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可以卖东西喔？”妈妈专注的盯着萤幕，惊奇的说。
我笑了。
妈妈年纪大了，膝盖的问题让她无法出门，经常待在家的她，常会织织围巾打发时间。
眼看一屋子的围巾就快要堆不下，我索性将这些围巾上网拍卖，替围巾找到新主人，也让
妈妈找到成就感。
看我操作著接口，坐在身旁的妈妈，布满皱纹的脸庞，那是岁月与智慧的痕迹。
当有位客人指定要订作酒红色围巾时，她眼眸里的光芒却像孩子般的闪耀着。
那位客人还将款式图案Email给我，面对这第一位客制化的客人，平时有点迷糊的妈妈却
异常谨慎，连忙催促着我帮她整理毛线。
我双手放在胸前，让一圈一圈的毛线圈住我的双手，窗外的雨滴滴答答落下，像是催眠曲
般，我忍不住打了个盹。
“现在的科技真厉害，哪像我以前，都要挨家挨户的去兜售围巾呢！”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百无聊赖，妈妈开始诉说着她年轻时的故事。
“小的时候家里不是很好过，你外婆都会拿一些家庭代工回来做，我有空就会帮忙，大部
分的零用钱都是这样赚来的！
不过家庭代工真的难做，我也遗传到你外婆的勤俭，这些零用钱我都舍不得花。
后来学校的女同学都流行织围巾，我也迷上了，就把零用钱拿去买毛线。只不过她们都是
做来要送给男生的，我是拿去卖，赚更多的零用钱。”
我笑了，想当年我高中的时候，也常收到爱慕的女生送来的围巾。
原来有些传统是历久不衰的啊！
“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兴冲冲的做了各式各样的围巾，和邻居借了一个买菜用的铁制小推
车，穿梭在巷弄间向邻居们推销。
邻居阿姨们刚开始都很捧场，但毕竟围巾这种东西不像衣服裤子，需要每天替换，所以顶
多买了一两条就没再交关了。
为了多卖一些围巾，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与耐性，我竟然走到离家里有半小时路程远的地
方！
小时候生活的范围实在是小的可怜，这个社区我来都没来过。虽然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有
点紧张，但是我仍是硬著头皮，挨家挨户的兜售。”
我耐心的倾听，丝毫没发现，手上的毛线正一圈一圈的减少。
“刚开始蛮灰心的，总觉得这个社区的人都很冷漠，看到一个小女孩按电铃兜售东西，都
只有挥挥手，要我回家，接下来就把门给关上了。
只见夕阳渐渐西落，天色就快暗了，肚子也咕噜咕噜的跟我抗议，心想，‘好吧，跟最后
一户人家敲门看看，再不行就回家囉。’
我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平房，那栋白色房子很漂亮，前面有绿油油的庭院，和蔚蓝的天空
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外观和其他房子就是不太一样，感觉是有精心装潢过的。
这样的房子，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会对我的围巾有兴趣吧？那时我天真的想。
鼓起勇气按下门铃，运气不好，迟迟都没有人回应。
我走到门边的窗户偷看，里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眼前白色蕾丝的窗帘随风摇
曳著，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异常凝重的空气，飘来一股土壤的味道，一滴、两滴。惨了，要下雨了。”
“我有点慌张。因为我并没有带雨伞，要是真的下起雨来，我辛辛苦苦织的那些围巾就泡
汤了。
就在此时，‘咿呀’的一声，门打开了，让我吓了一跳。
开门的是一位大哥哥，大概二十出头吧。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短裤，头发湿湿的，一副刚洗好澡的样子。”
妈妈瞇眼笑了，露出眼角的纹路。
该不会……，是妈妈的初恋吧？
“哎唷，哪有那么幸运哪？你以为在演连续剧吗？”妈妈难为情的笑了。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高挺的鼻子和浓眉大眼，都可以当明星了。
他对我笑了笑，边扣著钮扣边说：‘不好意思，我一个人住，刚刚又在洗澡，所以很久才
来应门。请问妳有什么事吗？’
面对着他，平时伶牙俐齿的我，一句推销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只是低着头、害羞的说：
‘你要买围巾吗？’”
妈妈的脸颊扑上一层红晕，一边织著围巾，一边回味着她人生当中那段纯纯的爱恋。
“那个大哥哥从推车里随手拿了一条围巾，看了看，就决定买了，‘等我一下，我进去拿
钱给妳。’
我在门口等的时候，顺便偷看了一下玄关。虽然视线有点昏暗，但是可以看得出墙上挂著
许多相框。应该是家人的照片吧？
接着，‘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像是什么家具被翻倒的声音。
可是我也没想太多，那个大哥哥就在这时走了出来，笑笑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太迷糊
了，忘记钱包放哪，找得有点久。’
接着，他从小巧可爱的零钱包内掏出几张钞票，还不让我找零。
正当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轰’的一声，背后传来下大雨的声音。
于是，他问我：‘要不要进来躲躲雨？’”
妈妈织围巾的动作嘎然停止，陷入自己美好的回忆中，那是个幸福的表情。
“我当然是没有答应啦，毕竟是陌生人的家啊！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开放！
我婉拒了他，和他借了一把伞，并承诺明天就会拿来还。
他好像有点失望，不过随即就拿了鞋柜旁的伞架出来，伞架上摆放了两三支雨伞。
本来我想挑最里面那个粉红色的小伞，但他很细心，帮我挑了一支大的，还说大伞比较能
够遮雨，不然我那些围巾就会湿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丝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但是看着妈妈羞赧的模样，我没有多想。
“后来呢？妳有再看过那男生吗？”
“没机会了。”妈妈又再继续著织围巾的动作，表情有些落寞。
“为什么？”
“你外婆把我骂个半死，说我跑去哪了，害她找不到人！然后她看了我手中的伞之后，就
生气的把伞给丢了，要我以后不准在外面乱跑！”
“是喔，妳没有再去找那个男生吗？”我撑著头，妈妈的围巾似乎快要做好了。
“雨伞都被丢了，我哪有脸再去找人家啊？后来过不久也搬家了，就再也没看过他了。”
“那妳会想回去看看吗？顺便看那个男生，搞不好他依然住在那边，还在等妳喔！”我不
怀好意的笑了。
“不用了啦，他住的那个○○社区早就没什么人住了！”她抖了抖手中的围巾，那是条手
工精致的围巾，足以媲美百货公司贩售的精品，妈妈嘴角挂著满意的微笑。
“不过，当时他挑的围巾，跟我织好的这一条很像耶！”妈妈缓缓起身，把围巾交给我，
便往厨房倒茶去。
我点了点鼠标，查了一下买家提供的收件地址，誊写在袋子上，准备到邮局把包裹寄出。
咦？这个地址，好像有点熟悉。
我顺手搜寻了一下电子地图，地图上显示的地点，让我不禁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