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暗。
潮湿的仿佛快滴出水的空气,压缩著漆色涌上而显狭小的空旷。
全身上下仿佛初破羊水般的湿黏,不著一丝却没有任何扭捏,踡在半空中的小小身子
散乱著亮泽长发,迳自沉睡。
一声啼哭破寂,半空踡缩的娇弱身躯一震,缓缓舒开。无法分辨出性别的精致脸孔上
带着迷茫神情,轻轻的左顾右盼。
又一声哭泣,长发稚子如受惊吓般一颤。不远处缓缓亮起光晕,干净而温暖的鹅黄光
晕蔓开。
稚子怯怯向前,光晕中一个啜泣的小男孩,没有大声而夸张的号哭,而是小小声、呜
咽著低泣著。
‘我一定、一定会回来……要等我喔……’不认识的小男孩哭的红通了脸,喃喃断续
的说著。
闷闷的疼痛,温柔却锐利的切割著稚子的心,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好痛好痛。
稚子上前想安慰男孩,却是无法进入那片光晕,被阻挡般,在一扇透明门外看着伤心
男孩的眼泪不断坠落。
忍不住落了泪。
*
我失去睡眠控制的睁开眼,又梦到了。已忘记姓名的小男孩,在我的梦里哭着说一定
会回来,但他究竟是谁呢?我努力运转刚开机的脑袋,却仍是想不起一点线索。只知道我
一点也不希望那男孩哭泣落泪,其余的、名字容貌什么的通通没有记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纠缠我的一个梦,感觉熟悉却没有印象,彷
彿既视现象。
梦里的既视现象。
我放弃思考这诡异的逻辑,窗外透进的月光是清冷的、带点洛可可的曲线蓝。明天还
要继续寻找村子,没有其他力气再想其他事情了。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
*
“妳说妳不知道村子在哪?!”阳光刺眼的要命,穿透过层层绿荫,被切割成碎屑落
在我脸上。耳边传来刚把屋子拆除完毕的,命运的鬼吼,让这美好气氛打了折扣。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回过头,低头用理所当然的神情鄙视著那个小鬼:“我什
么时候跟你说我知道了?我可是连指南针都没带啊。”其实带了也没用,我根本不知道村
子的方位。将肩上的大包包往上挪了挪,我拿出美工刀随意找个方向,继续砍树藤去。
“等等等等!妳太夸张了吧?!”命运的表情像是我拿美工刀不是砍藤而是砍他一样
,惊恐万分的说:“所以妳根本是凭直觉?!”一副我说是就会立刻揍我的脸,好久没看
到命运这副蠢样了,距离上次把猫扔到他脸上也过了好几个月。
“是啊。”我用欢迎揍我的语气说,回过身来将美工刀对着他喀喀喀的推出:“有意
见否?”露出邪恶的笑容,我推著美工刀逼近命运。他一边后退一边举手挡着我的逼势,
忽然、一束百合猛然窜高隔开我和他。
“妳知不知道妳长的很恐怖?”命运皱眉抱怨,还让那丛过高的百合开了异常多朵的
花:“所以妳一开始就打算靠我?”他神色不悦,似是不爽我只想靠他帮忙的闯关。也的
确啦,命运嘛、人生的金手指,有了他任何打拼的想法全都付之一炬了。
躺着数钱谁不爱?
很可惜小姐我不是这种人,就连躺下我都懒。
“谁想靠你了?”我睥睨的说:“我单纯是靠奇蹟。”
我一定没看错,命运的脸歪了。
“妈的!那比靠我还不切实际!”气歪脸的命运尖叫,百合霎时爆开,未成熟的种子
打在我脸上,痛耶。“妳有病啊?!”还没变声的细尖嗓音让我的耳膜泛疼,看他一副暂
时无法从打击中恢复的表情,看样子我得再多听一阵子了。为耳朵默哀五秒。
不切实际吗?倒也不是吧。既然我的未来不是眼前这小鬼写的,那么就一定有条故事
线在铺叙著,包括我和命运的相遇、我可以记忆住命运的存在,和命运曾经说过的,我可
以影响他所编写的未来等,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不入流小说的伏笔啊。
我是不是忘记说还有传说里的发条村、阿嬷交代的事,和那个诡异的梦?全部合在一
起根本就是锅大杂烩嘛!编这条故事线的人一定有病,这比我闲暇时写的小说还要烂多了
。
回到正题,既然有这条故事线,那表示我这个‘勇者’不会在抵达村子之前阵亡,一
定会触发某些任务,然后就会有好心的NPC帮助我,把我捡回他家之类。说不定还会给我
装备;或者在他家里发现失踪百年的逸品还有钱,拿走了他也不会抗议,因为我是‘勇者
’嘛。
参透了这条烂梗的我,自然是有恃无恐的瞎闯一通。
“哼。”看那个脑筋迟钝的小鬼一副气歪的样子,我用鼻孔对着他仰起的脸喷气,高
度距离非常完美。
似乎歪的更严重了?
