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第十七章 龙门客栈?要不要这么老梗啊!
‘回光’。
鹊能感觉力场包围着他,压抑住了麻痺他身体和大脑的药性,一股仿佛注射了禁药的兴奋
感笼罩着他,他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他觉得他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他耳朵听见了另外一个房间内传来的细碎低语,一个中年男子,体格壮硕,这从他声音的
力度可以推测而出,另外一个是约四十五岁上下的女人,声音不再如少女那般细柔,带有
常吼叫导致的沙哑,喉咙应该长有薄茧,推估无误应该是店主夫妻。
另外一个应当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声音有点低沉,讲话非常沉稳和隐含习于指挥命令的
气势。
从店主夫妻有点唯唯诺诺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是幕后主使者。
睁开眼,鹊可以清晰感觉到手脚被缚住,他手腕轻转,将在最后关头发动‘幽微’埋入影
子当中的小刀取出,他手指灵巧地割开了绳索。爬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一间仓库,
摆有一些麻布袋,袋子中散发出了谷物的味道,还有老鼠的排泄物味。
这就是‘回光’不好的地方,不重要的东西也会被放大而被感知。
他无谓地想着,站起身,他没看到于慊他们,大概是被隔离开来了。还真是小心。他心里
啐了声。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藏匿起来,等那对夫妻来压人的时候发动袭击,第二
条是现在偷溜出去找于慊他们。
以成功率来说是前者较高,因为于慊他们现在应该也还受制于药性而昏迷著,可是考虑到
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他一逃出去对方可能高声一呼,全村的人都会来围捕他,他还得想
办法搭上船回遗民之地,这难度比找到于慊阿狼他们更高。
衡量利弊,他心里做下决定,此时,他发现到隔壁房的对话声停止了,陷入一股诡异的宁
静,他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他清醒了。
看起来绳索或者这间房间有问题,应该是绳索,他弄断绳索,对绳索使用力场下达指令的
人就会发现。
这么小心谨慎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家伙,第一次总是笨手笨脚或者莽莽撞撞,唯有
失败好几次才会有现在这么高的警戒。
握紧手上的小刀,鹊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他注意到一个角落,那里的木板似乎有点毁损
,风从那里吹了进来,而那个地方被一大袋的东西给遮挡着。
他佯装很理所当然地蹑手蹑脚打开了屋子门,然后走了出去,但实际上他没有走远,他绕
了一点路到了那个破损的地方,他仔细聆听,听见了另外那个房间的开门声。
男人的喘息频率有点高,代表愤怒。
听着脚步声,听到男人大力跺着地面的声音,他巡完仓库现在要出来追捕他了,伸手缓慢
推开遮挡住一个只容中型犬进入洞口的麻布袋,鹊卸掉自己的半边肩膀,熟练而无声。
然后像条虫子一样滑进了洞口当中。
他重新回到了仓库。
现在,他要去宰了那家伙的老婆,还有挟持住那个三十岁的女人。
没有其他人护卫的话这个行动应该可以成功。
咖咖两声将肩膀推回原位,他伏低身,像游动于水里的蛇一般窜了出去,他没有贸然打开
两个女人所在的房间门,而是将小刀埋入影子当中。
他就隐藏在门边不远,他不认为女人就好对付,也不觉得恩典之地的人都像遗民之地那样
充斥着连力场都不会的笨蛋,他要采取最保险的方式。
比耐心吧。
他冷笑着。
在另一边,阿狼腹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哪怕他神智不清,感觉像是被扔进一个黑洞中
那样昏沉,他还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挣扎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模糊的看到一个壮汉满脸
怒色地站在他身旁。
“那个金发的臭小鬼呢!”男人低戛的嗓音像是乌鸦一般难听恼人。
阿狼皱起眉头,完全搞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鬼。
恍惚了几秒,他终于想起他们几个碰上黑店了,这家伙就是店老板。他说金毛小鬼?鹊吗
?那小子逃掉了?
王八蛋的……都不用相救一下吗!
“我不知道……”他状似虚弱地说著。“我现在才被你踹醒耶大哥。”
店老板脸颊抽搐著,感觉非常的愤怒,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感到棘手。他似乎对把他们
所有人都捉住这点有无法摆脱的必须感。
阿狼看着老板抖动的脸颊肉,好奇为啥他这么激动。跑掉一个他最少还收获了三个,无本
生意已经不亏了,干嘛还非得抓住鹊?
还是那小子长得正正的想……
打住脑中下流的想法,他试图移动,但麻痺的身体不太听自己使唤,而且身上还有绳子绑
著。
太不妙了啊现在……
“大哥,你到底抓我们做什么?要钱?乐园币在你们这边又不通用。”
男人冷睇了他一眼,一拳轰在了阿狼脸上,碎裂的声音,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阿狼脑袋
一歪,昏了过去,男人充满焦急和怒意的脚步远去,大门被砰的关上上锁。
蓦然睁开眼,阿狼呸的一声吐掉断掉的牙齿,他一脸不爽。
看我怎么宰了你这王八蛋……
这么想着,他力场包裹住手腕上的铁环,将其变化为小刀,在这个过程中,他敏锐地察觉
绳子上似乎有缠绕另外一股力。
啧了声,他停下动作,瞪着天花板,有点一筹莫展的感受。
他的能力说简单是真的很简单,可是应用也非常广,因为是很简单地用力场去塑造外物的
型,他没有施加其他的条件,完全靠的是他的感觉和想像,所以他对力场的感受会特别分
明。
那就像是他的锉刀和工具一样,他怎么可能会对另外一股缠绕在他身边的力场毫无感觉?
这大概是这个简单到白痴都可以学会的技能附加的好处。
不过说这是白痴都能学会实在太低估他了,要完整地想像出物品的样子、锋利度、运用性
,这种能力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办到的,一如他告诉于慊的,人的大脑无法像电脑那样精
细地处理画面,总是模糊或者只是区域性,所以他的能力看似很简单,但要学一点也不容
易。
这就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长处和天赋。
要在实战中完美运用这个能力除了需要不间断的练习和模拟,也非常考验人的应变性和机
敏性,在这方面阿狼非常有自信。
他塑造了铁环,将其变成了约一公分粗的针,接着把针刺进了腰间,疼痛让他全身发抖,
接着又把针抽了出去,再一次的疼痛让他脸都皱起来了。痛死了!电视上面演为了让自己
清醒戳自己大腿一刀的都是伟人。
这么痛怎么戳的下去……
靠着这股疼痛的刺激,他腰部一用力,弹坐了起来,在眼睛看的到的范围寻找著线头。切
断不行,那只好用另外一个方法了。
他在膝盖下面发现到了结,阿狼看了看,确定这不是无法解开的死结后,他握住结,小心
翼翼地解著,而他不时注意著绳索上力的状况。
根据普遍的常识,力场是不能离太远的,而且这种有距离性的力场应用不可能太精细,不
可能到被捆绑的人翻身了、被捆绑的人怎么了都知道,大概下的指令是断裂或者挣脱的时
候指令人能够感知。
那么只要不要被发现就好了。
他的力维系住绳头的两端,让绳子上的力场依然保持着‘环’的状态,也就是没有被解开
的假象。阿狼手握著绳索的两端,以他最快的速度又将绳结还原,为了逼真他还找了张板
凳假装是他自己,将绳子绕在板凳上。
脱困了,接下来怎办?
