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镜 - 小偷】 作者：艾迪生
最近，我们总是在跟随她。
那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我们小偷的行为模式，我们变成永远地闯空门，我的
偷窃变得毫无技巧与可看性……而所谓的可看性是当被主人发现时，抽出利刃的我
可不只是偷东西，连他们的命也偷了。
但，我们近期逐渐慵懒，找到不劳而获的方法。
借由小偷的讯息传通网，在这国家的偏远地带，有好几个富饶的村庄被一股神
奇力量无声无息的消灭，此事政府及军方都尚不知晓，而消息灵通的小偷早早大举
入侵这里，开始搜刮一切。
三天前，我也来到这地方、很难找的地方。
首先，我到达的第一个村庄早就让一群饥渴的小偷洗劫一空，整个村庄剩下十
来间华丽的空房子和干涸的酒桶、木轮车，眼看枯草和黄土悄悄覆蓋此处，我必须
再踏上荒原，往下一个村庄前进。
于是花了六小时的脚程，蒙面的我围着披风抵御干涩的风沙来至第二个村庄。
路途中，已经见到几位同袍亡命在半路上，我蹲下身细查，在我来之前，很多脚印
也陆陆续续抵达这里，那无情的气候淘汰了贪婪的人们，他们窃盗的物品太贵重了
，舍不得脱手便强行寻找下一个目标，导致性命和财宝一同埋没在荒郊野外。
然而余下的小偷里，他们浅淡的脚印证明和我一样是个中高手，能准确判断最
大的利益，所以我知道我不必提早到，我只要偷他们的东西就好。
所以慢慢地到了现在，我尾随他们抵达第四个村庄，小偷们越剩越少，有些狡
猾的家伙逃离我的追踪回大城市变卖赃物，少部分的则不用我下手，他们也精疲力
尽地倒在黄沙滚滚的大漠里，任由我取舍。
可是最令我担心的并不是小偷，是这些村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所有人尸
骨无存，以至于让我们来捡便宜。
之后，在我带着战利品要离开第四个村庄时，发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小偷倒在
井边，我抽出腰际的透明利刃抵在他喉咙，观察他虚弱的身体状况，避免这是场陷
阱。
不过他一看到我，就急忙地花了仅有的气力告诉我情报，关于前方正在发生的
恐怖事情。
“啊、啊……劝你别再向前走，回头吧。”老小偷喘气，两眼无神，干燥的嘴
唇溢着血丝，他说：“有魔女……”
“魔女？”我不解道，洒了几滴水在他嘴上。
“对，魔女，她带着诅咒、瘟疫，所到之处……三天、就三天内，每个人都会
化为烂泥！”老小偷颤抖地说：“我太、太快了，不该超前的，那村庄变成死城的
时候，我亲眼看着村民发烂，他们跑不掉，一点一滴地腐蚀，好可怕，我慌了，赶
紧抓住一个跌倒的少年，他说要去追一位外地的美女，一说完话，他流着血惨叫，
好像陷入沼泽，人迅速溶解……我想是她，魔女！幸好魔女走了好久、走了，哈哈
，我没看见。”
“你知道那魔女往哪个方向去了？”我问道。
“北边。”老小偷拉住我的手，警告道：“切记啊，不要直视她的脸……”
“好，欠你个人情，下辈子再还。”我收回透明利刃，轻扶老小偷倒卧于地面
，他阖上眼后断气。
“魔女，不能直视、腐烂……”我嘀咕，走到一张长椅坐着回想，这几样关键
字使我想起去年的一宗委托。
一位富豪花大钱请我去偷一面镜子，由于报酬可观，我欣然接受了。
在执行每一项窃盗任务，做事谨慎的我务必规划的相当详细才会动手，即使那
次目标的持有者是一位小学老师。
经我的调查，原来那镜子十分不单纯，是称为虫镜的奇特昆虫。
且手中全部的资料都强调不要看它腹部的那面镜子，不然另一种恐怖的昆虫—
—镜虫，将蚕食鲸吞你的身躯。
一般人看不见镜虫，除非你见过了虫镜，你就能在镜子里看到镜虫，也是你恐
惧的开端。
所以这任务的难度不是摆平那小学老师，是如何捉住并不见到那虫镜，以免得
手后产生后遗症。
后来，我顺利达成委托，那富豪在付了钱后，据说全家上下十二口人不到一星
期忽然死去十个，活着的那二人是待在医院，他们身体不正常性的溃烂，像被虫蛀
食，折磨半年多才往生。
有这经验和老小偷的话我了解到，那魔女可能有两种危险性，一是真的会下咒
，二是肯定与虫镜、镜虫有关联，故此，我了解到要提防女人，特别是美女，不能
看见她，或率先闭上眼睛杀了此人。
但也所幸有她的瘟疫诅咒，替我省去杀人的麻烦，和魔女保持距离，我就可以
肆无忌惮的偷东西。
结果到达这地区的第五天，我到了第六个村庄。
这时村庄的入口没有脚印了，连大钞都四处飞洒在大街上，很明显的我是第一
位来的小偷，该从哪一间房屋偷起，倒成我的困扰。
“好吧，倒数……不起眼的白砖瓦那间先。”我思考道：“以免后到的小偷是
做好充分准备的聪明人，与之交锋对我不利。”
我沿着屋簷下行走，捡了根长棍，打算靠距离争取时间来应付突如其来的状况
，毕竟我不晓得自己会隔多远看到魔女。
走了五分钟，这村庄死气沉沉，外头摆设的木桌上还放著面包和酒瓶，屋内亦
无挣扎的迹象，我推测越到后面的村庄，人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魔女给咒死
，或者代表镜虫的侵略性增强了。
我提高注意力，走到白砖瓦盖成的平房，接近村庄的出口，嘎……我把大门推
开，侧身偷瞄，它的客厅餐桌有许多食物，我转身入内，坐在沙发补充一点粮食，
发觉这栋房子的装潢出乎预料地高档，不像外表的朴素，看得出刻意制造平凡的假
象。
“有藏东西吗？”我身为专业小偷的直觉告诉我，屋主有秘密。
我饮了数口橱窗内的陈年好酒，单手挥舞长棍扫过了墙面，昂贵的陶瓷和名画
遭我破坏，反正那些东西是不值得带走的，我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的翻箱倒柜，发现
了一张家庭合照，父母和一个小孩子相拥，不合理的是房子内只有一张单人床，餐
盘碗筷、盥洗物的使用数量也不像是供应一个人生活。
我走楼梯巡下楼，从高处看，惊觉一楼有一块不寻常的地毯，它中间部分微微
