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读太晚，没事就早点休息！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妈关上门离去前还不忘转头再叮咛我几句。看着满地的纸箱和杂物，我一时也懒得整
理，索性往床上倒下，伸展搬了一整天行李的身子。
我叫阿杰，是个重考生，高中时成绩一向不错，却在大考时，因为压力过大而频频跑
厕所拉肚子，当然最后也就没有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学校。不甘心的我决定要重考，更为了
警惕自己，我在考前六个月到向往的国立大学附近租了个房间，决定要在此认真冲刺。父
母亲虽然放心不下从没外宿过的我，但看我心意已决，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明天开始，我一定认真！”
我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对自己喊话著。一如这附近其他的学生套房一样，房里的摆设
非常阳春，除了床、衣柜和书桌之外什么都没有，对于一个重考生来说这是件好事，少了
万恶的电视的诱惑，我一定能更专心在书本里。搬进这儿的第一夜，我就这么连澡也没洗
就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个个纸箱拆开，把东西摆放到它应该在的位置，一边
整理一边咒骂教育部真是太没良心了，竟然让一个高中生必须面对这么多厚重的书本。忙
了一整天之后，房里终于变得比较像人居住的地方。
“好了，最后把这些标语贴上就大功告成了。”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奋斗’、‘Fighting!’、‘雪耻’等标语，把他们一张张贴到
房间墙上。
“咦？”
我突然发现床边的墙上，有一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小洞。
“干，房子墙壁有破洞房东竟然没说！”
我生气地把眼睛凑上去，这小小的洞似乎一路通到隔壁，因为我可以隐约看到洞的另
一端有微弱的灯光。
“唉，有够衰，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我拿了张标语把洞贴了起来。此时外面传来垃圾车的音乐，我急忙把满地的垃圾包进
垃圾袋里，提了垃圾袋就往外冲。
在千钧一发之际顺利把垃圾送给清洁队员之后，我吹着口哨往回走。到了房门口时，
我发现隔壁的住户也正要进门，很幸运地，他是个女生。她虽然称不上是正妹，在表特板
也不会破20推，但是白白净净的脸、随兴盘起的乌发、仿佛带着微笑的双眸，再加上略为
凸出的虎牙，令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妳好！我叫阿杰，刚搬进来这边，还请你多多指教囉！”
“唔，你好。”
我把握住两人并排在门前的瞬间，跟她打了声招呼，但她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问候给吓
了一跳。我没多说什么，对她微笑地点了个头，就进屋去了。一想到隔壁住了个可爱的女
生，我心情整个好了起来，脑中还浮现漫画中男主角跟素昧平生的室友或是邻居发展出纯
纯的爱的情节。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重考生的生活很规律也很无聊，我每天早上到大学里的图书
馆读书，偶尔找在那边就读的朋友们吃饭打屁，在图书馆待到闭馆之后才带着消夜和满身
疲倦回到房间里。常常会在门口碰见隔壁的女孩，当然也就渐渐认识了她，她的名字叫做
阿贞，是隔壁大学里的大四生，主修艺术。
除了在房门口的巧遇之外，其实更多的时候我是从房里“认识”我的室友，原本用来
遮盖床边那个洞的标语，被我换成了蔡依林的海报浮贴著。每晚回到房间，总喜欢掀开海
报，透过那小小的洞偷偷观察隔壁的阿贞。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窥探别人的生活不是什么
光彩的行为，但是那个洞就像有魔力一样，不管我多么想戒掉偷窥的坏习惯，眼睛却还是
不争气地凑到洞上。
从我观察的结果来看，阿贞房里总是只点着一盏小夜灯，所以总是只透出略为昏暗的
黄光，阿贞走动的影子不时地在黄光中摇晃。透过那个洞可以勉强看到阿贞房间的一小角
，房间墙上干干净净地没有贴任何东西，洞的另一端还可以看到一张木椅子，阿贞喜欢坐
在上面低着头，从我房里看去只能看到她秀发披肩的背影，我想艺术系的她不是在画画就
是在看书吧。
“Da...Da...Da La......”从墙上的洞中传出细微的歌声。
“今天还是哼著同一首呢。”
我放下手中的书，熟练地掀开海报，阿贞的背影一如往常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她总
喜欢一边坐着画画一边小声地哼著歌。其实我根本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画画，但我却一直这
么相信着。
“话说回来，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在门口遇到阿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消夜多喝了两罐啤酒，我竟然有点想念她那微微凸出的虎牙，
还有她那会笑的眼睛。
