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明月当空,孤星无光的夜里。
娙馡骑在黑宝背上堵在车潮中。
略施遮蔽人眼的小术,在凡人眼中,她不过是开着一辆时下流行的三门小车,和那些标新
立异将车体烤成可爱卡通人物的年轻女孩没两样。
差别在于,他人多是著名的粉红色大头猫,她是只黑色肥兔,而且少了一颗车头灯。
一个转弯后,一神一兔,来到一处僻静死巷前。
巷口有一台贩卖汤面及各式小菜的摊车,一见到从黑宝眼里透射出的灯光,辨别出来人真
身并非人类后,老板随手按下开关,前方平坦地面安静无声缓缓下降,一个车道乍现。
娙馡向老板点了点头示意,与黑宝快速潜入地下,等再开出,街景焕然一新。
仿佛置身在唐代长安大街,两旁种满槐树,树上悬挂大红灯笼,专供饮酒作乐的商家林立
。
这里便是沿用古代神兽名,名闻遐迩的朱雀巷。
一如盛唐胡汉交融情景,随处可见穿着充满异国风情的各色人士游走,所有人的共通点都
不是人。
娙馡从众多霓虹招牌中,找出今晚目的地,以中日文混写的云雀酒吧。
门口款待客人的小立台上的LED显示器字样,打黑宝一接近,便从代客泊马,转换成代客
泊兔。
帅气黑衣服务生精神抖擞地向娙馡行礼,以日文响亮说了声欢迎光临,搀扶一身小洋装的
娙馡走下兔背。
另一名服务生拿着交管棒,站在黑宝前方挥舞,准备引导黑宝到坐骑的休息区,黑宝凶狠
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知所措,看向娙馡求助。
“他和我一起的。”
娙馡轻轻说了一声,语气中大有惯坏了黑宝,以致于他忘了自己身份的无奈感。
黑宝开心露齿微笑,变回人身,双耳像是雨刷般快速左右晃动,雀跃全写在耳朵上。
为了应景,一进门,娙馡无缝地更换服装,一身嫩黄色夏日浴衣,手持凉扇,婀娜多姿步
入店内,吸引所有客人注意。
明眸皓齿的美人停住脚步,雨露均霑朝众人望了一回,定睛在一个面白潮红,蓄著长长美
髯,英武不凡的男人身上。
笑开了,把黑宝抛在身后,快步上前,在男人跟前沉腰轻拜,柔柔地喊了声:“帝君爷,
让您久候了。”
男人正是关圣帝君,关云长。
地位崇高的武神,绅士般地,起身为娙馡拉动椅子,娙馡一脸愧疚迟迟不肯入座。
“坐啊,今天是我约妳出来,陪我点小酒,不需要拘礼。”
帝君爷要娙馡放松心情。
“上回得罪了关庙信徒,惹得周将军不快,还请帝君爷责罚。”
娙馡为先前的事请罪。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恕妳无罪,赶快坐下。”
宽大手掌轻抵在娙馡肩上,娙馡顺势端庄坐定。
“这年头一票牛鬼蛇神个个安了我的神像在家膜拜、压镇妖邪,真以为我糊涂到黑白忠奸
不分,有拜就保佑。我事后查过了,这件事妳干得好,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就是该给他们一
点教训。”
帝君爷不追究,反而给予娙馡嘉奖。
等服务生送上空杯后,在她杯子满上年份久远的麦卡伦威士忌。
“谢帝君爷赐酒,帝君爷义薄云天,明辨是非,娙馡佩服。”
掩面,豪迈一口饮干烈酒,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赢得帝君爷赞赏。
“好,职位虽小,酒量天界第一的坑神,果然名不虚传。”
又为娙馡倒了一杯。
“让帝君爷看笑话了,娙馡敬您一杯。”
说完再饮完一杯。
“我就是喜欢妳的干脆不囉唆。”
帝君爷随后干了杯中酒。
“不要帝君来帝君去,听了多别扭,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关叔。”
帝君爷向来欣赏娙馡这位女中豪杰,主动拉近距离。
“关叔。”
却之不恭,娙馡亲暱叫了声。
“别傻站在那边,我跟妳主子有话要说,你过去和赤兔作伴。”
帝君爷指著角落桌子,一名发色艳如火,同样长耳,红色紧身衣,曲线毕露的妙龄女子。
“兔?”
