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当,喀当。
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双手被铐在床头铁栏杆上,姿势香艳,仿佛要开
始一场情色游戏,他却掩不住眼底深深的恐惧。
为什么他会在搭火车回家途中选了个没印象的小站下车?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当时非这么做不可,迷迷糊糊在路边走了快一小时,一辆汽
车停下,好心让他搭便车。
“要去哪呢?小弟弟。”一道声音飘来。
说话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居然没印象了。
“我要……回家……”当时的他异常无助,只求有任何人伸出手。
“好,我们回家。”声音渗出一点笑意。
他忽然觉得好热,进房子后对方温柔地倒杯水给他,他马上一饮而尽
,接着浑身发冷,更是疲累得不得了,被引到卧室里,头痛欲裂的大
学生立刻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天黑后,他终于恢复清醒,想起一切经过,令人毛骨悚然,他被金光
党绑架了吗?
一袭酒红丝质浴袍的女人推门而入,她是这么削瘦性感,五官掩不住
饥渴,难道台湾也有绑架男人来泄欲的女色狼?
他虽然不太高兴,却没有刚醒来时那么恐慌了。
“小姐,妳再怎么想要也不能妨碍人身自由呀!”何况这么漂亮的女
人怎么可能缺男人?
她一语不发,迳自骑到大学生腰上,双手按着他的胸膛,尖锐的长指
甲刺得肌肤微疼。
“死小鬼,再说一句小姐试试?”虽然听起来有刻意压低的沙哑,但
明显就是女人的嗓音。
“我警告妳,再不放开我,我之后一定会去报警。”他呼吸急促地说
,却也不是真心想反抗。
女人拉开浴袍,露出平坦的胸部,胸前有两处大疤,像是乳房粗鲁地
被割掉一样,男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是处子,效果就更好了,可惜……”她嫌恶地搧了大学生一巴
掌。
“妳这变态!疯女人!”
双手用力捧压住他的头,那力气大得不像女性。
“这么有力气,看来老朽不必手下留情了。”她张大嘴巴凑近大学生
的右眼。
黑幽幽的口腔深处,赫然有对绿色蛇眼冷冷看着他。
他疯狂尖叫,声音却传不出偏僻的农舍别墅。
※※※
王大德哼著歌摇晃着购物袋在祖师爷庙附近的市场游荡。
虽然天心五杰被切割成三个系的学生,平常在两个校区分开上课,但
他们还是设法找到一间位于中间地带的便宜公寓,租下一整层楼,并
且一有空就到三峡校区的社团教室聚会,通识也尽量选开在新校区的
课程,好强化五人坚定的友情。
一直以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遇到太师父和韵真学姊后转
入了他们一直渴望的都会奇幻,虽然辛苦,但感觉更有意义了。
而他王大德,道藏研习社的社长,最近更是对动研社的晏君学姊一见
钟情。
她研二毕业他才大三,能和她待在同一个学校的时间只剩下一年多,
不过晏君学姊也可能多留一年,他是否干脆修个中文辅系,然后把社
长这个烂缺丢给镜元接手,一口气追到动研社?
猜拳输了要负责采买生活用品,真是倒楣,王大德今晚本来想泡在不
辣客上利用韵真学姊的公开话题寻找晏君学姊的回应整理打印成册收
藏呢!
王大德不经意瞥见前方路口掠过一抹倩影,正是令他无法忘怀的那个
女孩,急忙跟了上去。
这不是尾行痴汉,只是手里提的这袋卫生纸和饼干卤味太重了!害他
刚好忘记机车停在哪里而已!
晏君随意走着,看在王大德眼里真是毫无防备的可爱人儿,万一遇到
僵尸怎么办?现在路边虽然很热闹,但晚上了,人群混进哪种妖魔鬼
怪都不稀奇!
