗?
“好险你没真的想听,我记得住细节才怪。”姜羽晖装模作样的松口气,本因谈话内容越
显沈重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那你还问。”语毕郑千遥忍俊不住,不由笑了几声。
“怕你被压得喘不过气,毕竟我讲的内容有点难以想像。”姜羽晖淡淡笑了笑,郑千遥反
倒收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的眼睛已习惯黑暗,可姜羽晖的笑容看来颇不真切,那不像在
笑,真要郑千遥说的话,大概是追悼,“从那天开始,白曜便成了我的伴侣。先来说一下
历劫的事情,之所以说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是因为这事——嗯,你想一下,就像玩RPG游戏
一样接任务执行任务,任务发布者恰好是我师尊。简单来说算是我倒了血楣,那件事只有
我一个人能完成,换成别人都不行,就算完成了还没有任何奖励,非常的吃力不讨好。”
“……听起来好惨。”
岂止一个惨字了得,根本只有“血尿”二字可以形容。姜羽晖蹭了蹭柔软的不像话的枕头
,软绵绵的枕头快被她给压平了,“大概是这样的一个概念。那件事自打我下山后都没啥
进展,白曜跟着我以后自然卷了进来,我本不想让他参与这事的,后来……”姜羽晖一脸
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他为了这件事和我吵了一架,就跟着搅和进这件事了。”
说是吵架,郑千遥觉得有动手动脚或是用点小心机的可能性,毕竟姜羽晖这人一旦决定什
么事,若无说服她的理由是完全没转圜的余地,“那是什么样的事情?很机密吗?还是…
…?”
姜羽晖犹豫了一会,“和我师尊有关。”她欲更进一步说明,可在开口的当下,她难得凑
著一个轮廓的记忆蓦地打散,几个画面浮过她的眼前,再深入回忆却是什么东西都没了,
只有满满的空白空白层层交替连接,就连方才她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羽晖?”郑千遥试探性地叫了她的名字,姜羽晖的表情不输便秘般的苦恼。
“……我忘记我要讲什么了。”姜羽晖单手扶额,略显懊恼地说道:“我刚刚有说过,很
多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些往事,泰半时候我面对的都是连贯的空白,
好不容易凑著一个勉强记着一个脉络的时候,关键时刻偏偏忘了。话说,我刚刚说了些什
么?”
“你的记忆不是很清楚?”
“不是,”那段话姜羽晖还记得。她是记不得和上辈子有关的事,不是记不得当下发生的
事,“我是说,我刚刚说了哪些过往?”
“大概说了一下你遇到师尊前的事,以及你学成接了一个血尿任务下山后如何遇上白曜。
你说那件事和你师尊有关,然后没了。”
记忆断裂的点相当恰好,相当完美,把最重要的部份都屏蔽了。姜羽晖沉默好一会,想不
起来的东西任是想不起来,关于过去的话题只能黯然终止。
“很好,我真的想不起来……腰瘦,要腰斩也不是这样个斩法。”姜羽晖钻进棉被把身体
转正,丢下一句总结:“时间不早了,睡觉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呐,姜羽晖,”郑千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姜羽晖的背影,“如果你想起来了,你还会
说吗?”
“等我想得起来的时候,再说吧。”被问的人如是答道。
天知道她下一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
※※
姜羽晖歪著头,惬意地哼著歌。
她坐在一片黑暗隆起的高处,唯有那处氾著亮光,在空荡飘渺的黑暗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却又如斯地理所当然。她晃着双腿,为着她唱的歌打着节拍,可惜没一个拍子是准的。
姜羽晖不以为意,依旧故我的唱着她的凌乱小调。须臾,黑暗里传来一道声响,有个人踏
著近乎无声的步伐走来,细碎的脚步声并未被走调的歌曲磨灭。待到声音渐进,一双上了
年份的布鞋自黑暗穿出,踏入姜羽晖所处的白光之中。
“你来了。”姜羽晖止了歌,对着来人说道。
来人笑了笑,风流倜傥的弯下身,挑起姜羽晖的下巴,“想我了?”
