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定会救赎妳的
“柯警官，麻烦你待在兵姐的背后，千万不要出来！”杨芯一面说，手中的风符已经
布起符阵，“疾！仙法神风阵！”风符催发出强烈的灵力，一阵狂风吹起，将红衣小女孩
远远吹开，令祂无法欺近。石原也跳上白虎，令道：“灵力还够吗？用狂雷咒。”白虎虎
吼，跟着施展天雷，劈在红衣小女孩身上。红衣小女孩怨毒的尖叫一声，天雷在祂体无完
肤的身上烙下焦印，旋又以飞快的速度愈合回来。
风雷交加的同时，兵慈左手桃木剑一挥，铃铛又摇，喝道：“疾，神兵天将听我令，
战！”随着她的控兵，十八名天兵神将齐声大喝，飞身上前，十八柄神剑齐往红衣小女孩
身上招呼。
虽然祂的怨气极强，但在轩辕宗三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却连众人一根头发都没办法
伤到。天兵神将施展剑阵，在祂身上刺出了好多个窟窿，不断冒出黑烟。红衣小女孩又愤
恨又痛苦，只懂得发出凄厉的怒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把拔！把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红衣小女孩双眼泛红，两行血泪流了下来。祂
表情又狰狞又扭曲，这群不断攻击祂的人们让祂灵魂深处最黑暗的回忆涌现上来。祂嚎哭
著，一道强烈的影像瞬间烙入众人脑海──
一个满脸淫笑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又兴奋又残酷，拿着球棒不停痛殴一个蜷曲在
地上哀嚎的小女孩。打得一阵后，他解开了裤头钮扣，将裸身的小女孩头发扯起并将她摔
到地上，扯开她细小却满布伤痕的双腿，对那尚未发育的小女孩做出惨无人道的事。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小女孩哭着，叫着，不懂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拿美工刀割她的身躯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拿打火机烧她......每次打完之后还要对自己做出让下面很痛的
事来......
众人猛回神，明白祂怨念之强，竟能将自身遭遇传入众人脑海。杨芯“哗”的一声，
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可以做出这种事来？谁说鬼是可怕的，很
多时后......人比鬼还要更恐怖。
石原铁青著脸，浑身也在颤抖著，他看着神兵天将不住攻击红衣小女孩，内心竟在滴
血。但收妖除魔是他们的责任，厉鬼已成，就只有被除掉一途。石原红着眼，大喝一声，
想令白虎再出招攻击祂，却发现喉咙忽然哑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口。
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兵慈了。她也看见了红衣小女孩悲惨的经历，但她别无选择。她
只能让天兵神将攻击祂，将祂彻底消灭......她不能再让更多人无辜受害。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柯青龙神色更是难看。早在侦办这案子时，他就对小女孩的遭
遇一清二楚，他忘不了看到小女孩破碎的尸身时，那种心头仿佛被重重击碎、恨自己无能
不能帮助祂的痛苦感觉。眼看祂变成鬼之后，还要被人这般折磨，柯青龙再忍耐不住，大
吼一声，朝兵慈用力一撞，将她撞出法阵。
兵慈无法分神，给柯青龙这么一撞，又惊又痛，“啊”了一声跌倒在地，铃铛与桃木
剑全都摔在地上。她一离开法阵，便见一阵金光闪现，神兵天将失人操控，随着光芒消失
得无影无踪。红衣小女孩身上无数剑伤正在复原，但速度明显缓了下来，祂虎视眈眈的瞪
著众人，一边等待伤愈。
石原、杨芯见兵慈仙法忽然失效都是一惊，回头看去，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人顿时
错愕无比。柯青龙身子魁梧，将兵慈这么一撞，只撞得她疼痛无比，骨头仿佛都要散了。
兵慈几乎要哭了出来，紧咬银牙，冷冷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脾气极好，纵然
