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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IMIX (天不从人愿) 看板: story
标题: [长篇] 末日行者 三
时间: Tue Oct 30 16:48:29 2012
===============================第五章 不该有的证据===========================
在阿诺的安排下用过午餐，长生回到兼营旅社的酒吧，和杰森打过招呼后就进房落脚。
虽然阿诺回家休息补眠，但也没忘了要两个小弟继续陪伴长生，或著该说是监视。
检查过房中的一切摆设，确定没有暗藏任何机关，长生合衣躺上权充床铺的僵硬木板，
闭上双眼放慢呼吸，渐渐发出均匀的轻鼾。
现在长生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
咿呀！长生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看吧，我就说睡死了。”
一直守在楼下注意房门的一名小弟压低音量，他的左耳缺了一块，明显是被野兽咬掉。
“可是任务在身，不太好吧？”
同样结伴守在楼下的另一名小弟有些疑惑，粗壮的脖子上纹着意义不明的图腾刺青。
“怕什么？有人请客，不喝白不喝！别喝醉就好了，我们的酒量也不是练假的。
再说这房间又没窗户，我们的座位把房门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留上心眼盯紧一点，
别让他偷跑出去有何不可？”
“是没错啦……”刺青小弟又不放心的望了一眼，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不动声色，但长生的心里正在微笑。
只要再稍微多等一下，让两个跟屁虫被酒精引开注意拖住步伐，
长生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由行动任意蒐证。
杰森也真够意思，愿意配合演出，在长生预付可观押金并且保证结清尾款的状况下，
让两个小弟在店中尽情无限畅饮。
如果阿诺只派了一个小弟来监视长生，那长生或许还要伤点脑筋，
因为当责任全都落在同一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就会特别认真不敢懈怠，
但阿诺如今为求保险所安排的双人组合，却反而成为长生得以制造空隙脱身的主要助力。
说穿了也没什么诀窍，不过就是洞悉人性。
至少要有两个人结伴执行同一件任务，对于习惯出生入死的保安团来说不仅是常识，
更是铁律，因为这样不但可以互相帮助降低风险，若是其中一方出了意外，
还能有另一个人求助或报讯，不至于音讯全无平白牺牲。
但这样的习惯，换在轻松写意的监视任务上面，却反而成为了让心理松懈的关键盲点。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两个小弟自然不会全神戒备，
再加上被酒精懈怠了最后一丝紧绷，双方都觉得反正有两个人一起监视，
自己稍微粗心偷懒一点也没关系。
对方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吗？更何况如此绝佳的监视角度，
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任何失误啊！
没错，双方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保险，却都忘记了自己同时也是对方的保险，
也正是这种“不可能失误”的心态，才造就了注定失误的可预测结局。
再加上监视任务就算出了纰漏，也绝对不会危急自身性命或城市存亡，
了不起就是被阿诺臭骂一顿，或许挨上几个拳头，但只要不会被放逐或是处死，
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惩罚。
更何况保安团成员是维系城市安危的重要战力，
就算犯了什么小错，通常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轻发落，
不需要对于无伤大雅的小任务太过操烦。
事分轻重缓急，对于工作繁重的保安团来说，监视一个其貌不扬的外来旅客，
不过是鸡毛蒜皮的旁支末节，根本不值得投注过多心力平添压力，
还不如好好把握机会放松休息弥补身心，利用伴随爽差而来的放纵福利犒赏自己。
所以，长生只是拿些东西塞入旅社薄毯，把粗糙滥制的替身放上床板伪装自己，
趁著楼下两个小弟同时分心恍神的瞬间，迅速无声推开房门迳自离去，