以那家伙的智商大概是去找于慊或神婆的麻烦,找神婆的话百分之一百男人死定了,找于
慊的话就难讲了,他的劣势均有说机车很机车,说没用也很没用,必须建立在自己已经受
到伤害的基础上,可是只是单纯的伤害,不包含负面状态。
换言之就算他用了优势均有,在身体麻木昏沉的状况下他也只是被那老板揍好玩的。
不行,得先去支援他们,三个人才有机会跑出去,而且没有臭神婆太没保障了,这块土地
上的人有时候根本无法沟通。
阿狼注意到大门被锁上了,他感觉了一下,应该没有不该有的力场附着在上面,从外面锁
的话就没办法开了。
啧啧两声,他看着看起来就很不结实的木板门,又哼哼两声,花了几分钟将铁环塑造为一
把细锯子,直接把门锁的地方锯掉。
轻轻一推,门开了。
事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不过在那之前……他跌坐在地上,要先等麻药退去才行。
太晕了啦……
而且脸也好痛……
※※※
于慊是被敲醒的,一开始觉得自己还在海上漂荡,身体起起伏伏,他还觉得自己被浪潮卷
著撞到了礁石,所以身上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挫痛感,当他脑袋也被这么重重来了一下,他
终于从那迷糊的梦境当中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枝叶并不繁茂的林冠,这里的叶片比较大,枝脉稀疏
,他扭动着身体,发现自己被捆绑起来了,他才想起他们全部被店老板给坑了。
于慊努力伸长了脖子,扭动着他的肩膀想看清楚到底是谁用这么不仁道的方式倒拖着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铁灰色的毛皮,接着是粗壮有力的前肢,再来是仿佛史前巨鳄的
血盆大口。
X拎娘的这三小!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可以和胖兔相比的巨型野兽,是老虎吗?
是吗?
他有点懵了。
叼着他裤管把他倒拖着走的是个大概有一百六十几公分长的野兽,高约一百三十几公分,
全身毛皮是铁灰色的,可是在阳光的折射下,有些地方又呈现深蓝的光泽,是很奇妙的颜
色。
野兽身上有着浅灰色的条纹,脑袋上有着像老虎那样的斑纹,整个看起来像是变种染色过
的老虎……
为什么他会被一只老虎叼著?其他人呢?被其他老虎吃掉了吗?老虎是群居动物吗?
于慊脑袋乱七八糟的,脑中闪现的是对老虎浅薄的记忆,很大只,亚洲独有的,濒临绝种
的,和狼群是竞争对手,老虎一多狼就少,很雄伟霸气的生物,他以前有点喜欢。
他以前就算有点喜欢,也不代表他喜欢被老虎叼在嘴里啊!
老虎的脚程不慢,过大概五分钟,他们离开了林子,于慊耳畔还能听见不远处的海潮声,
浪拍打岩石的巨大声响,还有退去时仿佛要把什么都卷走的摩擦声。
他歪了歪脑袋,看到了一个洞穴,洞穴前方有着一个烧过的火篝残留,烧过发黑的木头,
被扔弃在一旁的贝壳和鱼骨。
这里不可能是老虎的窝,老虎再怎么强也不会自己生火,牠们脑袋瓜没这么好,手也没这
么灵活,最重要的是老虎应该不会剔鱼刺。
他们走近了山洞,老虎脑袋一转,将他抛进了动内,由于全身像是綑肉粽一样被绑住,于
慊的身体惯性地往前滚动,他没办法用手脚来缓止加诸身体的力道。
一双充满污垢脏污的小脚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抬起头往上望,干瘪而满布皱纹的肌理
,再往上,是像植物编织的布,于慊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是布料,看起来比较像是……草蓆
之类的,那块草织布披在一个像极了风乾乾尸的身上,要不是那双眼睛太过犀利有神,于
慊毫不怀疑这是个僵尸之类的。
老人几乎看不出性别,他手上和胸前挂著一串步知名动物牙齿串成的项链手环,他拍拍大
老虎的头,像是夸赞牠一般。“小子,你是地上传得沸沸洋洋的外来人?”
于慊皱眉,老人的嗓音仿佛是被砂石磨过一般,充满了破洞的感觉。“嗯……请问你……
”
老人手上的手杖一敲。“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达成,不然你会死。”
“什么?”于慊眉头皱得死紧,脸上除了不解还带上一丝愤怒。“你到底是谁?”
老人怜悯地瞥了他一眼。“好吧,既然在这个关头你还要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就
和你说吧,反正性命是你的,你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我也无所谓。”
于慊眉头都快可以夹死苍蝇了。
“我是这个地方的一个被放逐的老太婆,我坚持大家应该恪守先灵和神明流传下来的训诫
,但那群人不这么想,自从那些贪婪而丧心病狂的家伙来这里以后,他们决定抛弃传统,
跟循那些外来人的脚步。”
“外来人?哪些外来人?”
“与你们不相同世界的外来人,他们就像冥界中爬出来的恶鬼,没有良心和仁慈,他们挖
走人的心,带走人的灵魂,将这些东西变成他们的玩具,很快你和你的同伴也会这样,变
成没有灵魂和心的魁儡,像是尸体一样的东西游荡在世界上。”老人手上的手杖轻轻敲击
着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我让棘把你带来,是要你明白这件事情,而且发布警告出去
,我等了好久啊……一直等不到外来人。”
“为什么一定要外来人?”
“这里的本地人都没有了心啊。”老人长长叹了一声,双眼盈满了泪水。“我只能寄望你
们啦,那些内陆人太高傲啦,我可没办法进入他们的心。”
于慊还想再问,但一阵天旋地转,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阴暗潮湿的天花板,还有几只
像是蜘蛛和蟑螂的节肢动物在边角进行生死决斗,他转动脑袋,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是才在跟那个老太婆讲话吗?
做梦?
于慊想起身,他看着身上的绳索,很快又躺回地面,他听见门锁被开启的声音,他连忙闭
上眼假装昏睡。
来者只在门口徘徊,没有真正进来,不然以这里潮湿老旧的木质地板一定会有吱嘎的声响
,门栓发出了吱的长长一声,代表门要被关上,就在此时,门外的人忽然踏进了屋内,重
重一声,还有门被撞开到底又弹回来的砰然声响,于慊偷偷瞇着眼看过去。
阿狼手上握著小刀和店老板正对峙著。
“你反应很快嘛。”阿狼恶声恶气地说著。“我还以为我一定可以得手。”
店老板手臂上的袖子被划破了,但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要就是阿狼完全失手,再不
然就是老板防御力惊人。
阿狼的身手显得有些迟钝,动作也飘忽不定,像是喝醉酒一样,于慊明白那是因为药力的
关系,因为他现在也还有着像晕船那样的晕眩感,四肢也难以出力。他挣扎想动,但没办
法,绳索把他綑得牢牢的,这时候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随身准备一把小刀,哪怕一把指甲
剪也好。
阿狼被店老板一拳揍进了屋子内,他滚了好几圈,身体撞上了倒在地上的于慊,两个人都
发出了疼痛的呻吟声。
老板似乎讶异于于慊的清醒,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愤怒地大吼。“那个金毛的小鬼呢!”
