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高大清俊的男子,一身精心妆扮的名牌行头和一头设计过的发型,站在学院大楼门前
等候,帅气有型的模样颇有颠倒众生的风范。
来往路人不禁盯着他瞧,但他们盯着他不是因为他帅,而是他手中捧著一大束不知道几十
朵还几百朵的玫瑰鲜花。
下课时间,两名女学生一块儿走出学院,男子立刻凑上前。
“萱萱!”
巧萱亲暱挽著岑安,正兴致勃勃邀约她参加父亲公司和某基金会联合主办的慈善晚会,一
道不识相的男声硬是插入,令她有些不悦。
“萱萱,我知道我可能有很多毛病让妳无法接受,可是我愿意改!拜托妳不要不理我,我
们继续像以前一样好吗?”
岑安看着眼前这位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的面孔,不禁悄悄叹息,心想这是哪一个?是政治
系的同学?前阵子和她打得火热的医学院学长?还是最近正暧昧的台北体院学生?
巧萱一脸嫌恶,但还是硬装起笑脸,天生甜甜的嗓音很自然地软软撒娇著:
“我没有不理你呀!你人很好,可是...可是我觉得我不适合你,就当普通朋友嘛!我们
还是可以偶尔聊聊天、吃吃饭,这样不好吗?”
“普通朋友?妳上次也这样说,可是为什么妳都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讯息?”
岑安忍不住又叹息。分手分得不干脆,别人以为还有机会,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然而,她也很清楚巧萱的性格。她不可能对男性说出狠心决裂的话,或许在她天真的想法
里,认为分手后可以继续当朋友。不过前提是双方都已对彼此放下释怀,否则说白一点,
有这种心态的人,无非是想多几个备胎。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最近比较忙,你也知道我们最近报告很多,又常常考试...”
“忙?我看妳是忙着跟别人约会吧!”
男子脸色倏地一变,岑安立即警觉,连忙拉着巧萱远离他,但她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男
子飞快取出藏在花束的一罐液体往前一泼。
“死婊子!”
“啊──”
不明液体撒到最靠近男子的岑安,她以手臂挡着,阵阵火辣刺痛,在手臂上漫延扩散。
男子很快让闻风赶来的警卫制伏。毫发无伤的巧萱一脸焦急,和其他路过帮忙的热心同学
一起送岑安到学校医务中心。
所幸,男子泼洒的盐酸浓度不高,酸性不强,急救过后,岑安仅受到轻微灼伤,虽然可能
留疤,至少不是很严重的伤害。
“对不起...”巧萱内心愧疚,说起来,这都是她惹出来的情祸。
岑安淡淡笑着,包扎后的手臂,伤口处仍隐隐痛著。
“这次算幸运,没有大碍。希望不再有下一次。”
“我哪知道他居然这么变态?真是太可怕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来。”
若非岑安挡着,恐怕那罐盐酸就会泼到她脸上,万一酸性强烈,她不就...
想到这儿,巧萱不禁毛骨悚然,既感激又暗自庆幸。
当崔家父母得知有人曾对女儿不利,又是担忧又是愤怒。崔妈妈心疼不舍地劝女儿谈恋爱
要多注意,慎选朋友,不忘慰问一下岑安的伤势。
至于崔爸爸如何运用强硬手段逼得泼酸的人退学,求偿提告弄得对方全家不宁等等,这些
就不需要巧萱来烦心。
一段时间后,待风波平静,巧萱又故态复萌,利用自身外貌的优势四处调情、搞暧昧,继
续享受男性呵护追求。
尽管泼酸事件过后,曾有些像是“到处劈腿所以遭到报复”、“心机重,很会利用人”等
不利她的谣言产生,但是她纯真美丽的样貌,仍然说服不少人相信:
“谣言不可信。那些话全是因为有人嫉妒,故意捏造乱传。”
然而,她向来情史上无往不利,最近却踢到了铁板。
夜店包厢内,空心墙板挡不住外头热闹的音乐声,一群妆扮亮丽的女孩一边喝酒、倒酒,
一边爽快痛骂,发泄情绪。
“...拜托!那女的长一副挫样,实在有够俗!”