愤怒也不会大吼大叫，只是语气冰冷得让人害怕。柯青龙忽感到十分歉疚，但他说什么也
看不下小女孩再受到伤害，待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要兵慈再度布阵是不可能了。唤神咒耗费灵力十分剧烈，她恐怕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
。况且红衣小女孩可不会给她机会再次布阵，杨芯与石原也没信心能像刚才一样替她护法
。
情况对三人来说十分危急，一方面是同情小女孩的遭遇导致战意低微，二来自身的灵
力也所剩不多，三人心里一沉，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衣小女孩一声厉喝，黑气弥漫祂的身躯，伤口已然复原。祂将黑气凝聚在左手，形
成一只巨大球棒的形状──在祂记忆中，这是造成祂多次痛苦的可怕武器，祂要让别人也
受到一样的痛苦。黑气凝结成的巨大球棒被祂高高举起，跟着挥落。三人感觉到这股威力
，杨芯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掉，情急之下将剩余的风符灵力尽数释放，尽全力放出神风阵。
石原暗凛：“我是男孩子，一定要保护两位前辈！”也将灵力催发到极限，与白虎气
源合而为一，大喝：“九天雷破！”白虎感应到主人贯注的灵力，精神一振，仰天虎啸，
在红衣小女孩上方浮现一道大大的法阵，一道惊雷直轰而下，爆出一片白光，刺得众人睁
不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红衣小女孩痛嚎，在狂风与爆雷的交攻之下，双方能量发生强
大的碰撞。只听“轰”一大声，红衣小女孩的黑气与风雷相互抵消，爆散出一片烟尘。杨
芯等人则因爆炸的力量强烈，被卷飞了好几公尺，四人痛摔在地上，脸上都露出痛苦的表
情。
待烟尘散去，红衣小女孩形体已经不全，祂失去了半张脸，身体也不见了大半。祂不
停颤抖著，表情痛苦，黑气凝结的速度变得十分缓慢，显然已失去再生的余力。
但另一边，杨芯与石原也已油尽灯枯，两人疲惫不已，趴在地上竟爬不起来。白虎也
变回了灵猫蒋公，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兵慈暗叫不好，忍着被柯青龙撞飞的剧痛挣扎起身
，觉得身体都要散了。
“我不会让你......伤害小芯跟小原的。”兵慈气喘吁吁，缓步朝红衣小女孩上前。
每走一步，她就痛得差点站不住脚，心里对柯青龙这蛮汉光火到了极点。她勉力捡起掉落
的桃木剑，咬破手指在木剑写下符文，这将能大幅提升桃木剑伤鬼的能力。
红衣小女孩见她走近，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一边尖叫一边朝她射出黑气。黑气形成美
工刀的形状，雨般射向兵慈。但显然祂的怨力也不够了，还未伤及兵慈，黑气便倏然消散
，祂颓然倒在地上，呜咽的哭了起来。
第一次，祂看起来有了“人”的感觉。
“为什么......把拔......为什么这样对圆圆......”
也许是怨力不足了，红衣小女孩恢复了人的神气，眼白恢复过来，瞳仁也变回正常的
颜色。祂抽抽噎噎的哭着，不停落下血泪。兵慈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走到祂的面前，举起
手中的桃木剑。
“呜呜......圆圆好痛......圆圆全身都好痛喔......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圆圆
......大家都欺负我......”红衣小女孩感到好委屈好委屈。祂似乎恢复了一些灵智，哭
得梨花带雨，戾气大消，此时的祂就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九岁女孩。
兵慈动摇了。
她颤抖着手，呼吸粗重，这一剑居然刺不下去。只要将红衣小女孩胸口处的真元捣毁
，祂就会魂飞魄散，至无间炼狱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永远无法再入轮回。
很残酷，这是变成厉鬼唯一的下场。
但是，祂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啊！
兵慈又深吸了一大口气，不断告诉自己：“祂是厉鬼，祂已经死了，祂害死很多条人
命，我的职责就是将祂消灭......不要犹豫......不要心软.....不要......不要......