他的声音大得可以掀翻屋顶。
这让于慊想起他姑姑抓狂的大叫声,那可以传遍整条巷子。
阿狼把一把小刀片塞进于慊手里,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让那家伙揍你,你分掉他的能
力,这样我胜算会比较高。”
于慊点了一下头,握住刀片。
阿狼爬了起来,扭动着肩膀,老板判断阿狼威胁性较高,他挥舞著肌肉发达的手臂,不停
对阿狼挥拳,很快,也非常有力。冷汗自阿狼额头流下,他一拳也不想去挡。
但不能一直闪,他还在晕,一定得让这家伙能力下降,不然制不住他,这么想着,他一边
挪移,一边靠近了于慊,那家伙还在慢腾腾地割绳子,八成没啥进度,不然这胖子早就冲
过来揍人了。
店老板脚勾住旁边的木梯子往阿狼这边甩了过来,一看这个,闪过去于慊就要遭殃了,可
是不闪他就要惨了,灵机一动,阿狼跳了开来闪避梯子。
木梯砸在于慊身上,他的额头被突出的细刺给刺破了。
而他手上的小刀片也因为身体受到冲击而脱手而出,店老板注意到在地面上闪著反光的小
刀片,愤怒地大吼,他冲过去狠狠踹了于慊一脚,又追击踩踏了好几下。
于慊觉得他内脏都要被踏烂了,要不是即时用力场防御,他肚子里肯定变一团肉泥,但他
还是伤得很重,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著。
然而也因为这个机会,他发动了优势均有,同时也启动了劣势均有。
店老板像是吃了几记闷拳一样弯下身,他抱着肚子干呕著,带着腥臭味的口水黏稠地滴落
,就在这时候,阿狼塑型完毕的匕首狠狠捅进老板的心窝。
咖一声,像是戳到铁板一样,阿狼手指颤动了一下,飞快又往老板的脖子划了过去,但就
像是石头碰石头,除了浅浅一道刮痕,什么也没毁损。
老板阴测测地回过头看他,脸上身上覆蓋有如同鱼鳞一般的甲鳞,每一片都约有一颗鸡蛋
大小,密密麻麻护住了他的要害。
他冷笑着,一拳挥了出去,但因为速度和力道减缓,阿狼可以闪过,看着这个应当刀枪不
入的家伙,阿狼没有了头绪。
阿狼称不上艰难,但也绝不是游刃有余地和店老板周旋,他有点担心,任何能力都是有时
间性的,于慊不可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这和他的意志力精神力还有体力相关,而这方面
他受过的训练太少了。
矿场地下室的经验不足以代表什么,在那里最久是四十分钟,但一场殊死战可能得拖上好
几个小时,甚至好多天,因为有脑袋的人会布局,会营造对自己有用的局面。
乐园这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是因为力场的多样性和可变性,使得战斗变得更加诡谲莫测,
不是单纯一拳一脚那么简单。
于慊看着阿狼防御、游走,不正面对敌,他明白这是必要的,如果手上的武器无法造成有
效的伤害,那么就要减少攻击所带来的消耗和不经意暴露的破绽。于慊解除了劣势均有,
这让店老板受到的伤害不会转嫁一半到他身上,他吃力地伸长脖子看着战况。
连哪时候有人到了他身边都没发现,直到他觉得缚得他手脚肿痛的绳索松开他才惊觉有个
人在他身边。
他回过头去看,来者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身影像是一道影子一样无声滑开。他像是一
匹布被风吹走那样飘渺,也像一弯溪水绕过弯曲的水道,流畅而自然。
要不是于慊的眼睛已经捕捉到了,他不会觉得对方就在这里。
收回视线,他紧张地看着阿狼,阿狼似乎也没察觉到屋子中多了一个人,这让于慊更对鹊
的身手和来历感到惊疑,当然他可以解释成因为那两个人正在紧张的对峙,像是两头不停
用犄角对撞的公牛或者公鹿,因此无暇他顾,但这说不太通。
因为他们固然是在对战,但并不是完全投入,到现在还处于试探摸索的阶段没道理屋子内
多了一个人他们没有察觉。
这只能解释:要嘛这是鹊的能力,要嘛这是鹊的本事。
鹊冷眼观看着战局,手上的小刀隐匿在手掌和衣摆之间,他不会愚蠢得让反光暴露他的踪
影。他看着阿狼徒劳地用他迟钝的兵器去攻击男人,看男人怎么用雄厚有力的拳头回击,
他当然也注意到男人身上不寻常的鳞甲,或许这就是阿狼久攻不下的原因。
他目光和于慊交会,交流了一个他不知道对方懂不懂的眼神,他也不敢奢望这个总共才见
了三次面,相处不超过一个月的人跟他有什么心灵默契。他总是单干,如果给他足够时间
他有自信可以拿下这个男人,可惜他现在时间不够了,他得寻求帮助。
于慊收回视线,他身上的绳索已经松脱,他轻手轻脚地把身上的束缚剥下,虽然他还在晕
,手脚也不算有力,但给鹊制造一个机会还是办得到的,他没有贸然爬起来,而是小心翼
翼地蹭著,直到他觉得够近了,他和男人还有鹊之间形成一个三角的形式,他暴起冲撞了
男人。
优势均有的状况男人的一半力道在他身上,一定可以把他撞倒,用尽所有力气一撞,店老
板如预料地往后踉跄摔跌,因为没有任何防备的他在没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稳如磐石不动
。
就在此时,金光一闪,穿透过了他身上的鳞甲,刺穿了咽喉,让他连垂死的嘶号都无法发
出。
阿狼一脸吃惊地看着鹊,仿佛他是鬼一样。他也确实这么认为,他怀疑这是不是他在做白
日梦,鹊哪时出现在这的?还有,他的兵器为什么可以捅穿这活像披上铠甲的大海狮身体
的?为什么可以轻易突破他力场营造而出的鳞甲?
鹊抽出刀子,没心思和阿狼开玩笑,他靠在墙壁上喘着气,眼神有瞬间变得空洞涣散,就
连声音也变得虚无。“快、我们要快走,很多脚步声过来了……”他运用着最后的敏锐察
觉到了逼近的危机。“走。”
于慊挣扎地爬了起来,他晃了两下,阿狼虽然状况也不好,但他看的出来鹊很不对劲,像
是吸毒狂HIGH之后的虚脱,他架起少年的肩膀,半扶半拖地走出了门口。
于慊自己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优琵卢呢?”于慊问。
阿狼啧了声。“没时间管她了,我们杀了一个人,这里的居民一定会把我们碎尸万段,你
还是想想我们要往哪逃比较实际。”
他们根本不认识路,还能往哪逃?逃往海边是不明智的,他们要是没有船票肯定上不了船
,而且他们才刚下船,如果他们昏迷不超过一天,那么他们最少要等上半个月才有下一个
船班。
他们也不可能靠自己力量用划桨的方式划回遗民之地。
他们只能选择往内陆跑,绕开了建筑,往林荫遮蔽处跑。
景象在晃动,晕眩感让于慊恶心作呕,但他忍下那股难受的冲动,压抑住停下迈动脚步的
渴望,不停逼迫自己往前狂奔,半人高的宽叶植物划过他们身体,发出了刷刷的声响,还
有奇怪的蛙鸣,听起来像是有个大气球正在牠肚子里膨胀一般。
脚下踩的是半泥半沙的土地,这意味着他们会留下自己的足迹,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奔跑、快跑,即使于慊没有感觉到追兵,但他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像是面临狮群捕猎的
羚羊群,不停跨越一道又一道的障碍,运用全身的肌肉和力量,试图努力地逃离死神和命
运的摆弄。
本来阿狼是在他前面的,但或许是出于畏惧,他超越了拖扛着鹊的阿狼到了前头,所以变
成了他在领路,慌不择路应该是他们的写照,但不知为何,于慊像是被指引一般,也像是
对这段路感到熟悉,他穿梭在草丛和树丛之间,直接撞进了一大丛野草,像是有一匹失控
的野马拖着他前进。
他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他觉得他应该走这里,哪怕身后的阿狼干谯他好路不走干嘛自找麻
烦,他还是坚持这条道路。
直到他看到高耸的树木宽阔的叶片,他才想起为什么他会这么做,这里和他梦境的林子很
像,太像了……
那只老虎就是走这里的。
于慊了悟过来。
第十八章 处境
穿过林子,他们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的岩块,严格说起来那应该是远方一座山丘的一个
延伸,石层像被锉刀整平过一般,但并不是完全平顺,真要说就像用美工刀削出来的铅笔
头一般。
在这巨大的山壁之中,有一处特别不一样,其他地方要嘛光秃秃,要嘛杂草长得特别茂密
,有个地方则像是被打理过一般,那里甚至还种了棵弯弯曲曲的树,结瘤凹凸,像是皮肤
受到严重伤害的老人。
在那棵树后方,若有似无地透出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深幽,草正在晃动,一阵冰冷的风从
那里吹拂出来。
于慊知道那里肯定是个深洞,他迟疑地回头看了眼林子,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阿狼的手
推了他一下。
“发什么呆,快过去,难道还要等那群人过来吗?鹊说的没错,那群人在围聚过来了,而
且他们藏匿了自己的脚步声,快,他们可能要包围我们了。”
于慊点点头,跨过倒在出口的树干,脚踏在沙地之上。一出林子他们才发现太阳要完全落
下去了,海面一片橙红,这意味着他们昏迷极可能不超过一个小时,不然天色不会还这么
亮。
“可恶,东西都放在那间旅店,没有火。”于慊咬牙说著,他踉踉跄跄地走在沙地上,拨
开洞口的草,里面传来了哺乳类排泄物的臭味,他不禁想里面要嘛是老鼠虫子的窝,要嘛
就是蝙蝠的。
他没看到梦中的篝火,也没有什么老虎。
阿狼在口袋摸了摸,摸出了打火机,他将东西扔给于慊,把要滑下去的鹊扶好。“这臭小
鬼,还蛮沉的。”
弹开金属盖,打火机自动发出了幽微的火光,那照亮了洞穴的模样,这个洞穴出乎他们意
料的深广,说是自然形成的有点不可思议,可是洞内并没有斧凿的痕迹。
他们小心地走在布满青苔和碎石的地面,偶有虫子在他们脚边爬过,随着他们的深入,洞
穴的蜿蜒程度也让他们不禁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前行。一来他们不知道会通去哪,二来他们
也担心村子内的人要是抄到另外一头包围他们怎么办?