隆起，我翻开一瞧，果真底下有个手柄，我奋力拉起它。
喀喀……现出一条阴暗的地下秘道。
我低头走下阶梯，不忘拿回长棍，入口处的墙上有按钮，我猜那是通道内灯源
的开关，我没打开它，手持长棍小心翼翼地前进，越往下走，视野越昏暗，我的脚
步轻盈，能听见水管埋于墙里那水流流动的声音。
咕噜噜……
走了莫约四十多阶，我踏到了平地，入口的光线打在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墙上，
映着我的影子，一个转弯后，接下来的路是漆黑的。
“正合我意。”我心想，我们小偷最熟悉黑暗。
我摸黑行走，室温渐渐阴凉，虽然这地道只有一条路线，可它弯弯曲曲在没开
灯的情况下，一不留神，很容易分不清前后。
一会儿，我似乎来到地道尽头，一道亮光映在前方的地面，看来转过弯有个房
间，我将长棍贴身竖直，一点一滴移动步伐，在光源照到我前，我躲于阴影中窃听
。
嘎嘎……某种声音，有东西在移动。
我背对墙壁，心想：“有人……”
此刻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虽不大声，却清晰地回荡在地道，她说：“谁在
那儿？”
“女的！她好强的耳力！”我心中讶异，因为以我的身手，连受过专门训练的
看门犬也鲜少察觉到我的一举一动。
“谁呢？”那女子又问。
“呼。”我深吸一口气，在她话说完不到一秒内，我不加思索靠着听音辨位射
出那柄长棍，整个过程中如果她一直看着通道没移位，理应只会见到我的右手和笔
直飞去的棍棒。
我等待，下手的原因是听声音觉得她可能是位美人，思考道：“没中吗？没听
见倒地声。”
当当……几秒后，发出了长棍和金属物品落地的声音。
“呃……”那女子低鸣。
“好样的，挡下了？”我推断道，拔出透明利刃，低头转身冲刺，依靠灯光的
指引，我计划透过她的影子预测她的动作，不看本人杀了她。
眼看房间内白色瓷砖人影摇晃，我速度飞快，透明利刃的尖端闪烁，在我出手
的那一刻，大意的我看见她了，一位年轻的小女生，我感到错愕，煞不住身子，猛
然一跃飞身撞入塞满书的书架里，上百本藏书掉落，压得我一时难以翻身。
“混帐，我下不了手吗？”我询问心软的自己，从书堆中爬出，见那女孩一丝
不挂的倒在一张铁椅前缘，她的金发披在零散地金属铠甲上，无可避免的，倒地的
她与影子重叠，专注于地板的我一冲进房内，第一眼就看见全身赤裸、拥有雪白肌
肤的她了。
“好冷……”她缩著身子喃喃自语，脸色也不知是原本就白皙亦或冻到苍白。
嘎嘎……我狼狈地起身，好心的将披风与外衣脱下给她遮上，看着这间地底密
室，十多层一公尺高的书架环绕四周，我双手抱着她，她手紧搂我脖子，要不是她
脱光身子没携带武器，不然普通人是不可能接触到我颈部。
我抱她回铁椅坐着，垫上我的披风、套着我的外衣，她暖活许多，脸颊逐渐红
润，一旁的我拿起地板的金属铠甲研究，它的外壳是坚硬的合金，内部是毛茸茸的
皮毛，想必是刚才穿在那女子身上，所以我掷出的木棍伤不了她。
“你是谁？我父亲呢？”那女孩头歪著一边，金发碧眼，长相甜美，一双大眼
睛茫然地看我，我瞧着她不寻常的双眼，问道：“妳是个盲人？”
她沉默片刻，用外衣包紧她身子，又问：“我父亲在哪？”
“他死了，这村庄的人全死了，还有邻近的村庄也是，妳是我这几天唯一见到
活着的百姓。”我实话实说。
“嗯……”她阖眼咬著下唇，泪落下几滴，她黯然道：“那你也杀了我吧。”
咻……我的透明利刃眨眼间贴在她下颚，我冷酷地说：“人都不是我杀的，妳
也没资格命令我。”
“是吗？不是你杀的……”她质疑，头颅不要命的朝前，续说：“你的刀，隔
着我皮肤，可以要了我的命，而我的眼睛，即使没隔着眼皮，也看不见世界。”
“那妳很幸运，这世界很丑陋。”我说，收回利刃。
她张开眼，若有所思地垂下头，问道：“既然屠村的凶手不是你，来我家做什
么？”
“小偷，偷东西。”我退开她身边，望着全是书本的房间，我调侃道：“这么
多书，妳看了几本。”
“二本……没看完。”女孩声音发抖，看似还很冷，单独存活的她竟然有勇气
对我反讽道：“我父亲天天唸给我听，假如你也看得懂的话，免费送你，不必偷。
”
“呿，那倒谢了。”我瞧着她，渐渐欣赏这勇敢的小女生。
我随意走动，拿著书一本本翻阅，寻思：“这女孩的父亲把积蓄都花在她女儿
身上了吗？买书、盖地道，即使女儿看不见，也不用金屋藏娇吧……”
“小偷先生，”那女孩打断我的思绪，她挪动铁椅，那椅子下方有四个小铁轮
可以滚动，她要求道：“你可以唸完最后两本书给我听吗？”
“我说过妳没资格命令我。”我冷淡地回应她，继续找著是否有珍贵的书籍。
岂料那女孩不理会我的话，说道：“书名是”镜子里的世界”和一卷柔滑的卷
宗。”
“镜子、卷宗？”我停下脚步，稍微感到兴趣。
“镜子里的世界父亲唸到一半了，可是他却从不提卷宗的内容，名称也不讲，
我只摸过它一次，父亲非常宝贝它……”那女孩很聪明，她旁敲侧击，悄悄地耸恿
我：“说不定很值钱，你不好奇吗？”
我回头，默默的走到轮椅前，踢开了合金铠甲，躬身与她面对面。
“嗯？”女孩见我没回话，她疑惑著，粉嫩的双唇微张，长睫毛弯曲，我近看
她的肤质吹弹可破，伸出手掌扶着她的下巴，她顿时震了一下，一巴掌朝我挥来，
而我故意不闪避也不挡下……
啪！她的右手停留在我左肩膀抓着，我的脸颊红肿，但面不改色，我问道：“
妳左一声父亲、右一声父亲，和卷宗相较下，妳才是父亲的宝贝吧……”
“咳咳……”女孩的神情徬徨，头往后仰，瞪大的眼睛泛泪，却阻止不了泪水
流下，她想隐藏内心的情感，殊不知她的脸蛋已经出卖了自己，因为她看不见世界
、便逃避心中软弱的那一面，可我看得一览无遗呀……
那女孩哑哑无语，早已哭得花容失色，我抚她脸颊的手轻轻用食指抹去她的眼
泪，我低声道：“我猜，如果我真唸完那两本书，妳就会寻死……”
“咳……”女孩撇过头，一头金发滑过我的手臂，她抽泣，至今仍故作坚强。
我怜惜地说：“妳跟我走吧……”
“嗯？”她不明所以，缓缓转头，哽咽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是个小偷。”我看着哭红鼻子的她，淡淡一笑，我说：“我喜欢妳，我要
