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不多说,直接承接上一篇的开头,如果各位忘记了,请参考前篇的第一小段。
这天的天气虽然不算太热,但当时的阳光对我来说还是稍大了些,
坐在毫无遮荫的台阶上,我很快就汗流浃背。当然云古也是,只不过没有我那么明显。
在以退休宣言作为震撼开场白之后,他让我安静沉思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但却不是讨论主题,反而言不及义的绽开微笑:“有点热,是吗?”
他伸手抹了抹汗,行为举止一样斯文优雅,却又自然而不做作,
不像我是直接轮流用两边袖子猛擦额头。
“你对这里应该很熟吧?”
他似问非问,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铜板,亲切地扬手向我递来:
“知道哪边有贩卖机吗?麻烦你买点饮料来,我们谈话应该很容易口渴。”
我没有推辞,一方面是真的满渴,另一方面是认为我都赏脸陪他聊天了,
受点小惠喝他一罐凉水也是理所当然,
况且他是大人,大人负责请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过,想当然尔,就连这件看似单纯的简单请托,都是一种试探。
很快的,我带着饮料屁颠屁颠晃了回来,并且把剩余的零钱找回给他。
他笑着摇摇手,示意我可以把钱收起来,我却断然拒绝,坐下后便把铜板往他身旁一放。
我拒绝的原因其实很幼稚,只是觉得拿了他的钱好像就输了,感觉自己被他收买,
变成他的部下或共犯,再说之前的千元大钞我都不屑要了,这点鸡肋渣渣还拿它干嘛!
云古没啥特别的反应,只是很自然的捡起钱来放回口袋,
从两罐一模一样的便宜运动饮料中随便选了一个。
“你知道吗?我又更喜欢你了。”他旋开饮料,润了润喉,我却背上一凉毛骨悚然。
我听说过有些怪怪的变态男人,会喜欢把鸡鸡塞进小男生的屁眼里,
然后两个人就会得一种叫做爱滋病的不治之症死翘翘。
我下意识的夹紧屁股,回忆起以前,常常跟朋友互相玩一种名为灌肠的刺激互婊游戏。
那种一时大意疏忽被趁虚而入偷袭成功,结果让敌方手指正中菊花捅入屁眼的感觉,
实在是粉痛又粉不私湖捏!更别提那种变成手下败将落于下风的屈辱感了!
爱滋病再恐怖,我相信也绝对没有被爆菊来得痛苦。
不过云古好像完全没发现我的异状,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首先,你没有意气用事,逞强拒绝我的好意,我给你的零钱不少,
你懂得尽量掌握资源以供运用,把所有零钱都带在身上,但却不贪心,
只买了两罐回来,这是一点。
再来,你选择适合目前状况的运动饮料,没有买汽水之类越喝越渴的累赘,我很欣赏。
另外,你买了两罐相同的产品,直接省略掉分配问题,避免了旁支末节减少浪费和变量。
最后,你接受饮料餽赠,但委婉却坚定的把余钱还给我,不卑不亢。
这些都证明了你有恰到好处的贪心、理智、自尊、自制、与自知之明。”
“嗯哼!”
我是不知道去投个贩卖机,还可以引伸出这么一大篇小故事大道理,
不过被人夸奖终究还是很爽,所以我也没有假装谦虚,
干脆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来欣然接受。
在他囉囉嗦嗦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灌了好几口饮料舒爽畅快一番。
“补充一下水分跟养分,我们的头脑和体力都会好一点。”
云古放下饮料,望向远方,看着广场上的人群玩闹嘻笑:
“局势变了,神棍这行,也开始变了。”
“喔。”我似懂非懂,但却知道云古自然会开始细细讲解。
“你的梦想是什么?”
靠杯!为啥会突然跳到这边?
我愣愣看着他,不过还是下意识的诚实给了回答:“大概是……变成天才吧!”