“还要继续往内走吗?”于慊皱着眉问。
阿狼也很犹豫,他觉得这个洞穴深得不像话,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继续走,天色要黑了,再
往内走要是有什么危险他们也没办法应付。
要是里面住了超大吃人蟒蛇怎么办?
“先停,我们待在这里就好,你在这里照顾鹊,我到洞口去探探状况,他们要是追过来,
我就赶回来和你会合,我们也只能继续往内走了。”将几块石头用脚拨开,阿狼把肩上的
鹊放了下来,让他靠着洞壁休息。
“这样好吗……”
“没有办法了,我会机警一点,有不对我会大喊。”他看向深得看不到底的黑暗,轻叹了
声。“谁知道这块土地有什么吃人怪物,我觉得这个洞不太寻常,搞不好里面有什么我们
没办法对付的东西,这家伙现在又这样,我们不能随便冒险。”他脚踢了鹊的膝盖一下,
对现在处境也很无奈。
于慊也只能点头答应,他将打火机交给了阿狼,告诉他有危险一定要回来,绝对不要冒险
。
阿狼嘲笑他是怕黑的小妞。
看着阿狼的背影,于慊才发现黑暗多么可怕,一丝一毫的光亮都像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标
把,如果有个敌人埋伏在这里,看到阿狼的火光马上就可以锁定他了。
于慊用衬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告诫自己不能放松,但盘旋在身体深处的疲惫和药性
不停催眠着他,呼喊著让他稍微闭上眼小憩一下,一边大喊不行非常危险,一边又甜蜜地
安慰自己阿狼会大声告诫他危险的。
就这样两边拉扯,他用力抹了一把脸,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昏过去的鹊身上。摸索著石块
和锐利的壁面,他手碰到了鹊的肩膀,然后摸着他额头,这时才发现他居然在发烧,身上
全部都是冷汗。
居然在这时候病了?
水土不服?
于慊佩服自己都在这种时候还能发出这种惊叹。
拿着打火机往洞口走去的阿狼速度非常缓慢,他也明白一旦他暴露在敌人视线之下,他就
完蛋了,所以当他感觉一下距离,在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关掉打火机,贴著石壁
慢慢蹭著出去。
他以为应该外面围着一圈人,最不济也会有足以把这个小村烧十次的火把亮着,但都没有
,这让他觉得非常奇怪和不解,他伏低身体把自己藏在茂密的草丛之后,张大眼往外张望
。
是有人,而且人不少,可是那些人好像是一群被一条无形水线隔离开来的蚂蚁,始终不敢
跨过来一步,全部聚集在树林那端,火把光芒明灭著,明明走过来就可以抓捕他们了,他
们却始终围在林子之内。
好像这里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样。
该不会这里真的住了什么鬼东西吧……
阿狼心里直翻白眼,对他们的倒楣感到厌烦。
观察了十几分钟,确定他们真的没有过来的意图,阿狼觉得再看下去也没意思,不如回去
和于慊他们会合,好好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这么想着,他慢慢退回洞内,在转过一个弯后
,他打亮了打火机,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好好看看这个洞壁。
上面有着奇怪的颜料,青色的、红色的,像是壁画一样,可是已经斑驳得看不清楚,加上
这里临海潮湿,根本别奢望什么东西可以保留下来,能有一点点痕迹已经不错了。
看不懂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阿狼把这发现抛到脑后,这里面除了青苔没有其他植物,一点
点小草也没有,反而虫是不少,可是也没看到蛇。走回他们停留的地方,他翻了个大白眼
。
于慊和鹊歪在一起呼呼大睡着。
妈的,这两个王八蛋!
关上打火机,他随便窝在一个位置上。算了,现在这状况继续往前走也没好处,既然他们
两都撑不住了,那他也睡好了。累死了……
闭上了眼,阿狼一下子就沉入了梦乡,睡得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来,他觉得麻药的药效减缓很多,他不再晕眩无力,只不过副作用也开始了,
他开始有点头痛。打开打火机,他看了眼于慊和鹊的位置,鹊还在那里,于慊却不见了,
这让阿狼有点不满。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疑惑,没有打火机,那家伙能去哪?
没多久,他看到一团火光从通往深处的那一端照了过来,他爬起身戒备,光影之间,于慊
的身影走了出来,看他醒来也没有多讶异。
“你去哪了?”阿狼问,目光随即被他手上那大叶子装着的小果实吸引,他知道这个,在
工厂附近也有,是一种有点酸的果实,可以吃,厨房的人会摘很多这个去做菜,也会作成
小零嘴给工人取用。
“找吃的,顺便探探路。”于慊把他做的简单火把用地板的石块固定住,让火把离他们远
一点,以免燃烧的黑烟直接扑面而来。
他的衬衫理所当然报废了,因为撕烂绑在那根木棍上了。
“前面有什么?”接过于慊分享的部份果子,阿狼直接扔了颗进嘴里咀嚼。多汁是这种果
实的特点,吃起来有点像樱桃,可是果肉没那么饱满,硬要说口感比较像是橘子之类的。
甜味让他苦涩的口腔好过一点,水分多少润泽了干涩的喉咙,虽然一开胃这样一点份量根
本不够填饱肚子。
于慊塞了一颗在嘴里,咬咬。“前面大概走三百公尺,有出口。”
“咦?出口?那有人堵在那吗?”
“没有。”于慊答。“那里……”他迟疑了一下。“比较像是一个祭坛,四周都被山壁围
著,是一条死路,不过那里有水源也有植物,还有一些石头堆出来的祭台吧,应该是某个
民族的祭祀地点。”
“太怪了吧……”阿狼把两三颗一起塞进嘴里。“鹊呢?他还好吧?”
“他还在发烧。”于慊叹了声。“我们一起把他带到那个地方,让他喝点水,不然这样烧
下去肯定变阿达。”
阿狼点点头,吃掉手上约二十多颗的小果子后,他拍拍手站起身,负起鹊,对于慊抬抬下
巴。“还不走?边走边吃啦你。”
于慊拿起那根烧得差不多只剩一点点火光的火把在前面带路,道路其实也很简单,就这么
一条,连岔路都没有。“我觉得这应该是天然生长的洞穴,通往我讲的那个地方,上古的
人纯朴迷信,会用这个地方当祭祀地点也不奇怪。”
“是喔。”阿狼应了声。“我昨天出去探路,本来以为他们会埋伏在洞口,可是蛮怪的,
他们不敢靠过来,该不会是害怕这个地方吧?怕冒犯?”
