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http://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kyshm/friends/
热腾腾的翻译出来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包容我错误百出,偶尔不太通顺的翻译。
抱歉我翻译的速度实在没有很快,所以很多人都跑去看原文了XD
总之,笔友系列在此结束了,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翻译时我一边听音乐,youtube上随机播到一首我觉得很好听的歌。
想记歌名时看了下MV,觉得跟这个故事的内容不谋而合。
http://youtu.be/HIRfc3ybbPg
因为我有用噗浪的习惯,所以搜寻了一下噗浪上关于这篇的讨论。
如果觉得我排版很烂看不下去的对不起,但每一句都很长,我已经尽力了。
就在刚刚我发现作者有一篇声明,
但因为只是单纯的声明,无关剧情,我翻好之后会贴在文章末端,不会新开一篇。
==============================================================================
我上幼稚园的第一天,我妈决定要载我去学校,
我们两个都很紧张,她想要一直陪我到进教室的时候。
因为我的手还没好起来,所以我早上准备出门的时间花了久了点。
石膏包住了我手肘附近几寸的地方,
所以我洗澡的时候必须用特制的乳胶袋子把手包起来。
这个袋子是要把开口附近的地方拉紧,
水就不会跑进去然后把石膏破坏掉。
我洗澡时会自己把绳子拉得很紧,
但是那天早上,大概是太紧张了,我没有把绳子拉紧,
洗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指就碰到了渗进袋子里的水。
我跑出来,然后把乳胶袋子拿掉,
但还是感觉石膏吸了水之后变软了。
因为没有办法洗身体被石膏包起来的地方,
所以死皮掉了以后就黏在里面。
当接触到汗那类的溼气时,它就散发出一股臭味,
而显然地,接触到的湿气越重,那个臭味也越重,
因为之后当我要把它弄干时,我被那股腐烂的恶臭味震慑到了。
当我继续疯狂地用浴巾擦它时,石膏就开始裂开。
我越来越紧张,
我就像每个小孩一样,得花很大的力气去应付第一天上学这件事情。
我前一天晚上就跟我妈一起把要穿的衣服挑好了,
我也花了很长的时间选好要背哪个背包,
我也开始兴奋地想着要给每个人看我忍者龟的便当盒。
我跟我妈已经开始叫那些我还没看过的孩子们“朋友”,
但我石膏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所以我变得很沮丧,
因为我觉得那天我交不到任何朋友了。
我被打败了,我给我妈看看软掉的石膏。
一边保护其他还没软掉的石膏,一边把大部份的溼气去除掉花了三十分钟。
为了消除臭味,我妈切了一小块肥皂放到石膏里,
然后把剩下的肥皂涂在外面,试着让石膏的味道好闻一点。
我们到达学校的时候,我的同学早就在做第二个活动了,
我被硬塞到某个小组里面。
我不太确定这个活动的规矩是什么,
才五分钟,我就犯了一堆规,
我的组员跟老师抱怨说为什么要把我分到“他们那组”。
我带了麦克笔去学校,希望有人可以在石膏上面我妈的签名旁边画图或签字,
我突然觉得连早上把麦克笔放到包包里面都是个蠢主意。
我的这间学校有幼稚园的独立餐厅,
有些桌子不能坐,所以我没有自己一个人坐。
当我正在扭捏拔著石膏磨损的边缘时,有个小朋友坐到我对面。
“我喜欢你的便当盒。”他说。
我看得出他在跟我开玩笑,所以我很生气。
我觉得便当盒是我这天里面最后一样好东西了。
我还是继续看着手臂,因为强忍着眼泪,所以我的眼睛热热的。
我抬起头看看那个小朋友,想叫他别烦我,
但我看到了某个东西,所以停下了把这些话说出口的举动。
他拿个一个一模一样的便当盒。
我笑了出来,“我也喜欢你的便当盒!”
“我觉得米开朗基罗最酷!”
他一边比划挥舞双节棍的动作一边说。
我本来正要辩驳说我最喜欢的是拉斐尔,
但他不小心把他那盒已经打开的牛奶牛奶打翻在桌上,
牛奶流到他腿上。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笑出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我脸上困窘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所以他一看到我的脸就先大笑了起来。
突然,我觉得我的石膏没那么糟了,
也觉得这个人应该也不会在意石膏的存在。
然后,我就想试试看自己的运气。
“嘿!你想在我的石膏上签名吗?”