“想死了。”姜羽晖自下握住那人的手。她贴上来人的脸,轻声说道:“亲爱的,你不觉
得你亏欠我良多?”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那人笑得一脸坦然,压根不把姜羽晖的指控当作一回事。
姜羽晖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收了笑容,“白曜找来了。”
“我知道。”
“我感受不到恐惧。”
“我知道。”
姜羽晖面无表情地和那人对望,“你知道我为什么躲着白曜?”
“我知道。”那人喟叹一声,“我都知道。”
那人收了手,改为抚向姜羽晖的颈侧。姜羽晖垂下视线,轻轻朝那人的手心偎去。告诉郑
千遥的故事她省略了不少东西,比方说,她上一世在八、九岁就已学会如何用计杀人,纷
乱的战场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何况那时的他只是个相对弱势的孩子。
没有人在生存堪虑的情况下会对一个孩子产生怜悯,道德已不具备任何约束,姜羽晖只能
咬牙,为了活下去学着和成人黑吃黑。
故事里死去的女孩是姜羽晖在那段道德沦丧的日子里相互扶持的战友。遇上那个女孩是个
意外。那次姜羽晖只是睡得熟了,松下警戒,猛地被一个成年男子拖去暗处拔掉裤子,用
膝盖想也知道是强暴。姜羽晖亟欲挣扎,可他处于劣势,再怎么挣扎几是徒劳,仅仅换得
暴力的对待。
然后,他见到边角上有个女孩,对方不断对他打着暗示。姜羽晖为了看清对方想表达什么
,渐渐不再挣扎。男人以为手上的小鬼安分下来,吐点唾沫就想硬干,冷不防的,他的头
被一块几斤重的石头砸破了。
姜羽晖抓着那一瞬的空档反客为主,立马扑倒男人,将造孽的凶器死命咬断。
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柔弱的地方禁不起摧残,整个人暴露在致命的凶险中。姜羽晖和
那个女孩两人持着颇有份量的石头,轮流猛砸男人的脑袋,直至人家在他们脚下一抽一抽
、出气多吸不了气为止。
那是幼小的、曾经的她,第一次杀人。
十一、
姜羽晖曾试着回忆女孩的名字,偏巧对方的人名早已伴随千百年来滚滚奔流的过往冲刷至
遥远的身后,成为淘不起的细沙。
那个女孩——对方在姜羽晖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和姜羽晖就此结伴,她和姜羽
晖一样,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两人皆想逃离战乱,却走不出烽火连绵的战线。
女孩的年纪比他小,却比姜羽晖更适应每天每天在他们周遭发生的任何事,这让姜羽晖对
自己的年纪感到汗颜。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很多事,有件事倒是相当肯定:他要和女孩一
起离开这片战火,去没有战争的地方生活。
事情是在姜羽晖去偷盗的某一天发生的。他们两人分工相当明确,一人偷窃,另一人的责
任便是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两人好过夜。连年的战乱让他们习得偷拐抢骗的实用技能,
偏生姜羽晖在这方面一回生二回熟,偷盗技术扶摇直上,泰半时候都由姜羽晖出去打点两
人的吃食。当姜羽晖带着顺来的吃食回到他们休憩的场所时,女孩不见了。
这不正常。除非见着食物光明正大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女孩不可能随意离开他们晚上歇憩
的地点。
姜羽晖放下手里的东西,仓皇地在他们占据的点附近搜索。他偷偷探了几个附近难民歇息
的点,都没女孩的身影,找不到人姜羽晖越发焦急,怕的就是女孩被人带走,发生什么不
可测之事。
他又摸到更远的几个点,仍是找不着女孩,心灰意冷之际,姜羽晖闻到了少有的肉味,以
及几句粗鄙的对话。
他躲在下风处,悄悄朝围坐的几个男人靠近了点。
烤肉味很香,姜羽晖闻著都嘴馋,但他相当有耐心地潜伏在暗处,小心翼翼地往里边挪了
点。他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想摸点肉回去给自己和女孩享用。
然后,他从那些男人错落的空隙中,见到他在找寻的东西。
女孩的衣裳。
姜羽晖差点跌坐在地,幸亏他反应得快,只手撑住歪斜的身体,没闹出太大的声响。他找
了适合躲藏的地方,偷偷朝火光的地方靠近。不靠近还好,一接近眼前的景况让他几乎不
能自已。
女孩脸上的表情满是恐慌惧怕,无神的双眼映着不断窜起的火舌。她的身体以一种诡谲的
姿势摆放在火堆旁,下体似乎还有斑斑的白色液体。架上烧烤的肢体正是她的四肢,空气
中散发的铁味在在刺激姜羽晖的神经。
那是他想保护的人啊!他们还没逃离战乱,没去过没有争乱的城市,还没好好活够啊!