“渴望强大吗?很好又很务实的梦想。相较起来,我似乎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云古点点头,完全没有瞧不起我异想天开又好高骛远的真心话,
反而贬低了自己接下来的答案。
“我一直都想要踏上顶点,征服最不可能,又是最危险的客户,
但现在看来,该是放弃的时候了。”
我皱着眉头,不明白什么叫作最不可能又最危险的客户。
“我征服过高官,征服过富豪,但只有一个人,或著该说是一个位置,
可以证明征服者无庸置疑的最高实力。未必前无古人,未必后无来者,
但肯定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成就。”
他笑笑,给了我简单明了的四个大字:“国家元首。”
“蛤?”这名词我好像知道,又好像有点不懂。
“就是最伟大的人,最高高在上的人,最不可碰触冒犯的人,
掌控著全国命脉与全民未来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总统。”
我一惊,瞬间明白到这是多么非同小可的爆炸性宣言。
当时还是一党独大的局面,国民党毫无疑问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资源,
不论是政治上的还是经济上的,强势的作风及实力举国上下无可撼动。
党即国家,忠党爱国。
虽然早已过了白色恐怖最颠峰的黑暗时期很久很久,
但一般平民百姓还是不敢随便抨击时事议论朝政,
应该说,小老百姓们根本连所能接触到的资讯都非常有限,
就算有胆子乱讲话也没话可讲。
国民党的影响力几乎是无处不在,就连报章杂志电视广播都无可避免。
壮年以上的人们,对于国民党的手段都还又敬又惧心有余悸。
举个例子吧!还记得,以前家里有一只狗,叫做小灰,牠跟蒋经国是差不多的日子逝世。
小灰死了我当然很伤心啊!于是就打电话跟妈妈说:
“呜呜呜……小灰死了,蒋经国也死了,总统跟狗一样死了。”
结果本来在旁边和蔼可亲,笑嘻嘻看孙子的慈祥外婆瞬间脸色大变,
很紧张的抢过电话叫我不要乱讲话,
电话里的老妈也同一时间骂我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
我根本不知道是说错了什么,啊就真的小灰死了总统也死了啊!哪里有乱讲话啊!
“你想骗总统?”或许是童年阴影,我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在偷偷紧张杀小。
“是啊,想想而已。不过国民党是抓过思想犯没错啦!”
云古耸耸肩,表情轻松,不以为然:
“你知道吗?我看过了太多的达官贵人,他们全都是老国民党,全都是社会的高层主宰,
但也全都是一群自私自利欺世盗名的王八蛋,只要有利可图,可以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的资源与权力会代代相传,穷人永远都没办法翻身,只能更穷,更贱,更悽惨,
更愚蠢,更弱势,更快被这个社会淹没吞噬。生无立足之处,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我还不明白,他这一番话,已经可以被套上阴谋造反这个罪名,
让警察杯杯带去小房间里请喝咖啡,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不懂政治的小屁孩,
身处在多大的危机牵连里面。
在政客蓄意的操弄之下,敏感的省籍情结,正是那时最沸沸扬扬的激烈话题,
本省人和外省人互相仇视、憎恨、排挤、怨怼、谩骂,连小规模的打架斗殴都时有所闻,
甚至传言国民党已经准备好要镇压另一次革命作乱。
本省狗,外省猪,是大街小巷中三不五时就会此起彼落的污言秽语。
某种不知名的糟糕东西,已经一触即发。
“我想过了,与其冒险追求未必属于我的辉煌纪录,不如把握住必定属于我的平凡幸福,
转行安安稳稳过上一生。有钱有闲,有楼有车,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那这到底是干我屁事啊!”
我实在很想问,不过既然饮料还没喝完,我也不忙着抢白多话。
或许,我在猜想,他之所以提供饮料,大概也是为了在阐述枯燥思想时堵住我的嘴。
“可是我不甘心就此退场,我要有接班人,很多很多的接班人,
替我完成来不及实现的梦想。世界在改变,台湾也在改变,但是有一件事,
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不会变。
不论将来的总统是本省人还外省人,想要征服总统的人,绝对要依靠国语,
而不是台语,台语最多只是辅助沟通,拉近距离。
因为国语比较高级的阶级思想,早就已经被国民党僵化到深植人心,根深蒂固,
几十年内纵使备受挑战,也不会被轻易颠覆。
无论如何,‘他妈的’就是硬比‘干拎娘’高上一截。”
云古轻蔑一笑,表情有些认同,却又有些不以为然:
“在我们这行里,台语市场最广,却也最庸俗低贱,算是新手赖以为生的大饼基本盘,
唬唬没读过多少书的乡夫村妇绰绰有余。但随着顾客的水准往上提升,层级越高,
见识越广,地位越杰出,教育越优秀,思想越聪明,国语就越重要,
台语也越派不上用场,有时候还得会两句洋文撑撑场面。”
补充一下,云古的英文真的很罩,我见过他跟金发碧眼的老美搭讪说话,
一个字,就是溜!