偷走妳的心。”
“啊！”那女孩愣著，在她不经意的情况下，我的嘴凑上前吻她，我能感觉她
搭在我左肩的手掌力道加大，抗拒的她指甲掐入了我的背，我吻着她柔软的嘴唇，
左手连着披风一同抱紧她，她的另一只手抓紧我的右臂，接着我的嘴亲了她脸庞，
侧过头让她依偎在我胸膛。
我安抚着她，直到她不再抵抗，我认真地说：“妳要好好为妳父亲活着，我可
以帮妳报仇、替妳读遍全天下的书籍……”她闭眼，我感受的到她身体的颤动，左
手轻按她滑顺的发丝，我柔声续道：“妳知道吗……妳很坚强、很漂亮，但待在我
怀里，我要没收它们……我的女孩，放声渲泄吧……”
听完我的话，她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两手却慢慢地搂住我……
我温柔地轻拍她的背，耳语道：“妳今后不会是一个人，我陪着妳呢，伤心的
哭吧。”
“咳咳，呜……”新的泪痕产生在我的衣服上，那女孩总算卸下了心防，接受
失去亲人的哀伤，好好地大哭一场。
一个时辰后，我走回一楼拿了许多食物和她的衣服给她享用与换装，避免久未
离开地下室的她经不起外头的风霜，她必须穿上厚重的棉袄和长靴，暂时地将她的
美貌和姣好身材隐藏起来。
这段时间里，我也问了她为何被关在阴暗的地下室，她说平日父亲都用绒毛铠
甲锁住她，每天准时送三餐下来，只有吃饭、洗澡、上厕所才会让她穿上衣物自由
活动，听她的描述，这父亲对爱女的保护趋近于病态了。
“棕色的头发、坚挺的鼻子、粗旷的身躯、炯炯有神的双眼……”那女孩细数
我的外观，她怀疑道：“你有自己说得那么有型吗？我好难想像。”
“好了，无所谓，我们该出发了。”我打包行李，有她同行准备的东西就变得
复杂。
“洛特，”她唤我的名字，因为我告诉她我的本名了——萧洛特，而她叫雪莉
，雪莉说：“其实你一开始进来是要杀我的，对吗？”
我把挂在椅子的披风披上，宽大的墨绿披风盖住了透明利刃和一捆行李，我说
：“我的直觉导致我失手了。”
“为什么？”雪莉握着我给的长棍，在地下室小心翼翼的行走。
我靠近她，雪莉的耳朵很灵，我抬手扶她前她的手便勾住了我。
我看着她微笑的脸，那顶外套上的毛帽根本掩饰不了她的美丽，我打算找块围
巾给她蒙面。
“一位天生尤物脱个精光躺在那边，是男人都下不了杀手吧。”我夺走她手中
长棍，牵起她的手。
“哟，我不是问这个。”她尴尬，脸红羞涩，说道：“你说我们全村人都死了
……那遇到活着的村民，不是更要救他，打探消息？”
“没错。”我回应道。
“可你明知有活人在地下室，反而毫不考虑要杀了我，嗯，除非……”雪莉皱
眉思考，她推理：“除非你已经得知消息……知道某些人的特征，好比是对你有威
胁的人、屠村的凶手，他们肯定和我有共通点……以你只听见我声音就动手看来，
是女的、年轻女子……”
我搂着雪莉，她的聪明让我越来越喜欢她。
我坦白道：“的确，目前我的情报是，一路灭村的家伙是位美女，她可能会巫
术、下咒，不然就是和虫镜这种昆虫有关联。”
“虫镜、镜虫……”雪莉碎唸。
我惊讶道：“妳知道它们？”
“当然，我自小饱读诗书，懂很多的，光地下室的书卷共三千一百五十八本，
我读到剩……”雪莉自夸著，我和她异口同声道：“剩两本。”
“妳讲过了。”我苦笑。
“那我要带走它们。”雪莉说：“那两本。”
我点头。依照她的指示，我穿梭在某排某行的书柜里，取得她未读完的两本书
。
一本是蓝色封面，镜子里的世界，另一本相当的难找，特别是我不小心发现它
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书。
此时我捧着它，终于明白雪莉的父亲为什么要建地下室，以及不说这本书的内
容给她听的原因。
金屋并不是藏娇，是藏书，而且还是一本完完全全透明的卷轴，我举高它细看
，光线直透，一个字都看不到，我连手中握的是封面、书背都不清楚，她父亲要怎
么读呢？
我将两本书妥善收好，装于外套的暗袋中，深怕透明卷宗一掉落，就很难再找
到了，当我把披风遮好时，察觉到……
我从不离身的透明利刃，它的透明刀身似乎与卷宗是同种材质，而透明利刃是
我在盗荒漠古墓里得到的无价之宝，两者势必有关系。
“怎了？”雪莉问道。
“书我带了、卷宗是透明的。”我说。
“透明？”雪莉神情不安，她说：“洛特，你刚下来有听我的关上地门吗？”
“嗯。”我把她推到我身后，毕竟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长棍驱前，轻声道：
“有人进地道了。”
雪莉专注地聆听，她说：“呃……有四人，一个应该很高大哦。”
“好。”我佩服着她，难得与雪莉相识，任何人都分开不了我们，我一手长棍
、一手透明利刃，蓄势待发。
喀喀喀……四人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至近，丝毫不遮掩行踪，而率先进来地
下室的是一位红色长发女子，她后方跟着三人，一人高大、一人矮小、一人老迈，
我认得他们。
“是她！”我看着门口的熟人，长棍顺势丢出。
“哦！”那红发女子看到我后，涂口红的唇角上扬，她的外型艳丽，身形前凸
后翘，挂著大又闪亮的耳环，她身边的壮汉护住她，一拳打下了长棍。
“萧……”红发女子亮晶晶的右手举著枪，她笑道：“好久不见。”
“南方之贼，方红……”我瞪着他们，他们在这国家南方是赫赫有名的窃盗集
团，以红发女子——方红为首，她擅长偷窃、色诱，枪法也是一流。
“萧，你后面躲了谁？”绰号”男拐”的矮子问道，他搓揉双手，眼镜下的眼
神锐利，是心机很深的家伙，用言语诱拐目标，喜欢制造陷阱和暗器，为了得到想
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不关你的事。”我冷冷道。
“嘿嘿。”另一名身材魁武的”男抢”捡起我丢的长棍，他这人脑筋简单，不
偷、爱抢。啪！啪！他留着大胡子，把玩长棍敲打磁砖，他的声音宏亮，吓著了雪
莉，他说：“让我用这根竹签把他串起来。”
