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嫣足足养了三个月,还是不能见客。
只是把火盆里的阴火换成阳火罢了。但火盆离她那么远,她还是难受了很长一段
时间。离远了冷,离近了痛。
花嫣很能忍,但灵君非常温柔体贴,每次她痛得满头大汗时,都会握住她的手,
用孽侣天生的死气缓和她的痛苦。
再怎么缺女人心眼,花嫣总算是觉得不对了。
她为难了一些时候,总体来说,她颇喜欢灵君。不管他是死人活人,这个温文儒
雅,淡漠无尘的大夫,常让她想起公子。
他的语调总是那么温柔缓慢,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悲哀。可是非常博学,是除了
紫陌以外,可以跟她天南地北胡聊的人,又不像紫陌老让她啼笑皆非或按著脑袋
痛。
灵君小心翼翼的照顾她,保护她。在他身边觉得很安全、安心。他们性子都差不
多柔韧、守礼,相处起来很愉快…说不定比紫陌还舒服。
她终于可以不用费心了。
但这样不对,很不对。她永远不懂动心的感觉,无力回报任何温柔。
考虑很久,她含蓄的说,“我修炼了清心诀。”
“镜雅改得乱七八糟,连我都不懂了。”灵君温和的回答,灰银的眸子满是柔情,
银丝闪烁,让他原本脱俗的面容更如梦似幻,“等她病好了,让她来跟妳说吧。
我暂时封住妳的月事了。妳受了死气侵蚀,血行不足,应付不过来。”
“我的意思是…”花嫣想干脆讲明了,却被灵君打断。
“上回妳说的定颜丹配方我调整过了,妳看用瑶草当辅药如何?”
“我…”她才开口,就触及他哀求的眼神。
不要说,别。给我一点点时间吧…就算虚幻也好。我知道妳不是她,但妳们那么
相像…除了面容以外。
四千年了…我连梦也没能做。
他没有说出口的祈求,花嫣或许不如语言的了解,却感觉得到强烈的悲哀和绝望。
“…那得削减些份量,不然凡人可吃不起瑶草。”花嫣温婉的说。
“谢谢。”灵君低低的说,轻轻握着她的手,却把脸别开。
他们谁也没说破,只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表面上。
但没想到两个不速之客,那么大剌剌的说破了。
那天,花嫣昏昏醒来,听到门外有细细的争执声,发怒的居然是灵君。
“不行!”他微怒道,可门已经开了。
一个眼睛浑圆,乌溜溜的头发梳得像是马尾巴的漂亮少年冲了进来,他瞪着花嫣,
深深吸著空气,一脸陶醉,立刻扑了上来,两眼闪亮,“大姊姊…妳给人的感觉
真好!我给妳当孽侣吧!”
“你这老妖怪还跟人家卖什么嫩啊?”跟进来的少女叉著腰,“滚开啦!”
“三三,妳真不可爱。”少年抱着花嫣的胳臂不放,“我怎么这么倒楣,就配给
妳当孽侣呢?”
“我才觉得很倒楣,我接过那么多孽侣,为什么就接到你这老妖怪?”名为三三
少女也开骂了。
“你们要吵就出去,别在这儿!”灵君扬高了声音,“花嫣还不能受阳气!”
“我是孽侣喔,死人,没有阳气。”少年冲著灵君大人一笑,“哪,我当花嫣姊
姊的孽侣,灵君大人你没意见吧?”
“灵君大人的心肝宝贝要留着自己用,哪轮得到你这老妖怪…”三三非常之心直
口快。可话一说出口,她立刻后悔了。
寂静。还是寂静。继续寂静。
“我去看药好了没有。”灵君大人匆匆逃出去,皙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有着可疑
的潮红。
少年疑惑,“药不是在火盆上吗…?”
“老妖怪,你不想被灵君大人撕成碎片,最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三三冷哼,
“敢打花姑娘的主意?”
少年对她做了个鬼脸,却也飞快的逃了出去,一面跑一面银铃似的笑。
“不是那样…”花嫣闷闷的开口,但想想又没什么值得解释的,“我以为孽侣会…
比较稳重。”
“人嘛,生前死后都一样。”三三不在乎的挥挥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讲
这个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花嫣,“是吧?妳是…我爹信里讲的那个花嫣,
他养大的义女、常家婢,对吧?”
花嫣愕然的看着她,“…我是常家婢没错。”
三三笑得非常灿烂,“这个人,妳认识不?”她摊开手心,一个晶亮的镜子,却
没照出花嫣,而是出现一个宛如剑侠的沈稳男子。
“…常五叔?”她脱口而出。
“那对了。”三三握住她的手,非常亲热,“我是妳义姐,妳还有个义兄,是我
哥。他叫常去厄,我叫常三三。咱们娘叫镜雅,是归虚主祭。”
“咱娘和咱爹三年生了两个小孩,了不起吧?”三三挺起胸膛。
…等等!
“你们的爹…”花嫣干涩的问。
“就妳义父,常五呀。”三三眼角溼润的看着她,“我知道咱爹死了。其实娘早
就知道了…只是看到妳来,确定了,现在病得起不来…咱哥在照顾她呢。她啊,
就是很不著调…当初她就敢灌醉咱爹两回,才有了我和哥哥…”
“什么?!”花嫣失声叫出来。
“咱爹死了,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来着…失怙了。妹妹,不要担心,妳回家了。”
三三泪光闪闪,“我也有妹妹了,不只是个臭脸哥哥…多可爱…妳喜欢灵君不?
如果不喜欢,妳看哪个孽侣妳喜欢就拿去,谁敢不给…”
三三俏脸一煞,手底的铜镜瞬间成了粉末,“姊姊我就给他好看!”
…常五叔…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啊?
花嫣抱住脑袋,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