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我先去!”“我才先!”两个小孩子兴高采烈往摩天轮跑去,音乐声、笑声、说话声、婴儿车轮声融混成一曲,偶尔有尖叫拔高。
“……妳不要黏着我啦!分开一点。”
比我矮一颗头的女人完全不理我,右臂紧紧揪着我的左臂,左手拿根甜筒,大口大口地含下去。
“……呿,妳是太久没见过像我这么有魅力的男生吗?”
“就是说啊,我渴好久了呢。”
“喂……这是适合跟小孩子说的话吗?”
“哎,你想到哪去了,我不记得是这么教你的。可乐就是要帅哥买的才好喝,快去帮我买!”
女人就大喇喇往路旁的椅子一坐,神气洋洋地颐指我。
……我怎么会有这种老妈啊。
我排了十分钟的队,买了两罐可乐,走回椅子,丢一罐到她怀里,拉开自己的罐子拉环,仰头倒入喉咙。
“……喝可乐就要有喝可乐的样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喝啤酒哩。”她拉开拉环,啜饮一口。
“妳管太多了吧。说认真的,妳为什么不嫁?”老妈笑开的眼神随着我的话而僵硬。
“……我不是有你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吗?”说著还拍了拍我的脸颊,马上又三八起来。
“别闹了。”我淡淡地说,轻轻拨开她的手,往椅背用力一靠。今天天气真好。
我们看天、看地、看人、看布偶人,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志豪……”
“?”我看着她,她的眼皮已裂出皱纹,但还是个美女呢。
“……唉,哈哈哈!当年那么小的你就能安慰我,现在这么大的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呢!哈哈……”
“……快点喝完妳的可乐,今天没玩完一圈不准回去!”
* * * * *
怎么会有这种人,玩云霄飞车不抓护具,净抓着我干嘛!还一边尖叫一边发出可怕的笑声,吓得我一边叫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好不容易玩到只剩一项,时间抓得刚好,玩过这项后就要关园了。
“喂,这没什么不用玩了吧?”我想回去睡觉养神,今天太惊吓了。
“谁说没玩完不准回去的?”
没办法,我耸耸肩,在她咧得开开的嘴角前试图摆回我的酷帅形象。
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上前,老妈搂住我的手臂,我无奈地和她走进镜屋。
镜屋--小孩子的玩意儿嘛。就凹凸镜让人变高变矮,哪有这么好笑?
“哈哈哈……志豪你看你变成哈比人啦!哈哈……”
……就有人觉得很好笑。
我们来到一道叉路前。
“妳走左边,我走右边。”
“哎,我有教你把淑女丢在路上过吗?”
“我们比赛谁先出去。”
“好!我走右边,你走左边。”老妈倒真有玩兴。
“随便。”我作出冲刺的动作,往左路跑去,老妈见状忙撒腿往右边去了。
然后我将手放回口袋,慢条斯理走我的路。嘿嘿。
我走着,前方镜子里的少年也漫不经心地向我走来,久未抓的蓬乱刘海、白T恤、宽松牛仔裤。左右的镜子营造有人陪伴的假象,我向天一仰,一个人透过凌乱发丝睨着我。
这镜屋特别的是,地面也有镜子,铺在薄薄透明压克力板下。难怪外头有标示:裙装不宜。
呵,老妈应该已经到出口了吧,我也快走吧。她少不得要跟我嚣张一番,呵呵。
拐过二个弯,我蓦地有股莫名的寒意。我向四周巡视一番,都要关园了冷气还开这么冷,不环保,哼哼。
我想继续走,却身不由己地停下来。好冷、好安静……就像……就像那天我载依珊……依珊……
泪水烫了眼皮一下,我低下头来用手背擦掉,视线所及,一刹那天旋地转!
“依珊!”我啪地跪下,大吼撞在镜屋里,在层层叠叠的虚像中回荡!
我脚下的镜子没有了我自己,取代我的影子的,是依珊!跪在镜面、在我脚下的镜子下!
她的黑发零乱缠绕在脖子上,张大口呼喊著什么,脖子、手臂、脚踝拉出一条条锁链,制服残破,金属及肉处还迸出血痕!
“依珊!妳说什么?我听不到!依珊!”
她似乎被链条向后拉,挣扎、痛苦、急切、失望的表情使我疯狂!
砰!砰!砰!砰!砰!我发了疯般用拳撞击地面!不行!根本没用!依珊不要哭!我来找妳了!
我向四周一瞥,看到角落红色灭火器,我像狂牛般冲过去夺起,往依珊的旁边砸!
磅!磅!磅!磅!为什么没有人来?依珊在下面呀!