“就是呀!他怎么会交这种人当女朋友?眼光有问题嘛!”
巧萱这阵子参加某个社团活动,认识一位研究所学长,学长已经有女友了,但她对学长相
当有好感,经常利用脸书、Line找他聊天,社团场合碰面,常有意无意靠近接触。然而任
凭她明示暗示,积极主动,学长完全无动于衷,冷淡的态度让她好气恼!
“好啦!巧萱不要生气,反正那男的也不怎么样呀!”
平常一起吃喝玩乐的姊妹淘们,总是很有默契地站在巧萱这边,附和她的想法,一起痛骂
所有看不顺眼的人。
巧萱仍然在气头上。稍早之前,学长传来一则回应她的短信,明确表达自己有女朋友,他
们交往感情很稳定,他很抱歉,希望学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意都被人糟蹋了,自尊心严重受创。
“不要生气啦!诶妳好久没跳舞了,我们出去跳舞,痛快发泄一下!”
“喂喂喂!”一名刚从厕所回来的朋友,兴奋地对其他好姊妹说。“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两
个老外,他们长得好帅唷!”
“哇~真的假的?”
“嘻嘻...要跟他们说英文吗?”
话题很快转移开来,思绪不再放在学长身上,在一群朋友们簇拥下,巧萱决定到外头跳舞
,痛快放纵。
当巧萱头痛醒过来,她忍不住懊恼昨晚喝得太开心,喝太多了。
待意识渐渐清醒,她倏然发现不对劲。
视线昏暗,仅有墙面一个小窗口透出光亮。屋里摆着一堆杂物,布满灰尘,闻得出一股潮
湿的霉味。她正处在一个不知道是仓库或是哪里的怪地方。
砰咚!
她不知道撞到什么,一桶液体泼洒出来,是汽油,洒得她浑身都是。
她焦急跑到金属门边,拉着门把努力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这里是哪里?谁把我关在这里?救命!救命呀!救命...”她惊慌大喊。
她一边大喊的同时,屋内不知何处传出一阵录音卡带转动的声音,老式的收录音机缓缓放
送著一段经过刻意处理,分不清男女的声音。
“#%$&...$%*#心...妳还记得这个人吧...#&^%$”
待她发现屋子里有其他声音,暂时停止大喊,一面喘气一面静静听着。
“...如果人可以自由选择,谁不希望拥有漂亮的外表?”
“不过变漂亮这个愿望对她来说很困难,尤其在这个强调瘦身美丽的世代。”
“十岁那年她出了一场严重车祸,差点致命。虽然侥幸生存下来,车祸后遗症却造成她内
分泌、代谢功能失调,无法和正常人一样拥有健康身体。”
‘他’...‘他’在说什么?
巧萱到处找寻,发现声音来自一个空木箱旁的角落边。
“然而你们却幼稚肤浅地不断打击她的自尊...”
她回头来到门边,继续努力开门。
“...妳和他都很坏,看不起她也罢了,为什么还要狠心剥夺她仅剩的一点尊严?”
“他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叫一群小混混修理她,没想到那群小混混竟狠心强暴她。”
什么?‘他’说什么?
“‘长这么丑,谁会想强暴她?’、‘八成是女生倒贴吧!’、‘她最喜欢对男生发花痴
,也不想想自己长什么德行?’...这些话妳一定不陌生。”
“是谁?你是谁?”巧萱不禁大喊,发红的眼眶蓄满焦虑的泪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是...我没有...”
“....#%$&*妳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只有那张脸...”
“毁了它,妳什么也不是。”
噗唰!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的火苗,迅速沿着地上的汽油燃烧,壮大火势。
砰砰砰!