我伸出手挑衅，说道：“来，你的力道适合帮我剔牙。”
“呵呵……”年纪最大的”老骗”机械式地笑着，他是十分神秘的人物，易容
术更是出神入化，我去年见他的外貌还是位年轻的书呆子。
那偷拐抢骗四人组守在门口，如果他们一个一个来我是绝对没问题，况且我腿
边口袋内有烟雾弹，要逃离他们很简单，只是……
我轻抚雪莉，小声道：“再退后一点。”
她表情紧张，退到了墙边。我手按在大腿上，两个人难逃跑，非得吓阻他们，
使他们知难而退。
“嘿，我上囉。”男抢望向方红，方红点头，她提醒：“小心他的透明刀，别
轻忽刀刃的长度。”
“哈，有比我棍子长嘛！”男抢快步移动，他握著长棍奋力朝我一挥，我轻松
地举直手臂竖起透明利刃，唰！那长棍尚未触及我前，棍身划过尖锐的刀锋立即分
成两截。
当当……前半段的长棍无力地甩到我的脚跟，我轻视着他，男抢哼了一声，丢
掉手中的半截余棍，他目露凶光，握紧拳头一拳打来，而我双脚动也没动，只将持
刀的手臂换了个位置，将刀面转好角度……
砰！果不其然，一声枪响下，男抢应声跪倒，他的右腿已经中弹，他疼得冒汗
两手按著伤口，我不留情地一个回旋踢将他击晕。
碰！魁武的男抢跌到书堆中倒地不起。
“洛特……”雪莉无助地张手挥舞，我迅速退回她身旁，那枪声令她害怕不已
。
我握她手说：“我没事。”
“美女呢……”方红不悦地说，她的枪口仍冒着烟。
幸好我刚才看见不怀好意的方红枪口对准了雪莉，我情急之下便顺手推舟，利
用我这柄坚不可摧的透明利刃反弹她的子弹，击中了出拳的男抢。
“你的反应和观察力真他妈的可怕。”瘦弱的男拐拿出一颗硬币大小的机械球
体，他冷笑道：“试试我这个玩意。”
“够了。”方红吓阻了男拐，她走向前，视线始终停在雪莉身上，她说：“没
必要在此全军覆没，我很了解他的实力。”
“呿……”我看方红收枪，我也收起透明利刃。
方红走到书架旁，她单膝着地检查男抢的枪伤，同时问我：“那女的是谁？”
“不是妳的任务。”我说，我晓得她们四人会一齐行动必定是接受了委托。
“你说得话我很难相信。”方红用小刀和摄子取出弹头，她洒了某种药粉在男
抢的伤口，并用力割下他一块外衣包扎，这过程男抢痛得清醒，方红忙好踹了他一
脚，吼道：“起来！”
“呃……”男抢狼狈地起身，他手揉着被我踢中的脸颊，肿了一个大包。
“有人聘我们杀掉一位女子。”方红搔著头发巡视地下室，她说：“据传她很
漂亮、年轻，可靠消息指出她在这地方一路屠村，这村庄很新鲜，我想我们很接近
她了……”
我了解了她们的意图，我说：“不是她，方红，这女孩是这村庄的人，我也正
要找出凶手为她家人报仇。”
“她付了多少钱给你？”方红神情不太相信，她两手插腰道：“比我雇主多吗
？”
我摇头，搂着雪莉道：“她付了感情给我。”
雪莉听了抬头对我笑着。
“哈哈哈……你何时会说甜言蜜语了？”方红也反常地捧腹大笑，她说：“那
好，萧，既然我们都要除去她，大家合作，事成后我的那份全给你，当作送你小俩
口的礼金，如何？”
“方红……妳打什么如意算盘，不像妳的作风。”我心想，不明白视钱如命的
方红为何这么做，但我知道她个性说到做到，有他们的帮助，办此事能事半功倍，
我答复道：“好，我接受。”
“爽快。”方红黯淡的眼神扫过我俩，她转过身，叹了口气，说道：“她应该
在下个村子，事不宜迟，快走吧。”
于是我们和她们共六人结伴前往下一个村庄。
一路上风尘仆仆，从未走出家乡的雪莉很是兴奋，她失明的双眼抹灭不了她对
世界的好奇心，尤其是动物、昆虫，那些有生命的生物，她兴趣是听我讲解它们的
行为和特色，模仿它们的声音，逗得她满心欢喜。
而偷拐抢骗一伙人分工合作，腿疼的男抢背了最重的行李殿后，原本一直对我
充满敌意的他，在我提议和他轮流交换后，稍微有所改观，至少不再摆脸色给我看
。
矮小的男拐走在最前面，用他的机械发明开路侦查，也靠陷阱捉了许多食物饱
腹。年迈的老骗时常走在我和雪莉附近听我们说话，他总是呵呵笑着，我能感觉他
的心或本尊是年轻的。
至于方红，她起初也保持着冷漠的态度，但闷骚的她走不到几里路便融入我们
，她拿了蝎子吓雪莉，可惜看不见的雪莉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方红特意发出的怪叫
声和湿毛巾攻略，遭耳朵灵敏又皮肤敏感的雪莉搥了好几拳。
当晚，我在这地区的第五个夜晚，和前几晚相比，多了五个人一起吃晚餐。
我和偷拐抢骗都是野宿的好手，在这荒原露营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凶狠的猛兽
、致命的虫类、易变的气候和其他专业的小偷。
我们选择了两块大石头交错形成的天然掩蔽物下休憩，强大的风吹着挡风布剧
烈晃动，我们原先搭了三顶小帐篷，拐抢睡一顶，方红独自一顶，我和雪莉一顶，
可是第三顶帐篷搭得太突出，容易暴露我们的踪迹，方红只好勉强和我们挤了。另
外神秘的老骗是不睡帐篷的，方红说他自有办法，我想他是不愿让我们瞧见他的真
面目。
“嘻嘻……”方红猥琐地笑着，这小帐篷睡三人刚好合适，她故意说道：“雪
莉啊，不必介意姊姊我，抱紧才不会着凉，我羡慕死妳呢。”
我和雪莉包同一条毛毯，累了一整天的她窝在我怀中，瞇上眼睛，脸蛋天真无
邪，她小声道：“方姊姊，我可以抱妳啊……”
“免了吧，快睡快睡。”方红哄着她，隔着雪莉与我对看，卸妆的方红变得清
纯动人，和平时凶神恶煞的她判若两人，虽然我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却仍是目不转
睛……
“真的不用站岗？”我轻声问道。
“这烂天气，给男拐的机器去顾就好了。”方红的口气温和，她指著雪莉的金
发说：“外柔内刚的小女生，很可爱。”
“嗯。”雪莉的呼吸均匀，她睡得香甜，我说：“与妳相反啊。”
“哼，你懂我个皮毛啊。”方红比出中指反驳，她说：“你倒忘了，我开枪要
杀她的。”
我笑道：“妳当时眼睛眨得很大力，是暗号吧？幸亏我反应快……”
方红瞪了我一眼，她的脚作势要绕过雪莉踢我，怒道：“我眨眼是眼睛不舒服
，见我睫毛太长倒插你也爽。”