他还在挣扎是否跟上去攀谈,晏君学姊却先被另一个小女生叫住。
“奇怪,她不是在演讲里赢走太师父平安符的那个女生吗?难道是晏
君学姊的学妹?”王大德决不会认错抢走太师父奖品的对手!太师父
可不是撒娇就会送道具的那种长辈,司徒烛华认为身上带了能力以上
的道具吸引敌方注意,结果战斗经验不足被压制等死反而更危险。
‘普通的平安符也不行吗?人家想要太师父的平安符嘛!’天心五杰
都这样哀求了。
‘谨言慎行,自然平安。习道之人更要小心莫为术所役。’司徒烛华
这么说。
因此王大德对那个幸运拿走太师父超强符箓的小女生更加介意。
她们对话几句后竟偕同走入僻静巷弄,那条巷子里的摊贩已经收摊了
,路面昏暗吓人。
晏君学姊忽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被发现了吗?
王大德鼓鼓脸颊,做了个鬼脸停在原地,假装注意他处,等晏君转过
头后又继续跟上。
不知怎地,那个小女生让他感觉怪怪的,有点头晕想吐,好像小时候
被老爸强灌符水的不适。
“关晏君,妳再假装也没用,我知道妳是谁!”那名年轻女孩道。
“哦?就妳的看法,我是谁?”晏君露出有趣的微笑。
“黑守鳞的义女,妳这个吃人无数的老僵尸!”她赤手空拳摆出迎战
姿势。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楚她们在聊什么,但这一幕很明显是晏君学姊被
找麻烦啦!王大德立刻快步接近想调停。
“别再靠近一步!王大德!你被这女的挟持当人质会造成我的困扰!
”晏君喝道。
对方也发现王大德跟过来,却若无其事往前走,晏君几乎能猜出之后
这女生的行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欸?晏君学姊,现在是怎么回事?”呜哇,这什么魄力,他话都还
没听完身体就乖乖停下来了,晏君学姊有股好可怕的威严。
晏君伸手探入长裙口袋,拔出绑在大腿刀袋上的刺刀,王大德一看那
与韵真学姊如出一辙的武器,立刻恍然大悟。
同门师姊妹!他就知道!不过晏君学姊为什么要跟那个小女生过不去
呢?她应该不是僵尸吧?讲座在白天,而且太师父还亲自送她符,真
的僵尸早该被电得吱吱叫才是?
“别问,就这样掉头快跑。”晏君命令。
“我不能这么做!晏君学姊,好歹我也是个道士!”王大德才刚这么
说,对方就攻向晏君学姊,但她应付自如,看上去没有危险。
应该是不用助拳了,王大德唏嘘地想。
女孩撕破薄长袖,双臂微举,皮肤上绘有符箓,雷光环绕手臂,王大
德咋舌。
他这二十年来到底练了什么功,为什么中理大学的女生一个个道术随
便都比他强?
“神霄派的五雷法?”晏君喃喃道。
“退下,我不欲伤妳性命,这小子也是你们那边的道士。”
“妖女!妳以为我今日专门来聊天吗?”她抡拳朝晏君攻击,却被她
轻飘飘的一脚踢飞。
晏君欺向王大德,打算先揪他撤退,女孩狼狈地跌坐在满地菜篮间,
神色怨毒盯着晏君,忽然向她长跪双手捏诀。
“‘请宝贝出窍’!”
语罢她直直仰脖,一团乒乓球大的金光从口中飞出射向王大德,晏君
连忙拉他闪避,金光却立即改变方向死咬不放!
“为什么她要杀我?”王大德傻眼。
“因为我会救你,该死的!她在等我的破绽。”最糟的是晏君拖着这
个大型迟钝累赘物立刻绑手绑脚,唯一解围手段是直接给这个刺客致
命一击。
金光忽然不见了,晏君心知不妙,拖着王大德跑出几步,金光破地而
出,晏君扭身回刀砍向金光,黑色刺刀却应声断成两截,金光打入左
腹,晏君绷起身痛呼一声。
成了!接着是致命一击!这传说中的黑太爷义女也没什么!女孩见猎
心喜地想。
肩膀一痛,她僵硬地侧头,发现肩膀上只剩一把刀柄露在外头,余刃
全没入骨肉,正中她右肩井穴的七杀星位,无巧不巧却是她的本命,
雷法被破了。
关晏君何时掷的刀?