“我看过这里面,没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虽然四周山壁高得根本爬不出去,可是蛮安全的
,在这里呆个四五天不是问题,应该没有什么会让他们不敢靠近的生物吧。”
“他们这种人对迷信都怕得很,不然也说不通只要追进来就好,干嘛还不进来,明明鹊溜
了的时候那个老板气得要命。”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于慊忍不住问。“为啥你们都没被绳子绑着,就我被绑着?”他
明明就最弱绑他干嘛?
“屁啦,我们都被绑着,只是被扔到不同地方,我是自己脱困的,鹊应该也是,就你傻傻
睡得四脚朝天,菜菜子!”
于慊撇嘴。“我也要去搞把武器来,赤手空拳太亏了。”
“你傻啊,人家要迷昏你肯定把你武器搜走,带着有个屁用。”
“也是……不过我还是要去弄把小刀来。”于慊坚持。
走着,前方渐渐透出光亮来,还有丝丝的凉风,那稍微减轻了他们感受到的潮湿感,那种
感觉就像是走在浓雾当中。穿出了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潭的水,于慊所叙述的真的太
保守了,这里大概有一个操场大。
一块地方散布著石头堆,有金有银,还有一些骨头,杂草丛生中本该辉煌或者肃穆的地方
也变得败落,其他地方被绿意遮蔽著,一个可以被称为水潭或者小湖的水域呈现在他们面
前。
阿狼大大松了口气。“你喝过那水了吗?咸水还是淡水?”
“淡水。”于慊答。他将火把弄熄,这里已经有日照了,不需要照明工具。
在及膝的草堆中穿行,他们到达水边,阿狼将鹊放了下来,掬了把水洗了洗脸,又把脑袋
埋进去大喝了好几口,灌入体内的冰凉感让他舒服地赞叹著,抬起脑袋,甩甩头,他擦掉
脸上的水渍。“在这里可以撑好一阵子,等我们体力恢复再来考虑怎么突围。”
于慊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还是要预防他们进来,我们没地方跑,等于被关进死
巷子里。”
阿狼耸了一下肩膀,对这悲观的假设不抱意见。
于慊将鹊放平倒在水边,用叶子接了点水抹在他嘴唇上。
“你也太秀气。”阿狼哼声,用力地摇著鹊。“小鬼、臭小鬼!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你是
想睡到进棺材吗?”
在阿狼噪音和身体双重攻击下,鹊呻吟了声,痛苦地睁开眼。他全身像是灌满了不属于身
体内部的水一样沈重,内脏发胀,脑袋晕眩疼痛,就连五感都迟钝得不行。“干嘛……”
“喝水啦。”阿狼说著,拉起他脑袋直接塞进湖水里。
鹊想反击,可是他没有丝毫力气,只能顺应阿狼的压迫,大口灌了几口水,他脑袋才被拉
出水面,他轻咳著,呛到的水从鼻腔流了出来。“妈的……杀了你……”
阿狼哼声。“等你恢复了再来大声。”将人靠在一棵树下,他看看湖水。“欸,里面有鱼
吗?”他问于慊。
“我怎么知道……”
“我下去看看,你照顾他。”说著,他脱掉围巾长裤内裤,直接跳进水里,然后在水里像
个兴奋的小鬼一样大叫着。“超爽啦!”他深吸了口气,潜下水去。
在岸上,于慊塞了一颗果子在鹊嘴里。“记得咬啊,别含着,你要吃点东西。”
鹊懒懒地咀嚼著。“这哪?”他虚弱地问。
“不知道,我们逃出村子后跑进来的一个洞穴,那些村人不知道为什么没追过来,应该可
以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于慊答。“你呢?怎么忽然病得这么重?他们不
会把你冰冷冻库吧?”
“后遗症。”鹊回道。“我的能力,只要非自愿的昏迷,身体就会自动恢复,而且所有素
质都会成长,好让我可以逃命,代价就是十五分钟后就倒了,还会虚弱三天。”
“那要是没逃掉怎办?”
“等死。”鹊瞥了他一眼,张开嘴,示意他还要。
于慊投食两颗进去。“你那小刀到底啥材质?也太厉害了。”
“是另外那世界的东西。”虽然味如嚼蜡,但甜味的刺激还是让鹊觉得稍微好过一点。“
我的救命恩人留给我的,我没在这个世界找到类似的东西。”
“感觉你也很曲折。”于慊笑了笑,把剩下的果子塞在鹊手里。“你吃吧,我四周看看。
”
鹊用眼睛和他告别,瘫在那里继续吃他的小果子。
※※※
就探勘的结果,这里最少也荒废了二十年,那些石台子都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于慊一个用
力还可以凹断一角,这里没有什么有危险性的动物,植物种类也不多,他对这里的野外了
解不多,也不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行。
走回鹊躺着的地方,阿狼已经上岸了,正用着他造出来的刀在处理他抓上来的鱼。
“有发现什么吗?”阿狼头也不抬地问,他俐落地将鱼去鳞掏内脏。
“没有,这里感觉被废弃了。”将又摘回来的小果子给了鹊,于慊拿过鹊的小刀,开始整
平周遭的杂草,好让他们能有个地方生火烤鱼。
割掉大部分的草,又从水边搬来大小适中的石头,堆叠成一个圆,他打算做一个最简单的
篝火,好让晚上他们有个火可以照明取暖,也可以驱逐一些惧光的生物,不过他也蛮担心
会吸引很多虫子。
“那个。”鹊手指著一棵树。
于慊回头看了过去。“嗯?”
“那棵树下面那个植物的根,挖出来。”
“啊?”被莫名其妙地指挥,于慊比著一株爪形叶片的植物。“这个?”
“另外那个,叶子锯齿状的。”
“这个?”
“嗯,挖出来,根可以去腥。相信我,鱼直接烤你没办法吃,没有酒和盐巴调味,腥味重
得让人想吐。”
于慊如言挖出了那株植物的根,他讶异于这看起来像杂草,叶片也不茂盛的东西根居然这
么长,说起来有点像山药,不过又不太一样,他顺着根的生长往下挖掘,挖半天才完整地
将植物拉出来。
“去水边洗一洗,不要去皮,直接削片,等等塞进鱼肚里。”鹊指挥着。
“你对野外还蛮了解的嘛。”在一旁的阿狼笑着。“普通人谁知道这鬼植物可以干嘛。”
鹊瞥了他一眼。“我得自己找吃的,在野外。”他淡淡地、避重就轻地带过了话题。“而
且我现在有腥味的东西肯定吞不下去。”
就这样,他们渡过一晚,到隔日鹊的虚软无力状况减缓很多,但还是病恹恹的。
“喂,你们看过这个石台了没?”阿狼对慢腾腾走在后面的两个人问。“于慊,你有看出
什么吗?”
“怎么可能看出什么,一堆石头而已。”
阿狼用脚拨开那些零散著的石块,上面有些颜料浸染的痕迹,地上还有着碎骨,杂草和岁
月掩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就像油漆一般刷上一层让人难以洞穿原始模样的色彩。
鹊蹲下身研究著那些骨头,他拨开杂草,注意到这些骨头的共通处。“这个应该是同一种
动物。”他说著,招招手让于慊过来帮忙。“把这骨头拉起来,不然就把其他的土拨开。
”
于慊握住一个像是大腿骨的东西,用力往后拉,地面有稍稍隆起一点,但似乎骨头埋得有
点深,他没办法马上就将东西拔出来。
深吸了口气,懒得在那边慢慢清了,他一鼓作气往后用力,植物的根茎传来了断裂声,还
有东西摩擦的声音,于慊因为反作用力往后摔,一支小碎骨刺进他大拇指下的那块肉,痛
得他倒抽一口气。
阿狼吹了声口哨,环视著被于慊拉出来的庞然大物。“这看起来有点像牛。”
鹊翻了个大白眼。“牛你老母,你看看骨爪好吗?”