我拿出麦克笔时,他问我怎么受伤的。
我说我从我社区最高的树上面跌下来,他好像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我看着他努力的把名字画了上去,当他弄好以后,我问他写的是什么字。
他说,那是“乔许”。
乔许每天都跟我一起吃午餐,有活动的时候,我们都同一组。
我教他写字,
然后我用擦不掉的麦克笔在墙上写“屁!”,结果他被骂了。
我还是可以认识别的小朋友,
但我还是觉得乔许是我唯一的、真的好朋友。
当你还五岁的时候,
将友谊延续到学校之外实在比我所记得的其他友谊还困难。
我们把气球放出去那天,我们过得很快乐,
然后我问乔许说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
他说他会带一些他的玩具过来,
我说我们搞不好也可以一起出去探险或是在湖里游泳。
我回家问我妈乔许可不可以过来,我妈说没问题。
我好兴奋,但是当我想起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乔许说他可以过来时,
我的热情有点消退了。
我整个周末都在担心礼拜一时,他会不会就不理我了。
周末过后,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
发现他也遇到相同的问题,而且觉得挺好笑的。
之后,我们同周在家里记下电话号码,然后在学校交换。
我妈跟乔许的爸爸聊了一下,
然后双方决定那周五由我妈去学校接我和乔许。
我们几乎每周都轮流着这个模式,
因为我们住得很近,对我们经常要工作的爸妈来说方便得多。
当我和我妈在我一年级搬到城市另一边去时,
我很确定我们的友谊仿佛在此画上了休止符,
当我们开车离开我从出生就生活在那的老家时,我好难过,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今天跟他说再见而已,
此去就是永别了。
但是,让我很惊讶又开心的是乔许跟我还是很亲密的朋友。
虽然大部份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在一起,也只有周末有见面的机会,
我们还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惊人地保持这个关系。
我们的个性很契合,我们的幽默感也相辅相承,
我们也常常发现我们各自开始喜欢上相同的新东西。
我们连声音都很像,
当我住在乔许家时,他有时候会假装是我然后打电话给我妈,
他的长项就是模仿。
我妈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有时候她只能靠发色来分辨我们两个。
他有一头像他姊姊那样的暗金色直发,
而我则是像我妈妈一样有深棕色鬈发。
大家大概都会认为把我们年纪这么小的两个朋友分开,会让我们失控,
但是我觉得促成我们逐渐分开的原因,
是我坚持说要去老家找箱子。
隔周的周末,我按照之前轮流住的惯例邀乔许来我家,
但他说他不想来。
隔年我们开始渐渐越来越少见面,
一开始是一周见一次,后来变成一个月见一次,结果又变成几个月见一次。
我十二岁生日时,我妈帮我办了生日派对。
我们搬家后,我还没有交到很多朋友。
所以这不是那种惊喜派对,因为我妈不知道该邀请谁。
我跟她提了几个我略有交情的人,然后打电话给乔许看看他想不想来。
一开始,他说他可能不能来,但在派对前一天他说他可以到。
我真的很兴奋,因为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他了。
派对办得很不错。
我最担心的是乔许跟其他人会处不好,但是他们似乎蛮喜欢彼此的。
乔许惊人的沉默。
他没有带给我的礼物,然后道了歉,但我说这没关系。
我真的觉得他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试着跟他聊天,但每次聊天都会聊著聊著就停了。