表演了一出大胆又谨慎的密室脱逃魔术。
就连一直保持清醒又猜到长生心意的杰森，都不知道长生究竟有没有成功离开旅社。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矿场地底开采土壤，
极少数不用劳动的市民也躲在建筑物里，避免照射太多阳光。
城市里的街道空荡冷清，除了巡逻人员之外可说并无行人。
虽然阳光的成分本身没有改变，但大气的结构却似乎出现某种变化。
穿透大气层而来的阳光，在末日后变得更猛更毒，某些荒野的土地或空气，
甚至会在阳光照射下产生毒性，若是没有过滤系统和隔绝屏障提供保护，
根本就没有人类踏足的余地。
就算是在可以建立城市的安全区域，如果没有以衣物包裹全身遮蔽肌肤，
只要直接待在烈日下半个小时，很容易就会严重晒伤灼伤冒出水泡，
然后被迫在缺乏医疗物资的状况下，承担伤口化脓感染的至死风险，
依靠并祈祷自己营养不良的免疫力能发挥作用。
只有确定可以恢复健康继续贡献，而且贡献程度为不可或缺的重要市民，
才拥有短暂拖累他人消耗资源的特权。
例如曾经无数次为了城市受伤又康复的阿诺，才可以以病患或伤患的身分接受照顾，
并且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回岗位，以免地位被取而代之成为累赘，
惨遭遵循末日适者生存法则的城市无情放弃。
但抵挡阳光的闷热衣物，又会造成汗水大量流失，需要消耗宝贵的干净饮水维持代谢，
基本上除非万不得已或有所必要，否则没有人会无端浪费体力。
所有在末日前名正言顺的运动消遣，都是罪大恶极的愚蠢奢侈，
更不用说还有引发运动伤害的糟糕隐忧。
因为所有市民们都知道，节约个人体力就是节约大众资源，片面提高自己生存所需，
就等于在透支全市的共同未来。
匿迹潜行，无声无息，凭借身手和特殊工具，长生顺利翻过高耸厚实的墙面摸出城外，
缓缓朝着实验温室的方向移动脚步。
逐渐靠近警戒范围的长生希望自己运气够好，不需要真的跑到戒备森严的温室附近，
就能找到所需要的关键证据，然后印证自己铁定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虽然这还不是最终真相，但也是发掘真相所需的答案之一，
所以长生不得不冒险按部就班一探究竟。
既然遇见了份内相关之事，身为兽魔猎人当然不能撒手不管。
早已习惯只身踏入蛮荒之地长途跋涉，以长生千锤百炼的身手和本领，
自然不用太担心城外的兽魔威胁。
但要知道，去碰触别人不想被碰触的秘密，不论在任何时代，
都是一件自讨苦吃的惹祸禁忌。
正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揭人疮疤同断人生路，长生现在所要进行的事，
无异于同时杀人父母又断人生路。
就算身为艺高人胆大的兽魔猎人，长生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行事，
否则很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毕竟兽魔猎人的专长是斩妖除魔，不是对抗一大堆恼羞成怒杀红了眼的疯狂人类。
何况在末日乱世，法律与道德同样薄如蝉翼，杀人灭尸根本就易如反掌，
没有谁会有闲情逸致去追究什么，更别提自己还是个不属于任何城市的外来旅者，
就算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神隐也很正常，没有人会无聊到多问一句。
寻寻觅觅，仔细搜索，但却一无所获。
正当长生盯着巡逻人员漫步而过的壮硕背影，考虑起再往前推进一百公尺的可行性时，
突然灵光乍现眼睛一亮。
是了！与其冒着增加被发现踪影的风险，在警戒区域浪费时间闷头瞎找，
倒不如直接到线索必经之处碰碰运气，说不定有所斩获的机率还更高。
毕竟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的呢？长生只要随便捡到一粒芝麻当做证据就很够了。
这种理应不存在的东西只要出现，那怕被揪出来的数量再少，也是不容抵赖的如山铁证。
而且只怕被人赃俱获的违禁品搬运者，平时为求低调与节省人力，
一定不会在未使用的运输路线安排看守，最多就是上路前事先派员巡逻清场，
相较起来，长生在运输路线被抓包的机率反而还低得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运输路线到底在哪？
平心静气，澄清思绪，长生脑中浮现出实验温室周边的地型图来，
开始比较所有可能的嫌疑路线。
基本上，在城外不可测的因素太多，要藏东西的话，还是藏在城里安全方便，
所以一定是往城里运送。
这样大方向就已经能够确定出来。
再加上根据实验温室的面积研判，扣除掉掩人耳目栽种蔬果的范围，