“这样我哪看得出来是啥鬼!”阿狼反驳,他看着那蜷缩在胸骨之前的前肢,可以判断这
只野兽死前应该不是被杀,因为牠很安然地像母鸡孵蛋那样把自己的前肢收进胸口。
这动作看起来不是狗就是猫吧?
有这么大的猫?
“老虎啊?还狮子?”阿狼问。
“我哪知道,不过应该是猫科动物。”鹊漫不经心地说著,他回头看还在那边拔刺的于慊
。“你还好吧?”
“还好……”于慊脸都皱起来了,按著血流不止的手掌,有想骂脏话的冲动。伤口不小,
血流个不停,哪怕他用衣服用力压住,还是不停渗出来,血滴在绿叶上、泥土里,他只好
用力将伤口缠住。
“看来这个祭台下面也没有什么隐藏通道。”阿狼将头枕在手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我
说接下来要怎办?跟他们耗?”
“那不现实,他们人那么多。”鹊说著,他看着这里的环境,虽然蚊虫恼人,可是也不是
说真的没办法生存,他目光忽然被湖水吸引。“这个是淡水,说不定有地下河,你探过了
吗?”
阿狼一脸你在说笑吧的神情。“你知道这湖有多深吗?”
“如果有地下河我们就有机会顺着河水出去。”
“前提是我们没窒息死。”阿狼反驳。
于慊坐在地上,看着他们两,又将视线放在那个庞大的骸骨上。其实骨头没有埋得很深,
只是骨头本身很重,他才没办法马上就拉出来。如果这真的是猫科动物,该不会就是他梦
中的那头老虎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回忆那个梦的内容。
详细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迷迷糊糊被老虎叼走,走来了这里,一个老太婆告诫了他些
什么,可是告诫的内容他想不起来了……
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忘了。
经过那场打斗还有逃亡,加上药性导致的昏沉,他不记得这种没被放在心上的事情很正常
。
可是那似乎和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关。于慊眉头紧锁,对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感到些微懊恼
。
“算啦,等明天再来烦恼吧。”阿狼忽然说,他歪头看向鹊。“你要到明天身体才算康复
对吧?”
鹊耸了一下肩膀。“大概吧,通常后遗症都比我设定的条件糟糕很多。”
“亡命之徒。”阿狼淡淡地撇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陈述现况,还是在描述鹊这个人的经
历。
第十九章 梦&老虎
他们用白天处理过的树枝点火,烧起一个取暖和照明的小火堆,经过第一天惨不忍赌的夜
晚后,他们已经有了经验。潮湿的树枝燃烧会产生许多黑烟,呛得人没办法靠近,他们只
好自白天将树枝就先烤干,或者拿到太阳晒得到的地方晒干。
鹊窝在一边睡得很熟,他的身体状况虽然好转,但也不到马上就生龙活虎的状态。既然周
边两个人没有恶意,也不会抛弃他自己溜走,那放松自己好好睡觉就成了一件必做的事。
于慊歪在一棵树边,脑袋一点一点的。他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可以呼呼大睡的好时机,在
面临极可能要在这边待很长时间当野人的威胁,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想对策的,可是疲
惫让他没办法想太多。
就算睡过了休息过了,那也不算真正的放松,这导致他总是维持在疲惫的状态。
阿狼倒是很豪迈,四肢开开地睡到打呼。
和这家伙比,于慊真的觉得自己纤细很多,无管心思或者其他什么的。
闭上眼,于慊放松下自己,调整一下位置让自己可以睡得更舒服些。夜风从高处吹拂下来
,湖泊的浪潮声、林子中叶子婆娑声,小型哺乳类动物挖洞的声音,虫子的鸣叫声,还有
靠近岸边的鱼儿拍水声。
宁静而又吵杂,这是到了夜晚静下心才听得见的天籁。这些声音规律也凌乱,就像是远古
人民的歌谣,让人分辨不出节奏的点还有旋律,就在以为只是散漫毫无意义的声音组合时
,却又能听出意味隽永的节拍。
慢慢的,他睡了过去,让风成为他的薄被,土地成为他的床舖,粗壮的树根是他的枕头。
梦中,他在林子当中没命的狂奔,叶子刮过他的脸颊带来刺痛感,脚底板因用力奔跑在崎
岖不平的陆地上而疼痛,肺部像是要喘不过气一般。他跑,一直跑,耳边盈满的是自己的
喘息声、心跳声,跳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或者从嘴里吐出来一样。
腹部也一阵一阵缩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踩踏着。
不要追我了、别再追来了!
他心里咆哮著,不时回头看,村子里的人拿着火把追赶在后面,优琵卢的脸居然混在里面
,她高声呼喝,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呐喊,仿佛在指挥众人来抓捕他。
这让于慊心里感到绝望和悲伤。
他觉得自己是非洲草原上的笨重猎物,跑不快也飞不起来,身后一大群鬣狗群在狩猎他,
只能够更卖力地跑了,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的同伴甚至抛弃了他。
叶子的锯齿边磨得他的脸和手很痛,他忍不住挥动手臂想打开那些叶片,忽然,他的手像
是撞击一个柔软的毛皮里,这让他疑惑了一下,那柔软的东西拱了拱他的脸。
于慊幽幽从深沉而可怕的梦境中转醒,他张开眼,睡意未退地看着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生物。
对方的眼睛像是铜铃一样,灿金色的,在夜色中闪烁发光。
于慊用力地倒抽一口气,所有瞌睡虫都跑光了,人也马上弹了起来。那头老虎!是那头钢
铁色的老虎!
他左右张望,想找那个老太婆,但没看到人。他怀疑这是不是依然是他的梦境,他目光四
处逡巡,找不到鹊和阿狼,这让他紧张起来。他没有开口,也没尖叫,只是看着老虎本身
,看牠想做什么。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发出了悉悉刷刷声响,他甚至不敢把脑袋转过去,他怕自己一转移注
意,老虎就会直接含住他大脑。
那是多么滑稽而可笑的画面啊……
在叶丛后走出来的是梦中的老太婆,于慊这下可以确定这是梦了。他余光瞄著老人以缓慢
的步伐走到了老虎身边,摸摸了牠的大脑袋。仿佛反馈她的情感,老虎也用头蹭了蹭她的
手掌。
如果比例修改一下,这会是一副很温馨的主人与宠物的互动画面。
“你把自己献祭给了祖灵,血液的力量让我能够再次走到你的面前。”老人沧桑沙哑地说
。“你似乎遗忘了我交给你的提示。”
于慊皱着眉。“那么能否请您说得更清楚一点?我无法理解您言词中要表达的意思。”什
么献祭什么力量?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于慊想不起来。
“将鲜血奉祀给先灵的勇士得以承继力量和勇气,虽然我非常舍不得,你也不是我的族人
,但这么多年以来,骸骨没有染上别人的鲜血,我也没办法判断这合不合规矩。”老人捏
著老虎的脖子,像是在替牠按摩一般,那只大老虎缩著前肢,舒服地瞇起了眼。
“我想了非常久,生命的传承已经中断了,精神和文化是远比生命还长久的存在,这是生
命的支柱,就像老虎狩猎的技巧、捕猎的种类,老鼠躲避天敌的方式,避冬的智慧,这些
都是超越生命经验的更珍贵的东西。”老人喃喃自语着,声音惆怅。
于慊安静聆听着。
“我的族人已经远远地走开了,他们再也回不来啦,我只能把这大家伙交给你了。”老人
拍拍老虎的背,发出了咚咚的声响。“你听清楚了,牠的名字是棘,是我族的守护兽,是
我们的图腾,我们的灵,是我族精神的汇聚,我现在把牠交给你……”
“等等,妳是要我养这只老虎?”
