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Cainx (凯因)
2011-10-14 19:47:46她手里捏著一张纸条,照着上面的地址,找到这栋老旧公寓。
深灰色的外墙,一扇扇漆黑的窗,阳光洒在这栋建筑物上,与它的阴森更显得对比。
她按了按钮,对讲机发出沉沉的响声。
等了许久,“要租房子的吗?请上来。”一个沙哑的男声,不等她说明,暗红色的大门立
刻被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她摸了摸墙壁,试图找到任何电灯的开关。
“兹兹兹......”开是开了,但日光灯却有气无力的闪啊闪的。
就著微弱的光线,她勉强的爬上阶梯。
这样的黑暗令人窒息,她一阶一阶的踏上,仿佛没有止尽。
抬头往上看,楼梯井一圈一圈的环绕,像漩涡般,她竟有些昏眩。
“庭庭......”她倒吸一口气,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仔细一听,似乎是其他住户的电视声,她松了一口气。
四楼。
面前的门咿呀的开了,她探了探头,想表明来意。
没人。房间里面摆设干净,还有个大大的骨董衣柜,但就是没人。
突然有个东西碰了碰她的脚踝,她惊呼。
原来是个玩具救护车,闪著无助的灯。她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小宝的玩具。
“庭庭......”又是同样的声音。突然一阵晕眩,她眼前一黑,猛然倒在地上。
阖上眼之前,她似乎看到一个小男孩,脸色苍白的盯着她,“来陪我玩.....”
又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她揉着头,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怪事。
眼前的佝偻长者,背对着她,站在柜子前,专心的擦拭每一个玩偶。
他非常专心,直到她因为浓重的菸味打了个喷嚏,才转身,“妳醒了啊?”
“唉唷吓我一跳,想说那个来租房子的怎么爬个楼梯要爬那么久,结果打开门一看,就发
现妳倒在对门。”
他自顾自的说著,将手中玩偶小心翼翼的放回柜上,关上玻璃门。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但我不是来看房子的。”她欠了欠身,“请问住在对面的那户人
家呢?她有个五岁的小孩...”
“喔,我知道妳是谁了!妳是小宝的老师吧?这说来也真不幸,小宝他上礼拜失踪了!”
接下来,那位房东先生说了什么警察上门、小宝妈妈欠了房租就落跑的事情,她完全没听
进去。
因为她又听到那个声音。
“庭庭......来陪我玩.....”
房东先生殷勤的送她到门口,还不忘请她带人来租房子。
她回头望了望。
其实这里,她很久以前曾经来过。
家里的环境其实不算太好,妈妈总是要加班到很晚,为了那份不算太多的加班费。
她记得阿姨住在这栋公寓的三楼,在家帮人缝学号,每天放学后她都会自己走到这里来找
阿姨,写写功课、看看电视,一个下午就过了。
“ㄅㄆㄇ......”她坐在门口,教布娃娃写字,这是她最常自个儿玩的游戏。
“妳在唸什么?”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四周张望,没人。
“呵......在这里喔。我在这里!”
她走到楼梯间,往上望。
楼梯井一圈一圈的绵延至顶楼,在楼梯扶手之间,一个小男孩的脸探出头来。
“妳要不要陪我玩?”就这样,身为独生女的她,终于多了一个可以一起玩耍的对象。
那段童年,她以为她忘了。
从那天开始,她的小书包便多了一些玩具。
她喜孜孜把书包里的玩具一股脑儿的倒在阶梯上,小脸蛋红通通的。
那是她要带给小男孩玩的,她的新玩伴。
“来,我来教你写名字......你写得好丑喔哈哈!”
“不对不对,积木要放这里!你看!”
“来!我来帮你把妈妈的衣服穿好!”
她是倔强霸道的,总会自作主张帮男孩决定游戏规则,但他总是不生气。
直到有一天。
男孩指著阶梯上排排坐好的娃娃,“为什么没有爸爸?”
她正在模拟妈妈煮饭的动作轧然停止。
“为什么没有爸爸?”
脑中闪过的,是亲友们的侧目与同情,是家族中其他同辈成员的嘲弄,是她自己望向妈妈
的不解。
“为什么没有爸爸?”
她永远记得,当她全身脏兮兮哭着回家,妈妈总不发一语,帮她盥洗。
那是无声的哭泣。
而愤怒与怨怼早就进驻她幼小的心灵,“为什么你要问我?我不知道!”她推了他一把。
“啊!”男孩滚下阶梯,倒在地上,额头爬满一道道鲜血。
那段童年,她以为她忘得了。
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栋老旧公寓。
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一切的一切,如同打开潘朵拉的盒子,一发不
可收拾。
内疚就像是长满刺的荆棘,随着日子的推进,越发茁壮。
每当她闭上眼,那天的情景就会浮出,孩童玩耍的笑声、男孩无助且沾满鲜血的脸、楼梯
井一圈一圈的蔓延。
转啊转啊转,噩梦不断出现,她更形憔悴。
“庭庭......来陪我玩.....”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她,又来到这里。
楼梯间,仍是黑鸦鸦的一片。
她轻抚著那面深灰色斑驳的墙,冷冷冰冰。那个小男孩,一定感到很孤寂吧。
泪,无声的滑落。“对不起......”
那段童年,她始终没有忘。
“庭庭......”
门咿呀的开了。她走进,即使室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她也不在意。
打开衣柜。
“妈妈妈妈,我跟妳说喔,我今天跟四楼那个小男孩一起玩娃娃耶!”
“庭庭,妳在说什么啊?”
“那个小男孩他说他叫小亦,他还有个绑两个辫子的大姊姊,那个姊姊好漂亮喔!”
妈妈满腹狐疑,望向四楼的窗户。
她明明记得那里只住了一位满身菸味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