压克力被敲出裂片,我用力将碎角扳开,“依珊!”镜面被血染上,她的咽喉在滴血!我伸手想摸她,镜面却被我擦上更多的血……
镜中女孩突然朝她的上方瞧,我看不到她的脸,接着她中了邪似地剧烈发抖,人被拉得要站起来,于是我只能看到她的膝盖……
“依珊珊珊珊珊珊珊!”我暴吼了!是谁要带走她!我不允许!绝不允许!把依珊还给我!
我抖著溢血的拳头死命往镜面捶下!
“志豪!”哗啦!
老妈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世界仿佛慢转了,镜子碎花飞起四绽,镜子下面的东西消失了……
* * * * *
依珊?依珊!
依珊夏季制服的裙摆随着奔跑而漾,喂!小笨蛋不要跑!要撞到墙啦!
女孩不理我的紧张呼喊直往墙跑,在碰到墙的一瞬间,融进墙里去了!
噢……还好……不对呀?我怎么进不去?
嘿!依珊!妳去哪儿了?带我一起去呀!
不要丢下我呀!笨蛋!妳这个路痴,会迷路的!
一边捶墙,一边生起闷气来。不知不觉愈捶愈大力,无法遏止……
* * * * *
我满身大汗在被窝里醒来。
好累。
房间很亮,床边是伏著睡着的老妈。下午五点。
我不喜欢让她哭。
避过包扎的双手,轻轻翻身不想吵醒她。昨天下午在游乐园镜屋里的事,我无法拼出一个字,只能颤得像只落水狗,抖著唇与染血的双手。
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没有。我只是不吃不喝,蜷曲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忍受心痛,一遍又一遍在脑海放映那些片段,试图找出任何潜在意涵。
为什么依珊会在镜子里?她在受苦吗?为什么?第七天她说“下雨天的时候”是什么意思?那些影像是我的幻觉吗?不可能!
九泉怎么去?依珊、拜托多再给我一些线索,这样我找不到妳呀……
啾啾啾啾啾啾啾-
门铃弄醒了老妈,她沉重地抬起头,疲惫地朝我一笑。
“乖喔,我去开个门。乖。”
老妈拖着身子离开房间,我撑起重得像泡水海绵的身体。一会儿,老妈从门旁探身,“小马他们来看你了,昨晚就嚷着要来,被我挡回去了。见客?”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沉重的头。发丝像沾湿的蕨类垂落。
“小古!”小马还是一样慌慌张张的,什么事都一样。随着小马进门,身后娇小的影子令我诧异--是时凤仪?
“伯母,志豪他没事了吗?”她轻灵地向我母亲问道……不对,是我老妈!怎么作为她的说话对象,连老妈都显得尊贵了起来?
“妳怎么会来?”我敷衍地把手给小马,向人如其名的时凤仪问道。
“来关心你。”她这么轻轻一带,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我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妈,麻烦妳帮我削些水果招待客人好吗?”
* * * * *
“你怎么搞的?”小马坐在我床沿问,“不爽啊?不爽也是打人,打镜子干嘛?”
我白了他一眼,“说了你以为我唬你。”
“说啊。”小马看着我,我看着时凤仪,她坐在远一点的椅子上。
小马也看向时凤仪,她眨眨眼,我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就算了。
“我看到有只好大的蚊子停在上面。”
“……唬烂啦!”
“早说了你不信。”
“来来来!吃水果!”老妈适时端盘水果进来结束这个话题,我看到时凤仪在微笑,不知为何不太舒服。
老妈离开后,聊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说出来,说不定她可以帮助我什么,我清开极不愿的嗓子。
“咳……镜子里……其实……依珊在镜子里。”我看到时凤仪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唔啊?”小马刚咬下一块大苹果,瞪着我。
“我看到依珊在镜子里。”
“唔……呃……”小马飞快地咬碎苹果,“你是说你看到镜子里依珊在你后面?”
“不是,她就在镜子里。”
“对呀,我是说镜子里看到她喔?”
“对……哎、小马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好像不在说同一件事。”我用手腕敲敲自己的头。
女孩的声音插进,“镜子里有你吗?”
“……没有。”我的心突地一下。
“没有?”小马一脸呆相看着我。
“没有。当她出现的时候,我跟她之间像只是隔了一扇窗。”
“Tunnel效应。”女孩从粗框眼镜后轻描淡写地说。我脑袋完全空白,我想小马也一样,所以立直身子、瞪着她希望听到解释。
“‘Tunnel effect’--穿隧效应,指的是在适当的条件下,电子可以穿越不导电的绝缘体,让电流流通。好像是这样吧。”时凤仪侧头思考,羽状短发滑落雪般脸颊。
“那……这跟小古有什么关系?”听起来显得没知识的话,我一向都留给别人先讲。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借用这个词……不过有一种说法是,镜子很容易成为世界间的媒介……让人从这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穿越?九泉之下?