——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跳跃的火光嘲笑躲在角落的姜羽晖,他盯着女孩光裸的身躯,静静地将自己隐藏在角落之
中。他想杀了那群成年男人,而他的胜算只在这群人吃饱喝足后的放松。
性欲和食欲的满足确实令眼前几个成年男人放松。姜羽晖握紧在战场废墟捡来的匕首,杳
无声息地挪近离他最近的成年人。他太擅长偷盗,趁人不备近身连碟小菜都算不上。
对方有五个人,而他只是个正在发育外加营养不良的孩子,姜羽晖必须在不惊动他们的情
况下才有可能全身而退,但那很难,姜羽晖也不考虑那么多,他提起刀子,直接朝面前的
男人刺去,刺向对方毫无防备的胸口。
很久很久以后,包涵现在,姜羽晖非常肯定那一刀绝对是他千百年来最大的污点:那一刀
没让人立即死成,不但把人惊醒了,还大呼小叫招来其他四人。
一个小孩对五个成年男人胜算微乎其微,姜羽晖深谙其中道理,见大事不妙脚底抹油开溜
,临走之前未防男人有救,他使劲把匕首自男人的胸腔抽出来。遭到暗算的男人伤得不轻
,姜羽晖分不了心神顾虑他到底把人弄死了没,他屁股后面跟着三个男人,抄著家伙要宰
他的小命。
那几个男人平素在难民颇有地位,一路招呼不少人跟着要来追杀他。姜羽晖避无可避,最
后选择躲去前些天死了千万人的战场。
追在他身后的人们见他在山里拐了小弯,在月过中天的时候钻进林木之中,不禁犹豫要不
要再把这小鬼追回来。姜羽晖朝战场的方向奔跑,夜晚的幽冥加上战场阴森的气氛,多数
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会和他过意不去。
姜羽晖一人站在众多尸体之中喘息,后方的追兵一个都没有。明月高挂,阴风哭号,姜羽
晖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头次如此怨恨,恨自己的无力年幼,连杀掉那五个该死的、令人恶
心的男人都办不到。
离开这片战火蔓延之地一直是他和女孩相互扶持的想望,或许他们可以品尝平静的生活,
偶尔提及他们在战火波及下的艰辛。但那一切都没了,女孩没有了,被一群该死的畜生杀
了。
他只是个没能宰了那些垃圾的废物。
自此姜羽晖泰半都在废弃的战场流连,食用死人的尸体相当方便,至少他不用再和其余活
人有所交集,死人不会说话,不会有人想害他,非常好。
所以,后来,当姜羽晖的师尊找上他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不成人样的小叫化子。
小叫化子不知道战场实际上远比他以为的要来得危险,直到他师尊开了他天眼,姜羽晖才
知道自己和一堆来意不善的东西做邻居,靠的是长年食尸导致自身戾气凶猛才不曾出事。
再后来,姜羽晖跟着他师尊上山修行,姜羽晖不认为自己学成,他师尊就把他踢下山历练
——美其名是历练,实则要他帮忙处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时候向往的事物长大后便觉著不过尔尔,姜羽晖对山下事物不曾有过留恋,于他而言,
那些都不足以勾起他向往的心思。一直到后来,他出手搭救了一条黑蛇为止。
白曜说他要报恩的时候,姜羽晖真不明白恩有什么好报的,他只是顺手,连带替自己积点
阴德,阴德这种东西真想累积也不好累积,看的是人心与态度。姜羽晖相当有自知之明,
幼时在战场造了不少业,下山之后他造的业和幼时比起来只多不少,他不想最后死的太难
看而已。