目前违禁品的产能应该不大，一批收成估计只要四个人就能一次送完。
如果人数少的话，当然会选择较为隐密又安全的路线迅速行动，
就算地形稍微崎岖难走一点，应该也难不倒保安团的成员。
所以，最合理的总结推测，肯定就是那一条必须绕过破碎岩区的复杂路线。
虽然稍远一点，但因为视野良好，所以不用担心被兽魔埋伏突袭，也不怕有人躲藏目击。
不过……
长生哼哼冷笑：
“从眼神就知道，你这家伙的想法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明目张胆的障眼法才是你最擅长的手段吧！
与其如此大费周章，倒不如更加胆大妄为一点，
以合法掩护非法一次搞定，才不会显得欲盖弥彰吧！”
想通了这点，长生立刻转身回城，神不知鬼不觉的沿着城墙内侧开始绕行。
===============================第六章 凶案与凶手==============================
傍晚六点，推开房门，伸伸懒腰。
长生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面带笑意走到一楼。
“呦？睡醒啦？兽魔猎人大人可真好命，躺在床上就混过了一个下午，
不像我们再累也不能睡。”
缺耳小弟语气发酸的出言揶揄，看见长生依照预期从房内出来的刺青小弟，
则是带着三分酒意松了一口气。
“呵！培养体力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
如果是现在这件委托的话，晚上才是兽魔猎人上班的时间喔。”
不知道是小弟们粗心打混到根本没有偶尔上楼查看，还是长生的替身发挥作用蒙混过关，
无论如何，至少第一步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实施第二步了。
长生和两位小弟同桌而坐，向着吧台后的陌生酒保招了招手：
“杰森休息了吗？”
“是的，我是副店长强森，杰森的拜把兄弟，请多指教。”
留着大胡子的爽朗副店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格外整齐却燻黑染黄的大牙。
留意到这个现象的长生心念电转，立即搬出谎话出言试探：
“早上阿诺带我探勘实验温室，我有看见你在那边出现。你的工作是什么呢？”
“不可能吧？我还没有荣幸能加入保安团呢！
更何况我这个月轮值夜班，白天如果不睡饱一点，怎么有体力应付通宵达旦的人潮？”
走出柜台，强森灿笑，如果不是那嘴黄牙大煞风景，这样豪迈的笑容说不定还满讨喜。
只是强森的笑容看在长生眼里，却成了让事实更鲜明的加强证据。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长生摇头微笑：
“可以请你通知阿诺来找我吗？顺便把今天的费用结算一下。
我刚好趁空档和两位朋友多聊几句，待会儿还有事情得拜托他们帮忙。”
抛出一枚通用银币当作小费，出手阔绰的长生，没有放过收买强森的大好机会。
“不能靠进温室，实在是很难工作呢。”
长生回到了白天的瞭望台上，看着底下一片漆黑的温室区抱怨叹气。
“抱歉，除了这点以外，其他的我们都会尽力配合。”
精神抖擞的阿诺倚靠围栏，看似心不在焉的眼神精光内敛。
“没关系，目前先这样安排就好，其余人力分派一切照常，以免打草惊蛇。”
长生深深呼吸，似乎在以鼻腔过滤分析著夜风的成分：
“看来还要等很久呢。这样耽误你的时间真的没关系吗？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也可以喔。”
“我的任务就是全力支援你。”阿诺瞇起双眼，盯着实验温室的一片漆黑：
“相信我，你会需要我在旁边。”
“或许吧？如果一切按照计画的话。”长生耸了耸间，抬腕看表，暗自心想：
“晚上七点二十二分。希望下午设的诱饵有效，可以让目标乖乖提前现身咬饵上钩，
不然这家伙到了午夜会凶性大发，如果漫无章法胡乱杀人，想要活捉可就难上加难了。”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点滴消逝，阿诺坐在瞭望台角落缩著身子假寐，
长生也瞇起双眼背靠梁柱打盹，但谁都没有忽略掉远处任何微乎其微的动静。
只是感官的灵敏度毕竟不同。
“来了！”长生睁眼，阿诺也应声起立，只是精悍的表情还带着三分茫然。
淡淡的血腥味飘入夜空，但只有兽魔猎人能够闻到。
“下去善后吧。”长生面无表情的淡淡吩咐：
“把尸体尽量完整送到市长办公室去，两具都要，顺便请市长到场，我有话要说。”
两具尸体脸盖粗布躺在地上，一个是缺耳小弟，另一个当然是刺青小弟。
房内除了市长、阿诺和长生以外，还有四个抬尸而来的保安团成员在场待命。
原本就狭小的办公室更显拥挤。
气氛，也更凝重。
“我希望你能有合理的解释。”
