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溯到她人生中最遗憾最难过的一年,她同时失去两个最要好的朋友。
她们三人从国中开始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好姊妹,大学也考上同一间,虽然不同科系,仍
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亲密。
旁人戏称她们三妞妞,以年纪来排是大妞、二妞、小妞,她们同龄,生日也不过相差数
月。她们之间也这么互称彼此。
她最晚出生,所以她是小妞。但以个性来说,三人中她比较像大姊,大妞反而最像天真
的小妹。
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是三人中最早婚的,隔两年,换大妞结婚了,二妞倒是一直保持
单身。
她的好友大妞出身权贵,父亲是银行董事,祖父、伯伯都在总统府和行政院当过官,母
亲的家族经商,她几名远房表姊都嫁入有名的几大世家。
那一年,家族长辈积极撮合,加上她这个好友一旁推波助澜,大妞终于点头,嫁给与她
门当户对的钢铁业小开。
他们的婚礼盛大非凡,郎才女貌,双方亲友极其看好他们。
当她和二妞坐在喜桌旁看着好友步上红毯,脸上精致妆容,上百万订制的婚纱,宛如童
话里的公主,优雅、娇美,真是她看过最美丽的新娘子,她真心祝福好友幸福美满。
“妳也快找个好对象呀!”她玩笑的推了推坐在隔壁的二妞。“我认识很多不错的人,
可以介绍给妳唷!”
“谢了,我比较喜欢一个人自由。”二妞耸肩,不置可否。
然而,大妞的婚姻并不如众人想像中过著才子佳人般的生活。
大妞的丈夫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酒醉打人。
平常不喝酒便罢,偏偏谈生意应酬多,经常得喝酒,丈夫老是喝到忘了节制,酒醉回到
家发疯,倒楣的就是老婆。
因为丈夫是家族长子,公公和婆婆只劝她忍耐。
丈夫酒醉打人,酒醒后忏悔,等下次酒醉又忘了前次的忏悔,一次、两次、三次...数不
清多少次,为了婚姻,大妞不断隐忍下来。
夫家为了面子,这些家丑硬是压下来不让外人知晓,包括她的娘家。直到有天丈夫抄起
一把厨房的餐椅往她身上砸,她闪避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重伤送医,娘家那边再也瞒不
住了。
接获好友受伤的消息,其他两人立即放下手边工作赶去医院。
她对正在洽谈千万储蓄保单的客户说:“抱歉,我有紧急事必须先走,我们另外约时间
在聊,不然我请江业务跟你谈好了。”然后匆忙叫出租车。
二妞的口试日期迫在眉睫,她放下了正在赶进度的博士论文,尽快整理好邋遢的仪容,
出门探望好友。
她们抵达医院时,大妞刚手术结束,尚未脱离危险期,她们仅匆匆瞥了她一眼,医院将
她转入加护病房,限制会客。
她们忍不住心酸落泪,在病房外头听见大妞的家人气愤痛骂对方,才晓得好友的婚姻生
活不顺遂。
自从大妞结婚,三人变得聚少离多,大妞总推托因为忙,事实是夫家管得严,不喜欢媳
妇抛头露面,娘家也认为女儿结了婚应恪守本分,嫁鸡随鸡,等到现在快出人命了才惊觉
严重性。
真是识人不清!她和大妞的家人都懊恼著。
大妞在她这儿买了不少保险,包括医疗保险。因此医疗理赔的各种程序和问题,她必会
全心全力处理,这也是她现下唯一能为好友做的。
三天后,大妞总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大妞有家人陪伴照顾,好友们即使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依然不忘抽空关心她的情况。
清醒后的大妞,说话变得口齿不清,记忆力越来越差,双手经常不自主颤抖,医生怀疑
恐怕是脑部受创的后遗症,可能成为永久性伤害。
听完大妞妈妈转述医生的话,她再一次忍不住难过痛哭起来。
她又转述这些话给好友二妞,二妞同样难过不舍。
这阵子为了好友的事,她伤心的茶饭不思,无心工作和家庭,幸好丈夫体贴,包容了她
所有情绪和任性。
这日,会客时间一到,她和大妞的哥哥一起被护理师请出病房。大妞丈夫和夫家的人完
全被她娘家人谢绝会面,娘家断然拒绝对方没有诚意的和解,铁了心提告伤害和离婚。
静养中的大妞并不知道外头的纷扰,她的记忆时好时坏,有时会突然不认得家人,有时
突然变得暴躁、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令他们非常担心。
大妞哥哥要赶去公司处理公事,在病房门外同她说声再见就离开,她则要先上洗手间,
因此与他不同方向。
她上完厕所出来后,恰好碰见来探望的二妞。“欸?”
