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美和沛勋下楼时,子孟已经不在了;他们各自拿了东西,互道了晚安又上楼回卧房。
打开房门的时候,筱青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在…在这种地方洗澡的感觉特别可怕。”筱青边用毛巾擦拭着她那头及肩的自然卷湿发
边说。“不过还好,我近视很深,就算出现了什么东西,也几乎看不见。”她把毛巾挂在
肩上,从行李袋里找出她500度数的浅蓝色粗框眼镜戴上,然后对幸美笑了一下。
幸美努力抑制自己正身处其境的恐惧,用半开玩笑的语调问。“如果真的让妳看到什么,
妳怎么办?”
“这个嘛…也只能尖叫吧?”筱青耸耸肩。“幸美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她拿着衣服毛巾与盥洗用具正准备踏入浴室,转头问。
“…那种看不见的东西?”
幸美想了一下,决定只给一个笑,不正面回答。
虽然从来没明确的有过什么恐怖经验,但待在发生过命案的住宅里,已经是目前最大的极
限了。
关上门,她头一次羡慕起筱青的近视眼。
跟筱青完全相反,幸美的视力好的很,因此当她看着浴室里的镜子清楚的映出她的样子,
这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电影情节里,从自己的身后伸出一双手掐住脖子、一抬头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有手伸
出帮自己洗头、或莲蓬头喷出血水…等等让人害怕的情节,在这时候全部一起挤在幸美的
脑子里。
幸美甚至开始想着,刚刚应该与筱青一起洗才对,至少这样可以减轻恐惧。
她撤去身上的衣物,决定转过身背对镜子。
打开莲蓬头,天然气瓦斯烧出的热水很暖和,幸美闭上眼睛感觉水温滑过她的肌肤,紧绷
的心在洗发精及沐浴乳柔软的香味催眠下渐渐的放松。
自己是很胆小的。当初日军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因为从未尝试过,所以她只是单纯的应
和陪大家一起来这个地方。结果现在,对未知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心慌。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体验到鬼魂,但这房子里有一股诡谲的气氛;她真的很害怕自
己会遇见一些什么。
事实上或许遇到了。下午镜子里出现的白影又闪过她的脑子,提醒她。
希望到此为止一切就够了;拜托不要让她看见什么或听到什么。幸美在心里默默想着(她
有一瞬间幻想着流传说那声叫姊姊的童音,马上决定甩头忘掉这种荒谬的想像),她抹开
沾湿眼帘的水珠,伸出手关上水龙头。
转过身,雾气蒙眬的镜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很好。”幸美喃喃自语着。“别太多心了。”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走出浴室。
筱青正在忙着展开两个人的睡袋。“反正也没事做,”她说著,边把睡袋铺平放在床板上
。“早点睡吧。”
幸美擦著湿透的长发走向梳妆台,拿起她放在上面的表。“快十一点了。”她说。
“是啊。”筱青边说,边抱着带来的薄被钻进睡袋。“吹风机我放桌上哦。”
“我看到了。”幸美从包包里拿出发梳,一手拿起吹风机打开开关。
八月,夏天的尾声,空荡的房间里亮着黄色的艺术灯,空间静幽幽的,回荡着落地窗外传
来的几声虫鸣,空荡的屋里仿佛还听得见风声爬过窗櫺、拂过床板、在房间内旋转的声音
;除此之外,就是吹风机突兀的嗡嗡响着。
“幸美…”昏暗中,筱青盯着天花板,开口。
“嗯?”她暂时放下吹风机,机械的运转让她有些听不到筱青的声音。
“听说晚上不能讨论阿飘。”
“啊?”她转过身子正对筱青。
筱青翻身坐起来。“听说晚上谈论跟那个有关的事情,阿飘会围过来听。”
幸美叹了口气,窗外的蝉声尖锐地响在这空间仿佛凝结的气氛里,扰得她心里无来由的烦
躁,却也让她对这话题异于平日的鼓起一种反抗性的勇气。“妳想说什么?”
“这个嘛…我问妳哦。”筱青拉紧了被子,同时又往睡袋里瑟缩一下,说出来的话有点迟
疑。“…妳相信这里有吗?”
幸美踌躇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遇到阿飘过,进来后也没特殊的感应或什么的。”筱青接着说
。
“我也没有。”长发还有点半湿,不过幸美决定不理会,她收起吹风机。
“可是,”筱青从棉被里露出的紧张的往四周瞄了瞄,压低了声音。“这里真的让人觉得
不太舒服吧?”