“妳是说小古看到的是……依珊在……另一个世界?”小马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他大可以讲出“死后的”世界,我没关系。
“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说法。”
“为什么我过不去那个世界?”我问,手在轻轻发抖,我希望小马没发觉。
时凤仪脸色一沉--也许是我的错觉,她转开视线看向地上,“我说了那只是传说,又说不定只有光粒子可以通过呀。”
我说不出话,小马发愣,时凤仪站起身靠近床舖,在我来不及反应下,拍了拍我小腿上的被子,说,“志豪,别想太多,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该回家了,要好好保重,有心事尽管找我跟小马说。”
* * * * *
“我才不去上学!”我歪在沙发上,跟老妈大眼瞪小眼。老妈当然是小眼。
“志豪乖,小马很想你呀-”
“我才不去咧!我手包扎成这样,小便的时候拉裤子多丑啊?丢脸死了!”
“啊手受伤本来就这样啊!”
我不得不严肃地看着老妈,“……我去学校不会比较安全。我保证在家会很乖,请妳放心。”
不是不了解她的用心,但我另有打算。
“……那我请假好了。”“拜托噢!不用啦!”我懊恼地叫出声。
老妈拿起电话,我只好投降,“我去、我去啦,妳很烦欸……”
她开车送我到校门口,我下车时她还从驾驶座转身,“志豪!晚上回来吃饭!”“喔。”
已经迟到了,所以门口人很少,我也乐得大摇大摆走过校警伯伯的面前。“迟到还不用跑的!现在的小孩子喔……”
我悄悄走进教室,小马很是高兴的表情。时凤仪也向后瞧,惹得其他人也发现我。我朝她迅速一瞥,就低头坐下。
小马立刻丢来一个纸团,“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
“没办法。”我耸个肩,轻声回答。
我闷得很,没搭理他,往教室侧边一看,同学的影子映在窗上,淡得几乎不见。
Tunnel effect……
有人会觉得我冷血,但我现在能这么冷静,只能说,因为我不觉得依珊死了。我理智上知道,但情感上我不觉得。她真的还在、在我想办法要抵达的地方。
到底怎么去?真的有这样一个通道吗?连接生死两界的通道?如何开启?
闷呐。
* * * * *
我试着问时凤仪多一点线索,但她一听到是关于穿隧效应,反应很冷淡,借口走掉了。
放学了,又剩我跟小马。
“要不要试试笔仙?”小马问。
“笔仙?”
“对啊,前阵子在女生间很流行。依珊好像也有玩过。”
“依珊她玩过?”她怎么没告诉过我?
“嗯,好像是几个女生放假约出去玩的时候试的。”我心莫名一沉,“教我怎么玩!”
“很简单啦”,小马撕下一张笔记纸,拿出原子笔在纸上画一个圈,把里头涂黑,在旁边画上大大的“O”、“X”。
接着他用右拳握住笔身,大姆指按住笔头,“你右手勾住我四根手指、勾住笔……对,大姆指压在我的大姆指上面。”
“这叫本位,”他把我们的笔尖拉到纸上那个黑圈,“我先警告你喔,我可是舍命陪君子,你等下要好好问,不可以乱问问题,也不可以用力硬拉笔,更不可以中途把手放开,最后一定要请笔仙回到本位才可以!”
“可以问什么问题?”我的腹部有点紧张。
“只能问有‘是’或‘否’答案的问题。开始囉?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笔仙笔仙请出来’。”小马看起来很兴奋,这小子,分明是他想玩又不好意思找女生吧!
我们沉默地盯着小马称为本位的地方,我觉得肩膀卡卡的,心中默念的是“依珊……依珊……是我笨……给我提示……拜托……”
原子笔的笔尖钢珠似乎悄悄顺着木桌上被乱刻的纹路滚动?不知道,但手臂竟然连着笔杆轻轻偏移滑动了!
“喔喔!出来了!”小马瞪大眼睛压低兴奋的声音叫我。两人的手和笔在纸上绕着本位,轻快地画著弧度不一的圈。
“我先问、请问祢是小古或我的守护神吗?”笔尖滞了一滞,随即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到“X”,绕着“X”打圈。我说不出那是不是小马的手在推,还是我们互相影响妥协而形成的隐约共识?
“小古,你要问吗?”
“妳是依珊吗?”笔仍旧圈起“X”。
“……依珊在哪里?”
笔突然沉滞得像刚才从没有动过一样,停下。“小古!你问的问题太大了!还有、你放轻松一点啦!”小马急忙叫嚷。
我深呼吸,努力将右臂关节放松,过了几分钟笔才又开始跳起圆舞曲。
小马代我问了,“笔仙笔仙,请问祢知道我们的同学夏依珊在哪里吗?”
