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区的星巴克内,兵慈、杨芯、石原三人一人一杯香草咖啡,慵懒的躺在沙发椅上谈
天说地。
将这次的任务回报给师门后,本以为没将红衣小女孩收拾掉,会遭受严厉的惩罚,三
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没想到告知师父实情后,师父竟然不发一语,甚至没多作表示,
只对三人说声辛苦了。
杨芯隐约觉得,师父明明就知道苏凡的来历,为何不跟自己提起呢?他到底是什么人
,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吧?想到这,杨芯就有一些些不开心,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开心。
可能是两度被他所救,心里有种不服气的感觉吧!第一次,他救了自己跟小湘的性命
,第二次他又带走了许小妹,让众人免去心里上的阴霾。某方面来说,也算是被他所救了
。
另外要提的是,苏凡走后,四人在郊区内发现了许小妹的遗颅──就被埋在醮坛下面
。许小妹的头骨全黑,上头以朱砂书了无数恶咒,众人发现后全都一凛──事情,果然与
轩辕宗三人原先推想的一致。
许小妹是死后被人施了毒咒,才转变成厉鬼的。
一般而言,死者要转化成厉鬼,至少要满足三种条件。第一,是死者需要有非常强大
的怨念。第二,必须在极阴之时与极阴之地释放怨念,将活人害死(也就是俗称的抓交替
)。第三,死者本身的命格不能带太多阳气,且八字不能太重。基本上要符合天时地利鬼
和才能制造出一个厉鬼。
或许说,制造出一场悲剧。
三人后来对过许小妹的生辰八字,发现许小妹八字五两,算是挺重,光这方面就让她
不会有机会成为厉鬼了。所以,许小妹是被人工强制转化的。这是传自泰国,一种极阴邪
门的降头术,通常是当地巫师为了制造“阴牌”这种邪门玩意而使用的。这种降头凭借死
者的血肉与死者本身的怨气,毋须满足第二与第三条件,只要将下过降头的遗颅埋在阴地
,以血祭法,就能快速产生厉鬼。
──是谁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难不成是许小妹的生父吗?
三人毫无头绪,只好也将此事秉告上去,哪知师父听了之后更显凝重,要他们别再多
问也不准再管此事了,让三人更闷闷不乐。
苏凡、降头邪术......两者看似无关,但有好像有些关连,杨芯也说不上哪里来的联
想,大概单纯是直觉吧。
想不出来的事情干脆就不多想,一向是杨芯跟石原的处事哲学。两人很快就一扫阴霾
,有说有笑,倒是兵慈表情还是有些凝重,若有所思。
“对了,我还是搞不懂,那天柯警官是怎么解开我的操梦术的啊?”杨芯忽然想起这
件事,自顾自疑惑道。说起操梦术,又不得不提到大胆冒险团的五人,据说第二天,节目
就宣告停播了,大胆妹变成单纯的卖胸女星,谈了一堆性感胸罩与写真集的案子。秦峰也
宣布他要转回歌手,导演跟摄影大哥当场辞职,小赵也回乡下老家种田去了。
──看来操梦术带来的后遗症还蛮不小的呢。五人当中,只有王老师死性不改,还是
穿梭在各种灵异节目中打打嘴砲。不久后的将来,他甚至做出台湾沉岛的大预言,可惜预
言没有实现,让他家每天被砸鸡蛋,不得已才只好引退。
“喔......这个啊。”兵慈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经意回答:“柯警官他是关
公义子,身上附有青龙的灵气,一般法术对他而言是无效的。”杨芯、石原听了同时一惊
,倒不是吃惊在柯青龙的来历,而是对兵慈怎么知道这件事更感惊讶,齐声问:“妳怎么
知道?”
兵慈黛眉微蹙,发现自己好像说溜了嘴,叹了口气,说:“是他自己跟我讲的。”此
言一出,两人又更惊讶了,再度异口同声:“你们有那么熟吗?”