“‘火雷噬嗑’,疾!”晏君只以剑诀一点,王大德从没听说这种唱
卦象的道术!但刀柄爆出红色雷光,反噬双臂雷气,这名年轻刺客不
得不收回金光落荒而逃。
晏君静立片刻,弯腰呕出一大口暗红鲜血。
王大德慌了。
“那金光是什么东西?为何她要杀你!”
“你话真多,我没事。”晏君咬牙支起身子。
总是这样的,只要他们黑家人跟凡人交朋友,那些人经常被正派里的
激进人士拿来当人质或饵,晏君会放任黑家人和天心五杰往来的考量
,既然这次都是道士了,那些正派不会连自己人都杀吧?没想到还是
太过天真。
是谁走漏风声?学校已经不安全了,这个菜鸟道士还在旁边唠叨送医
急救的废话。
她得快点召集弟子们,通知义父拟定对策……晏君走着走着,忽然跌
了跌,王大德惊叫一声扶住她。
“那是法宝,问题是,那女孩根本没能力役使法宝,有人硬是拿她当
容器,这是正道当为吗?我不杀她,她也很快会裂体而死。”她定定
看着王大德。
“这太超过我的理解能力了,求求妳不要逞强啦!我知道有人一定有
办法帮妳!”太师父!太师父回来了吗?他根本不知道太师父跑去哪
里了!王大德心乱如麻。
“我现在不能回去,那些人搞不好在我的住处附近守株待兔,你真要
帮我就找处旅馆,我自会联络韵真……”她断断续续说完又呕了口血
。
“晏君学姊……妳是为了救我……”而且不想杀人才会拖到被暗算,
两边差距如此大,大到连他也能看出晏君若有心,立刻就能秒杀那个
小女生。
“送我到旅馆,然后回去乖乖闭嘴,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扶著晏君往停车处走,同时提心吊胆警戒随时可能再跳出来的伏兵
。
“不要。”他牛脾气发作了。
“王大德!待在我身边很危险!”最危险的是晏君现在受伤,对她来
说最好的医药就是处子血肉。
见王大德如此不受教,晏君连承认黑家僵尸身分的冲动都有了。
“我要亲眼确保妳安全了,至少让我陪妳到韵真学姊来帮忙,我要知
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把这辈子的男子气慨都挤出来啦!
“哼!连被女道以符洗脑都没感觉的你,根本是敌人派来我这边卧底
的吧!”晏君用力搧他头。
好痛,不对,不愧是前动研社长,晏君学姊的吐槽也好强!
“我不是卧底啦!还有我什么时候被洗脑了?”王大德立刻拚命回想
,还是毫无头绪。
“你们连女僵尸的名字都记得起来,为何独漏逃走那人的姓名音貌?
我问你,记得在废工厂里那个剩下来的超心理学社社员的性别吗?连
这也不记得?最初就著了她的道。”晏君一听韵真的报告,立刻就发
现这个疑点。
换作晏君对凡人洗脑绝对不会犯这种新手错误,起码要留下一套稳定
的逻辑暗示。
不但彻底忘记,而且不觉得奇怪,明显堕进对方的法术,晏君不点破
,忽视疑点对天心五杰更安全,还未到收网时机,没想到对手这么快
就沉不住气。
僵尸同伙是人类的可能性一直都在,如果对方是修道者,一切就变得
更简单了。
“别再说话了,我只有机车,学姊的伤可以骑机车吗?”王大德心痛
得要命。
她将长裙撕出一条缝,干脆地跨上后座。
学姊为什么这么厉害啊!他羞愧到快死掉了。
王大德双手控著机车龙头,无法抹掉激动的眼泪。
他要集合天心五杰的力量,拜托太师父为学姊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