老人宁静的眼睛注视着他,无声地。
于慊一脸犹豫。“先不谈这件事情,我想先知道,为什么是我?我的两个同伴应该也是很
好的人选吧?而且这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是我在做梦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他们两个当初清醒得太早,棘还来不及挑选,而且你是最弱的,棘可
以轻易带你来,我只是要传一个口讯给你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要把老虎给我?”
“是棘。”
于慊点点头,不想和老者争辩称呼问题。“为什么要把棘给我?”
“因为你的鲜血滋养了牠。”老者说道。“这是规矩,勇者的鲜血沾染上骸骨,将可以成
为下一个海族的酋长,而棘也会依归在他的身边。”
于慊想起来了,早上被骨头戳了一个大洞,流了一堆血……
“可是这样很怪吧……”他还想讨价还价。
老人却摇头。“听好了,外来人夺走了大部分人的灵魂,他们买卖灵魂,收割灵魂,灵魂
是珍贵而不可亵渎的,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力量阻止他们,我不会要求你要去击败他们,我
只希望你能将这个口讯远远传播出去,让真相和警告随着风吹往内陆,让所有人能戒备起
来,不要像海族一样,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失去了心。”
老人看向了棘,目光有不舍,有感叹。“这孩子会陪伴着你,你不是勇者,你没有充沛的
勇气,没有为所当为的勇气,也没有正义,我闻得出来,听得出来,感觉得出来,你和那
些外来人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没有一定要维护的东西,可是那都不要紧。”目光转向了于
慊,是慎重而庄严的。“你只要信守承诺这就够了。”
于慊想了想,他觉得只有答应一途,姑且不论其他,他们本来就要逃离那些人的掌握,他
们可能要往另外一个海岸逃,沿途他们也可以把讯息放出去,让其他人提高警觉,也可以
借此得到一些帮助。
他点头。“这我可以答应妳,只是把讯息传递出去?”
“你只要告诉他们,外来者摘取了心,从心中榨出了灵魂,活着的人变成了怪物,听从他
们的指令,即使杀掉了外来人也没有用,因为没有心和灵魂的人连树木都要不如,以海族
姿妲的名义,将这个讯息奉献给其他部族。”
于慊嘴间喃唸著海族姿妲,想着这应该是一位领袖或者是部落中非常重要的神明名讳,否
则不会被增添到这段话当中以增加重要性和可信性。
老人推了老虎一下。
棘站起了身,走到了于慊面前,舔了他的脸一下。这让于慊了解梦中为什么一直有利齿的
叶子划过自己脸的感觉了。
他看了老人一眼,接收到对方慈善和鼓励的视线,他抬起手摸了摸棘的脖子,学着老人那
样揉揉他的后颈。
老人欣慰地点着头,慢慢消失在于慊面前。
于慊还想再多问些问题,却发现老人消失后,棘也消失了,他疑惑,但很快他就醒了过来
,被炽热的阳光给晒醒了。
他呻吟了声,爬了起来,阿狼已经脱光裸泳去了。鹊将脚泡在水中,嘴巴叼著一根草。
“你醒啦?睡得可真熟。”鹊似笑非笑地说。“还狂说梦话,什么别追我了,干嘛,梦到
被谁追?吕怀馨吗?”
“闭嘴……”于慊揉着脑袋,觉得自己还是没搞懂这场梦境的真正意义。“我也要去洗澡
,你吃过了没?”
“还没。”看于慊把自己脱光跳进水里,鹊想了想,也把自己扒光进入湖水中洗澡。
两天没洗都要馊了。
※※※
于慊分享了那个梦,把两个梦的状况说了一下,让阿狼和鹊提出一点建议。
阿狼啃著从树上打下来的鸟肉,舔了舔嘴边的油渍。“可是她还是没说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前提是要出去吧,只要能出去我就去组个大声公沿途放送。”
“没错。”鹊附和。“你没问她这里有没有地道吗?”
那种情况谁会记得要问这个啊……“她忽然就消失了,我没机会问更多。”
“是吗……如果这是祖灵,搞不好外面那群人怕的就是这个喔,就算灵魂没有了,深刻在
记忆中对于祖先和神灵的畏惧还是凌驾于被操纵的意念。”鹊舌头一卷,将鱼肉中塞著的
根块叼进嘴里。
“不知道优琵卢她家的祖灵长啥样子。”阿狼忽然说。“她好像跟我说过她部落的图腾是
老鹰,四个翅膀的老鹰。”
“这样翅膀不会相撞吗?”
“我哪知。”阿狼扔掉鸟骨,站起身。“我要到外面探一探,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
鹊对他挥挥手以示祝福和告别。
于慊啃着他的鱼骨,咬碎了烤得酥酥的鱼尾巴。可以的话他也想快点离开这里,三餐鱼、
鸟、老鼠,配料是快被吃光的果子还有一些植物涩涩的茎,或者苦苦的叶片,还有那个味
道有点辛的根块。
拿着打火机走在洞穴中的阿狼提高了戒备,手上手环也提前变化为刀子的型态,他握在手
里,一旦有人袭击他就能反手反击。他一路走过去,没有什么埋伏,他关掉打火机,溜到
了洞口往外张望。
阿狼看到还是有一两个人在林子内盯哨。思考着这一两个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办法马上放倒
,只要不让他们发出通知同伴的讯号,应该有机会可以摸出去。如果他们不敢靠过来,也
不是不能模仿水鬼摸哨,一个一个慢慢消磨掉他们战力,直到他们认为与其继续和他们磨
不如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走?
不过前提是他们不是诈降,假装没人实际上又做出埋伏。
不过能宰几个出气也不是坏事。
阿狼如此想着,嘴边勾著恶意的微笑。
在洞穴的另外一边,于慊和鹊正在做饭后散步,虽然他们吃的根本称不上饱。
“你想我们有多少机会离开这里?”于慊问。
“不知道。”身体恢复了大半,虽然还是有种懒洋洋的感觉,但也不像前两天那么虚软无
力。鹊随手摘下一片长梗的叶子,灵巧的手指几个动作凹折,那叶子变成了一只小猫的样
子。“到祭坛那边走走吧,既然那位祖灵说你接收了这个部落的守护兽,你就应该把牠带
在身边,不然会遭受怨灵的反噬喔。”
“真的还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这里的事情。”鹊笑着,随手把小猫扔开。
他们走到了祭台边,于慊伸手抚摸著那只不知道死多久的老虎骸骨,棘,是叫这名字吧。
他看着老虎嘴间的利牙。“你想我有没有办法把牙齿撬下来?”
“做匕首的话太小支了。”鹊理所当然地说,好像他常干这种勾当似的。“基本上没经过
特殊处理,骨头不适合做利器使用。”
“我只想做个纪念……”
鹊耸了一下肩膀,把金色小刀抛给了于慊。“那就做吧。”
接过刀子,于慊在兽头上比划著,最后择定一个角度,他手上的刀子凿进牙齿与牙齿的
衔接触,将虎牙给挖了出来,这时候他还是要赞叹一下鹊的这把小刀,虽不说像是在挖海
绵蛋糕,但也可以说是在挖方块酥了,好像在这把刀的锋利坚固之下,所有硬物都难撄其
锋。
就在他把牙齿从骨骸上拔下来的瞬间,他耳朵传来一声深邃而遥远的虎吼,像是穿越了时
间、空间,在这个瞬间到达他的身边,那是种苍茫而辽阔的感受,虎声象征著原始的本能
和力量。
那让他一阵一阵的晕眩。
“喂,你还好吧?”