当时虽然我的英文程度趋近于零,完全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内容,
但好歹也看过电视上的洋片或影集,家里也会租录影带来看,
听过不少萤幕里标准的外国腔调。
完全不夸张,云古的美语如假包换,根本没有任何国语腔或台语腔的生硬勉强,
是货真价实的字正腔圆流畅到位,跟洋鬼子有来有往快问快答,
叽哩咕噜稀哩哗啦的不知道在一蹋糊涂瞎扯什么,但是两个人都眉开眼笑嘻嘻哈哈,
显然沟通上绝无障碍,而且还很有共鸣。
当我年纪大了一些之后,尝试过从云古身上所透露的蛛丝马迹,
意图去点滴拼凑出这个人的身世背景。
当然,这些只是我凭借薄弱的主观了解,单方面脑补出来的人物侧写,
无法印证,也没有根据,但是我有自信,距离真相应该不会太远。
虽然用字遣词不太一样,但相信你的直觉,顺从你的渴望,
正是云古教给我的重要概念之一,不过他没有叫我要喝雪碧就是了。
我自己的推论是,从云古的气质与教育程度来看,很可能出身良好。
他极端厌恶国民党的专横霸道嚣张跋扈,虽然同情本省人的弱势,
但更多的却是怜悯与鄙视,像是在可怜一群饱受欺凌压榨的牲畜。
他看不起很多人,却特别看不起那些嚼槟榔喝米酒操台语的本省人,
看不起他们教育素质低落,看不起他们缺乏知识与常识,
看不起他们的道德观念与现代价值格格不入,看不起他们庸庸碌碌只懂愤慨却毫无作为。
这种矛盾,让我推测云古或许是出自于有地位的国民党家族,
因为见识到家族与亲友的所作所为而内疚自责,
却又抛弃不了自小被灌输的偏差阶级概念。
而他身上我一直以为是霸道的隐约气息,其实应该属于贵气或官气,
是一种睥睨苍生高高在上的权贵习性。
一种内敛而含蓄的优越傲慢。
最大的佐证便是云古的优秀外语能力。
当时崇洋媚外之风虽然盛行,但有能力和决心去学美语的人少之又少,
几乎都是受高等教育的菁英分子,有些还是喝过洋墨水留学回来的稀有动物,
也只有曾经道道地地出外历练过的洋气口舌,才能吐出这样流畅标准的洋人言语,
若是在本土接受语言训练,便难免残留一些母语的突兀特征。
想当然耳,平民百姓哪里会有这种经济实力或闲情逸致?
有点余钱的小康阶级,可以送小孩到日本之类的先进地方读书就很不容易了,
欧美地区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钱坑黑洞,没有足够的恒产实力根本就碰不起也砸不起。
倾家荡产让一个孩子去受高等教育,是只求温饱的普通小老百姓们,
万万不敢轻易押注的疯狂豪赌,说不定孩子还没能从国外学成毕业,
全家人早就饿死冻死或被债主逼死。
不论我的推论正不正确,依照云古的年龄推算,只要他没有遭到啥天罚或报应,
现在铁定还悠悠哉哉一脸鸡掰活在世上。
如果云古知道,抢走他毕生未竟梦想的那个后生晚辈,
竟然会是黄琪这种类型与程度的一个未成年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笑不得,死不瞑目。
我是不知道黄琪工作时是用国语还台语,但是从新闻画面来看,黄琪好像都是讲国语,
不知道云古当初的预言有没有实现。
当黄琪骗阿扁的新闻被报出来的同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念头,
就是真想看看云古的表情有多经典。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骗总统跟当时骗总统的难易度与风险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离题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可是好像篇幅又有点太长了?是吧?
那就……只好再富奸啦!
SORRY啦!谁叫我向来是勇于认错绝不改过嘛!
不过为求弥补一下我超诚恳的深切歉意,
提供几个小故事跟几个小观念给大家参考。
前些篇有提到六合彩,六合彩在当时也是一种家喻户晓的全民运动,
热潮正盛,值得着墨纪录回忆。
太年轻的版友们,可能只有从猪哥亮大起大落的人生传奇里,
听过一点不痛不痒的模糊描述,也把六合彩跟跑路两个字做了异常紧密的贴切关连。
这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六合彩本来就造成过很多人跑路,
像猪哥亮这种输到必须躲债偷生出国深造的玩家是一种,另一种便是组头。
很奇怪吧?赌博明明就是庄家几乎稳赢的事情,负责接单收注的组头怎么可能会跑路呢?
因为他根本不是庄家啊!