“欸?”二妞也惊讶。
“会客时间过了。她今天精神不太好,要先休息,所以只到三点半。”
“啊?”二妞看了一眼腕表。“喔!”
既然正好遇上,她顺势邀好友一起去吃东西。
“妳明天口试吗?”
“不,今天中午口试结束。”
“那结果呢?”
“还好,不确定,大概还算顺利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话题最多依然绕在她们最关心的好友身上。
“妳知道,我本来就很讨厌那小白脸,一直都是。”
二妞口中骂的小白脸,就是大妞的丈夫。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放马后炮,没啥意义,可是如果能重来,我想我会更积极去反对
他们。”
她默不作声。
犹记得她们第一次认识大妞的丈夫,当时大妞和他刚认识不久,只约会过几次,他正积
极追求她。大妞有点苦恼,因此找了好姊妹一起来帮忙鉴定这男人。
二妞一开始就不喜欢他,除了第一眼印象差之外,当她听完大妞描述这男人如何追求她
,更加认定这男人是个自以为是、一点也不体贴的沙猪。
她的意见反而与二妞不同。她认为这男人从小是个天之骄子,难免有富家子弟的架子,
可是他有礼貌,脾气不错,和大妞单独约会也不乱来,表现绅士,算是很难得。
“哪有人寒流来袭,硬要上山看星星?而且一颗星星都看不到。耍浪漫也要看天气,还
要看人家有没有兴趣啊!”二妞不客气批评。
“可是至少他有多准备保暖外套和暖暖包,我想他只是少根筋罢了。”她积极帮男方说
好话,因为她真的认为这男生不错,和大妞很速配。
“我就是认为他怪怪的。”二妞冷哼一声。
“我看妳是灭绝师太,凡是男人妳都看不顺眼。”
她毫不客气开玩笑吐槽,二妞笑笑的回嘴骂了她一句,一旁大妞也是哈哈大笑。
回想当时,她们三个人多么天真,多么快乐。
如今,大妞的状况不见乐观起色,她们还有机会像从前一样,三人一起欢笑,一起流泪
,一起感动吗?
“妳还记得潘立伟吗?”二妞冷不防问起,一双眼有意无意观察她的反应。
潘立伟是大妞的前任兼初恋男友。
“喔。”她淡淡回应。
“我一直不敢跟妳们说,前年我在学校第一次遇到他,原来他后来考上我们学校法律系
,今年大四毕业。”
“是喔!”她不感兴趣回答,一点也不想聊这话题。“好了,我们应该...”
二妞却不受她打断,继续说下去:
“他来我们系上选修,我在课堂当助教正好碰上他。那时候好尴尬,妳也知道,他们两
人分手分得不太愉快,不过他还是向我打招呼,问候一下大妞的近况。我们现在偶尔会连
络。”
“他去年新交了女朋友,和他一样是原住民,我看过他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她并不在
意他右手残缺,他们感情很好,很幸福。”
“他过得好就好,不要再谈他...”
她急着打断的反应,让二妞皱了眉头。
“妳这么不想谈到他,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什么?”