“哈。”她的嘴硬使我感到无奈，话锋一转，我问道：“红，这一、两年妳过
得可好？”
“马马虎虎，没有偷不到的，也没有什么想偷，你还是关心你的小妹妹吧。”
方红打了个呵欠，似有困意，她闭上眼睛，喃喃道：“萧……我会怀念以前搭挡的
日子，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好眠。”
我伸长手拉高了方红的毯子，见着我送她的项链依然挂在颈上，我柔声道：“
睡吧，我在这。”
语毕，我轻吻雪莉。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大地，天空万里无云，视野良好，我们走出帐篷，第七个
村镇近在咫尺，简易地收拾干净后，我们再度出发。
喀喀……村庄连外道路上，村民驱使著马车，还有农人扛着锄头经过我们，远
看村里人们来来去去，这个村庄生气勃勃，并未遭受魔女邪恶的诅咒。
听得路上百姓闲聊声，孤单太久的雪莉脸上挂著笑容，过去她生活在地下室的
岁月里，除了父亲，陪伴她的是冰冷的墙面、地底空荡荡的回音和无垠的空虚。
反观现在的她，有伙伴、有我、有热闹的气氛陪同，雪莉慢慢地脱离了丧父的
哀伤。
我们走着，一行人缓步进入村庄，我们外地人难免受到他们异样的眼光，领头
的方红低声道：“把你们的刀枪藏好，不想被人追着打吧。”
身上没武器的男抢左顾右盼，他问：“大姊头，为什么这大村子能逃过魔爪？
”
“我怎么知道，我们比目标早到吧。”方红回答。
我看着热闹的街头，寻思：“我和雪莉相遇时，她饿了两餐，假设如老小偷所
言，魔女离去的三天内，诅咒将吞噬一切，那魔女离开雪莉的村庄最少半天以上，
不大可能比我们晚，难道……”
“方红……”我拍她肩膀。
“萧？”方红停下脚步。
“这村庄没被毁灭表示……”我预测道：“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她就在这村庄
。”
“哦！”偷拐抢骗四人眼睛为之一亮，方红凑近我问：“话别说一半，不幸运
的话呢？”
“那……我们要快跑了，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凶手的手法。”我望向这和谐的村
子，担忧道：“也许死亡的气息已经蔓延开来。”
“啧……”众人听了我的分析一片沉默。
有领导气势的方红指著前方振奋道：“喂，大男人干嘛垂头丧气，迟早都要对
付她的，先找会合点，我们分开收集情报。”
我点头赞同。
接着我们去了镇上旅店，我要了一间套房给走三、四小时的雪莉休息。
而方红她们四人分散在镇上打探，调查村内有无可疑的外来年轻女性，若发现
凶手曾经待过，我们便要快闪，假如她在这村庄，我们就按计画行动，由男拐设陷
阱，我和男抢先攻，方红持枪掩护。
旅店里，我逛了村子十来分钟，买了热饮和糕点与雪莉待在套房客厅。
“你要小心。”雪莉品尝著热腾腾的奶茶，她说：“那凶手恐怕相当危险。”
“嗯……她杀人如麻。”我摸著透明利刃，心情不安，仿佛被人监视的感觉，
但这套房里，阳台窗户都紧闭，没地方可躲，难道我是被蚂蚁监视？
“给你。”雪莉拿出一面小镜子，那是她来这村子第一件买的东西，岂料她是
要送给我，她说：“你说过她会巫术或关于虫镜之类的……巫术我没读过那类的书
，不懂，而虫镜……你不小心见到它，可以看镜子提防镜虫。”
“好，谢了，那妳呢？”我收下镜子，心想：“她真细心。”
“嘻。”雪莉举手比著自己失明的眼睛说：“你忘了？它们拿我没辄！”
“是啊……”我恍然大悟，回想着即便雪莉没被关在地下室，她也是一位面对
虫镜后可以躲过镜虫侵蚀的人……
此时旅店外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我赶紧飞身保护雪莉，那强烈的威力震
破了房内的窗户，地板晃动，外头一阵烟雾弥漫和民众惊慌失措的叫声。
“雪莉妳没事吧？”我拨开她凌乱的头发问道。
她摇头，受了点惊吓，毕竟她对声音非常敏感。
“妳别动，我去阳台看看。”我放开她的手火速跑到阳台，只见一群慌乱的百
姓不约而同往同一条街道奔跑。
砰！砰！不远处又发出两声爆炸，我蹲下身掩护，明显看到一栋房屋倒塌。
“啊啊……”许多的尖叫声，村民们抱头鼠窜，楼下也开始有人跑出来询问情
况。
我看着一位跑过店门口的人被拦下来，他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说：“那里、
哈哈，逃啊，人、马都烂光啦！”
“糟了！方红她们可能开战了。”我心想不妙，回到房间里见到房门大开，雪
莉竟消失无踪。
心急如焚的我后悔道：“调虎离山？雪莉！”
正当我打算冲出房间时，发觉一人影闪过套房内寝，我心下一惊，刹住脚步，
抽出透明利刃跑进去一看，看见雪莉披着外套坐在床尾发愣著。
“呼……雪莉！”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向前拥抱她的瞬间，雪莉将外套甩向我
，她灵巧地一跃，跳到被气波震得碎裂的窗口，那窗户大小刚好能让她蹲在上面。
“没人手拿刀，抱的。”雪莉语气冷漠，双眼凝视着我。
“妳是谁？魔女吗？雪莉在哪？”我看着凌乱的内寝，猜测道：“我在阳台的
时间不够妳换装吧，带个假脸皮也想骗我，既然妳来不及走，雪莉一定还在房里。
”
咚！咚！衣柜里的敲击声，我侧头看着，听到雪莉的声音。
“呜呜……”雪莉低鸣，看来被关在衣柜。
“雪莉等我一下。”我大喊，握紧利刃，准备专注地对付眼前的敌人，这假雪
莉身手矫健加上能识破我的突袭，她的实力不凡，但感觉不像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这时假雪莉拔起一块锐利的玻璃碎片，她语出惊人：“你，交出那份透明卷轴
。”
我感到匪夷所思，心想：“她怎么知道的？”
“十秒。”假雪莉的手指夹着玻璃，她瞄准衣柜威胁道：“我会射穿柜子。”
我移位到假雪莉与柜子的路径间，窃笑道：“妳认为我挡不了吗？”
“这个呢？”假雪莉另一手的指间滑弄著一颗男拐的机械小球。