我的手又无法控制地紧张,小马低声提醒我,“放松、放松啦……”
我想我应该有出力往“O”的方向移动,同时却有一股力量往反方向移动!笔凝滞了一段时间后,我放弃使力。笔想说什么就让它说去。
结果笔反而轻快地往“O”画圆!
我来不及细想“这笔仙很高拐”之类的,急忙问它,“她是不是在‘九泉之下’?”笔仙依旧轻快地打转。我心一紧,忙问“我怎么过去?我……我可以靠镜子过去吗?”令我失望地,笔仙顿住,往“X”的方向去。
“那我怎么过去!我要过去!”我弯著腰站起来,惹得小马急得大叫“坐下!坐下啊!小古!”笔仙凝滞,接着像是被人从笔头轻轻推一下、推一下,竟开始写起字来!
我屏息,小马大声喘气,笔仙歪歪撇撇地留下像是散落一堆火柴棒的痕迹,然后移到本位上面,不动了。
几分钟后,小马呼出好大一口气,说,“……笔仙笔仙请回去。”笔仙早无动静,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拉起纸,让笔尖刺破本位。
这时我才抬头看到他愣愣地瞧着我,我问,“你看得懂写什么没有?”“我哪知?”
* * * * *
到家远远就看到老妈在一楼门口张望。“妳在干嘛?”“你看对面人家养的狗好可爱,要不要养一只?”
真是。我都说会乖了,本大爷可是说到做到耶。
吃过老妈煮的不怎么样的咖哩饭后,我躲进书房拿出笔仙的纸仔细端详。
八、三角形、弓、之、小、心、又……靠北,这什么鬼画符啊?明星也不是这样签的。
我看了一整晚看不出头绪,头痛得随意倒在床上睡着了。
* * * * *
我骑着机车,在柏油路上直行。只有我一个人,夜很黑。
下雨了,毫无预兆,唰啦就冲下来,我看向手臂,雨衣自动就穿好。
两旁的建筑物片刻不缓地向后退,我不知道要骑到哪里,前方也没有岔路。有的是几盏红绿灯,闪耀着绿光。
绿光,照在上方,映在下方,两旁招牌灯竟也全开,亮得地面下一片光彩。
地面下,森然是这个世界的映像。
我望着地面前行,一抹霓红猝然亮起,我没有煞车,一瞬间我竟往下沉,往柏油路面映出的世界冲入!
* * * * *
呼!呼!我在床上惊醒,书桌上的灯还没熄,我抓起桌上的纸一瞧,猛地看懂了!
“镜子、大、不眨眼”我咽下口水。
* * * * *
第二天到学校,小马迫不及待问我,“你看出来了吗?”
我考虑了一下,“没。”我不想要小马涉入。
危险。依珊那模样,不是好玩的。依珊,妳要撑住,我一定去找妳。
日子就是依旧上学、放学、不交作业。令人气馁的是,连着一星期都是大晴天。
马的,到底什么时候下雨,下大雨?
* * * * *
连楼上浇花的滴水声都会让我倏地心跳加剧。终于,在一个晚上,哗啦的倾盆大雨惊得我打翻了汤。
“你手不是好了吗?”老妈狐疑地看我。“我本来不想讲的,其实我是不想喝汤。”老妈瞪得我只好乖乖再舀一碗。
心急如焚又故作镇定地喝完汤,一边祈祷雨下久些。说真的,我很慌。
光靠笔仙这种飘邈的东西写的“镜子、大、不眨眼”,我就可以到达依珊那个世界吗?找得到依珊吗?
回得来吗?我心一紧,看着收拾盘子的老妈,不自觉地动手帮她。
老妈瞪着我,一副我吃错药的表情。“咳!”我清清喉咙,“等下我跟小马有约。”
“下大雨耶,去哪?”
“台球间。”
“几点回来?”
“不一定……一定、我一定会回来。”不自觉地加了后面那句话,反而奇怪,但已经讲出去了!
“……10点前没回来你下个月就没有零用钱。”
“好!”她没发觉,我松了一口气。
* * * * *
怕老妈起疑,我只有多加件外套,带钱包、手机跟伞出门。
首先到超商买一袋干粮、矿泉水、美工刀、绳子。接着立刻坐在骑楼下,凝视著光彩荧荧的柏油马路。
没几分钟,眼睛就酸得忍不住眨眼。
不行!我想着依珊,想着她痛苦的眉眼、染血的颈子、破裂的制服、牵制的锁链……我一定要去救她!我答应过她的!
女主角依珊有难,男主角志豪一定会誓死跟随。
我忍住酸得要命的双眼不眨,死命地盯着地面下的世界,直到雨声、车子的声音、路人的声音都变成身边的胶水,恍然不知处在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