可事情永远不是人想得那么简单。白曜最后仍是撞进他心底,成为姜羽晖想要护着的依托
。他活着,姜羽晖才觉著自己活得有意义。
“……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护着白曜。”再次开口,姜羽晖的声音里带着茫然,她看向稍
早与郑千遥说故事时弄伤的手,指甲在她的手心划出不少红痕,她却感受不到疼痛,“如
果,最后还是护不住,我想我会——”
后面的字词她没说出口,只是开阖双唇把话说完。那人并未读到姜羽晖的唇形,却是心领
神会地说道:“也只有这样做了。”
※※
早上不到七点,郑千遥和其他两人陆续醒了,姜羽晖赖在床里不想醒来,郑千遥干脆扑上
床,“嘿呀!”一声压在她身上。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姜羽晖一脸无奈,把胡闹的好友搬到一旁,迳自起身。郑千遥
和其他人早梳洗完毕,就等姜羽晖起床打理。
待姜羽晖整理完毕,她们四人拎着简便的背包一齐上楼吃早餐。
饭店因应平和高中众多师生准备了自助式早餐。姜羽晖连端两碗稀饭,默默且迅速地喝完
再去吧台拿饮料,探去拿杯子的手恰和人撞个正著。她抬眼,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早安,于同学。”姜羽晖招呼打完同时打个大呵欠。
于君信觉得自己超倒楣,全年级好几百人偏偏在吃早餐时和姜羽晖打了照面,连续中奖的
机率也太高了点。他在昨天之前也只见过姜羽晖一次啊!
“昨天应该没事吧?”姜羽晖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补道:“有白曜在,除非对方大有来头
或者来阴的,基本上都不会出大事。”
“……”她怎么可以如此有把握?于君信满心怀疑地问道:“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嗯?你说白曜?”姜羽晖刻意拉长沉默,直到杯子装满葡萄汁、于君信快沈不住气才回
道:“我男人。”
男人……男人男人——昨晚姜羽晖主导一切的行为有合理的解释,根本就是男女朋友吵架
,事后男朋友苦哈哈的追在女朋友后面要道歉又拉不下脸面,他只是附加品而已。
“今天晚上没事不要乱跑,”姜羽晖又打个呵欠,明显的睡眠不足,“我看看能不能顺藤
摸瓜把后面的人摸出来。”
“你有办法?”抓出幕后养小鬼的人又不是摸西瓜,于君信略带警戒地盯着姜羽晖,这人
该不会要拿他当诱饵吧?
“不知道。”姜羽晖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试试看囉,就算没把小鬼处理掉他也不
会跟你回T市,白曜现在把你的气息藏着,那只小鬼最好会卫星定位,从远端锁定你。”
真能从远端找到于君信,饭店方圆数十公里大概都不会有任何鬼怪存在,姜羽晖对此相当
放心。但这话说的太过随便,现在有问题的是他的性命,于君信火气一上来,急急纂紧姜
羽晖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羽晖低头看他抓着自己的手——于君信的力道不知轻重,她的手腕有些发疼——然后无
奈地说道:“昨天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我姓姜,名羽晖,卯班27号,学号是AXW0153。

“我不是要问这个!”显然这些资讯根本不是于君信想知道的点,“我要问的是你师承何
人!”
