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封神登仙以来,娙馡进出蓬莱总是经由南天门,自位于东侧的偏门入天庭还是头一遭。
收到将有罪神押到的消息,东天门守将兵士严阵以待,早早候在门前准备。
九龙神火罩有如囚车,娙馡受困其中,随着太乙真人缓缓地飘进天庭内苑。
听得玉帝传唤,太乙真人撤罩还她自由。
“不用上条捆仙索什么的吗?”
娙馡双手并拢抬高,等待受缚。
“天庭重地,玉帝跟前,想逃请便。”
托塔天王给了一鼻气,不屑这位在他眼中仅懂得搬弄唇舌的小神。
“把灯交出来。”
太乙真人老成持重、思虑周全,为保万无一失,开口要夺走娙馡防身之物。
“可以不要吗?”
嘴上拖延,持灯之手却是配合伸出。
太乙真人伸手去拿,甫接触灯把,立刻被灯上高热烫得缩手,不到一秒,金刚不坏之手被
烧出一道焦痕。
“它不肯走,有本事你们拿了去,顺便帮我灭了火。”
娙馡想试试这些老仙名神能否销毁灯魔本命灯,见再无人在上前尝试,哀怨地叹气。
“就这样?你们居然不怕境界贯通后,恶魔杀上天庭,取神而代之。”
趾高气昂地踏入玉皇宝殿中,殿内圣气沛然,古灯之火受冲击包围,削弱不少热燄。
“他们不敢,我倒是愿意替妳保管。”
玉帝座前首辅,掌管五雷,长眉垂胡的中天紫微北极大帝迎上前来,轻巧地接过古灯,古
灯黑火缭绕,却难以伤北极大帝分毫。
“这灯的来历想必不简单。”
北极大帝抱着粉碎古灯的念头暗施雄劲,古灯安好健在,灯火不灭。
“为魔界新主所用。”
娙馡为北极大帝释疑。
“灯魔如役卑。”
如役卑名声此时已响彻三界,北极大帝听得如雷贯耳。
“难怪。”
北极大帝恍然大悟。
“玉帝等妳很久了,跟我来。”
威严不减,但不再像方前那般地轻蔑娙馡。
古灯一离开娙馡抗力立增,仿佛一灯一神之间存在难以割舍的羁绊,北极大帝得运上五成
灵力才能持握住灯,知道与娙馡间的距离一远,魔气便要翻腾作乱,暗暗地慢下步伐,力
求制住古灯威能。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到。”
值守玉皇殿的天将朗声向殿前众神宣达玉帝尊驾已至。
以北极大帝为首,群神屈身迎接玉帝,娙馡低首跪在中央窃窃地说了声:“好长。”
暗讽玉帝尊称过于冗长,反而减损了万神之首的威风。
每逢玉帝寿辰、每年初始便要上来天庭朝见,玉帝尊容,纵然只是遥望娙馡亦牢记脑中。
这回近在咫尺更是清晰。
“魔界易主,天庭还没来得及恭贺,就先缴了主人的灯似乎有些不合礼数,把灯还给她。
”
玉帝安稳地坐在御座上,吩咐北极大帝将古灯返还。
北极大帝得令将灯搁在娙馡膝前。
“但圣殿上不容魔物,还是得将它请出殿外,等妳回去再将心爱的灯带走。”
手对着古灯一抬、一挥,古灯越过娙馡头顶飞出了玉皇殿,古灯欲折返,却被无边圣气挡
在外头,仅能原地盘旋。
轻描淡写地显露上神之威,栽了娙馡一个与魔人私通的罪名。
“玉帝圣明。”
群神抢著歌恭颂德,玉帝这时才展露微笑。
“坑神,妳可知罪?”
北极大帝开门见山质问娙馡。
“娙馡不知。”
“陆公己全都招了。”
“陆大哥说了什么?”
娙馡抬头问。
“说妳叫唆他窜改生死簿,掳走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言之凿凿要落娙馡一个大罪。
“我能见陆大哥一面吗?只要他亲口说,再大的罪名我也认。”
娙馡要求对质。
“玉帝仁慈宽厚给妳一个自首的机会,妳最好珍惜。”
北极大帝要娙馡三思而后行,一旦陆公己上殿当场指证,她的未来堪虑。
“人间有句老话,死也要当一个明白鬼,何况我还是个神。”
娙馡执意非见陆公己一眼。
北极大帝望向玉帝,见玉帝没有反对的意思,作主要殿前天将押解陆公己入内。
没一会儿,陆公己五花大绑地与娙馡比邻而跪。
绳索宛如活物,缠绕他全身,不停地向勒紧。
若是在肉身便是要人分筋挫骨,陆公己既是阎王差役,虽非神,但也是身怀灵体,而魂飞
魄散所承受的痛楚远超过凡胎。
陆公己疼得满头大汗,身子忽然清晰又变得透明,显然是魂魄受损,快要维持不了形体。
娙馡不忍陆公己受此痛苦,抱住他说:
“陆大哥给馡儿一句话,我绝不怨你。”
绳索感应到外力,发出强大斥力将娙馡弹开。
“锁灵绳的滋味如何?”
