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到家中,我试着在网络上搜寻了以前的那个服务器IP。
结果已经没资料了。
若换成三四年前的话,搜寻这个IP会跳出一堆关于“被诅咒的服务器
”,以及一堆辟谣的文章。
那是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当年我和Jeff玩了一款自由度超高的挖矿游戏,叫作Minecraft ,就
和所有游戏一样,最好玩的部分都必须是可以上网和别人连线。
不过Mine比较不同的是,他给予了玩家自行架设服务器的权力,于是
我和Jeff也架起了伺服,安装自己喜欢的插件和模组。
原本也就是个温馨的开矿牧农、创造特色建筑的小世界罢了。
直到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叫做Herobrine 的传说(因为人们说讲出他的
名字就会遭遇灾难,所以人们简称他叫作HIM)。
传闻说这是由作者死去的兄弟在游戏中实体化的象征,虽然最后被证
明是天大的谣言,但当时有许许多多的玩家乐衷在假造HIM 存在的证据。
于是我和Jeff就安装了一些插件,并且选在一个适当的时候,伪装成
HIM 出现在服务器。
当时有两三个实况主在我的伺服里游玩,他们看到这个传说中不知道
是病毒、幽灵还是作者刻意写入的生物,全部都在视讯前面惊慌失措的大
叫。
其中一个实况主在服务器打出:“Herobrine !!”的同时,我一边
大笑一边在Commend 输入/stop 把服务器全机关闭。
那天晚上,全台最大的游戏网站讨论区几乎都是这些实况的讨论文,
支持HIM 是否存在的正反两派大肆论战,人们争相挤进我的服务器里寻找
Herobrine ,这个IP于是有了“被诅咒的服务器”这个绰号。
“真是遥远的年代…”我心想。
正当我遍寻不著回忆时,一封短信的声音又把我拉回现实。
“IP位置:ohmc.no-ip.herobrine:25565”
未知的号码。
“嗯、Jeff把自己的手机加密作什么?”
但是管他的,既然他都送来IP了,我也就再试一次,只是这个不知道
哪来的服务器,居然直接把Herobrine 当成IP位置,真够屌。
但是当服务器连接上之后,我顿时傻了眼…
“这是…我的服务器啊…?”
一模一样的服务器资讯,一模一样的线上/上限人数,绕了一圈,我
又连回来了?
(5)
这次没花多少时间,我就连上Mine了。
四年过去,一上线就看到服务器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被天翻地覆地
的改造过了。
天空到处都是模拟热气球和飞船的建筑,摩天大楼和日式天守阁比邻
而居。
而我刚刚登入的同时,就受到了“盛大欢迎”。
数百个讯息同声一气的刷满我的萤幕:“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登出
!”
不要死?我愣了一下。
对了,当初我选择建立的是Hardcore模式(极限、玩家只有一条生命
)。
然后仿佛所有人都有默契了一般,讯息都停止了下来,只由一个ID名
为“爱是猫”的玩家继续打字。
爱是猫:“不会吧…又有人登入了…你是从哪里找到IP的?”
独角兽:“嗯?我朋友寄了一封短信给我。”
爱是猫:“…那好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相当的恐怖,希望你要有
点心理准备。”
我看了看几乎就是二位元的方块世界,蓝天白云、青翠草地,会有什
么恐怖的?
Minecraft 基本上就是由一堆正方形的方块组成的世界,每个人的人
物都会占去两格高一格宽的方块空间,其他方块大部分都是一乘一格,画
面单纯粗糙,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游戏。
爱是猫:“一但你登入这个伺服,你就不能下线了。”
独角兽:“什么?”
就在这个问号出去的同时。
上百个讯息又出现刷满了我的萤幕:“相信他!”
“听他的!”
“他说的是真的!不要下线!”
“下线就会死。”
下线就会死?这么可能有这种事?
爱是猫:“是真的,我们这里也有好几个实况主,我可以给你他们的
实况网站。”
可是我记得,我当初有一个不太人性的设计…
独角兽:“那么,AFK (挂网)会被强制登出吗?”
爱是猫:“…是的,挂网20分钟就会被踢下线…”
听到这个惨无人道的设定,我几乎都要骂脏话了!