阿诺板脸，表情冷酷僵硬，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愤怒：
“我不信这是巧合。你要我让他们参加今晚的温室巡逻，是不是早有阴谋要牺牲他们？”
“是。”长生爽快点头，大方承认：
“我在他们身上下了药物，让他们的气味可以吸引特定兽魔。
果然我没猜错，凶手就是尸鬼。一种由人类死而复生的，
或著该说死不瞑目的怨念产物。从爪痕和牙痕就可以清楚看出。”
长生蹲下，想要掀开尸体上残破不堪的衣物，手腕却被阿诺粗暴抓住并一把拉起：
“你谋杀保安团的成员！市长，他已经亲口承认犯行，请允许我执行公务！”
阿诺目眦欲裂悲痛大吼，额上的青筋纠结浮凸。
“他们不是我杀的，是尸鬼杀的。就算今天死的不是他们，
也一样会有别的团员受害，我并没有增加城市无谓的损失。
如果你希望牺牲到此为止，那就放开我让我好好继续工作。”
长生的语气没有歉意，没有婉惜，也没有懊悔，
仿佛牺牲几条人命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代价。
即使是见惯了伙伴死亡的阿诺，也没有办法如此轻视所有的人命，
至少没办法轻视自己弟兄的性命。
“阿诺。”市长摇摇头。
“哼！”阿诺愤恨甩手，放开长生，长生的手腕上残留着一圈殷红。
但长生只是自顾自的重新蹲下，检视尸体：
“这两具尸体虽然残破，但大致上没有缺少什么部位，
就连兽魔最爱吃的内脏都没有失去。尸鬼虽然凶残，但初始却不会因饥饿而觅食，
每次的杀戮必定都是出于憎恨和仇视。
除非已经把生前所恨的对象全都杀光，尸鬼才会开始进行无差别的行凶与狩猎，
并且也不会再自找麻烦锁定人类，而是改成对刚好遇到的任何生物下手屠戮。
从牺牲者至今为止的身分来看，我可以肯定尸鬼所憎恨的对象，就是保安团全体成员。”
长生顿了顿，先看向阿诺又看向市长：
“我的计画没有向你们开诚布公，但你们的案情也没有对我据实以告。
恐怕第一个受害者的死因，并不是误触陷阱这么单纯，我想尸体也没有被火化处理吧？
否则根本不可能引发这一连串的事件！”
“是！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下令隐瞒真相。”
市长惭愧低头，阿诺则是咬牙抿唇不发一语。
“当天小张偷偷进入温室，被轮值巡逻的阿诺误以为是野兽，结果遭到误杀。
在这个城市里，无正当理由残杀同胞，是必须赔命的大罪，我为了护短，
也为了不想要减损重要人力，所以才宣布小张是误触陷阱。”
“所以，整个保安团都知道内情？”长生挑眉。
“是！包含我在内，整个保安团都是共犯。但我才是主谋！我会一个人负起全责。”
市长沉重叹气。
“那倒不必。我对你们的家务事没有兴趣，这件事我也不会透露只字词组。
我想要的，就只是完成任务，领取报酬，然后安然离开。我们可以达成这个共识吗？”
“可以！当然可以！”市长激动答应，泛泪的眼眶里满是感激。
“那么，请诚实告诉我小张尸体的下落。”
“让我来说吧。”阿诺眉头紧皱，声线铿锵有力：
“我下令两个人一起湮灭证据，把小张的尸体抬远一点，
在温室警戒区外围就地焚烧火化，以免污染温室。
没想到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回来。
要圆一个谎，只能靠更多的谎，所以保安团只好对外宣布，又有两个人受害死亡，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从此以后保安团的成员便不得安宁。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至今死亡人数已经攀升至两位数，
而且有时一晚还不止出现一具尸体。”
“嗯。不过也到此为止了。”长生点点头，不疾不徐的进行解说：
“我用来吸引尸鬼的药物，同时也具有麻痺和混乱的效果，而且侵入性极强。
现在尸鬼应该已经动弹不得，叫你的人携带照明，以案发现场为圆心逐步向外搜索，
我想在五百公尺以内就会有所发现。
找到尸鬼以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马上通知我到场处理，
我想位置应该会离温室有段距离，不用太担心污染的问题。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尸鬼的警戒心更胜，要锁定牠的行踪就更困难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另外两个留在这里。”
阿诺大手一挥，带着两名部属走出办公室，显然是不放心等待好消息的市长与长生独处。
可是长生只是兀自坐下沉思，对于阿诺的多虑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