我问他怎么了,我跟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变得这么尴尬,
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们之前每个周末都出去玩,每隔几天就讲电话。
我问他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从鞋子上向上移动,然后只是说,
“你离开了。”
他才刚说完,我妈就在另外一个房间大喊说开礼物的时间到了。
我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在他们唱生日快乐歌时走进了餐厅。
有几个包好的盒子和很多卡片,因为我家族中的其他人大多都住在别的州。
大部份的礼物都蠢蠢的,而且无法让人印象深刻,
但我记得布莱恩送我一个形状像蛇的万能麦斯玩具,之后几年我都保留着它。
我妈坚持要我打开所有的卡片,然后对每个有写卡片的人道谢,
因为前一年的圣诞节,我把礼物的包装纸和满载心意的信封撕破了,
完全看不出谁送了什么礼物或是附了多少钱。
我们把当天带来的卡片和寄过来的礼物分开,
这样我朋友就不用一直看我开那些不认识的人送的卡片。
大部份我朋友送的卡片里面都附了几块钱,我亲戚的卡片附的比较多。
其中一个信封上面没有写我的名字,
但还是在那叠卡片里面,所以我把它打开了。
卡片的正面有那种常见的花朵图案,
看起来像是从别人那边收到的,然后我生日时又拿出来用,
因为看起来有点灰灰的。
我通常不会讨厌二手卡片,因为我觉得写卡片还蛮蠢的。
我把它开口向上的拿起来,钱就不会在我打开卡片时掉到地上,
但是里面唯一的东西只有印在卡片上的文字。
“我爱你。”
给我这张卡片的人什么也没写,但是这些字被铅笔圈起来很多次。
我稍微笑了笑然后说:
“天啊,谢谢你写这么棒的卡片给我,老妈。”
我妈困惑的看着我,然后看了看卡片。
她说那不是她的卡片,然后看似快活地把它拿给我的朋友们看,
接着观察他们的表情来看到底是谁开了这个玩笑。
没有人自首,所以我妈说:
“别担心啦亲爱的,至少你现在知道有两个爱你的人啦。”
她接着在我额头上亲了又长又痛苦的一下,
大家的情绪从困惑转变为歇斯底里。
他们都在大笑,所以看起来有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人写的,
但麦克看起来笑得最用力。
为了不要变成没在大笑的人,
我就跟他说虽然他给我卡片,但要我亲他?想也别想!
我们全都在大笑,
当我看着乔许时,看见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嗯,我想这个礼物大概是赢家,但你还是得打开其他的。”
我妈把别的礼物滑到我面前。
当我撕掉色彩缤纷的包装纸时,我还是可以感受到肚子憋笑的颤抖著。
当我看到礼物时,我再也不用憋笑了。
我看到这份礼物时,笑不出来。
那是一对对讲机。
“拿给大家看呀!”
我把它们拿起来,大家看起来都觉得不错,
但当我把注意力放到乔许身上时,我看见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们互看了一下,接着他转身走进厨房。
当我看到他用墙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时,
我妈轻声在我耳边说:
因为她知道我和乔许在其中一只对讲机坏掉之后就很少讲话,
所以她以为我会喜欢这份礼物。
我真的很感激我妈的贴心,
但从我试图忘却的记忆中涌现的情绪,很快的就盖掉了这份谢意。
大家在吃蛋糕的时候,我问乔许说他打电话给谁。
他说他不太舒服,所以他请他爸爸过来接他。
我知道他想走了,但我告诉他说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更常一起出去玩。
我把一只对讲机给他,但他举起手来,拒绝了。
我有点沮丧地说:
“我想我还是谢谢你能来。
我希望下次生日前还能看到你。”
“对不起......
