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内有BL
不适者请←,感恩
沉默蔓延而开,远方的道路偶有车子驶过,呼啸的声音破开大片空旷的区域,听来有些落
寞。
良久,白曜渐渐缓过气,吐呐韵律终和人类一致。不待姜羽晖忝著脸求教,他老人家主动
提供解答:“那是生魂。”
“生魂?”姜羽晖的表情有些微妙。生魂,顾名思义即是脱离躯体的魂魄,阳寿未尽却离
体游荡,“原来如此,生魂和人魂是一样的东西,我一时判断不出来也是可能。”
真正令姜羽晖判断不出来的原因并不是那玩意是个生魂,而是那玩意半人不人,有活人的
味道却又不像个人。按理说,白曜不应感觉不出来。她想了想,继续不耻下问,“除了生
魂外,那东西还是什么?”
等了许久,姜羽晖未得到白曜的回复。她侧过头,就见白曜阴恻恻地瞪着她看,那眼神恨
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骨,赤裸裸的眼神直叫姜羽晖反省自己又说了什么话刺激白曜。哄
人不难,只要抓到对方的症结点,放下点身段便可,棘手的是,姜羽晖根本不晓得自己错
在哪里。
“姜……羽晖,姜羽晖。”白曜喃喃复诵她的名字,然后咬牙切齿:“我真恨不得把你碎
尸万段。”
有人无辜了,“你真把我弄死也没用。”
错误的时间点、错误的回答,白曜气得连白眼都懒得给,兀自走在前端,姜羽晖摸摸鼻子
,颇有自觉地跟在后头。
于君信和郑千遥已经从停车场的入口进了饭店隔壁栋,白曜跟在后头,姜羽晖没有跟上。
她站在门边,拖着下巴看了一会,没见着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又确认停车场的情形,这才
慢慢晃进门和里边三人会合。
“没看到小鬼呢。”郑千遥打量室内,道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会不会是出现的时间还没
到呢?”
“那你们在这里等吧,我到外面蹲点。”姜羽晖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蛇妖,干脆躲到户外
以利人身安全,她压根没弄清白曜突如其来的脾气,“如果小鬼的动作和昨天于君信看到
的一样,让他出来停车场,我在停车场处理他。”
没人来得及提出异议,姜羽晖已经飞快的落跑了。白曜看着姜羽晖离去的方向,末了说句
:“我和她一起守着外面。”便追了出去。
被一人一蛇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于君信问了盘踞在心中的一个大问题:“
你同学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昨天自我介绍过了,她叫姜羽晖,我们都是卯班的人。”
“我不是要知道这个。”一连两次都得到没意义的回答,于君信懊恼了——对,他这次只
是懊恼,因为回答的人是郑千遥,他愿意多给人家一些包容,“我想知道她是什么人。”
郑千遥眨眨眼,她不太清楚人家想要什么样的资讯。姜羽晖就是姜羽晖,还有什么呢?“
我同学?活人?你是想要什么答案?”
“她是不是一位道士?或者是她的父亲?她的师承?”
简单的一个问题,对于君信来说至关重要。两年来,他在平和高中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
学校不是没有鬼,现在想来那些鬼过得太安分了,说是养老也不为过。假若郑千遥提供的
讯息属实,学校不曾出现大事靠的是姜羽晖的坐镇,代表这位同侪来历不小,虽然为人讨
厌,能拉来和于家上下一气最好,怕的是郑千遥给不出他要的回复。
“道士?”郑千遥歪头。姜羽晖从来没说过她是道士,郑千遥不敢给予肯定的答复。
除了毕业旅行这种特例,姜羽晖每日必定腾出一些时间画符,尤以假日午后为最。刚认识
那会郑千遥挑了个天气明媚的好日子去姜家玩,姜羽晖正巧在画符,郑千遥还记得姜妈妈
推开姜羽晖的房门,和她同龄的女孩端坐在桌前,稳如泰山地擎着笔,俐落的画著一张又
一张的道符。阳光在姜羽晖脸上镀层灿金,衬得她入神的表情无端庄重。
“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姜妈妈和蔼的问道。
房内的画面和他们这些闯入者格格不入,郑千遥踏进去的脚退缩了。她半是尴尬的立在门
口,里面一道声音化解了她的不自在。
“嗯?千遥?你怎么来了?”姜羽晖搁笔,转过头,惊讶地看向她和姜妈妈。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郑千遥往来姜家多次,弄清姜羽晖喜欢在午后排定画符,久而
久之,每当郑千遥前去姜家,遇上姜羽晖画符,郑千遥则挨在姜羽晖身侧把玩符箓,一张
一张问功用。
郑千遥不懂这些,不代表她不曾查过资料。咕狗大神很好用的,姜羽晖画的符箓格式和拜
大神查出来的道符相去不远,加之姜羽晖昨日提及的师尊,说不是道士又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晓得,羽晖从来没说过她是,但她爸爸是乩童,是太子爷的乩身。”
太子爷!得到些微提示的于君信蔫了。太子爷的信徒与乩身众多,要是人家和道士没什么
门路关系,于家人脉再广也不好查。
“她家以扶乩为业?”