幸美想了好一会儿该怎么接话,然后决定钻进筱青身旁的睡袋里。“别想那么多了,”她
边说边把自己的长发放平整,然后给筱青一个安心的微笑。“就像他们男生说的,把一切
都当心理作用吧;真的要害怕什么的话,等真的遇到也不迟。”
筱青平日的表现虽然有点男孩子气,不过遇到跟灵异有关的话题,她其实也没比幸美多冷
静。
“说得也是…晚安。”筱青稍微安心了些,躺下后就睡了。
黑夜容易使人胡思乱想。
只是除了这里不自在的静谧,实在稍嫌吵过头的虫声,还有远处几声狗吠外,屋子里也没
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中,幸美渐渐的也沉沉睡去……
相当意外,一扫前一天的乌云密布,隔天早上只有几片纯洁的白云飘浮,天空蓝的有希腊
的味道。
夏日军看上去心情相当好,几乎是用跳着下楼梯。“两位美女早啊。”他神清气爽的向厨
房的幸美及筱青打招呼。
“早,日军。”“学长早。”两个女生的视线各别从锅铲及汤碗中抬起来打招呼。
“日军早啊,幸美、筱青早。”沛勋从客厅走向厨房,穿着运动衫肩上挂著毛巾的他看来
是刚从外头晨跑回来。“才早上八点多就这么热…妳们在做什么,这么香。”刚运动完的
饥饿使他本能的朝香味摸进。
“做什么…早餐啊。”筱青的手在汤碗里搅拌,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著。
“不错啊,筱青妳还会做菜嘛!这下不用担心嫁不出去囉?”日军把手撑在楼梯扶手上有趣
的看着她们动作,不忘促狭的说著,引来筱青一个卫生眼。
“吃一点吧?”幸美刚从锅里铲起一份煎蛋,放在盘子里递给沛勋。
“呵,等等,我最好先去洗个澡。”沛勋用毛巾抹了抹脸,看向日军。“子孟呢?”
“他?大概还在睡吧?那家伙擅长的就是熬夜到天亮然后睡到中午。”日军耸耸肩。
“嗯,我上去顺便叫他起床。”沛勋说完就踩着阶梯上楼。
“那,结果,”日军走向厨房打算帮她们忙。“昨晚睡觉应该没什么怪事吧?”
“嗯…没有。”筱青边在土司上涂抹奶油边这么说,幸美则是摇摇头当作回答。
“我就说吧。”日军帮筱青收起面包袋,顺手揉了揉她的头。
一行人吃完早餐,坐上车一伙人便喧闹著出发(“今天带你们去钓鱼!”出门前日军戴着鸭
舌帽,十分有干劲的说。)。子孟确实是熬夜,略长的头发现在用橡皮筋随便的在颈后系
了个短马尾,四角镜片后的眼神还带着倦意,最后决定由日军开车。
一路上空气很好,蓝天绿地的好风景让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那间屋子,及那些恐怖的传言
。
幸美和筱青都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活动,两个女生尤其是费了很大一番劲儿才克服把蠕动的
海虫挂上鱼勾的恐惧;沛勋则是兴致勃勃的与唯一有经验的日军讨论,没多久也是神气活
现的开始在水边活跃了起来。子孟则是往脸盖上摊开的电脑杂志,倒在躺椅上就著树荫睡
觉。
盛夏的阳光从炽烈又慢慢的转为柔和,他们收拾完毕离开,是下午四点多。
“学长,这些东西可以真的吃吗?”院子里,沛勋与日军正忙着把装着战利品的箱子从后
车箱搬下来,筱青站在一旁,干瞪着那几条鱼有点迟疑的说。
“什么那些东西。当然可以吃啊,而且绝对比妳去市场买的新鲜。”日军像是很受不了的
看了她一眼。
“可是…”她用着很纳闷的眼神看着水箱里那几条鱼游来游去。
“我看妳钓到的时候还满乐的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牠们了?”沛勋在一旁打趣的说。
“别开筱青的玩笑了。”幸美不愧是最了解筱青的人。“她大概只是没看过活生生的东西
在她眼前变成食物吧。”
“没错!!”筱青抓着幸美的袖子,继续往水箱里探头。“这些东西还活蹦乱跳的,真的能
吃吗……”
“处理鱼很简单的。”幸美转头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真的要说幸美擅长什么,应该就是
做菜了。
“打死我也不相信。”筱青撇过头,皱着眉喃喃自语。曾经跟妈妈一起上市场买菜,已经
去了内脏的死鱼还在袋子里僵硬抖动的经验让她吓了很久。
“那么,走吧。”刚和沛勋一起把水箱搬到屋簷下放好,日军走回车旁,边拍着手掌边对
两个女生说。
“去哪?”幸美问。
“买东西啊。”他一脸笑意,还绅士的帮开了车门。
“买什么?人家想洗澡啊,学长。”筱青边说,边看看自己晒红的手臂及衣服上沾染的尘
土。
“妳以为我带你们去钓鱼是干嘛,笨蛋。”日军边说边把幸美和筱青都塞进车里,还是一
脸笑意。“晚上烤肉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