我会试着更常打电话给你的。
我真的会喔。”他说。
我们走到门边等他爸爸时,对话停止了。
我看着他的脸。
乔许看起来因为他做不得够好而很懊悔。
突然,他的情绪被一个他突然想到的点子提振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知道他知道要送什么给我当生日礼物了,
这得花点时间,但他觉得我会喜欢的。
我跟他说没关系,但他还是坚持要送我礼物。
他看起来情绪好多了,然后因为在生日派对上破坏大家的情绪道歉。
他说他试着开心点,但是他最近都睡不好。
我问他为什么时,他听见他爸爸在车道里按喇叭的声音,然后开了门。
他转身过来,跟我挥手道别时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想,我大概是梦游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朋友,
几个月后,他失踪了。
过去几周,我跟我妈之间因为我想知道我童年时光的细节而变得很紧张。
往往人们在事情破裂之前都不知道转捩点为何,
在最后一次我和我妈的谈话后,
我想着我们会耗尽我们的余生来修复我们花了一辈子来建立的东西。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在精神层面和生理层面来保护我,
但我认为这面守护着我不遭遇伤害的墙,同时也让她的情绪保持稳定。
上次我们谈话时,所有的事实都从面纱后面探出头来,
我可以听见她声音的颤抖,我想,这是她的世界崩塌时发出的回声。
虽然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不觉得我和我妈能够再说很多话了。
我觉得我知道的够多了。
乔许失踪之后,他的爸妈做了一切努力来找他。
事发的第一天,
警察建议他们打电话给所有乔许朋友的爸爸妈妈,看看乔许是不是跟他们在一起。
他们当然打了,但是没有人看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可能会在哪里。
警察找不到任何乔许去向的新资讯,
虽然他们接到好几通一个女人打的匿名电话,
要求他们把这起案件跟六年前发生的跟踪案件作比对。
若是乔许的妈妈存在于世的执念在乔许失踪时动摇了,
那在薇若妮卡过世时,这股执念便消失无踪。
她在医院看过很多人的死亡,
但再多么对死亡无感,也无法让她面对亲生孩子的死亡时坚强。
当薇若妮卡在不是她上班的那间医院休养时,她一天会去看她两次,
一次在她轮班前,一次在轮班之后。
薇若妮卡过世的那天,她下班晚了,
当她到达薇若妮卡的医院时,她已经过世了。
对她来说,这一切太难以承受了,
过了几周后,她情绪变得更不稳定。
她常常会跑到外面大叫,要乔许和薇若妮卡回家。
有几次,她先生半夜时在我的旧社区那里找到四处游荡的她,
她衣衫不整的在找儿子和女儿。
因为乔许妈妈精神状况恶化了,乔许的爸爸没办法出很远的差,
他开始做低薪的建筑工作,这样他就可以离家近一点。
薇若妮卡过世的前三个月,他们开始将我的旧社区往外拓张,
乔许的爸爸去应征了每个工作,然后被录取了。
他本来可以当监工,
可是他却帮忙建造建筑物的骨架,还有清理建地,
无论他们还需要他做什么,他都做。
他甚至也做了那些偶尔会出现的奇怪工作,
像是除草、修篱笆那些不用长途跋涉的工作。
他们开始清除支流附近的树林,要把那边变成居住区。
乔许的爸爸负责把树已经被砍掉的地整平,这让他几个礼拜都有工作能做。
第三天时,他到了一个他无法整平的地点。
每次他开着机器经过那块地时,它总是比旁边的地都低一点。
他沮丧地下了机器探查那个区域。
他想要单纯把土填进低地里就好,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表面的、暂时的解决方式。
他已经在建筑业工作了好几年,
他知道比较大棵的树的根部刚被切除时会让泥土松动,
这也会同时让上面的基底松动。
他思考了一下该如何抉择,
最后决定如果这个问题不用必须要从其他地方开来的机器解决的话,
那就用铲子稍微挖一下看看。
当我妈叙述那个地点在哪里时,
我知道我在那边的土地被破坏之前,和地被填平前都到过那个地方。
我感到胸口一紧。
他疑惑的将洞挖大。
大概挖了半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被毯子包起来的棕色箱子上,
箱子大约七尺长四尺宽。
我们的思绪惯于拒绝不和谐的事物,
如果我们坚信某个念头,我们的思绪就会拒绝与这个念头矛盾的事物,
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维持我们所理解的世界的平衡。