“哼！那我就不要挡！”我看着假雪莉弯曲的双臂眨眼间打直，她分别弹射出
玻璃和机械小球，速度极快，我叫道：“雪莉保护头部！”
我身体倾斜，反手勾着衣柜使劲推倒它，那玻璃割过我持刀的手臂溅出了鲜血
，为了改变机械小球的弹道，导致我不能闪躲玻璃碎片。
结果碰的一声，倒下的衣柜因卡到桌子成三十度角，原本它靠的那堵墙被机械
小球炸出一个洞。
嘎嘎……墙壁龟裂著，水泥块掉到横躺的衣柜，那假雪莉出手完的刹那跳出了
窗外不见踪影。
“雪莉！”我又费力将衣柜扳直，右手的衣袖血迹斑斑。
衣柜内，雪莉的口和手遭不知名的黏膜缠住，我用利刃小心翼翼切开。
雪莉一恢复自由牢牢地抱住我，早我开口问道：“洛特，你受伤了吗？”
“皮肉伤罢了。”我简单处理著伤口，如今事态紧急，我要尽快去帮忙方红她
们才行，我抓着雪莉的肩膀道：“雪莉，妳相信我吧？”
她点头，适才的绑架使她有点不知所措。
我摸着她脸，安抚道：“我要去帮方红她们，妳暂时躲在衣柜里，我事成会回
来接妳。”
“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刚那人不会想到的。”雪莉理解我
的想法，让我十分舍不得离开她，她说：“快去吧，小心点……”
“好。”我亲吻她，看着雪莉退到衣柜内，她两手握在胸前祈祷，我把门微微
关上。
然后我跑出了旅店，往爆炸的方向过去，路上有人聚在一起围观，有人盲目地
跟人逃跑，其实好多村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们全部都走到户外交头接耳
。
我一边跑步一边心想：“把村人全引出来了，难不成……”
果不其然，我惧怕的事情成真了。
在村子入口，爆炸的起点，一位穿黑斗篷的家伙神奇地飘移在街道中央，那人
没任何举动，平稳地站着，可是地面好似装有机关般，松动了土壤，载着那人前进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我也不例外。
“怎么办到的？”我好奇道，抽出透明利刃警戒。
轰隆！轰隆！眼看那家伙的速度不快，经过之处地面撼动，当那人要过来我这
边时，预备下手的我忘了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大忌。
”不要看她的脸。”
可惜为时已晚，斗篷下的她是个娇小的女孩，有四根怪异的锐爪撑着她斗篷，
她刻意放慢移动明显是要让人瞧见她的真面目。
“呃……”我眼睁睁看着她近距离绕过我前方，没想到我和大家一样，见到她
的脸后都僵直地待在原地，我的心里首次有了怯意，脑海不断地回忆她的画面，抹
不去她迷人的长相……
“她是人吗？”我扪心自问，一时间根本动不了手。
她的漂亮脸蛋在一面凸面镜中……拥有无视众生的高傲神情，眼尾泛红拖曳，
在斗篷的阴影下，镜内的她皮肤反而晶莹透亮，她盯着你的眼神似乎告诉你她能看
穿你的心思，纵然相隔一个镜面，你会觉得她跟凡人是遥不可及的。
而恐怖的是她镜外的头发是一节一节如铁丝般曲折上勾，镜内则是一撮撮飘逸
黑发与之衔接，唯美的她令人不寒而栗。
“萧！杀了她！”突然间方红大叫，她坐在一台滚动的三轮手推车上踉跄地接
近我。
“喔！”我缓缓回过神，那斗篷女已转过街角不知去向。
嘎嘎……我停下方红的手推车，她倒在里头冷汗直流，她拉高长裤，我看见她
苗条的左小腿莫名地产生一条血肉模糊的隙缝，方红发痒地抓着，我制止她。
“你也看了她的脸吧，快走，别管我。”方红忍到咬牙切齿，话都说不清，她
颤抖道：“她是妖怪，是梅杜莎，她的发丝像虫爪，男拐的机械都伤不了她，男抢
救了我，丢我上车大力推出来……”
方红一想到伙伴接二连三的丧生，不禁悲从中来，再坚强的她依旧按耐不住伤
痛，握拳哭了。
此刻，方红来的那个方向，陆陆续续有人惨叫，跑不及的村民们逐渐由脚到头
发烂著，他们在地上攀爬，痛不欲生。
终究，梅杜莎的诅咒开始了。
“这太快了！那怪物走不到三分钟啊！”我着急道，两手抓着推车手把，由于
我透明利刃还握在手上的关系，我隐约地透过刀面看见一只墨绿色小虫子爬在方红
的小腿。
“镜虫？利刃有这功能？难道她的脸是虫镜吗？”我思考，要确认那虫子是不
是镜虫有个方法，我不加思索把雪莉给的小镜子扔给方红，听得后面村民哀嚎遍野
，我推著三轮车逃离现场，说道：“方红，看妳镜子里的脚，有虫子在咬妳，抓走
它。”
“真的吗？”痒得受不了的方红一照抓痕累累的小腿，果真镜中也出现一只米
粒大小的绿虫，她照着镜子用手去抓，全然扑空碰不到它，方红紧张道：“怎办，
它繁殖了，变两只，好难受。”
我喘气狂奔，总算和无形的瘟疫拉开一点差距，我见方红痛苦万分，我狠下心
道：“忍住，我切掉它们咬得那块小腿肉。”
“拜托了……”方红恳求。
我抬高她的脚，藉著透明利刃冷静地观察其中一只镜虫的动线，我头偏著看刀
片平贴方红小腿，我尽量将切割面积降到最小，我说：“撑著。”
满头大汗的方红点头。
咻……完美的弧度，我连皮带肉削掉了镜虫，方红的腿多了一道比硬币还小的
伤口。
方红拿着镜子查看，她忍着痛说：“再来。”
而另一只镜虫钻得比较深，我掌握不了它会从哪出来，抱着方红的腿，透明利
刃来回穿梭，脸色苍白的她还有心情开完道：“亲爱的，你在帮我剃毛吗？”
“它不见了，妳的感觉呢？”我寻找，也不在乎方红的姿势是两脚开开夹着我
。
“我……也感觉不到它。”方红皱眉道：“注意它有没有爬到你身上……等等
！”方红转着镜面，她说：“它在你的刀子上！”
“哦！”我看到镜虫爬在刀面，我手一扭，反射动作将它甩了出去，这举动使
得方红的腿夹我夹更紧了。
她骂道：“混帐，可以这样搞，你刮掉它就好，我的腿被你一割留下疤痕你就
死定了。”
“谁晓得啊，妳的指甲抓伤才有疤痕吧。”我反驳道挣脱方红的束缚，听她一
讲，我心想：“这刀能接触镜虫，说不定也能伤它？”
我低头搜寻弹飞的两只镜虫想做实验，而躺在三轮车的方红忽然发神经大声喊
道：“萧，快跑，快啊！”
“嗯？”我收回利刃不明所以，再度推著方红跑在街道。
