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相遇
钱叔语毕,众人皆兴起一股走向未知领域的兴奋感,若当下四人换成寻
常人物,搞不好会对眼前不明的情势产生恐惧,如此一来整个团队便很难继
续前进,可是这些人不但没有因为见着那些邪门的魅蛭而退却,反倒听见阴
符字碑就藏身在脚底下,一种追求刺激的感受填满大伙的胸口。
“他妈的,你们还在龟毛些什么,快点上来啊。”陆老白非常兴奋地喊
道,完全没把那具被枪射得宛如蜂窝的破败尸体当作一回事。
等到马涧最后登上电梯平台后,钱叔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忽然之间,电梯猛然震了一下,头顶的滑轮发出年久失修的金属摩擦声
,整个平台开始慢慢朝漆黑的电梯井陷入,刚开始钱叔还有点担心那些金属
钢索会不会突然断裂,但随着下降的距离越来越深,心中的顾虑渐淡。
大约三十秒后,电梯平台又再度震了一下,这次比刚才还要猛烈,接着
金属摩擦声便消失于顶上,看样子,他们到达底部了。
眼前黑漆一片,看不清下方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听见“伊呀”一声
,熊进海推开电梯边的护栏,一马当先走进黑暗中,口中轻声唤著:“贾爷
,你在这吗?”
四处静得骇人,熊进海的轻声呼唤居然在此空间回荡,完全不能想像不
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的恶战。
其余三人鱼贯步出电梯,当钱叔踏到地板时,一种滑腻的感觉马上从他
鞋底传来,他不需细想,凭著方才的线索,便可得知脚下踩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他不晓得战斗会如此惨烈。
在这座电梯井下方,是一间篮球场大小的石室,圆弧状的穹顶贴满黄色
的金箔,一颗颗大如鸡蛋的宝石镶在其中,红的是鸡血石,蓝的是蓝宝石,
绿的是玛瑙,还有些说不出名称的奇异石头,将整个穹顶装饰得无比华丽,
只要一点点光芒,就可将整间石室照射得闪闪发光,如此富丽堂皇的景像,
众人皆是第一次看到,惹得钱叔直吞口水,心想要不是对阴符字碑怀抱极大
热情,见此情境,老早爬上去敲几颗宝石下来,下半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天啊,他奶奶的,是哪个龟孙子跟我说搞考古的一辈子都是穷光蛋。”
陆老白眼睛直盯着天顶看,眼珠差点就被宝石的耀眼光芒闪瞎了,他举起手
电筒,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当手电筒光线照射至穹顶时,强烈的反射差点让
他睁不开眼睛,而此举动,也将室内照得一清二楚。
若天上的景像是天堂美景,那么地下所呈现的,只有修罗地狱才可形容。
在这个方型的石室内,或趴或躺或坐,地上满满皆是沾满血迹的尸体,
许多人四肢早已不全,有的甚至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身体,仰躺在地上,
空洞的眼神望向宛如天堂的屋顶,最后的表情不是笑容,而是凝结在恐惧的
那一刻,有的尸体类似稍早见到的那具,被无数子弹穿孔,全身覆蓋那种变
态的黑色魅蛭。
钱叔想移动踩在血泊的双脚,却发觉没有其它更好的落脚处,浓浓的血
腥味直冲脑门,令人止不住地作呕。
难道……一个庞大的探险队,如今只剩下他们四人活着?钱叔一股不祥
的想法直上心头,额头不自觉渗出冷汗。
就在此刻,黑暗深处忽然传来“喀啦”的金属声响,钱叔正觉得这个声
音耳熟,忽见身旁的熊进海面露惊惧之色,张开大嘴吼道:“快躲开!”