她哑口无言。
“我知道他们当初分手很不愉快,但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分手。显然,他也不愿意
对我谈这些,直到大妞出事,我告诉他大妞这些年来的情况,他才肯对我吐露一点。”
☆ ☆ ☆
潘立伟,一个来自台东阿美族部落的青年。他和她们同龄,20岁他们初相识时,她们是
正值花样年华、青春飞扬的大学生,而他只是个没有钱上大学的穷小子,一边自修苦读,
一边努力工作存学费。
他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原本不可能有交集。
却是一个倒楣的周日,大妞和同班同学约在星巴克讨论报告,讨论了好几个小时,天都
暗了。散会后,同学约她一起吃饭,她婉拒,因为她要和家人吃饭。
离开星巴克后没多久,她这才发现她手机没带、纸钞夹没带、零钱包也没钱了。都怪她
粗心,早上睡过头,出门太匆忙。
她赶紧回头找同学求救,但是同学们已走得不见人影。
怎么办?她身上没钱没电话,回不了家。
更倒楣的是,天空竟然下起雨来,她没带伞,全身淋得溼答答
她赶紧找地方躲雨。
躲到一家KTV的门口骑楼,她茫然的看着雨势越来越大,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KTV服务生拿了几片瓦楞纸,铺在地上防滑,她才想起开口求助。
“我可以借电话吗?”她楚楚可怜的问。
服务生说可以,带她进来室内,指著柜台上的投币式电话。
她面有难色,不待她开口,服务生看出了她的窘境,喔一声,迅速在店内专用的电话机
上拨几个键,让她外拨打给家人。
她长话短说,免不了听妈妈唸几句,很快挂电话,在服务生允许下,坐在候客区的皮沙
发等著家人接她。
她全身湿答答,环住手臂,店里冷气令她感到特别冷。
服务生体贴的送来毛巾、毯子,和一杯热开水,一脸歉然告诉她冷气是中央空调,温度
是固定的。
她这才看清楚服务生的长相,一个体格壮硕的原住民帅哥,不禁红了脸。
她将这段遭遇告诉两位好友时,好友们一听她对服务生脸红,坏心眼的嘲弄她对帅哥发
花痴。
她们万万没想到,大妞很认真,非常认真。
大妞很快探听到那名帮助她的服务生名字,潘立伟,查出他在早餐店和KTV打工,积极倒
追男生的计画。
这位原住民帅哥忙着养家餬口,忙着存钱,忙着读书,没空理会吃饱没事干的大小姐。
不管他如何冷淡,如何拒绝,她越挫越勇,毫不放弃。
也许真是女追男隔层纱。当他逐渐习惯她的嘘寒问暖,习惯她毫无心机的温暖笑容,习
惯她亲手做点心便当喂饱他肚子,不知不觉情根已种。
大妞的追男计画能成功,她首要最感谢的是两位好友,二妞、小妞。
她的家教颇严,就算上了大学,家人仍然规定她的门禁时间,但是她的家人非常信任两
位好姊妹,拿她们当理由来开溜,偶尔超出一点门禁时间,都没有关系。
身为小妞,性格却最像大姊的她,其实相当不赞成他们,因为她认为他配不上大妞,担
心他居心不良、别有企图,大妞会因此受到伤害。
绝对不是因为她瞧不起他,认为原住民都酗酒又懒惰,绝对不是。她相信还是会有一两
个好的原住民,只不过以大妞的美貌和条件,应当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
她反对他们,可是抝不过大妞可怜的请求,她心软,只好一次次昧著良心帮忙掩护。
二妞则是不赞成不反对,她也担心好朋友遭欺骗、受伤害,但她第一次见到大妞如此认
真的模样,认真到仿佛那个男人真值得信赖,因此始终是观望的态度。
原本她们以为,大妞的初恋肯定维持不长。很快,他们将因为族群、家境、学历、经济
能力的不同而产生巨大隔阂,最终分手。
可是没有。
这名原住民帅哥比她们预想的成熟、有内涵,他虽然很早出社会工作,却比任何人都热
爱读书思考,没放弃升学梦想,脚踏实地做准备。为梦想打拼努力,光凭这点也赢过不少
人了。
二妞仍是观望的态度,不过对好友恋情多了一点点乐观。