黑宝惊喜地,双手摀在嘴前,沾了点口水,把兔耳拉高,兔毛理顺,挺直腰杆
,不可一世地大步迈进。
娙馡正要喝叱他,注意自己的态度,却被帝君爷拦阻。
“他还年轻,由他去吧!出不了大乱子。”
爱屋及乌,宽容善待黑宝。
“娙馡替黑宝谢过关叔。”
娙馡不忘礼节地说。
“没想到关叔你会来这种地方。”
环顾四周,皆是百鬼夜行榜上有名的东瀛诸妖。
吧台负责调酒的女子,全身通白,寒气四溢是北国雪女。
臂上长出弯刃,俐落切断水果雕花的帅气小伙子,鬼名叫镰鼬。
内场服务生头上生有凹镜,背着龟纹壳勤奋地在店内穿梭。
黑牙鬼捧著飞头蛮站在台前握著麦克风陶醉对唱情歌。
座敷童子追着尾巴分叉的猫又,嘻嘻哈哈跑过台前。
自古神鬼有别,依帝君爷身份,让天庭知道他与妖怪厮混,必定会招来非议。
“举凡认识我的,说得好听是敬畏,又跪又拜,左一句帝君爷,右一句关老爷,难听点像
是见到鬼,让人好不自在。这里没有人认得我,自由轻松多了。”
帝君爷为盛名所苦,才到这个外来人居多的朱雀寻个清静。
“原来是这样,如果关叔不嫌弃,偶尔也可以到我府上作客,我担保让你尽兴而归,我家
小绿绿厨艺尽得灶神真传,你也晓得窖就是坑,坑就归我管,各地窖藏美酒,你开口,我
开瓶,我们不醉不归。”
娙馡大方邀请帝君爷,愿为忘年酒中知交。
“到时候可别嫌老人家烦人。”
帝君爷爽快地答应。
“关叔要是老,张果老不就成干了。”
娙馡开起八仙玩笑。
“说到这点,今晚我还真是为了他们才找妳出门。”
言归正传,帝君爷正是受八仙所托而来。
“又是吕洞宾,他烦不烦?”
风流倜傥的名仙,娙馡却是不屑一顾,闷闷不乐,自己倒上酒喝了一杯。
“他们几个兄妹情谊深厚,不忍看他为情所困,联名找我来说情,希望妳给个机会,别拒
他于千里之外。”
帝君爷充当说客,试着软化娙馡态度。
“响当当的八仙之一,怎么不敢自己来跟我说。”
娙馡认为吕洞宾有失男子气概。
“妳每次都让他吃闭门羹,他有口难言。”
帝君爷好言相劝。
“也不过一两次,就到处哭天喊地,是不是男人?”
嫌弃他气度不够。
“我听说不是这样喔,连上回,妳足足摔了他一百次的门。”
帝君爷拿出事实佐证。
“有那么多啊!”
娙馡做出吃惊状,眼睛狡猾地转了转,明明心里有数。
“我和他之间不可能,心理上无法接受他,娙馡这一生嫁猪嫁狗,也绝不嫁吕家人。”
这些话娙馡在不久前才当面对吕洞宾说,如今心意仍未动摇。
“听说妳是为了我,从此视吕姓为仇寇。”
帝君爷问。
“是,一想起,关叔中吕蒙那贼奸计,败走麦城,一家人遭擒受辱而死,周仓将军还因此
自刎殉主,我内心恨火就烧灼不止。”
娙馡愤恨握紧酒杯,谈起这段历史,一腔为帝君爷抱不平的热血开始滚烫。
“妳这娃儿也太有趣,吕蒙是三国人,吕洞宾是唐朝人,两人并非先祖后代的关系,不过
正好同宗,妳这迁怒也太跳跃,根本是我家三弟打岳飞,八竿子打不著。”
帝君爷觉得娙馡理由太牵强,难以苟同。
“当年大家各位其主,吕将军用兵使计胜我一筹,我甘拜下风,也早就释怀,妳又何必为
我心生芥蒂,毁坏一份可能的神仙佳话。”
欣慰娙馡的用心,再进劝言。
“他要是有种,就该与关叔光明正大战上一场,耍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我从不信胜者为
王这一套,不知义,称王称帝也不过是宵小鼠辈,反正我跟姓吕的注定水火不容,原谅娙
馡不能卖这个面子,您可以说我不知好歹,要打要罚,娙馡绝无怨言。”
娙馡硬颈地,大耍孩子性子,明摆着无理取闹,却因为全是向着帝君爷,好笑又窝心,令
他不忍苛责。
“罚妳连唱三杯,再唱一首歌给我听。”
帝君爷捻髯一笑,看似罚,其实嘉勉了娙馡,把她看成自家人对待。
“馡儿领命。”
娙馡嫣然一笑,用那浓得化不开的娇媚,一杯接一杯,喝到双颊染满红霞,向有着十二指
的琴师说了要唱的歌。