姜羽晖眨眨眼,师承啊,真是个好问题,“我忘了。”
“……”于君信快要抓狂了,他想知道的问题一直没被解决,对方还用破烂的答案和他打
太极。“我再问你一件事情!”
“嗯?”姜羽晖看他模样便觉好笑,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请说。”
“我曾经在校门口看到你身边跟着好几只鬼,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点,我可以告诉你,我让那几只鬼跟在我身边做修炼。”姜羽晖反手一挣,轻巧
地脱离于君信的箝制,“于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要发问的?”
师承!他最想要知道这点,但对方不愿意给他答案,于君信索性从其他地方下手,“你爸
是不是道士?”
如果姜羽晖的父亲是位道士,她昨晚的态度和把握就说得通了。于君信急于确认这点,除
了他们于家,还有其他张钟刘邱等几个活耀于历史的世家,他没听过哪路姓姜的有如此出
色的后人。
人家没吐露师承前,一切都说不准,指不定人家还是哪位大隐隐于市的前辈悄悄收的关门
弟子。一个人的来路背景相当重要,毕竟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从他的个人背景下手可以
建立起基本的认知——虽然很多时候这个认知不一定正确。
“不是,我爸是一位中医师。你有不舒服吗?有任何病痛吗?觉得全身酸痛还是腰酸背痛
吗?来我家我可以给你打折喔!”姜羽晖依旧提供人家不必要的资料,附带置入性行销,
“你要我家的名片吗?我找一下……啊!好像没带出来,没关系,回学校我再拿给你。”
语毕姜羽晖给他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回去我务必拿给你”几个大字写在她的脸上
,于君信整个人都要炸毛了。搞屁啊他没病!全身上下都没病!他不、需、要、看任何的
医生!
“先这样,我先回去了。回学校我再告诉你我家在哪里,有需要可以找我爸看看。”姜羽
晖似乎没见到于君信亟欲发作的脸色,自顾自的说完就拿着饮料回去了。
于君信吃了一个大鳖,心情非常之差,没有细想姜羽晖确实留了个门路给他,端看他愿不
愿意上前冒险。
根据杨季和的经验谈,要在姜羽晖手中讨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要靠自己去磨来的,至少
他磨到姜羽晖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如何修炼(不过本人没多少修炼意愿),只要不提出过
份的要求,姜羽晖愿意养着他们这些鬼,在她的地盘范围保证他们的安全。当然,要得到
这种待遇最重要的就是懂得如何打蛇随棍上,这对已经成鬼的杨季和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显然对于君信不是这么一回事。
姜羽晖端著饮料慢慢晃回座位,颇为感伤地对郑千遥说道:“好哀伤。”
“怎么了羽晖?”郑千遥听她的语气相当难过,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杨季和跟陈成不在,现在只有一个动不动炸毛的人给我玩,好哀伤。”姜羽晖扯了一个
明媚忧伤的表情,看得郑千遥只想拍她一掌,“好吧,太哀伤了只好找饭店里的小鬼麻烦
,以此慰藉我哀伤的心灵。”
敢情那两只鬼是排遣烦闷用的。郑千遥囧了一会,转回急需关切的正题:“你要怎么找小
鬼的麻烦?我们都还没见过他,你也不知道他和饭店的渊源,要怎么下手?”
“昨天我已经叫都城隍把所有和饭店相关的社会新闻弄来给我。都城隍昨晚跟我报备他们
已经把东西传真到柜台。”姜羽晖喝完手里的饮料,看向郑千遥盘里没吃多少的高丽菜,
“吃完早餐我们就下去柜台拿资料。”
郑千遥默默挟起早餐,姜羽晖和都城隍的关系她真的不能理解啊!这样理所当然的使唤人
家真的好吗?
作者: heidiking (黑糖)   2014-12-18 12:18:00
写的超棒的~好精彩!!!持续追踪你的痞客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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