北极大帝要娙馡别妄想解开。
“除非玉帝答应松绑,时间一久,陆公己就等著消散于天地之间。”
宣告陆公己的命运。
陆公己顶着巨痛对着娙馡摇头。
“馡儿知道了,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两人以眼神交流,陆公己决定独自扛下,死也不拖累娙馡,娙馡要回报这份舍生相许的情
义。
“是不是我承认掳了人,你们就会放过陆大哥?”
娙馡向玉帝请个旨意。
“既是受人教唆,坦白交代自然会从轻发落。”
玉帝开了金口。
“怎么个轻法?”
娙馡要更明确的说法。
“免去苦刑撤去判官之职,发配到油锅地狱当鬼卒。”
玉帝预做裁决。
“妳疯了吗?”
陆公己惊恐地说,不能接受娙馡的作法。
“区区一个鬼判有你多嘴的余地吗?”
北极大帝怒喝了一字:“封。”
锁灵绳缠上陆公己的嘴,绑得密不透风,让他半句话也说不出。
“我认了,放人。”
娙馡不去看陆公己错愕的目光,当着众神的面坦承罪行。
玉帝满意地圣颜轻点,北极大帝即刻收绳解封,同时施了默言术,禁止陆公己发话。
“带回地府交由十殿阎王处置。”
天兵天将得令,即刻押走亟欲挣扎,阻止娙馡认罪的陆公己。
“说,掳了人去做什么?”
玉帝要追究的是娙馡背后目的。
“那些人利用东方人崇洋媚外的心态,拐骗无知少女,欺负善良,早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要不是这回被逮到了,我非把那个开车撞死人,潜逃回母国的英国人抓起来,把他关到老
死。”
娙馡招认私自囚禁人类,人却有别,她仅对外国人下手。
“西方人自有西方神处置,我问你的是生死簿上的人。”
北极大帝容不得娙馡诡辩。
“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我可是爱民如子的好神。”
娙馡矢口否认。
“好你个坑神,居然敢在玉帝面前耍弄这些小孩子把戏。”
北极大帝当场怒叱娙馡。
“坑神执迷不悟、结党营私、以下犯上,请玉帝降旨责罚以正天庭纲纪。”
托塔天王挟怨报复,一心想整治娙馡。
“若不是王母娘娘极力举荐,凭妳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何得何能名列仙班。”
妙济真君率先跳出大挖娙馡疮疤。
“娙馡禀性淫秽,素行不端,辱坏天庭名声,恳请玉帝除其神藉。”
追杀似地要剥夺娙馡神位。
众神群起附和你一言我一句细数娙馡罪状。
扰乱生死、兴办蟠桃日报,因为确实是自己所为,娙馡概括承受,但大部分是莫须有的罪
名,批评她成仙前的背景、私德,出于人身攻击的谩骂。
“这我不敢苟同。”
从殿外传来清脆和蔼的女人声音。
“天上圣母请旨晋见。”
把守殿门的天将朗声宣达妈祖娘娘驾临,等候玉帝召见。
玉帝向右侧承旨官说了些话,承旨官以同等音量回应:
“玉帝有请天上圣母上殿。”
长驻人世,无事从不在天庭逗留,鲜少与众神交际,罕见现身,又挑在这个节骨眼,不免
让人联想她专程为娙馡而来。
为朝见玉帝,妈祖娘娘换上珠冠华衫正式官服,挥去一贯地亲民模样,威严稳重地踏入殿
中。
行完君臣之礼,匆匆与娙馡交换眼神后,转身向众神说道:
“有心者放下屠刀亦可成佛,何况坑神为凡人时,人虽在烟花之地,但倾尽所有救助贫穷
残病,又以区区一个弱女子之身,在蛮夷侵犯城池时,不顾自身安危,在敌人秘密挖掘的
地道内灌注燃油点燃,免去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这份情操,足以为人间表率。”
妈祖娘娘为娙馡澄清。
“她逃之不及,被烈火烧死在坑里,百姓知道后感念这份恩德,为她兴建庙宇祭拜,再经
王母娘娘审视生前功绩后钦点、玉帝朱批封神,名正言顺,何来不配之说?”
一一据理力争,驳斥众神之言。
“管个小坑有那么了不起吗?”