”
兵慈落泪了。
看着眼前这来不及享受美好青春的幼小灵魂，兵慈终于还是下不了手。她只是举著桃
木剑，斗大的泪水不断从她那双美眸落下。
“等一下！妳要杀了祂吗？”柯青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身强体壮，给摔一下并没
有什么大碍，他看着哭泣的小女孩，虎目也自红了。“杀了祂，祂会去哪里呢？投胎转世
吗？”
兵慈没有回应柯青龙，因为答案是完全相反的，等著小女孩的，只有无止尽的永劫折
磨。
柯青龙见她不语，大概也猜得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他叹了一大口气，走近兵慈，
粗糙的大手握上兵慈冰冷的纤手，将兵慈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
──这些人都还太年轻了，不该让他们亲自结束其他生命，纵然，这个生命本身已经
逝去，不会再回来了。
兵慈知道更不该让一个不相关的人做这种事，但她此刻心灵极度脆弱，只是将头一撇
，香肩颤抖，无声的哭泣著。
“许小妹，对不起。妳的痛苦是我们全体的责任，是整个社会的问题。”柯青龙也有
些哽咽了。他一直好想、好想当着许小妹本人的面，对祂致上最沉痛的歉意。红衣小女孩
哭着看着他，柯青龙叹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我不知道妳会去哪里，不过......”柯青龙沉重的说，桃木剑直接刺入红衣小
女孩的胸口。“一路好走......”
红衣小女孩大哭着，形体变得更加不全。祂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整张小脸扭曲，
哭喊道：“好痛！好痛！好痛喔！圆圆要死了！圆圆要死了！呜呜......谁来救圆圆
......谁来救圆圆啊......”
杨芯见状，哭得不能自己，趴在地上痛恨著自己的无力。石原也紧咬著牙，勉力忍住
不让眼泪落下。在拜入轩辕宗，投身驱魔天师同时，他们就应该明白自己的使命与背负的
责任了。但是，此时此刻为什么还是如此的痛苦呢？
红衣小女孩变得越来越透明，黑气终于完全消散，祂跪在地上，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
灵体，祂就要真正定义上的消失，万劫不复了。
突然间。
杨芯娇躯猛然一震，石原呼吸一滞，兵慈则瞪大美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前方。就连柯
青龙都浑身一颤，打了个好大的哆嗦──
一股呼天抢地的鬼气，有如排山倒海，挟带极大的压迫感向众人扑袭而来。
兵慈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怎么会？哪里来的厉鬼？......祂是来攻击我们的吗？
怎么办？”石原也暗惊不已：“糟了......竟然会有这种伏兵？这种怨气......如果大师
兄的战斗力是6000，祂起码有10000以上......更别说是现在的我们......死定了......
”两人的心中，都涌起深深的绝望。
只有杨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内心浮现的感情不是恐惧，隐隐竟然有些喜悦──
是他！
“唉......我总是不太会抓时间呀。”头上贴著一道黄符，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的
男人抓抓头走了过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满地残破的纸扎人，吐舌笑道：“这下
糟了，扫地工一定会骂死人的。”
说话间，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杨芯，装作很惊讶的向她微笑：“耶？是妳耶，漂亮的女
孩！我们怎么那么有缘，隔没几天又见面了。妳不会偷偷跟踪我吧？话说妳的伤好得也太
快了！”
......还是一样的不正经，跟石原有得比呢。杨芯一边抹去眼泪，不想再让他看到自
己狼狈的模样，一边无奈的想着。
兵慈、石原受这股强大的鬼气震慑，一时都忘了呼吸，看到鬼气的主人竟是这么一个
活生生的人类时，内心感到极度讶异，瞬间明白这人的身份了。
──是在林投姐手下，救了杨芯一命的苏凡！
苏凡又看了杨芯几眼，笑说：“看来这次伤得没那么严重呢，真是的女孩子应该要好
好保护自己啊。成天动刀动枪的，将来会嫁不出去喔。”杨芯听了又羞又气，一时都忘了
自己的处境，气恼说：“......关你什么事啊！才不用你替我烦恼。”
“还会骂人，看来妳还有精神嘛。”苏凡笑嘻嘻说，慵懒地朝红衣小女孩方向走过来
。柯青龙本能地感觉到这男人散发的、极度危险的气息。他横眉怒目拦在苏凡身前，冷冷
说：“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苏凡见到柯青龙有些惊讶，搔搔头说：“咦？怎么会有‘麻瓜’在这边啊？”看到柯
青龙手上拿着桃木剑更感惊讶：“不会吧，麻瓜还能杀鬼！”
“少跟你老子打哈哈！”柯青龙心情极差，对苏凡说话也就不大客气──应该说他对
人一向都是如此。苏凡叹了口气，说：“好啦，我不管你是谁，麻烦你借过一下，再晚就
迟了。”说著，他就要绕过柯青龙，走向红衣小女孩处。柯青龙还不让路，忽然感觉到一
股极大的压迫感，让他心口如坐大石，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只见苏凡笑嘻嘻的神色忽然
垮下，换上一张极度阴沉的脸，双眼没有半分生气，冷然说：“好吗？”
柯青龙虎躯剧震，竟骇得连手中桃木剑都握不住，本能性地退了开来。他狂冒冷汗，
心头突突的跳着，被苏凡散发的气势猛然震慑。
苏凡走到红衣小女孩面前，后者越来越透明，几乎已经快消失了，哭声也变得越来越
微弱。苏凡静静的看着祂，伸出手来，温柔的抚摸她的头......