“那晚,他不是很莽撞的将我从法阵上撞开吗?”想起这件事,兵慈还没完全气消。
要不是他忽然一撞,让神兵天将消失,三人后来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只是,要是他没有阻止神兵天将,可能撑不到苏凡来,红衣小女孩就得灰飞烟灭了。
再加上听小原说的,在她还在请神时,柯青龙曾用枪击退一只纸扎人,救了她一命。正负
相抵之下,对柯青龙好像又没有这么恼怒了。
兵慈又说:“事后他为了跟我道歉,硬是要带我去吃饭、逛百货公司,买了一堆我根
本就不需要的名牌给我......唉。”说罢深深的叹了一大口气。想起那次的逛街经历,真
是丢脸死了,柯青龙根本就像个带女儿到城市逛街的乡下老粗......兵慈连回想都不大愿
意,在这边就跳过好了。
杨芯跟石原听得嘴巴都合不起来,后者捧腹大笑:“哈哈哈!前辈太坏了,这么有趣
的事竟然不马上跟我们说。”杨芯也抿嘴嫣然:“不过柯警官也蛮有正义感的,基本上人
不坏,兵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兵慈大大皱起眉头,白了杨芯一眼,杨芯见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既然他是关公义子,为何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灵气呢?”石原想到这点,疑惑说
:“阿七也是龙王爷的义子,可威风的跟什么一样,身上灵气强的不得了呢。”阿七是他
轩辕宗的伙伴之一,前阵子才收了难缠的山精虎姑婆,实力十分高强。
兵慈回答:“我想是因为他没有修的缘故。身上有灵气的人却不修的话,很容易被不
好的东西缠上。恩主公为了要保护他,在刺青上附加了神隐咒,隐藏他的灵气。要是他开
始修练,神隐咒才会慢慢消失。”虽然柯青龙并不知道详情,不过兵慈见多识广,很容易
就推测出结论了。
“前辈真是博学多闻。”石原笑嘻嘻道:“其实前辈跟柯警官一个冷一个热、一个少
一个老,一个瘦一个壮,一个美一个......咳咳。英国研究男女双方互补的话,感情会很
美好......”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气”──他可不敢惹兵姐
生气啊!吐了吐舌,像只安静的小猫瑟缩起来。
杨芯听见关于感情的话题,蓦地想起了大师兄,心里一阵甜蜜滋味。
──好想大师兄喔。
想起大师兄英姿焕发的身影、高超的实力、温柔的形象,真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了
。周遭不论阿七还是小原,都离大师兄还有一段差距呢。那苏凡呢?......如果他看起来
不要那么颓废的话嘛,应该也是个帅哥吧?不过还是远远比不上大师兄的。杨芯在心里狠
狠笃定。
想着想着,大师兄的形象忽然一变,变成苏凡瘦弱的身影。杨芯猛然一惊,心想怎么
又想到他时,又浮现了一堆谜团。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吸收厉鬼?还有他头上为何要贴符纸呢?为什么不多吃点
饭,把自己养健康一点......咳咳,这就不关自己的事了。杨芯越想越是心烦,石原跟兵
慈在唤她都没有听到。忽然她“呀”了一声,猛抓抓头,说:“不行不行!不查个水落石
出,恐怕我连觉都睡不好啦!”
“前辈,妳要查什么啊?”石原天性聪颖,笑嘻嘻的猜道:“不会是要查苏凡的来历
吧?”杨芯被他点破心事,“唉唷”了一声,皱眉说:“是啦,就是他!胸口卡著一个谜
团总是闷闷的,这样我会受不了的!”直来直往就是杨芯的个性,平常遇到无解的事情,
她也不会多在意,就是这个苏凡让她很是挂心,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总感觉......他好像在逞强似的。
“妳想去找他吗,小芯?”兵慈开门见山的问道。杨芯一怔,支吾了一下,不擅于隐
藏心事的她,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兵慈静静的看着她,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说:“
小芯,苏凡他......或许跟我们......”想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杨芯与石原见她似乎知情,纷纷留上了心,等待兵姐的答案。
兵慈却只叹了口气,并不继续往下说。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只折得很精致的小纸鹤,想
了想,又要将它收回去,但又有些举旗不定。最后,她还是将小纸鹤放在桌上。杨芯跟兵
慈从小就认识了,知道这也是她的拿手绝活之一,不由得眼睛一亮──差点都忘了还有这
招了!