接下来,尽管理性思考后会显明许多事情。
尽管在他的理性中有微小、堵塞的部分知道这支撑着他重量的东西是什么,
但这个人相信,他“知道”,他的儿子还活着。
我妈晚上六点时接到一通电话。
她知道是谁打来的, 但她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但当她理解了之后,她马上起身。
“在下面......现在......儿子......拜托。”
当她到了之后,她看见乔许的爸爸完全静止的背对洞坐着。
他紧紧握著铲子,仿佛要把它握断一样,
他用鲨鱼般死气沈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不回应我妈任何的话,只有在她轻柔地要把铲子从他手中拿走时有了反应。
他缓缓的转移眼神,直视她的眼睛,
然后只是说著:“我不懂。”
他一直重复这句话,就像是他遗忘了其他所有的词汇,
我妈从他身边走过,看向洞里时,还是一直听到他这样的声音。
我妈说,她希望自己在望进洞里之前就把自己的双眼挖出来,
我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别说了。
我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绝望太过浓烈,我开始反胃起来。
我意识到她在将近十年前就知道这些事情,
而她希望永远不会有要告诉我的一天。
她无法用排列正确的语序来形容她看到的东西,
而坐在那里听得我,也难以说些什么。
乔许死了。
他的脸塌了进去,
那扭曲的样子仿佛是全世界的不幸与绝望具象化后的样子。
从地洞中扑鼻而来的腐烂臭味让我妈不得不摀住自己的口鼻,不然就会吐出来。
他的皮肤龟裂开来,血在大量涌出后,弄脏了他头部附近的树木,
然后顺着龟裂的纹路干涸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向上半张著。
她说他的样子不像是死了很久,
所以时间并没有削减深深烙印在他脸上的痛苦与恐惧。
她说如果他直视着她,他的嘴巴就像是在呼救一样,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然而没有看到他身体其余的部分。
有人把他盖住了。
他体型庞大,趴在乔许身上,
当我妈的意识努力延伸着要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
她注意到他倒著的方式。
他“抱着”乔许。
他们的腿因为死亡而僵硬,但就像是茂密的热带雨林里的藤蔓一样纠缠着。
有只手臂绕过乔许脖子底下,将他们两个贴得更近。
阳光射穿了树林时,被乔许衬衫上钉著的东西反射了。
我妈单膝跪下,将她的领子盖住鼻子,这样她就能阻挡那些气味。
当她看见反射阳光的东西时,她的脚支撑不住,她差点跌进了坟里。
那是张照片......
那是张我小时候的照片。
她喘着气颤抖地向后爬,撞到了仍然背对着洞坐着的乔许爸爸。
她知道为什么他要打电话给她了,但她没办法告诉他她隐瞒了好几年的事情。
乔许的家人从来不知道我在树林里醒来那晚的事情。
她知道现在她得告诉他们了,但是告诉他无事于补。
她靠着乔许爸爸的背坐着。
他说话了。
“我不能跟我太太说。
我不能告诉她我们的小儿子......”
他说的话中断了,因为他把溼透了的脸颊埋进满是泥巴的手掌里。
“她承受不住......”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快速而混乱的向坟墓走去。
他吐出最后一次呜咽后,他进到坟里。
乔许的爸爸很高大,但没有像箱子里面那个人那么庞大。
他抓住了那个人的后领,用力把他提起来。
他想要一个动作把男人从坟里丢出去。
但领子滑掉了,尸体跌在他儿子身上。
“干你娘!”
他把男人的肩膀抓起来,使劲把他抛出去,
直到他离开乔许的身体,靠着坟的墙上尴尬的半坐着。
他看着男人,然后向后错开身子走了一步。
“噢天啊......噢老天,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拜托老天,天啊不要。”
他挣扎但有力的将尸体又推又抬的弄到地上,
我妈和他都听见玻璃滚过去撞到木头的声音。
那是个玻璃瓶。
他把瓶子拿给我妈。
里面装着乙醚。
“噢乔许。”他哭了起来。
“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儿子。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血?!
他 对 你 干 了 什 么 ?!”
