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镜
背包变轻了──太轻了！在楼下究竟打了几发子弹？真是一团混乱。
刚才本来好好的没事，我正在剪头发修鬓角，但是我从镜子里看到那家伙抓着剃刀，准备
往我脖子上划，妈的，反手就把刀抢过去，割断那个理发师的喉咙。我非那么作不可，因
为她已经被镜子里的怪物附身了；每一面镜子里都有怪物呀，这事你不知道吗？牠们会在
你照镜子时贴近，直到距离够近了，牠们就会把你的灵魂揪出来、丢到镜子里，然后入住
你的身体。噢，分辨牠们其实不会太困难，只要看看那个人跟镜子里的倒影动作有无一致
就行了。
看来，这次我的假释假期又泡汤了。刚才那阵混乱之中，我发现整间理发店的人其实都被
怪物附身，所以在切开那婊子的喉咙之后，我马上冲到门口拉上铁门、掏出背包里的枪射
破每一面镜子──这样牠们就逃不掉了喔喔喔。我朝那些手无寸铁的理发师开枪，我朝那
些哭闹著不肯洗头的小孩子开枪，我朝那些烫头发的欧巴桑开枪。枪管把我的手指烫出两
三个水泡，我跑到楼梯口，把所有的电灯关掉；没有光影的地方，怪物就伤不了你，牠们
也没办法跨入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这个充满怪物的世界？也许我才是被抓进这个世界的受害者咧，不然，为何我
老是在街上看见怪物？而这些怪物为了折磨我，在百货公司枪击案后就把我关起来──然
后假释，真像一场游戏。不知道那只进占我身体的怪物，正在我的世界里作些什么好事？
我悄声走上二楼，这里应该是住家吧，微弱的光线从前方的窗户照进来，我跨过楼梯旁的
转角，闪进走廊暗处──
那里有面镜子。
镜中的我满身是血──大部分都是那个理发师的──镜中的我狞笑着──露出一口染血白
牙：那只该死的怪物！我举起枪，正要扣下扳机──不行，这样只会让牠平白逃掉而已。
我重新装上弹匣，慢慢举起持枪右手，镜中的怪物似乎也被我的力量压制，举起牠的右手
……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