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三四
一句你说的对，后面不知道接什么好。李唐岳沉默下来，忽又觉得这种安
静有点尴尬。“脩海，既然临海上任了，你要去哪里？”
他指的是，同辈师兄弟任职国师和阁师之后，其他人就该离开京师，接替
上一代师长的工作，到各地为百姓降妖除魔。
“怎么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脩海冷然的眉眼闪过不耐。
“每个人都问吗……那倒也是。”随口一问就踏到脩海的地雷，李唐岳有
些侷促。
“我何必跟他们解释？”脩海勾起唇角，“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脩海脸上那一抹薄凉的笑，像是宣告著跟别人的距离，一瞬间也把李唐岳
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你也不想告诉我。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别人’。”是肯定句，李
唐岳下了结论。
脩海看着他，蓦然笑了。“你不一样，你很有趣。”
“我很有趣？我哪里有趣。”李唐岳瞪他。
“啊，济海也很有趣。”
“不懂。”
“看，你有趣的地方就是你特别笨。”
“……”
脩海大笑。
李唐岳没想过脩海会笑得这么夸张，傻眼了一下。“那济海呢？”
“啊啊，他也很笨，竟然有人会为了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放弃接任国师，跑
去出家。”
“……”
“济海在术法上很有天份，心思也单纯，不像临海会想一大堆有的没的，
坏就坏在济海心地太善良，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害。”
“那你呢？你会看着别人受伤害？”
脩海一笑，笑里却又阴沉着，配上背后血红的天色，有种邪肆的感觉。彷
彿他不是正义的术士，而是邪恶的妖魔。“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囉。”故作轻
松的时候那种妖异的感觉又散去。毕竟他也是人，看见“人”受伤害不可能没
感觉的。
李唐岳没回话，只是看着脩海，眸子里深深的不理解，还参杂一点点愤怒。
脩海反而讶异，“等一下，那我问你，你不觉得从皇宫回来以后，其他人
对你的态度很差吗？”
“是很差啊。”李唐岳整个沮丧。
“都十几天了，你不会讨厌他们吗？”
“讨厌他们？为什么？”
“……就很讨厌啊，你又没怎样。”
“是有一点啦，所以我都没出去啊……”
“那万一他们有谁遇到妖魔，你会拼上你的命去救他们吗？”
“会。”李唐岳很肯定，他想的是，要是人救回来、自己顺便死掉就好了
，皆大欢喜。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
“你不会？你要看着他们死？”
“你是笨蛋吗？我走开就好啦！”
“我做不到。”
“那如果是临海呢？”
“一样救啊。”
“我不相信。”
“那我告诉你实话好了。”
“好。”
“我想的是，我去救人，舍生取义，这样大家都开心了。”
脩海愕然。半晌才接话，道：
“你用了对的成语！”
李唐岳人生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冲动。
“你觉得你去死，大家就开心了？”
“不是吗。”
“……济海一定会舍不得你的。”
李唐岳看着脩海没说话。
脩海有点不自在。“你不相信？”
李唐岳故意问，“那你呢？”
“我？”脩海竟然有点狼狈。“我什么？我还好啦。”
“……我还是找机会去送死好了。”李唐岳故意逗他。
“喂！”脩海眼神发狠。
李唐岳忍不住了，笑弯了腰。
脩海额角冒着青筋，“李唐岳，我告诉你，以后你的小屋开门出去还是门。”
李唐岳困惑，“什么意思啊？”
“我要用幻术把你的屋子外面布置成迷宫！”
“你这人肚量很狭小**（注一）欸！”
“什么？你骂我？我最大的错是不该来把信拿给你！让你白白错过公主算
了！”
“……反正拿给我还是要错过的，我没资格去。”李唐岳四周的空气出现
阴霾。
“说你笨蛋就是笨蛋！”脩海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顺下气，“我要走了，
再待下去我要把一年的情绪都用完了。”
李唐岳陷入自己的黑暗世界，没听到脩海说话和走人的声音。过了很久，
等到他想吃晚餐的时候，边恍神边开门走出去，看见门，打开，看见门，打开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他才发现－－
“靠！！！！天杀的脩海！！！！”
然后又开了无数道门才走回自己的小屋。
挨饿的晚上非常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