“干，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差了三岁啊阿杰，你不是想要姊弟恋吧！”
用冷水洗了把脸，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喝醉了，我突然
有了个点子。我走到书桌前，随手撕下了一张笔记本里的纸，在纸上写下：
‘ 嘿！你应该从来没发现墙上有个小小的破洞吧？
其实我每天都有听到你在哼歌唷！
最近都没有看到妳，竟然有点想见妳耶，
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喜欢上妳了 :P
p.s. 不用担心，我从来没偷看妳换衣服过XD ’
我把纸条仔细地折了三折，然后把纸条放进墙上的洞中，拿了根鼓棒试着要把纸条推
到墙的另一边去。没想到，鼓棒都推到底了纸条却离另一边的洞口还有段距离。
“这墙也太厚了吧。”
我拿两根竹筷子绑在鼓棒的前端，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才终于把纸条推到隔壁去。
“哈哈，希望她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带着紧张的心情，我关上了灯睡去。
隔天在图书馆里我几乎无心读书，一心想着阿贞看到字条后会有什么反应，既期待又
怕受伤害的我难得在图书馆闭馆前就跑了回去。跑回到房门口，今天依然没有在门口遇到
阿贞，但我仍然满怀期待地打开门，期待看到阿贞通过那个洞回传纸条给我。
我仔仔细细地翻了翻床上、床下，甚至在整个房间的地板上搜索了一番，但却没看到
任何纸条，看来阿贞并没有回复我。
“唉，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纸条。”
掀开了墙上的海报，我再度把眼睛凑到洞口上，洞里却没见到平常看到的黄色灯光，
而是一片漆黑，看来阿贞一定是生气拿东西堵住这个破洞了，也难怪她会这么做，换做我
知道自己被偷窥了这么久应该也会不爽吧。
“你看吧，妹没把到，现在连朋友恐怕也做不成了，阿杰你这白痴！”
双手一摊，我无趣地躺回床上。
接下来的两天我依然没看到阿贞，她似乎真的很生气，因为她不断地用更多的消音海
棉在填补墙上的洞，从洞中看去依稀可以看到海棉的纤维，我想她应该是想把它完全封起
来吧。
“就算生气也不需要这么绝吧，我又没有真的偷看到什么！”
我躺在床上，对阿贞有些生气。
“叽...叽......叽...”洞里传来一阵阵摩擦的声音。
“齁，都这么晚了还在塞，到底是想要怎样？”
墙上时钟清楚地昭告著现在是凌晨一点多。
“我看我明天还是跟她道个歉好了，不然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为了要能顺利跟阿贞道歉，隔天我没有到图书馆去，而是待在房里看书，我竖起耳朵
仔细注意门外的动静，只要阿贞一开门，我就要冲出去跟他道歉。
等著等著，阿贞似乎没有急着出门，倒是墙上的洞清楚地传来叽叽声，最近越来越常
听到这声音，想必阿贞快要成功把整个洞填起来了。就在我快要在书桌前睡着的时候，我
听到了隔壁门把转动的声音，我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
“阿贞，我...”
门都还没打开我就急着开口，奇怪的是，原本以为阿贞是要出门的，但却看到她提着
大包小包的行李正要进门。
“咦？妳...？”我脸上满是疑惑
“啊，抱歉忘了先跟你说一声，我跟系上同学去兰屿拍毕业制作，本来以为三、四天
就可以完成的，没想到大家都想追求完美，竟然待了八天才回来......”
阿贞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这几天在兰屿发生的故事，但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如果
这几天阿贞都在外岛的话，那是谁一直往洞里塞东西？
“阿杰？阿杰？”阿贞摇了摇我的肩膀。
“大白天的发什么呆啊，快帮我搬行李啦，重死了。”
思绪紊乱的我傻愣愣地提了行李往内走，搬完行李后阿贞还泡了杯咖啡给我喝。
当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阿贞这几天都不在，那
到底是谁一直往洞里塞东西？我传的纸条又是被谁拿去了？我脑中有无数个问号在等待着
合理的解答。
“刚刚在她墙上似乎也没看到那个洞的痕迹...”
鼻子似乎被自己浏海搔到，我抓了抓痒。
“现在想想阿贞的房间似乎比我的窄了些...”
这次换脸颊被搔到，我依然闭着眼抓了抓。
“而且她房里明明贴满了文艺电影的海报啊...”
鼻头再度被浏海搔到。
“妈的明天一定要去剪头发！”
我生气地想把浏海往旁边拨，眼睛也跟着睁了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
距离我十五公分的上方，一个女人从墙上的洞里探出头来死盯着我，女人的脸都已腐
烂，蛆在她脸上钻动着。两只眼睛都没有眼珠，只看到布满血丝的白眼球，她的头和脖子
只剩下一条烂肉连接，根本就是悬吊著，就像低着头一样。
最骇人的是，那女人的头骨因为挤压过度，被压成了极不合理长条状，脸上多处的皮
都已被磨掉，露出龟裂的白骨。
“你...不是......想见我吗？”
那女人的头发持续拂着我的脸，她变形了的嘴巴咧出了笑容。
我仿佛听到了她哼著那熟悉的曲子...
我终于晕了过去。
你，确定你的邻居，是你想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