“快、再快。”她回头不停地催促着我，手中的镜子抬高，类似后照镜的功用
，她说：“你看！”
我看向镜子，镜子里我身后的村庄全是墨绿色的，满坑满谷的镜虫覆蓋了房屋
、田野、道路，它们如同浪潮般汹涌，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和缝隙被它们钻进钻出，
数以百万计的镜虫爬满地面，一堆跑得慢或跑错方向的村民便惨遭淹没吞噬。
“它咬了我几口就生了第二只，不难想像一路走来的村庄，那些罹难的村民们
，一共衍生出多少虫虫大军了……”方红感叹道。
“难怪屠村越来越快，镜虫的增殖和侵略性都太强了。”我说。
“镜虫？那个一张镜子脸女生召唤的吗？”方红手酸放下镜子，体能不错的我
推车跑出了村庄，总算远离镜虫的威胁。
“说来话长，找地方歇息吧。”我停好推车在一棵树下，来回吐气缓身。
“啊！”涂抹药膏的方红想起了什么，急迫问道：“喂！雪莉她人勒？”
“放心……她藏身在旅店。”气喘吁吁的我说：“她对镜虫免疫，等它们过境
后，我会回去找她。”
我话说完，想起我当初和雪莉的相遇，那情况相似。
“但愿如此。”方红警告道：“她有个万一我宰了你！”
我眺望周遭，她也包扎好整条小腿跳出车外，我问：“妳能走吧？这地点离村
子太近，不宜久留。”
“当然可以。”方红答道，走在我身旁，她拉着我手说：“哇！你这笨蛋，一
点长进都没有，这缠法幸亏你一直出力，松开了结，不然血液不流通，细胞不坏死
才怪！”
方红豪迈地撕开我衣袖，露出被玻璃划到的伤口，我不免回忆以前搭挡的日子
，手臂任由她处置，她边走边帮我消毒上药。
莫约休息了半个时辰，药效发作的方红睡了午觉，躲在草坑的我们依然得提防
镜虫，我终于体验到何谓生活在镜虫的恐惧之下，日子将过得战战兢兢啊。
“齁……”方红靠着我胳膊睡得很沉，我心想：“虽然预计要启程了，唉……
看她的样子，给她再睡一下吧。”
这时摇著透明利刃的我察觉有人正在靠近我们。
“不只一人，谁呢？逃过一劫的村民？”我臆测道，听那脚步声不太对劲。
喀喀……他们走到草坑附近了。
“三、二……”我默默倒数，等待时机，心想：“二、一，来了！”
咻……我翻身一跳，失去倚靠的方红扑通倒在稻草堆里，我的利刃指向前方，
看见两个人，一张熟面孔。
雪莉和假雪莉。
她们两人身高、体型相仿，我很容易从眼睛分辨出谁是谁，而那假雪莉也没打
算伪装，两眼直盯着我。
“妳绑架雪莉干嘛？”我特意说得大声，让刚醒还在茫然的方红有警觉性，我
关心道：“雪莉！妳有怎样吗？”
“洛特！我没事，对不起……我被她抓住了，好像有东西在监视我。”雪莉歉
疚道，她两手被假雪莉绑住，表情很不舒服。
假雪莉拉着雪莉退后一步，她持刀顶在雪莉的锁骨，威胁道：“卷轴，交出来
。”
“按照镜虫的速度推算，妳是怎么在满是镜虫的状况下带出雪莉？或者……妳
是事先知道镜虫要爆发了，提早绑走雪莉？”我问道，替在草堆下碎动的方红争取
时间。
“囉嗦什么……”假雪莉不回应我的问题，她冷冷说道：“你交出来，我会饶
过她。”
“哦。”我不以为意道：“那妳把雪莉交给我，我也会饶过妳。”
“呵呵……”假雪莉不悦地笑了，而且是那印象深刻的机械式笑声……
易容、伪装、笑声，这些条件足够肯定是那个家伙了，我试探道：“老骗，妳
的后面有镜虫。”
“嗯？”假雪莉稍微回盼，又及时装作镇定，上当的她耳根子通红，说道：“
你、你眼睛那能直接看见！”
“有，好大一只虫呢。”我笑道。
此时假雪莉的背后蹦出一个身影，稻草根飞舞下，方红的双手迅速拉住了假雪
莉持刀的左手，她脚一横踩，施展过肩摔将假雪莉扔出老远。
我单手抱住雪莉，她惊魂未定道：“洛特！”
“呼！呼！”方红疼得跳脚，因为她过肩摔的支点是那只受伤的脚。
“方姊姊妳也没事真是太棒了。”雪莉听到她的声音开心道。
“现在高兴太早囉，她没放弃呢。”方红瞪着跌到草堆里的假雪莉。
那假雪莉轻拍身躯，摘掉她的假金发、人皮面具和外套大衣，也卸掉全身上下
有的没的打扮，她再次现身时，变成一位清新脱俗的苗条女子，一头深蓝短发的她
走路高雅，穿着黑色七分裤和小巧花纹的厚底皮革鞋，以及宽袖的粉红上衣微露香
肩，举手头足间气质出众，她的风采不输方红和雪莉，三人各有特色，可都不及某
人难以忘怀的……
”深邃面容。”
一旁看不下去的方红吐槽道：“妳在走秀吗？小心我打妳个头昏眼花。”
“卷轴……”假雪莉面对我和方红两位高手仍神态自若，她说：“我不想和你
们交手，快给我。”
“洛特。”依偎着我的雪莉蹙眉道：“有其他生物在……偷看。”
“嗯？”我看着假雪莉一招手，右侧的土壤尘土飞扬，凭空蹦出一只体积和单
人床差不多的奇怪昆虫，它腹部的镜面若隐若现，我震惊道：“虫镜！”
嘎嘎嘎……它六只脚健壮地爬行，隐身在假雪莉脚边，它的壳在它不动的时候
竟然变换色彩，融入环境中隐形不见。
“老骗，一年不见那玩意变好大只。”方红摸著下巴沉思道：“去年的那件窃
盗，妳只拿了一件像昆虫的雕像，老拐说它会动，当时我还不信呢……”
“昆虫雕像……原来是妳们！”我回想起盗虫镜的委托案，那富豪全家死光后
，我曾经返回他家偷窃，但他家空空如也，我目的除了他的值钱收藏品外，还想确
认偷给他的虫镜下落，毕竟我交付虫镜时是用灰色毛袋装它，那时它硬梆梆的，我
追捕它很久以为它精疲力尽死了，而我也没说穿便交货了。
“红姊，感谢妳这几年的收留，其实我讨厌老骗这名字，我的本名是”夏瑛”
。”夏瑛蹲下身子轻抚虫镜，草堆上空亮起了两颗红眼睛，它伪装的唯妙唯肖，夏
瑛说道：“什么人养出什么样的虫镜，萧洛特，这虫镜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卷轴
也是。”
雪莉听得她话，义愤填膺地说：“骗人，那是我父亲合法买来的。”
嘎嘎嘎……虫镜不安地骚动，转眼间方红两手按著腹部倒在稻草堆打滚。
“呃……好痛、好痛。”方红悽惨地叫着，面露青筋的她不是在演戏，我透明
利刃对准夏瑛，摇著方红问道：“方红、方红，妳怎了？哪里痛？夏瑛妳做了什么
？”
“肚子啊！”方红掀起她的上衣，小麦色的腹部没有一点异样，她却疼到眼睛
翻白。
“方姊姊……”雪莉担心的哭了。
