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先生打开衣柜，看到缩在衣柜里的女尸，他皱着眉。
旁边搁著孩童的玩具写字板，上头还有歪歪斜斜的“小亦”两字。
叹了口气，唉，是宿命哪！
他摊开手心。
从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家里就一直做着骨董买卖的生意。
唯一特别的是，他们家专卖骨董娃娃。
还记得每当那些黑头车在大门前停下，他总会被赶到二楼去，不许在店里停留。
然后，祖父就会笑脸盈盈的迎接，将客人领到骨董店后方的密室去。
那个密室，他只去过一次。
那不是个很好的经验。
一天下午，他跟小婉玩着小皮球的游戏，一个不留神，球滚到密室门边。
年纪较长的他，鼓著勇气，吞著口水，蹑手蹑脚来到阴暗的密室前。
照理说，密室门上的大锁，都会被牢固的锁著，钥匙由祖父保管。
可是，门是虚掩的，挑逗着他的好奇心。
在家，他是长孙，祖父总把他扛在肩上逗他玩，笑着说要他长大了，继承家业。
年纪小小的他，哪懂得什么叫做继承家业？
但要是问起那密室里藏着什么东西，慈祥的祖父就会立刻板起脸孔，好不吓人。
他决定一窥究竟。
在这略显阴暗的密室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他依著门外的亮光，瞇着眼，终于瞧清楚了。
密室里头有着三面大玻璃柜，柜子高如墙，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娃娃。
有木头娃娃、陶瓷娃娃、玻璃娃娃，什么样的款式应有尽有。
所有的娃娃身穿精致华服，毫无生气。但他总觉得那些毫无生气的眼睛，一只只的正在黑
暗里瞅着他。
唯独角落有个衣柜，是普通木门，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
“奕哥哥，你捡好球了没？”
他把球捡起，连忙跑回店里，却不禁回头望。
那个衣柜的门，似乎发出了响声。
事隔十多年，骨董店兴隆的生意光景不再。
父亲不甘前途就这么被限制住，到外头去闯荡一番事业，不消几年，经营失败，也拖垮了
家中经济。
祖父走了，被父亲气的。
债是还清了，但一家三口却得搬到另一栋老式公寓的四楼，老家只剩店面，二楼以上皆承
租出去，以应付其他开销。
父亲背负著不肖子的罪名以及骨董店生意的负担，脸颊看来更消瘦了。
家里经常弥漫着一股难受的气氛。父亲心烦著店内生意，成天大声嚷嚷，母亲是传统的
女性，总是逆来顺受。
那都是大人们的事，我只要管好我的功课就行了。
他是这么想，却很难不被影响。
那天，他挑灯夜读，突然闻到一股霉味。
沿着那股味道，他走出客厅，到了对门，那是父亲拿来堆放骨董店货品的地方。
这么晚了，里面发出奇怪的对话声。
他立刻认出那是父亲的声音，可另一个人......是谁？
那是个深沉且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那一头，令人不寒而栗。
脚步声接近了，他立刻回到房间内装睡。
他躲在棉被里，不敢出声，冷汗涔涔。
脚步声接近了，那人打开他的房门。
该是父亲来察看他是否睡着吧？他暗中祈祷著父亲可千万不要掀起他的棉被。
过一会儿，脚步声远离。
他松了口气。
而空气中，依旧散发著一股霉味。
隔天，他发现父亲的书桌上多了一尊娃娃。
那娃娃，栩栩如生。有着乌黑亮丽的秀发垂挂于胸前，骨碌碌的大眼和红润的唇。
父亲为她换上华丽的衣裳，嘴里哼著歌。
虽然卖了个好价钱，但父亲的脸更加消瘦，皱纹也变深了。
就这样，家里的经济总算是有起色，他以为日子总算苦尽甘来。
只是，那些娃娃，他却觉得有着说不上来的眼熟。
“小婉！”在梦里，他忘情的编织著属于自己的故事，甜蜜且不真实。
忽然，本是安逸的夜里，他被吵闹声惊醒。
方才的美梦早就瞬间消失，家中只有寂静的昏黄灯光，他忐忑的打开客厅大门，望向对门
。
“疯了！你疯了！”温柔婉约的母亲，却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不停搥打父亲。
满头白发的父亲这时一挥，他看不见母亲，只听得见母亲撞倒在地上的声响。
他冲进对门，气急败坏的将父亲推倒在地。
等他气喘吁吁，回过神来，才发现，倒在地上的不是父亲和母亲，而是两尊娃娃。
而衣柜里，传来那夜他听到的同样声音，
“呵......轮到你继承家业了！”
那声音，深沉且沙哑，并且异常的冷酷。
房东先生打开玻璃柜，摆上了新的娃娃。
那娃娃留着一袭乌黑亮丽的长发，少了华丽的衣裳，却还是精致可人。
一切......果真是宿命？
还是最狠毒的诅咒？
他抽了根菸，不愿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