她拼命敲著金属门,不断大喊救命。
“救命!救命....”
哭得红肿的双眼,泪水鼻涕交杂,狰狞狼狈的面目早失去了平日的甜美可人。
“救命!拜托!拜托救命...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对...拜托!”
金属门猛然发烫,黑色烟雾灼热她的眼、鼻,她呛得不住咳嗽,凶猛火舌毫不留情直扑。
岑安搭著百货公司手扶梯,走到九楼的男仕精品区,踏入无人的女厕。
一会儿,她从厕所出来,遇上清洁人员来打扫,一支拆解过的手机零件,连同sim卡一起
丢入垃圾推车。
她走到一家皮夹专卖柜随意看看,西装笔挺的服务人员立即上前服务。
“需要什么吗?”服务人员亲切笑道。
她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想买个礼物送我爸爸。”
“这样的话,我们这边有几个款式满不错的,最近配合八八节在做促销优惠,妳可以参考
看看...”
服务人员热心解说,岑安一面听,一面对着服务人员推荐的款式仔细挑选。
☆ ☆ ☆
岑安提着一篮水果来到荣总医院特等病房。
“崔妈妈。”
“诶!妳来了。”
这阵子为了女儿的事情操烦,向来雍容体面的贵太太如今看起来憔悴不已。
“...意识清醒过来,这一两天勉强可以吃点流质东西。”一见到她,崔母开始唠唠叨叨
诉说著近况。“医生说全身超过80%三度还二度烧伤什么...唉呀!我不懂那些,虽然说治
好以后,可能也差不多废了,不过...反正能活过来是万幸...”
说到这儿,崔母不禁哽咽。
“我早就说过那些人家教不好,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凶手,都怪我没有好好注意...”
岑安体贴地抽出面纸让她擦泪。
吸了吸鼻子,崔母强打起精神。
“对了,崔妈妈上次给妳的那罐EGF乳霜有擦吗?那个消除疤痕很有用!”
“嗯!疤痕确实淡了不少。”
“啊!还让妳破费买水果...”
“没关系,一点心意。”
“这个我来拿就好。”崔母主动从她手上接过水果。“对了,妳进去看看她吧!她看到妳
应该会很高兴,不过她还不能说话,所以...”
岑安微笑表示不介意,她只想来看看巧萱好不好。
推开房门,病房内弥漫一股浓浓药味,床上的病患全身包著绷带,枯干扭曲的身驱犹如腐
败的木乃伊。眼缝里闪烁著光亮,勉强可看出病患正清醒。
“幸好妳活着,真是太好了。妳家人都很关心,我也很担心妳的情况。”
一双细小的眼睛连眨眼都无法,眸底的黯光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走到床榻前,轻轻握住包著绷带的手掌。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妳一定要坚强活着,明白吗?”
她俯下身,温柔地在她耳旁说悄悄话:
“妳要代替岑心,连同她的份好好活下去。不然,烧成这么惨就没有意义了呀!”
原本被温柔握住的手猛地挣脱开,病患全身激动,病床摇晃。
“呼、呼...”喉咙发不出声音,仅能勉强发出一声声无意义的气音。
“唉呀!怎么了?”崔母在门外听见动静,紧张的进来病房看。
“抱歉,可能是我刚刚讲些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不小心刺激到她情绪。对不起,应该要让
她好好静养。”岑安显得相当愧疚。
“唉!没关系!都是我们把她脾气宠坏了。”
病患持续激动着,包扎绷带渗出血水,崔母紧张地按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对不起,这场面...”崔母一脸歉意的笑容。
“没关系。”
外人不方便待在病房逗留,岑安礼貌地向崔母表达有其他事情,先行告退。
走出医院门口,穿着背心的志工在发传单,她收了一张,传单内容是阳光基金会的劝募活
动。
这个基金会不久后可能会收到一笔不小的丰厚捐款。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