夏瑛走近一步，她看似也在意方红的情形，她说：“我看，应该是镜虫作祟。
”
“镜虫？怎可能？”我心想，挪开了透明利刃，默许她的行为。
只见夏瑛伸手到虫镜嘴中，沾了一些唾液抹在眼睛，她看了方红腹部后讶异道
：“虫王……”
“虫王？又是什么？镜虫的王在她肚子里吗？”我透著利刃看不出个所以然。
“方姊妳只身面会的委托人是他啊……”夏瑛若有所思坐倒在地，她嘀咕：“
我懂了……”
而方红吐出了大量鲜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生不如死，情急的我踢
开虫镜，反手将利刃紧抵夏瑛脖子，要胁道：“快、想个法子救她。”
“我求妳，卷轴什么的都给妳。”雪莉跪地请求：“救救方姊姊。”
夏瑛叹了口气，她也红了眼眶难过地说：“没办法……虫王再世后，他体内繁
衍的镜虫种类良多，也是他真正恐怖的地方，通常镜虫中的稀有种无法离虫王太远
，看来红姊接触过他吧，他下了卵在她身体，孵化要素不明，仅知道目前这类的镜
虫特性狠毒……它不会钻出人体外，啃死宿主便自动死亡，非常麻烦，我叫虫镜吃
的话，它也必须用尖牙剖腹，在场没医疗人士和器材是救不回她的。”
“怎会……”我卸下武装抱起了方红，命在旦夕的她毫无血色，我不愿就此放
弃，我说：“我找辆汽车载妳去医院，红，很快就到了。”
“呕……”方红的手试着摸我，我头低下感觉她冰冷的手掌，她的腹部凹陷，
嘴巴在我耳边细说：“萧，好好，照顾她们两个……”
“我答应妳、都答应妳。”我哽咽道，不知如何是好。
方红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哈，我听见你的声音……太好了，你在我身
边……我才能安心好眠……”
最终，方红说完话，她的手在我眼前垂下，眼睛一阖，再也睁不开了……
我看着离去的她，伤心欲绝地跪在草堆上，我紧抱着方红不肯接受这事实，头
埋在她身上嘶吼：“啊啊……”
雪莉寻声从后面搂住我，她明白我为何哀伤，她也卧在我的背痛哭流涕。
于是过了好久，尽管悲伤的情绪始终在内心徘徊，我也要踏上旅程，不单是为
了雪莉，还有方红……
我带着她的遗体回空无一人的村庄安葬，这样我才能回来看她，至于那一人独
自蹲著偷哭的夏瑛也有帮忙。
“红……”我看她最后一眼，将她葬在富裕的人家里，希望她下辈子不用再偷
拐抢骗，过着衣食无虞的生活。
雪莉勾着我手，我们依依不舍告别了方红，真正的离开第七个村庄。
走了片刻，夏瑛一路尾随，我想她也无路可去吧。
“我说妳，妳很了解那个虫王和镜脸女吗？”我问道：“她的脸是怎一回事？
”
“虫王的降临是必然的，那镜脸女的来历，我尚未查出来，她的力量，也不容
小觑。”带着虫镜的夏瑛解说道：“虫王，聘我们杀了她，同时放出镜虫夹击。”
“唔……虫王可以控制镜虫、镜面女又有致命的魅力。”我烦恼著，又问道：
“他们两位有仇？”
“嗯。”夏瑛点头，拉了滑落的宽衣领。
“放虫的是他，下卵的也是他，虫王是罪魁祸首这点无庸置疑，不过镜脸女也
不是好人，她害死许多无辜百姓和雪莉的父亲。”我一想到方红的死和失去至亲的
雪莉，就恨不得杀死他们二个怪物。
“镜面女可能，故意的。”夏瑛思考道：“据说……国际有个神秘协会，他们
要阻止虫王毁灭世界，但是要获得各国家的认可、支援才方便有动作。”
“是了，她让虫王追杀她之时，顺道让镜虫屠村，恶行栽赃给虫王，国家间会
形成讨伐声浪……”我惊觉道：“镜面女是借刀杀人！”
“你好聪明，我花好几天才想出来说。”夏瑛佩服着我。
我续问：“对了，妳那么急迫要雪莉家的卷轴干嘛？它有什么秘密吗？”
“那是我家自古流传下的！”夏瑛突然有点动怒，她说：“我小时候妈妈死去
，卷轴便失踪了……”
“所以妳也不知道它写了什么？”我说。
夏瑛沮丧地摇头，她下定决心道：“我会找出来的，完成祖先交代的使命，杀
死虫王！”
“很好……卷轴应该有对付虫王的方法，而她也要杀虫王。”我心想挖出了有
用的情报，看着夏瑛，我回忆起答应方红的承诺，我说：“妳一个人有办法吗？”
“没……”老实回答的夏瑛表情像泄了气的皮球充满无奈，她的下方，虫镜前
脚抠着她仿佛在安慰主人。
“不如妳跟我们吧。”雪莉提议，她脸颊磨蹭我手臂，同情道：“她和我一样
没有家人、孤苦伶仃的，我有你、她有虫镜，一起作战也有照应啊！”
我心想：“雪莉真的很懂我……得此佳人，今生无憾。”
“不、不，不。”夏瑛断然拒绝道：“虽然妳看不见，但是，镜面女有毒针、
毒爪，会麻痺人，触发短暂地直接见到镜虫，相反地镜虫也能见到妳。”
“嘻，妳担心我哦？可又怎样？能从大名鼎鼎的萧洛特手中逃走，证明妳功夫
很厉害不是吗？”雪莉展现她的机智与巧口，她说服道：“有你们两个保护我，我
怕什么？呜……还是瑛姊姊嫌我是累赘？”
我听得雪莉假装的哭腔，不由得偷笑，那夏瑛身手确实不赖，且三番两次放过
对雪莉下手的机会，她本性不坏但个性未免单纯了点。
“妳是不是这样想？”雪莉追问道。
夏瑛猛摇头，衣领又滑下，她被逼得哑口无言。
“妳过来……我检查妳有没有说谎。”雪莉指使起夏瑛，夏瑛当然也傻不隆冬
的走近雪莉，我也不知她要怎么检查，雪莉一把勾住夏瑛，她左顾右盼身边的两人
说道：“你们一个当我右眼、一个当我左眼，这么决定了，不可反悔啊！”
夏瑛被雪莉像家人般一抱，她愣了一下，勉强同意了。
这时我拿出透明卷轴，与雪莉配合说道：“夏瑛，既然妳成了我的同伴，卷轴
给妳保管也无所谓。”
“不、不必了。”夏瑛反倒变得不好意思，她脸红道：“我答应跟你们一伙，
我、我就相信你们了。”
“瑛姊姊说得出做得到，难怪不爱人家叫她老骗！”雪莉补了这句话，顿时让
不善情感表达的夏瑛做回了自己，她掩脸开怀笑着，以往的她扮过太多人了，甚至
忘记自己甜美的笑容和笑声，我想今后有我们的陪伴，她机械式的呵呵笑声便成了
绝响，在天之灵的方红势必也感到欣慰，乐见我们三人和乐相处吧。
我望向昏黄的天空，两女笑得快活，我们生死与共，至此踏上了艰困的复仇之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