于慊回过神,迎视著鹊疑惑的目光,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行。“没事。”注视著躺在自己
手掌间的虎齿,他心里有种奇妙的共振感,即使听不到、看不到,找不到棘的身影,但他
知道牠就在这里,和他在一起。
这种感觉超出了理智和感知,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温暖,像是一个无声陪伴他的伙伴,
驱逐了孤寂和茫然。
将虎齿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于慊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东西把虎齿绑起来戴在他胸前。
“你还是先放在口袋内吧,等回遗民之地再找个手艺好的工匠替你凿磨,现在没那个工具
,草绳也不结实。”鹊说著。
于慊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担心自己浅浅的裤子口袋会让东西掉出来,不过他还是听了鹊的
建议,把东西装进口袋内,再三确定不会掉出来。
就在这时候,阿狼回来了,找到了他们,脸上露出得意洋洋,标准要干坏事的表情。“欸
欸,我有个主意。”
他这么说著。
“现在外面只有一两个人看守,我们应该有办法可以宰掉他们。”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像
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算盘上的珠子。
鹊抓抓他的头。“杀了两个能干嘛?激怒他们?”
“只要他们不通知同伙,我们应该可以趁机跑掉。”阿狼说道。“你也不想再待这儿了吧
?还没吃腻鱼啊?”
鹊想了想。“都可以啦,不过再等两天吧,等我身体更好一点。”
阿狼看向于慊,想征求他的意见。“就做吧。”于慊很坦率地说。
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他们三个臭男人又不是长发公主被困在高塔上还有白马王子会来救
人,除了砍人自救没其他脱危方式了。
之后的两天他们都会回到洞口去观测状况,对方换班的时间非常不固定,几乎没有规则,
好像想来就来,想换班就换班,这让他们摸不著头绪。
“这家伙走得也太自然了吧?”于慊皱眉。“要是下一个没来怎么办?”
鹊比了比林子的另外一端。“来了。”那里来了换班的人。
“奇怪了……怎么可能?”阿狼抓着头发。“他们难道有心电感应?”
鹊的眼珠转了一圈。“反正都要杀,管他们这么多。”
阿狼看了他一眼。“实践出真理,试试就知道。”
于慊懒得理会他们那种鸡同鸭讲的默契。他们退回了黑暗处,于慊说道。“一开始要先牵
制住一个,你那招是什么,就是可以让眼睛看不到的。”他问鹊。
“恐惧。”鹊答。“在发动完‘幽微’后,我可以使用‘恐惧’让目标人物双眼暂时失明
。”
“你根本暗杀者吧?”阿狼挑眉。“把东西藏影子里埋伏,再来是致盲,自己陷入昏迷后
还可以清醒过来进行反击,这根本就是刺客的技巧。”
鹊眨眨他绿色的眼睛。“我是啊,我专干这行。嗯,偶尔也兼差做其他工作换换口味。”
阿狼啧了声。“现在小孩真可怕。”
“我可以牵制一个,那剩下一个你们两个去对付?”鹊问。
“就这么办,不过要怎搞,这么大剌剌走出去?谁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啥,每个人应该都不
一样吧。”阿狼说道。
“想这么多也没用。”于慊淡淡地说。“不然你有办法勾一个过来吗?”
“你说天方夜谭啊?”阿狼白了他一眼。
他们等待天黑,虽然晚上同样不利于他们,可是到了夜晚,对方势必会点起火把,届时猎
人就是标的明显的猎物。在途中他们回去吃了一顿晚餐,等天全黑才摸了出来,趴在洞口
往外张望着。
“他们真的点起火把了。”阿狼说著,将围巾披在鹊脑袋上。“遮遮你那头金灿灿的头发
吧,一下就会被发现了。”
鹊挥开他的手。“少蠢了,只要走到火把照明范围内什么颜色都会被看见,你以为红色会
比金色好吗?”他把围巾扔回阿狼身上。“最讨厌的是他们拿着火把,这样我就没办法让
武器藏进影子内,影子太稀薄的话我的能力会被削弱。”
“少抱怨了,行动吧!”阿狼发号施令。
火把的范围无法照亮洞口,于慊跟着阿狼的脚步,迂回地绕了开来,鹊走了另外一边,一
下子就消失在黑暗当中。
他们控制自己的脚步,不让踩动沙子的声响暴露他们的踪迹,他们绕了很大一圈,确定对
方的确没发现到他们的突袭后,这才一点一点拉近距离,他们目光锁定在靠近左边林子的
这一个,右边那个是鹊的。
他们完全失去了鹊的踪迹,好像他本来就没跟他们行动一样。
说起来也很怪,他们在洞口看了这些人两天多,他们似乎没有交谈的习惯,他们明明就是
同一个村子的人,却连一句招呼或玩笑话都不说,像是全然的陌生人,也像是不熟的同事
,但他们连点头示意都吝于付出。
太诡异了。
并不是只有这一组才这样,两天来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模式,人来人往,他们明明就同个村
子的人,一同成长一同工作,可是表现出来的情绪却非常淡漠。这是老太婆说的灵魂被偷
走表现?
变得没有感情和思想?
于慊蹙了一下眉头。
他们埋伏在一棵树下面,阿狼附耳在于慊耳边低语。“我会用绳索勾住他脖子让他没办法
喊,你趁机使用优势均有,到时候我会把他拖到更远的地方,我们两一起解决他。”
于慊点头。
阿狼的手按在手环上,往外一拉,就变成一公分粗的铁索,他无声地往前进,小心翼翼蹑
手蹑脚,对方似乎没发现他的存在,但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本该在原位的人影消失了,阿
狼才惊觉要退已经来不及了,他腹部遭受到一击重击,剧烈的疼痛让他直接跪了下来,抱
著肚子干呕。
那人手握拳,击向阿狼后脑杓,就在此时于慊冲了出来,用背顶开了那家伙,他也因用力
过猛而摔飞出去,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情况坏透了,根本就是最糟糕的状况,闹出太大的动静,另外一边肯定也发现了,鹊那边
的状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些想法闪过于慊脑海,但他还是在一瞬间就发动了优势均有,开始和男人进行搏击,因
为力量速度相等,他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虽然也无法有效击昏这家伙。
对比于于慊和阿狼的处境,鹊的状况好太多了,他一直蛰伏在黑暗当中等待机会,他不想
太快暴露自己的踪迹,所以维持了约六公尺的距离,他在观察和等待破绽。
结果阿狼那边闹出了很大的响动,这惊扰了他的目标,这彪形大汉似乎没想过有人会来暗
杀他,非常直脑筋地转头奔了过去。他顺势将小刀埋进自己的影子当中,不远不近地追着
。
而当那个男人要拨开草丛跑过去的时候,鹊发动了‘恐惧’。
‘恐惧’这个能力的命名缘由来自于‘恐惧使人盲目’这个想法,他认为陷入恐惧的人就
像瞎子一样,拒绝思考,拒绝分析现况,即便他们眼睛看得见,听得见,也不愿意去思考
,明眼人好比瞎子。
这是他的想法。
而反过来,人如果忽然失明,也肯定会陷入无边的恐惧深渊。
‘恐惧’笼罩住大汉,他因忽然看不到而重重摔倒,鹊的小刀就在这时候飞射而出,穿进
了他的咽喉。
简单毫不费力。
拔出了小刀,确定壮汉已经死透了,他甩掉刀锋上的血迹,看向了林子的另外一端。
这家伙感觉就像个门外汉,本来应该只是普通的村人吧,只是讨海人,所以有蛮力,也可
能有和海洋相关的能力,可是实战经验太差了,很显然他们不需要面对人与人的搏斗。
他朝那边赶了过去。
鹊的想法于慊也感觉到了,在几个回合后,他发现男人没有什么搏斗的技巧,只是单纯的
挥拳,想打倒他,可能平常连干架次数都少得可怜,原本应该是个蛮守规矩的人。
看着他光溜溜的下巴,没有应有的胡渍,应该不是那些喝着啤酒发酒疯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