钱叔才愣了一下,就被陆老白硬生生给扑倒,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橘
红色的火光自黑暗窜出,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声,连珠炮似的朝他们而来,
登时之间,刚才他们所站的位置,石屑四溅,千疮百孔,而钱叔和陆老白重
重摔在淌满鲜血的地上,滑腻的地板让他们很难止住力道,滚了两翻,最后
撞到墙角才停下,全身上下沾满又腥又滑的血液,活像两个血人。
“别开枪!我是钱九万!”钱叔紧贴著墙面,扯著喉咙对火光处大吼,
也许是枪声在石室起了放大作用,掩盖住钱叔的叫声,对方一点也没有停手
的意思。
“干他妈的!”陆老白狂吼一声,瞥见地上有把染血的冲锋枪,随手操
起一把,瞄准对方头顶的穹顶连开数枪,轰得那些美丽璀璨的宝石落了好几
颗下来,留下数个丑陋的黑色大洞。
终于,对方猛烈的攻击静止,忽闻对方惊恐又颤抖的声音:“你们是谁?”
“妈的,你们搞什么东西!看清楚,我是钱九万,你们的领队!”钱叔
打起手电筒,对准自己的脸照去,不过此时他忽略自己满脸是血,在黑暗中
这么一照,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幸好已先表明身分,不然这张脸准当活靶
子打。
“钱领队?那些……被妖孽附身的人,都死光了吗?”一个戴眼镜的男
子从石墙后方探出头来,手上还端著一把冒着烟的冲锋枪,看样子准是这个
驴蛋开的枪,一脸惊惧地问道。
“我操,全都死透了,你他妈的也真狠心,杀起自己人毫不手软。”陆
老白为人讲义气,见那年轻人屠杀一同下地的伙伴,心中一股无名火熊熊烧
起。
“是我要他们开枪的,你不在现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那些人被虫子
附身后,见一个杀一个,手段比我们用枪还残酷百倍,要是一时妇人之仁,
我们现在全都跟你脚边的尸体一个样。”石墙边又闪过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
,穿着灰色的名牌登山服,有好几处被利器划破的痕迹,上头沾染鲜红血液
,仿佛经历了一场悽惨无比的战斗。
“老板!你还好吗?”熊进海一见贾爷还活着,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
立刻跟马涧大步跑向他。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贾爷神色自若地说著,对照他身后那群惊
魂未定的探险队员,形成强烈的对比。
石墙后方一共躲了六人,若连同钱叔这方的人加进去,一共是十人之数
,想着刚下地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伤亡过半,且见贾爷身后那群人的普
通装备和惊恐表情,可推知几名身手矫健的好手早在战斗中身亡,剩余存活
下来的,反倒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份子,钱叔忍不住摇头叹息,心想数
年前在大肚山古墓发生的惨事,伤亡人数也不过数人,如今短短几个小时不
见,成员就给灭了大半,这场精心策划大半年的行动,难道就此告终?
马涧看周围环境暂时无虞,立刻招呼那些幸存队员清理一块干净的空间
,将石室内的尸首搬到角落,恭敬地摆放好,而熊进海则到处寻找有用的装
备和资源,挑了两把还算顺手的冲锋枪递给钱叔俩人,沉声道:“拿去,老
子可不想再有人横尸此地。”
他说话的当下,眼眶是噙著泪的,陆老白静静地接过武器,对老爱跟他
吵嘴的大块头多了些好感。
钱叔此刻也没闲著,他蹲在大伙边,用汽油炉烧起开水,泡了些茶水,
让疲惫的队员暖暖身子,心里盘算著接下来该怎么做。此时,他忽然瞥见一
个面容白皙俊美的年轻小伙子,右边脸颊有一大块干涸的暗红血液,也不知
是自己受伤还是不慎沾到的,正愣愣地看着火光,也不晓得再想什么。
这不是被他们救活的小白脸吗?钱叔见到他还活着,心中那股抛下他的
亏欠感立刻消失,惊喜地问道:“小兄弟,你还好吗?”
“啊?还好,只是死了太多人,我有点难以接受。”他说话的同时双肩
不自主地耸立,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陆老白见他还活着,内心开心,但仍扳著脸说道:“小白脸,以后别乱
跑,你好不容易被我们发现救活,这种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懂吗?”