“不是,姜羽晖她爸爸是中医师,医术超好的喔!”
中医师!还好他有问,不然于君信都忘了,早上姜羽晖才拿她爸堵过他的问题。只要他能
提供姜羽晖父亲的姓名,再托请各路熟人帮个小忙。上界和下界没有个人资料保护法,主
要是看人家的嘴严不严、该人的资料是不是绝对的机密,这点背景没道理查不到。
“是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她家开中医诊所?在哪里?”
“咦?你是说地点吗?”郑千遥想了想姜家的地址,“在新绿区的阳光路喔。”
※※
姜羽晖百无聊赖地坐在公共座椅上。她拖着下巴,双眼无神的看着整片停车场。
没意外的话,于君信很可能向郑千遥打听她的情报。姜羽晖不担心郑千遥说得太多,那些
情报她本来打算给于君信知道,没什么好瞒的。
白曜自室内出来便见她穷极无聊的用食指敲打自己的侧脸。他停了停双腿——有那么一刹
那,姜羽晖以为他不会过来——随即踏着坚定的步伐行来。脚步声稳重地敲在姜羽晖的耳
膜上,震得她耳朵发疼。姜羽晖索性拒绝去看去听,可她的感知清楚地告诉她,白曜落坐
在她身侧,和她一齐盯向停车场与饭店的出入口。
和白曜平和地并排坐在一块,这事要是放在几天前姜羽晖是不信的,她由衷觉得自己不会
认白曜。她深深叹口气,把脸埋入手中,借此避开蛇妖的压迫。
昨晚她和郑千遥诉说的故事只是说了她上山修炼的过往,以及和白曜的初遇,重点却是什
么都没说。她没说不想见到白曜的原因,更忘记了和白曜搭上后的过往。此刻,坐在她身
侧的家伙数度欲言又止,姜羽晖暗自祈祷白曜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月色皎洁美好,她喜欢此时不咸不淡的氛围,再说,她现在的心情适合装死,白曜真和她
谈心铁定会把她往死里揍。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不是没躲过蛇妖,只是这回,她很快便向她自己妥协。姜羽晖的脾气
自己心里门清,态度匹变任谁都想挖开她的脑袋,看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过往的那些事不是她想掌握便能忆起来的,也要体内那个人的同意才行,姜羽晖乏力的想
。那个人不希望她想起太多事情,无非是腾给她缓过气的空间,否则,千百年的记忆以千
钧巨石之姿连环砸下来,她相信不论是自己或是那个人铁定都受不住。
不可否认,那人如此对她下绊子多少带有私心,她太了解那个人了,只是不曾在会面时把
事情说出口。
一切都是源自于那个S级任务。
姜羽晖现在记得的部份是她必须要除掉某个颇有来历的东西,至于那是什么,很不幸的,
昨晚记忆断线后,她没有再想起任何相关片段,最坑爹的一点偏偏没忘:该任务绑定承接
者,姜羽晖一日不解决,她生生世世将为此事所累。
想不起来不是件好事。很多个夜晚里,姜羽晖总会梦见她全身发冷,无力躺在一个怀抱里
。他的身体像个破烂的筛子,所有的感知源源不绝地朝外泄了出去,想说些什么话都难。
那个怀抱抖得像筛康一样,似乎有大把大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他脸上,他尝不出是什么味
道,可是下意识觉得是咸的。他想说不要哭,喉咙却是一酸,连个含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
他勉力地张着眼,想把抱着他的人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却是越来越模糊,甚至有黑屏的迹
象。姜羽晖想抬手,想接住那些不要钱似的眼泪,可是他做不到。
那个人似乎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姜羽晖想回应,但他听已经听不清了。他觉著自己张著
眼,应是对那个人笑着,抱着他的家伙反倒抖得更厉害。他的心脏蓦地被人掐著,空落落
的,仿佛整个人跟全身的力量一齐逝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指尖没了。
然后,世界再和他无关了,他勉强能接收到讯息的五感全部罢工,频频回传黑频给他。待
到姜羽晖看清自己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来由的,他感到透心的寒意。
满天遍地的空寂袭击而来,姜羽晖打个寒噤。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被他遗忘了?他呆愣著,不明所以地盯着包裹他的闇色。
丧失的感觉尽数回归,姜羽晖将手伸到眼前,却是什么都看不到。许久,他开口,发出无
意义的声音:“啊——啊——”
空旷辽阔的空间吸收了他的声音,他听不见回声、无法判断自己的所在,周围的闇色存在