如果说幕后的集团组织叫做公司,组头充其量就只是个区域性的业务代表。
当然啦,他会有自己的势力与背景,但终究还是归属于公司管辖。
组头业绩越好,当然赚的越多,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此暴利,
对于某些组头而言,还是犹如杯水车薪,解不了渴止不了饥。
所以他们就会中饱私囊,暗杠赌金,也就是接了单却不往上呈报给公司,
把赌金收到自己口袋。
六合彩最诱惑的地方就是赔率很高,让人有机会一步登天横财就手,
但中奖率也相对渺茫,所以组头基本上不太担心暗杠的单子被人中大奖。
如果好死不死被人中了,那也就只好卷款潜逃啦,躲赌客也躲公司,
不然还能怎么办,乖乖在家等死吗?
遇到这种垃圾组头,中奖人也只能自认倒楣,
不然你敢去塞满大哥小弟们的公司门前讨公道吗?公司也不可能认帐吃亏赔给你啊!
云古有很多神棍特有的价值观,说他对嘛,又怪怪的,说他错嘛,却还颇有道理,
想来想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似是而非也不太贴切。
举两个例子。
例子一:每个希望,都有价码。
云古说过,真正专业的神棍必不让肥羊失望,就像真正的活菩萨救苦救难一样,
在牟取暴利的同时,也会回馈肥羊应得的满足。讲直接一点就是不负所托,
这样子皆大欢喜,大家双赢,谁也不吃亏,自己不用良心不安,更不会惹祸上身。
姑且不论真假,云古告诉过我下面这个故事。
他曾经有个顾客,是一名很有钱很有钱的大老板。
大老板枯木逢春有了外遇,放不开令他魂牵梦萦无法自拔的幼齿小三,
却也舍不下当年与自己同甘共苦,一路有情有义艰苦走来的忠贞发妻。
大老板的孩子们也闹的不可开交,对于多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分钱完全无法接受。
大老板辗转找上了云古帮忙处理,想求取家庭和睦。
毫不意外,云古狠敲竹杠大赚一票,削到翻肚饱到想吐,不过也确实完成了任务。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大老板濒临破碎的家庭起死回生重回安宁,
说服大老板的家人接受了小三,从此一家人和乐融融无分彼此。
大老板花了很多钱,但是他花得起,他买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切都值得。
如果这是真的事件,又有谁能质疑云古此一行为的正当性呢?
他卖的不只是空虚的希望,而是能够美梦成真化为现实的具体结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价码再高,只要买方心甘情愿,
那就是银货两讫的公平交易,外人又哪里有资格评论多嘴?
例子二:善因未必结善果,恶因未必结恶果。
云古当然也以这个主题,对我提供了故事印证,但是假如用我自己遭遇过的故事为例,
应该会更有说服性。
很小很小的小时候,家人常常会带我到公园玩,那边总是不缺玩伴,
向来有一大堆小屁孩可以一起瞎闹,我也认识了一些小朋友。
学校本来就会发小点心,若有人生日请客,还可以多拿到一些糖果饼干。
某天,我带着吃不完的小点心去公园,
好意分给一个玩伴享用,结果害他被另一个眼红的孩子抢劫,
争夺中还被推倒在地,狼狈受伤。
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的善意确实是害到了别人。
在另一个时空场景,我与某某友人闲聊,听见他亲戚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酒驾是一种很普遍的荒唐风气,虽然好像确实是违法没错,
但驾驶人都没有在怕在鸟,警察似乎也没有很想管,不像现在抓的很严罚的很重。
许多人都认为喝酒飙车才有男子气概,代表开车技术好,
灌了几杯就不敢碰方向盘很窝囊很丢脸,自己爱玩命就算了,
还完全不在意他人死活,真的是很扯很糟糕,算是台湾历史上非常丢脸的一种社会状况。
友人的亲戚就是如此恶劣分子的其中之一。
这名亲戚某天喝完要牵车的时候,
发现自己的四个轮胎都被人捅破。
捅破轮胎的人当然是在做坏事,但是他的恶行,却阻止了另一件恶行,
或许还阻止了一次伤亡惨重的人间悲剧。
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文章最后,送大家另一个神棍辨识小撇步,不然连我自己都觉得离题离太大。
除了道教的本土性比较高之外,其他宗教都有不少外来性质,经典或用语中,
也不乏许多音译或意译过来的词汇。
神棍们很喜欢见缝插针,不停使用看起来很专业的多余术语,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
只是一堆听起来比较特殊的名词或动词罢了,
但是这样就能让笨蛋肥羊觉得阿棍懂很多很厉害。
如果有人会很突兀,很莫名其妙,又很没必要的一直硬要扯到一些宗教上的术语词语,
刻意卖弄展现自己学问渊博,请务必要小心提防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