一遍中文,一遍日文,唱出我只在乎你这首歌,全场皆醉时,竟有个高长鼻子的粗鲁汉子
,觊觎娙馡美貌,上前猥琐地抱住娙馡,拉扯浴衣背后的蝴蝶结系带。
“你有颗好胆。”
帝君爷站了起来警告汉子,他国之鬼不识神威,不知死活,放开娙馡后,走到帝君爷眼前
,推了武神肩膀一把。
“巴格耶鲁。”
口出秽言,污辱大神。
“给我断,给我跪,给我飞。”
帝君爷身不动,手在汉子臂上轻点,汉子手骨应声而断,身子吃力下沉,双膝跪地瞬间,
帝君爷出脚一踹,汉子飞离地面,撞墙后倒地不起。
哀嚎声,汉子扶著断臂逃出店外,帝君爷掏出两大锭黄金作为赔偿之用。
“钱是小事,这个人每次喝酒都找客人麻烦,我早看不惯了。”
与帝君爷熟识的雪女婉拒黄金。
“关桑,你们快走吧,他是乌鸦天狗,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担心帝君爷与娙馡安危,要他们趁早离开。
可惜为时已晚,汉子带齐人马,卷土重来,店里陷入混乱中。
黑宝与赤兔护主心切,站了上前。
尤其是黑宝,为了在美人面前表现,搥打胸部,摆出勇猛无惧的态势,赤兔冷冷轻笑,无
视他的存在。
“没你们的事,一边凉快去。”
帝君爷扬手一挥,赤兔乖顺回座,在娙馡摇头阻挡下,黑宝跟着就座,紧黏在赤兔身边示
好,大献殷勤。
“出去谈,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帝君爷一夫当关,牵着娙馡走出店外。
“关叔对不起妳,约妳出来,还害妳受这委屈。我会很快了事,也不会勉强妳做不乐意的
事,妳深得我的缘,以后我会把妳当作亲姪女看待,有我在,看谁敢为难妳?”
帝君爷话说给眼前众多尖嘴发著黑翅,高大魁梧,鬼气冲天,手持利剑的乌鸦天狗说,怕
他们不懂中文,还以日文说了一遍。
天狗们哄堂大笑,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后,开始散开包围两人。
帝君爷要娙馡暂避,由他一个人收拾,娙馡豪气干云说:
“英雄儿女,义字当头,有义就有关叔在,有关叔在,我怕谁!”
稳稳靠在帝君爷背后,轻蔑看着杀气腾腾的天狗们。
“小心,别被我的刀扫到。”
帝君爷激赏地说。
腕一转,龙纹关刀上手,倒拖在地面。
“蹲下躲好,千万别抬头。”
提醒完娙馡,吸气一喊:“青龙偃月。”
刀字还没说出口,青色龙气从刀中盘旋而出,凶猛横扫八方。
青龙在东瀛是上妖神兽,见到龙神怒态,众天狗吓得四肢发软,战意全失。
眼见帝君爷刀字念毕,神刀一挥,他们即将人头落地,全数魂飞魄散,娙馡从蹲而跪,双
手拉住刀柄大喊:
“有公就要拜,特别这公姓关。”
生死一瞬间的紧张感跨越语言隔阂,见到娙馡下跪,众天狗群起效尤,一片跪倒求饶。
“妳啊,心肠这么软,怎么去坑人。”
帝君爷懂得娙馡心意,打消怒气,收刀,任由天狗们做鸟兽散。
“人不坑我,我不坑人嘛!”
娙馡羞怯地说,开心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我们继续喝酒。”
挽著帝君爷,一路走回店里。
突然,一声巨响,坚固大门被撞出一个大洞,黑宝从洞中飞出,远远飞往明月。
“救救兔。”
黑宝的呐喊声,在夜空中回荡。
娙馡往洞口看去,赤兔以半人半马之姿,扎实赏了黑宝一马蹄,等赤兔转过身,脸、脖子
上尽是被人强吻过的痕迹。
不言可喻,黑宝轻薄了赤兔,遭到无情反击。
“你这白痴,以为赤兔真是兔吗?她是马啊!”
娙馡惊讶不已,手拍在额头上,羞愧又挫败地,遥望飞行中的黑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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