他点点头,不再继续说话。
此时一直在旁闭目养神的贾爷忽然说道:“现在我们的人力严重不足,
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兵分两路,最好是集中人力,同进同退。”
钱叔点头表示同意,但内心暗骂这个奸商,要不是他下令格杀所有同伴
,凭著现代医术,也许事态还有转圜的余地,而现在场内就属熊进海和马涧
二人身手最好,无奈二人都是贾爷的下属,若与他们决裂,则自己难保可以
活着离开海底,更别说找到阴符字碑了,于是硬生生将不快吞回肚内,接着
问道:“我们刚到这里,还没仔细探索这个空间,贾爷,你们来得比较久,
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贾爷细长的眼睛忽然闪过异样的神色,伸出手指向石室最内侧,悻悻然
说道:“那边有道铜制的大门,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正设法开启,谁知道一
碰到门上的铜环,门底下的缝隙就窜出许多黑色的蠕虫,接下来就是一团混
乱,我想之后的状况就不必多说了,九万,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做的研究不
比我少,搞不好你有法子进去也说不定。”
钱叔一听,心中将他祖宗都给操过一遍,心想这不是要他去送死吗?但
探索神秘事物一直是他最钟爱的活动,心想也许阴符字碑就在那道门后面,
早他一步抢先见着也好,于是他站起身来,独自走向石室内侧。
那道铜门约二公尺高,是左右对开的型式,上头刻有许多令人匪解的文
字,但周围的图案细看仍可看出点端倪,底层花纹类似凶猛的怒涛,而边缘
雕著无数条像蛇又像虫的怪物,正中央是位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面容肃穆
,不怒而威,而男子胸甲的部位看似水晶材质,仿佛可以从水晶胸甲看透门
后的一切,奇特的是,即使铜门经过数千年的光阴,表层依然没有任何铜锈
,闪闪发光,明亮动人,与这间由宝石装饰而成的石室相映,显得特别豪华
贵气。
钱叔心中又惊又喜,身为一位考古人士,无不希望有生之内,发掘一个
惊天动地的遗迹,而眼前这道铜门,恰好是失落的尸神国存在的一个证明。
但他高兴不过三秒,内心收敛狂喜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不是尸神国,而是藏在此处的宝物。
钱叔冷静下来后,心想当年在此地活动的国军人数一定比现在还多,若
发觉触碰这扇门后,会出现各种要命的魅蛭,铁定来硬的,而军队的破坏设
备包准比他们带来的好上数倍,但见这扇铜门仍光亮如新,表示来硬的绝对
不成,必须朝其它地方下手。
钱叔就这样双眼直盯的铜门好半晌,在不能接触到门的情况下,又必须
将门开启,内心苦思该如何是好。
众人见他犹豫不决,纷纷靠过来,但都忌惮那些恐怖的魅蛭,皆站在钱
叔身后,就连胆小的小白脸,也忍不住好奇。
此处原本只有钱叔一人,忽然多了数道手电筒光,顿时将铜门周遭照得
明亮无比,此刻,钱叔忽觉背后大伙殷切期待的灼灼目光,大感压力,只好
提起勇气,靠到铜门边,心想那些魅蛭是从门下钻出来的,于是他立刻伏下
身子,瞇起一只眼,从门缝底下查看。
那门缝不过二吋,透过手电筒的照射,门后好像还有条秘道,奇特的是
,在光的照射下,底下出现隐隐流光,这点令钱叔大感意外,于是确认对面
没有任何黑色条状的蠕虫后,又大胆地将头更靠近门缝些。
怎知,门缝底下忽然拂起一阵微风,要是在平时,那风是微小到令人难
以察觉,但坏就坏在,那股对流卷起地面积了千年的灰尘,就往他的门面扑
来,钱叔一时难以闪避,鼻腔一阵酸麻,大感不妙,立刻站挺身子,赶紧撇
过头去,但还是对着铜门边的石墙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等到钱叔好不容易缓过来,正想说些抱歉之类的话,忽见前方那面被他
破坏得“体无完肤”的石墙,沾到水份的部位,居然渗出异样的花纹,他怔
了一下,敏捷的思绪动得飞快,立刻从包中掏出矿泉水,小心地朝墙面洒下。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古代女性壁画,登时浮现在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