※ ※ ※
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一个面无血色,额头破了个血洞的中年男人呆呆的站在墙边。
他看上去毫无生气,身体呈半透明状、没有影子。很明显的,他已经不属于这个阳世了。
男人眼神呆滞,似乎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额头传出剧烈疼痛,还有些烧焦的
痕迹。他也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只是茫茫然,中规中矩的当个地缚灵。
踏踏踏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一个人......不对,还是鬼?好强大的压迫感!中年男人
......不对,是中年男鬼一惊,似乎有些回神,转头朝巷口看去。只见一个男人驼著背,
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色阴寒的走了过来。他头上的黄符随风飘动,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
背后......那一大团散发出沉重压迫感的“东西”们!
中年男鬼被这股怨气一逼,整个人都醒神了,祂倒抽好大一口凉气,猛然想起自己是
谁、以及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了──是那个警察!祂想起来人生中的最后一幕,面色不善的
警察理应要将自己送地检署侦办,却在半路就将自己赶下车、拖到这条暗巷来;然后拿出
手枪对着自己......
碰。于是祂就在这里了。
一堆思绪涌入男鬼脑海中。祂忽然感到十分害怕,由其是看到男人身后的“东西”们
。隐隐约约,祂似乎听见了......
“把拔,把拔,为什么这样对圆圆......把拔......”
“啊啊啊啊啊啊!!”男鬼放声尖叫,看着男人一步步朝他走近,想退却又退不开─
─祂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把拔......把拔......”
伴随着,一道稚嫩的哭声。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男鬼整张脸都扭曲了,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男人──
也就是苏凡,他走到男鬼面前停步,双目充满冷冽气息,浑身绽放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就是你吧,许志行。”苏凡伸出冰冷的手,一把掐住男鬼的脖子,虽然男鬼不可能
感到呼吸困难,但颈部却传来一阵烙入灵魂的灼热感,让他叫得更加凄厉。
“你以为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吗?”苏凡冷冷的说,眼神越来越冰寒。“你女儿把一
切都告诉我了。你......比垃圾还不如。”
手上加劲。男鬼全身如落火炉,仿佛就要烧起来了,更加拼命的哀嚎:“放过我!求
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啊!”他颤抖的指著额头的血洞,彷
彿一死就可以替所有罪过赎罪似的。
──许圆圆所受过的痛苦,可不是那一枪就能偿还的。
“放过你?你女孩哭着求你放过她时,你可曾放过她了。”苏凡冷笑,他背后的那群
“东西”跟着呼啸,强大的怨气爆散开来。刹时间,周遭数百公尺的人、竟不约而同打了
一个大大的冷颤。
男鬼见得真切。在那一群“东西”当中,有一张稚嫩的面孔,双目流血,正看着自己
嚎哭着。
男鬼骇得连尖叫都忘了。
“很感人的父女重逢吧?”苏凡笑着说,声音却冰冷到绝对零度。怨气忽然集中在他
的手上,黑色的气弥漫开来,渗入男鬼的灵魂中。男鬼张大嘴巴,一瞬间遭受极大的痛楚
、想要痛叫却发现嗓子忽然哑了!
忽然,眼前的景象一变,男鬼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不,是根本就是自己的
男人手持球棒,不停痛殴自己。男鬼痛得大叫,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出声了,但听在耳朵内
的,却是稚嫩的女生童音!
那殴打着自己的另一个自己,脸上露出病态的狞笑,一棍,一棍,又是一棍──
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
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
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
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不停的打......
男鬼只能扯开嗓子,尽其可能的吼出痛楚以及恐惧──以祂女儿的声音吼出来。
苏凡仍掐著男鬼的脖子,见男鬼神情迷离,不断抽搐著脸,像是做恶梦一样。而苏凡
身上的黑气则前仆后继地钻入男鬼体内。过了好一阵子,黑气终于消散了,苏凡背后的“
东西”们也停止躁动,安静下来。苏凡松了手,对男鬼结了一道印法,这是他很小的时候
,一个跟他同年的女孩教他的。
纵然,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一段过去。小时后的事,他所记得已经不多......
神隐咒。
咒法将男鬼屏障起来,神隐咒是道简单却又实用的咒法,可以将灵体或灵气屏障,让
外界感受不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男鬼并将他超渡了。
苏凡看着植物人般的男鬼,冷冷的说:“我将我身上每个伙伴最痛苦的经历,都传入
你灵魂之中。往后你将无时无刻体验这些痛苦,到有人将你渡化为止。不过很可惜......
”
在咒法效力下,男鬼气息越来越微弱,终于连苏凡也感觉不到了。
苏凡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