“妳一定很痛苦，对吧？”苏凡的语气变得十分温柔，神情无比的和善。“辛苦妳了
，对不起让妳受这么多苦，以后妳就不会痛了，好不好？”
红衣小女孩怔怔的看着苏凡，祂清楚的看见、一大团恐怖的“东西”与苏凡的灵魂连
结在一起，一时竟忘了哭泣。但感受到苏凡散发的温暖气息，祂抽噎著问道：“真的
......不会再痛苦了吗......圆圆不想.......再忍受更多痛苦了......”
“不会喔，相信大葛格吧，圆圆。”苏凡绽出一大片笑容，好清新、好温暖，竟让人
能将他身上颓废的外表与气息全然忽视。映入眼廉的，是一张俊俏爽朗，笑得很阳光的面
孔。
“一定会救赎妳的。”
坚定的语气，充满十足的信心，让人觉得他绝对是可以依靠的。杨芯看着他，竟有些
──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圆圆相信......大葛格......圆圆好累了......好累......”红衣小女孩气场越来
越微弱，眼见就要消失了。苏凡双手纷飞，结起了奇怪的印法，一旁兵慈看到猛然一震─
─
这不是......
“会有一点点不舒服喔，圆圆好勇敢，要忍耐一下下喔。”随着苏凡的结印，红衣小
女孩身体忽然崩解成一道道的红玉。红衣小女孩呻吟了几声，表情有些痛苦，但可能先前
的痛苦太过剧烈，让祂有些麻木了，竟没有发出难忍的痛嚎。红玉一粒粒飞入苏凡体中，
苏凡猛咬牙，脸上黑气大盛，但随着红玉被完全吸收，他又恢复了苍白的脸色，微微的喘
息著。
看着眼前发生的变化，柯青龙大是怔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说他完全搞不懂发生
什么事了。杨芯似乎恢复了一点气力，勉力站了起来，对苏凡说：“那个......苏凡！”
“嗯？叫我吗？”苏凡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却感觉有些疲惫
，反而变成了苦笑：“我是不帮人签名的。”
“谁要那种东西啊。”杨芯毫不客气的吐槽，又问：“你是谁呢？你为什么......要
把祂给吃掉？祂之后会怎么样呢？”
苏凡听到她用“吃掉”这个字眼，忍不住大笑出来：“什么吃掉啊！妳的比喻也太糟
了吧？起码用吸收、同化等等比较好听的字眼嘛！”杨芯俏脸一红，跺足说：“唉唷！你
少挑毛病啦，快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嘛......”苏凡笑嘻嘻的走向杨芯，后者被他身上强大的鬼气所震，不自主的
退了几步，苏凡见状也很识趣的停在她身前数尺，摇摇手指说：“是秘密喔。”
“秘密？”杨芯一愣，还想追问是什么祕密时，苏凡已经向她挥了挥手，笑说：“先
这样吧，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面的话......”苏凡看着杨芯俏丽却略带疲惫的面孔，心
里忽然一苦，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来，改说：“没事，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吧。祝妳好运
，别再把自己搞得满身伤啦。”
杨芯听到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种失落的感觉。她也没搞清楚内心的情绪，
闷声不语，只默默点了点头。
跟着，苏凡就这么随性的踏步离开，身影隐没在昏暗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