她仍然不赞成,论条件、个性,她不管怎么看,大妞和他就是不配,大妞这场恋情最终
一定会悲剧收尾,她不想大妞受伤害。
无奈的是,大妞谈恋爱冲昏头,根本听不了她的劝告。
她实在不愿意继续帮着大妞欺骗长辈,但又不舍破坏她们的友谊,挣扎于良心和友谊之
间,她好痛苦。
兴许是上天听到她的祈祷,安排了一个契机。
他找到包装纸工厂的工作,薪资比他原来的打工高,又是排班制,每日工时固定,他有
更多时间唸书和陪伴女友。
不想才开工第三天,疑似主管疏失,切割机器没关好,他一时不察,右手臂硬生生截掉
一半,大量鲜血喷泉似的涌出。
紧急送医,及时止住鲜血,救回一条性命,可右手注定残废了。
乍闻噩耗,大妞又震惊又难过,然她随即调适好心情,尽责扮演好女友的角色,尽心照
顾,不离不弃。
约略此时,大妞的家人开始发现大妞不对劲。
当大妞的妈妈向她试探,她装作无意的泄漏出大妞和男友的事。
大妞的妈妈很是吃惊,女儿交男朋友竟然一直瞒着他们。接着他们进一步探听、调查女
儿的男友,发现竟然只是个原住民穷小子,又成了残废,女儿怎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他们之间遭遇大妞家人猛烈反对,大妞被强制禁足,父亲威胁她会让受伤的男友连医院
都待不下去,她只好妥协、听话。
大妞被禁足,与外界断了联系,唯一能求助的只有两个好姊妹。
一日,她接到大妞偷打的电话,假借学校作业名义,来到大妞家探望。
她一进入房间,大妞迫不急待拉着她说悄悄话。
“他老板没帮他保劳健保,老板跟主管也不想负责,听说现在医院不停向他讨医药费,
缴不出来他可能会被赶出去。”
她交给她一本存摺和印章,这是她从小到大的零用钱、压岁钱存下来的积蓄。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拜托妳拿给他。妳跟他讲,最近我没办法去看他,我爸妈还在气
头上,不晓得会气多久,但是妳叫他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她点头,看见好友暂时释然,憔悴脸庞浮现一丝久违的笑容。
过了两天,她再次来访。
“状况怎么样?”大妞急切的问。
“那...那些钱够,他收了,然后...然后...”
“那就好。”大妞松一口气。“妳有把我的话转达给他吗?他说什么?”
“他...他说谢谢妳给的钱,谢谢妳这段日子以来的陪伴,他玩得很开心。”
“...他什么意思?”
她别过脸,不去面对好友的眼神。“总之,他要分手,就这样。”
大妞愣住,微启著嘴,颤抖声音,不敢相信的问:“什、什么...为什么...”
“就...反正他要分手,他有拿到钱也玩够了,就...就这样。”她心虚的说,不敢正视
好友的目光。
“他为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子...”
紧张多时的情绪溃堤,浮肿双眼漫起泪水,一滴滴承载住心碎。
“他把我当成什么?我算什么?”
她轻拍她的背,抿著唇,久久说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
☆ ☆ ☆
“...大妞的性子,她不可能讲得出那些伤人的话。”二妞怀疑的看着她。
她侧过脸,单手扶上额头,不去看对面的人。
“妳是不是对他们说谎?妳老实回答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砰的一下大力拍桌。“事情都过那么久了。拜托!我最
近为了她很累、很烦,妳不要吵这些。”
“所以妳是承认囉?妳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谎?妳知不知道妳很伤人!妳知道大妞花了多
久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二妞咄咄逼人,对方拍桌子吓不了她。
“长痛不如短痛啊!我也是为了她好...”