的理所当然。姜羽晖忽然打起哆嗦。他记得、他记得喷溅满地的血迹,有个人嘶声力竭的
喊叫,实际内容是什么他不记得了,因为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被挖了个洞的胸腔,肋骨肺
脏健在,独独缺了某个永不停止跳动的器官。
心脏。
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死了。
有个家伙、有个家伙,被他丢下了,丢在外面、不属于这里的黑暗,永远的,留在外面。
忽地,姜羽晖听见自己低低笑了起来,他想到自己离开阳世前对白曜做的事。那个笑声太
过低哑、太过空洞,像是哭声却又不是,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然后,姜羽晖开口:“江
涛。”
“大人。”
羊肠小径荧荧自姜羽晖脚下蜿蜒,指着他该走的路。江涛站在路侧,弓著身子朝他一揖,
似是候着姜羽晖多时,就待姜羽晖上路。
姜羽晖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他该是往前走的,可他动不了。他看着湮没在闇色尽头的小
路,嘴里咬著无奈的酸涩。被他遗留在外面的家伙该是恨上他了,可他对此无能为力。一
切若能重来,他必定再次掏出自己的心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那家伙的命。
“江涛,”姜羽晖苦笑,“我走不动,你信不?”
“我信。”江涛仍是低着头,不曾抬起,“大人您比他人快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下官确实
钦佩,想必大人定能尽速调适,赶在鬼城关门之前入城。”
姜羽晖闭了闭眼睛。而后,他朝江涛抬起双手。
“大人?”
“嗯?不把我锁著吗?”
“大人您说笑了。大人虽犯了错,办事仍守本分,轮不著受这点折腾。”
姜羽晖笑着叹口气。他知道自己面上笑着,脸部肌肉回馈的讯息却是相当程度的扭曲。
然后,梦境便在这时醒了。
姜羽晖不是很喜欢这个梦,撇去颜面神经短暂失调的后遗症,萧瑟的余韵总会缠绕在她身
上,久久不绝。
再往后的事姜羽晖徒有一片空白。那人的心态相当矛盾,不希望她想起一切,但最后,她
势必要想起所有的事。
江涛是接她前往鬼城的鬼差,一千八百年后,他依然是位鬼差,换了任职地区也不晓得职
阶升了没有。她抹了把脸,侧过头,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白曜。
她用性命换来的蛇妖,姜羽晖在心里慢慢咀嚼这句话,她怎么舍得再次死在蛇妖面前,用
的还是人家铁定恨她的法子?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看过白曜的命数。蛇妖的命极好,时候
到了将会有贵人相助修炼成仙,但是,蛇妖选择了他。日复一日,姜羽晖能见的命渐渐成
了空白。
空白代表许多意思,有可能白曜的命数受到她的影响,命数因而改变,也有可能姜羽晖位
白曜增添不少随机变量,没有确切的几个数值,白曜的命始终不定,姜羽晖更倾向白曜和
她搅和在一起,她看不到任何与她相关的未来。白曜越是和她一块,她越发不能肯定白曜
是否能得道。
她叹口气,伸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赶紧跪主机板,认了当年干的好事,白
曜忽然站起身,急匆匆往饭店大厅跑去。
姜羽晖眨眨眼,她什么都没感觉到,只好跟在白曜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凑个热闹。他
们一进饭店内,不待白曜说话,姜羽晖都想给于同学跪了。
“……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姜羽晖佩服的擦过白曜,走至先前郑千遥和于君信坐着的沙
发,两个负责当诱饵的大活人在他们一人一蛇(蛇妖不算,姜羽晖承认,要不是蛇妖察觉
不对,她大概要好一阵才会察觉猫腻)眼皮底下不见了,“明明都隐去气息还能被小鬼发
现,了不起。”
白曜不发一语,姜羽晖上下绕了一圈,悲催的发现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让她追踪还真无
从下手。她想了一会,正欲请白曜帮点小忙,远方有个不断靠近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
“咦?”姜羽晖摸摸下巴,昨晚消失的第三者熊熊出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生魂出现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