“这个服务器里面最老的玩家已经在线上三年了…”爱是猫说道:“
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都不能超过20分钟不动…”
不会吧…
“不过你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用硬币卡住键盘,只是那必须是一个‘
真的很安全’的地方”一个名叫文森的玩家补充道。
正当我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些资讯的同时,一个熟悉至极的ID发言了
。
Andy:“这个ID我认得,独角兽,他就是服务器的Owner!”
我震惊了。
Andy,怎么会!我已经四年没看到这个大学同学了,他怎么会出现在
这里?
“Owner!”
“OP主!”
“就是他开了这个被诅咒的服务器!”
“抓住他,把他带到黑曜石监狱!”
一时间,整个服务器沸腾了起来。
虽然也有一些人帮我说话,但我可以感觉到,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玩家
要冲着我来,把我带进那个监狱里。
不能言喻的压迫感萦绕上我的心头,望着几乎空身、一点资源也无的
角色,随便来两个玩家都可以毫无困难的把我宰掉(没错,我的服务器是
有开放PvP 的)。
我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几个主机指令,但是完全没有作用,这
代表我已经不是这个服务器的主人了。
“他在哪?看到他的报座标!”
“我离出生地很近,我去找他!”
“嘿,不要这样,人家说不定只是同帐号。”
“这有正版验证,不是本人上不来。”
逃命吧,我果断地奔入城市里,现在开挖资源太慢了。
掠夺是最快的。
在满是资源的城市里,我四处冲锋,虽然箱子有可以上锁的功能,但
在这个资源过剩的世界,东西早就多到满出来。
很幸运的,我看到药水台上有几罐没有收在箱子里的夜视药水,在开
几个宝箱合成发酵蜘蛛眼之后获得了隐形药水,而这前后不过五分钟的事
。
我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玩家,大概有五六十人,呈现地毯搜索状的横扫
过来,而且身上穿的无疑问都是最高级的附魔装备。
“这些人到底都玩了多久游戏啊?”我心想。
“他刚离开重生点,我估计不会超过五百个方块,大家分散搜寻。”
“有必要的话房子都拆一拆也无妨。”
“欸-盖了很久耶。”
“你有的是时间盖。”
“不如去地狱找岩浆来倒?”
“这样会直接把他弄死,不好吧。”
此刻我已经掘地三尺,把自己深埋地下,现实生活中的额头上也滴下
一道冷汗。
拿游戏中的泥土方块封住上方的同时,立刻就听到踏过的脚步声。
如果诚如爱是猫所说,下线会死,那么我现在又该如何逃过一劫?
我从来没想过,在游戏中的逃亡可以这么惊心动魄。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想在没
有验证过之前就轻易下线或死亡。
窗外的天色微微亮起,我却往越来越黑暗的泥土中深掘。
没有疲倦的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玩到这样形似骷髅、眼眶凹陷三分。
在往下一挖时,突然整个人向下陷落。
我掉入了一个深埋地下Y座标为负数(在游戏中这是一个完全不正常
的数值)的小型空间里。
阴暗的空间里,我在稀疏的火炬中看到了一条两格高一格宽、无尽延
伸的走道。
Herobrine 的恐怖传说,在我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
(6)
传说的一开始,是有一个国外玩家回报在游戏时、于雾中看到一个奇
怪生物的身影。
既不是羊、也不像怪物。
而后,便有玩家在实况影片时,遇上了Herobrine 。
他有着和默认人物一模一样的模组,唯独眼睛的部分被挖掉变成两格
空白。
最初,他只有两个特色。
无止尽地从远方观察玩家的行为。
以及…在地底下挖掘两格高的隧道…
“What…the…fuck…”
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玩家在模仿、创造Herobrine 。
甚至我自己就曾经在甚嚣尘上之时推波助澜过。
但是此时此刻,连线里有Herobrine 字样的IP、超过默认人数的伺服
器、下线即死的警告、四年不见的Andy…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感觉到一股
颤栗。
当年我看过很多玩家伪造遇见HIM 的影片,当HIM 真正出现时,他们
无不边骂Fuck边弹跳撤退。
我一直觉得,那些玩家的声音、语气还有游戏方式都很假(例如挖矿
不带火把)。
所以后来我和Jeff在搞得时候就决意弄得几可乱真。
我以为那时的我们已经把那份恐惧作到满分了,没想到与此刻的我口
中发出的惊叫和连打键盘的速度相比,当年的演出根本就叫“镇定”。
隧道的尽头,稀疏火光间。
我看到两个空白的微小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