“所以妳就可以说谎欺骗,伤害别人的感情吗?”
“我们那时候老是帮她掩护,还不是一样欺骗伤害她爸妈的感情?”她冷笑。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她们吵得太大声,引起旁人侧目,注意到这点后,她们立刻收敛下来。
“他告诉我,他当时一度绝望想死,很想干脆从医院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幸好他想到
还有家人要顾才能撑过这段。妳差点害死人耶!”
“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我只是不想他们受伤害,妳也知道她爸妈一定会反对,这样
的话以后...”
“所以妳自作主张帮他们分手?妳做的事情也在伤害呀!”
“我那时也是为了他们好,万一以后...”
“以后他们结局怎么样也不关妳的事!妳凭什么干涉、挑拨人家感情?”
“万一他们以后后悔在一起,怎么办?还不如早点分一分。”
“妳怎会认为他们会后悔?妳何不干脆承认,妳也跟她爸妈一样看不起人。”
“我没有看不起人,妳不要侮辱我,我绝对不会看不起人!我只是觉得他们不适合!”
“适不适合难不成都要听妳的,妳说了作数吗?”
“我又不是这意思...”
旁边几声轻咳,她们才发现又吵到人了,同时噤声。
一会儿,她嚅嗫说著:“我...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或恶意,我只是为了他们...”
“够了!我听不下去妳的鬼话,妳不如承认妳是为了妳自己。”
“我没有...”
“妳不要再用为别人好、为谁谁好这种话来掩饰妳的自私了!妳是为了妳自私的掌控欲
望,妳妄想掌控一切,妄想帮他人做主,但是妳根本不可能为他人人生负责!”
二妞这番重话一说出口,收不回了。
“妳的意思是怪我,怪我害大妞变成现在这样子?”
“...其实不能完全怪妳,结婚毕竟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无言以对。
“我们从国中在一起到现在十几年,妳一向表现得很成熟的样子,爱操心爱照顾人,又
特别固执,我们以前为了妳坚持妳的,我争我的,吵过好几次架,最后不了了之。我不知
道是妳变了,或是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妳。”
二妞摇头苦笑,那抹笑容在她看来,好酸,好涩。
☆ ☆ ☆
这一段争执的回忆,仅在她脑海中留下依稀的印象,早已忘了过程,忘了细节。
可她怎么能忘?
这一次的争吵,她与二妞正式决裂。
而最让人心疼的大妞,身体好转,后遗症仍在,于是她的家人送她到国外休养,接受更
好的治疗,自此她和大妞断了联系。
她怎么能忘了这一年?这一年她失去人生最好的朋友!
她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是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
她有道德瑕疵,她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高尚。
有瑕疵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愿面对事实,不愿反省。
可耻的是她到现在才想起来,好友当时已经点出来的问题:
她干预得了他人的人生,却承担不了他人的结果。
漫延的泪水澈底模糊双眼。
时光回忆持续向前推进,唤起她无忧无虑的中学时光、童年回忆,直到她出生前一刻,
她的一生溯及至此。
她的心情尚未平复,因为她的人生有太多遗憾悔恨。
一片静谧黑暗中,她默哀她的人生,她祈祷,她希望,她疑惑,
如果人生能重来,她该如何抉择?
如果人生能重来?
如果?
一眨眼,她回到门外。
“您好。”
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向她一鞠躬。
“接下来行程,由我为您带路。请。”
青年告诉她,接下来她要去的地方,既非天堂,也不是地狱。
“是什么样的地方?”她问。
青年未正面回答,似是看透了她的心,莫名说了句:
“生命没有如果。”
她一愣,复杂的思绪百转千回,良久,她莞尔。
“是啊!生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