当我妈看着仰躺着的男人时,
她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十年多来都让我们无法安宁生活的人。
她想像这个情境好多次了,每次都既令人厌恶又可怕,
乔许爸爸的哭泣似乎平息了她最害怕的感受。
但当她看着这个男人的脸时,她觉得这不是她所想像的样子,
他就是个一般的男人。
当她看着他已然僵硬的表情时,那个表情看起来好安详。
他嘴角微微上扬,她看见他在笑着。
不是如我们所想的那种恐怖片或恐怖故事里的疯狂笑容,
也不是恶魔或邪神的笑容。
那是一种满足的笑容。
那是一种幸福的笑容。
那是一种充满爱的笑容。
当她从他的脸往下看时,她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
皮肤被撕裂开来了。
当她意识到那些不是乔许的血时,她安心了下来。
也许他没有受太多苦。
但这种安心感在她发现她错得多离谱时消逝了。
她像是害怕提醒这个世界什么事发生了似的伸手摀住嘴巴,然后轻声说:
“他们那时都还活着。”
乔许大概为了要挣脱而咬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虽然那个男人死了,但乔许没办法移动他的身体。
当我想着他在那里究竟躺了多久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看了看男人的口袋里有没有可以辨识身份的东西,
但她只找到一张纸。
上面画著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小男孩的旁边写着姓名简写。
那是我的简写。
我希望她没有正确记得故事的这个部分,
但我永远都无法确定。
当乔许的爸爸把他的儿子搬出墓穴时,我妈妈把纸收进她的口袋。
他不断喃喃自语着说他儿子的头发被染过了。
我妈看见他的头发的确被染过了,被染成了深棕色,
她也发现他的穿着很奇怪,他身上的衣服都太小了。
乔许的爸爸把他的儿子轻柔地放在柔软的土上后,
他开始温柔的摸着他儿子的裤子,想看看口袋里有没有东西,
他摸到了皱皱的东西。
他小心地从乔许的口袋拿出一张被折起来的纸。
他看着纸,但看不出来,有些为难。
他心不在焉地把纸给我妈妈,但她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问她那是什么。
她跟我说那是一张地图,我的心颤抖了一下。
他在把地图完成,那一定是他说的要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发现自己古怪的希望着他去拓展地图时没有被抓走,
像是现在还能影响什么一样。
她听见乔许的爸爸咕哝著,看着他把男人的尸体推到地底。
当他回身走向那让他找到这个地方的机器时,
将手放到一罐汽油上面,背对着我妈停了下来。
“你该走了。”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你不要这样想。没有——”
他不带任何情绪的断然说了起来。
“大概一个月前,有人在我清理一个街区那边的新建地时接近了我。
他问我说想不想多赚些钱,因为我太太没有在工作了,所以我接受了。
他告诉我有些小孩在他的土地上挖了一堆洞,只要填平那些洞,就付我一百元。
他说他要先拍些照片给保险公司,但要是我隔天下午五点后能过来就太好了。
我觉得那个人是个呆子,因为迟早会有人去整理那块地,
但因为我需要钱,所以我就答应了。
我甚至不觉得他有一百元,但他就把钞票放进我手中,我隔天也去做了工作。
我实在太累,所以我在完工之后没有多想这件事情。
今天我把同一个人从我儿子身上拉开时,我才想起这件事情。”
他指著墓穴,当他开始哭起来时,他的情绪爆发了。
“他付我一百块让我去把他跟我儿子埋起来......”
把话大声说出来就是像在迫使他面对现实一样,
他跌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我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那里沈静的站着,时间就像是过了一生那么久。
她最后问他要怎么处理乔许的事情。
“他最后安息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不是跟这畜生待在一起。”
当她走向她的车的时候,她回头一望,
她看见黑烟翻腾上升,飘进琥珀色的天空,
她希望虽然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但乔许的爸妈一切都好。
我现在了解为什么我童年那些事情在几年前停止了。
现在我是大人了,我看见了那个只看片段而不看连贯序列的孩子所看不见的关联。
我想乔许的事情。
我之前爱他,我现在也爱着他。
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这让我更加想他,
我发现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好想要抱抱他。
我想乔许的爸妈的事情。
他们到底失去了多少东西,而那些损失究竟来得多快。
他们不知道我跟这些事情的关联,但我再也无法直视他们的双眼。
我想薇若妮卡的事情。
我后来才真正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
但在那短短的几个礼拜里,我觉得我真的爱过她。
我想我妈妈的事情。
她很努力地保护着我,而且比我还要坚强。
我试着不要去想那个男人,还有他对乔许两年多来做的事情。
但我想最多的还是乔许。
有时候我会希望他永远没有在幼稚园那一天坐在我的对面,
这样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拥有一个知心朋友的感觉。
有时候我会想像他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但是这都是想像,我知道的。
这个世界是个很残酷的地方,而人们将这世界变得更加残酷。
我的朋友永远讨不到公道,
没有最后的对峙,
没有复仇。
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已经过了十年,但我现在仍感受着。
我想你,乔许。
我很抱歉你选择跟我当朋友,但我会永远珍惜跟你一起的回忆。
我们是探索者。
我们是冒险家。
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