忽然,命运开始哼哼冷笑,黑色大眼睛用不怀好意的频率瞟着我。“妳会后悔这一刻
用鼻孔面对我的……”瞇细了眼,命运邪恶的微笑着踏了踏地面,帆布鞋踩断了一根树枝
,随着树枝拦腰折断的啪声,丛丛栀子花自泥土疯长包围住命运,一层一层的往内紧缩,
仿佛里头没人一样。
朵朵花蕾喷放绽开,吐射著浓浓花香,酚郁的令我头晕。
唯一的同伴,确定舍我而去。
耸耸肩,我摘下一朵栀子花。“拜啦小鬼。”深吸一口使人眩晕的花香,随手丢开,
继续使用我的美工刀砍藤去。
*
树林里的迷乱循环,不晓得过了几天,只记得夜半梦醒时的月已上弦。应该是上弦吧
?反正我从没记得月亮上下弦的模样,更别提望朔了。只觉得高挂的那弯像是命运临走前
嘲笑扬起的嘴角,我只得再度披盖著破衣沉重入眠。
神秘包包里的东西几经翻找后已然空去大半,只剩下想找寻插座的手机充电器、一堆
衣物、放代针笔的铅笔盒、从高中失踪到现在才找到的随身碟、大创的草莓糖果包装纸、
一堆生锈的小黑夹等,用后现代主义的多元化姿态杂乱在包包里。曾经塞满另一半的则是
食物,面包干粮等,喔、还有水,一千毫升的大罐多喝水。
怪不得那么重。
为了让水的耗量保持最低,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的我喉间干涩,只能拼命咽著口水,
真的无法忍受时才喝一小口水。反复砍著树藤的美工刀早已锈迹斑斑,幸好其实没那么多
树藤给我砍,通常只要拨开就可以继续前进。最恼人的要属地面上的天然陷阱,不晓得是
不是动物所挖掘后被落叶覆蓋,自然的根本与风景融为一体,第十三次踩进洞里的时候我
不禁觉得这是命运偷偷躲在旁边整我。
喔,说到动物。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丝黑影迅速躲藏在树后,深黑而晶亮的兽瞳闪烁───干麻紧张
的盯着我又跟着我?这狐狸得猴了吗?我心里暗想,无奈的吁了口气,转身继续前进。
感觉到背后窸窸窣窣的跟随声,耸耸肩我不在意的继续走下去。左腕上一个兽咬的齿
痕又迸裂微微渗血,我绕过密集树林毫无目的的前行。一只小黑狐跌跌撞撞的跟在我身后
,保持警戒的距离。
不晓得几天前在草丛里发现脚受伤的小黑狐,本来懒的理牠,但看牠一副很想跟我搏
斗,我一靠近他就嘶嘶威吓的样子,我只好成全牠跟牠战斗,最后双双挂彩。在我终于得
手把优碘洒在牠伤腿上的同时,牠也用嘴巴小小但锐利相当的牙齿狠咬我一口。整个就是
白目,帮牠上药还咬我。
然后我就没再管牠了,转身离开走我的。莫名奇妙的,回不了兽群的黑狐跟着我,保
持一定距离的追随。夜夜入眠时牠才会偷偷靠近,窝在我旁边睡,取暖似的。偶尔还会抓
几只兔子松鼠什么的,用怯怯的姿态放在离我近点的距离,然后悄悄躲起来。
兔子是很可爱没错,但牠叼来的时候都死透了,我也只有剥皮吃掉这个选择。在第八
次失败后终于学会生火的我也学会了剥皮的技能。不过想把剥下来的毛皮拿来保暖还早的
很,等级太低点不了那么高阶的技能。但为了预防衣服破光光,我还是将毛皮用枯叶擦干
净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抹去脸上的汗水,想想现在的我看起来应该像个流浪汉吧,数多天没洗澡了,又脏又
臭还超狼狈的。忽然,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跑到了我前面,对着我嘶鸣。我用一脸痴呆的
表情回看着牠。
小黑狐匆匆向前窜去,还不时回头看我,大概是叫我跟牠走?
喔喔来了,果然是NPC啊这只狐狸!
终于遇见NPC的我赶忙跟上,拐过数棵盘根错节的巨树、绕过一帘如网的密麻藤蔓、
钻过满刺的灌木丛割伤了裸露在外的肌肤,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这笨狐狸专挑难走的路?
不过也许是牠发现溪水吧,嗯、这时候NPC的功用通常就是发现水源,然后我就可以痛快
的洗个澡,补充水份。
……结果我果然是写小说写到脑袋坏了。
没有想像中清澈沁凉的溪水,甚至连第二顺位希望的山洞也没有,不过倒是有兽群迁
徙的痕迹。这笨狐狸根本就只是闻到自己熟悉的味道、叫我跟牠走冲三小啊?!我咬牙切
齿着气喘吁吁,看着小黑狐哀伤低鸣的嗅着地面上的足印。好吧,我得承认有点生不起气
来了。
可是接连多天的营养不足及过度劳累,一阵追跑后体力早已透支,在我试着从干哑嗓
子里发出抱怨的同时眼前一黑──
妈的,又要摔到地上了……
TBC.
不好意思这绝对不是爱情故事...(盯存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