妙济真君能言善道,字字讥讽。
“古来征战动辄坑杀兵民,经坑神慰灵超渡之人,没有千万也有百万,光这份功德便少有
神能超越。”
这一番话后,众神皆知妈祖娘娘一心欲维护娙馡平安。
却见娙馡将手高举打断激辩说:
“等等,是你们没听见,还是我说得太小声,我可是公然承认抓了不少西方人拘禁,应该
要先追究我的责任吧?”
“妳这是……”
妈祖娘娘耗费唇舌才将情势往娙馡有利的方向转,她却自个往死路里跑。
“东有天庭、西有天堂,各有领地,各管其民,彼此尊重,互不干涉这是行之有年的默契
。”
北极大帝言下之意,只要娙馡犯案对象非东方人士,天庭概不闻问。
“只要在天庭管辖处,无论我怎么对待西方人也无所谓,那为什么八国联军进北京、南京
大屠杀、蓬莱都不曾派神仙介入驱赶,他们杀得可是虔诚膜拜在座诸神的信徒啊!”
“人事与神事不能相提并论。”
北极大帝切割出人与神间应有的分际。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点欺善怕恶的味道。”
错便是错,并无地域、身份之分,娙馡无法苟同。
“东方的神伤了西方的人天庭无关紧要,那么东方的人落到西方的神手里,要杀要剐,通
通是天堂方面说了算,我们连个屁也不能放?”
娙馡无视自己处在险境中,纠结在东西方神祉的权利义务关系中。
“任妳如何舌灿莲花、颠倒是非,也无法逃过天条制裁。”
北极大帝不随娙馡起舞。
“陆公己抵死不说出主谋,但有鬼卒作证你们交往甚密,他一得空就到阳间找妳,而簿记
上生死遭隐匿之人,最后行踪不是在坑中,就在坑附近,关于这点妳作何解释?”
佐以人证咄咄逼迫娙馡。
“说是凑巧你们不会信吧?”
娙馡心知天庭已有定见,多说无益。
“发生在妳身上的巧合特别多,为了调查蟠桃日报派出的两名天将,回天庭后记忆尽数被
删除,一碰见妳,人不是失踪,就是什么都不记得,还真是耐人寻味。”
上回究责未果,北极大帝这回来算个总帐。
“总的来说,还是天堂比较讲道理,人家至少还有个无罪推定的原则,不会在定罪前,就
把人当犯人看。”
娙馡一味地回避,顾左右而言他,更显心虚。
“妳心中若是坦荡,何须遮遮掩掩、迂回闪躲。”
北极大帝精于审问,堵得娙馡无话可说。
“天堂也比较有人情味,降天谴之前,还会通知一些善良信神的好人,造艘大方舟,保护
无辜的生灵万物安然度过劫难。”
娙馡索性将北极大帝当成空气,放开了畅其所言。
言语中大有暗讽玉帝麻木不仁之意,玉帝首次拉下脸色,圣容怒动。
妙济真君见状出口责备娙馡大逆不道。
“这么喜欢天堂,不会去西方当神。”
“可以这样吗?在东方得道升天的人,能去当西方的神?”
娙馡竟犯糊涂接话。
“妹妹,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情急之下,妈祖娘娘忘了该以中立之姿,不着痕迹地维护娙馡,暴露两人的情谊。
“有何不可,只要自天庭除去神籍,天堂又愿意收妳,相信玉帝也会乐观其成。”
妙济真君讥讽娙馡荒唐可笑,众神纷纷放声大笑。
“真能够这样该有多好,我就不用跪在这里被人盘问。”
娙馡一脸地向往。
“没了神籍,成了寻常妖灵精怪,在座诸神皆可诛之。”
妈祖娘娘提醒娙馡。
“那又如何?”
娙馡轻佻傲慢地说。
“如果无法怀慈爱、行仁义之事,这种神我宁可不当。”
完全不收敛,变本加厉地挑战玉帝极限。
“既然如此,我就如妳所愿,娙馡从此刻起褫夺神权、逐出仙班。”
玉帝颁旨收回娙馡神位。
“活了千年第一次看见这么笨的人,自己往火坑里跳,都说娙馡聪明绝顶,和她交手只有
吃亏上当的份,我呸。”
妙济真君上前朝娙馡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她已非同僚,无须在以礼相待。
“绑起来,关入十重灭元牢。”
北极大帝下令擒拿娙馡,毁去她的千年修行、灭其元神。”
“玉帝开恩。”
妈祖娘娘为娙馡求情。
“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玉帝铁了心法办娙馡。
“动手。”
亲口对北极大帝说。
“得令。”
北极大帝化出一把锁灵绳,绳如带刺毒藤,一抛上天空,自行往娙馡飞去,就要缠绕綑绑
之前,娙馡拉出颈上银链,秀出藏在衣服内的十字架。
“哈雷路亚!”
高声在玉帝面前赞美西方主神。
同时间背后纯白羽翼展开,看得众神张口结舌、惊吓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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