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镜·辟天 第九章

楼主: bluesky0226 (reneta)   2007-02-27 01:38:37
九、守护
  飞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晨曦微露。身侧的人还在沉睡,气息轻微而绵长。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散乱发丝下美丽的脸。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碧,他都会有一
种宁静的幸福感,觉得自己得到的远比想像的多得多——特别是心情烦乱的时候,只要看
到碧的脸,他便会安静下来。
  可能是昨天累著了,碧还未醒来。飞廉凝视着她沉睡的脸,忽然有一些诧异,他摸了
摸她的下巴,有湿润的感觉,于是伸出手在枕畔摸索——果然有几粒珠子散落在枕边。
  “碧……碧,你怎么了?”他吃惊地看着身畔沉睡的女子,低声喃喃。
  “唉……”碧轻轻叹了口气,在睡梦中转了个身,“凌啊……”
  他看不到她的脸,却听见了泪水落下的声音。
  凌?飞廉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心里陡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迷惘。原来,即便是□
枕相伴多年,他们心里依然有彼此不曾到达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外下人们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惊慌的劝阻声:“公子
还在休息!请小姐留步!”
  不过显然对方身份显赫,那些下人们只是一味劝阻,却不敢去拦那个闯入的人。
  “飞廉!”来人突然高声喊了起来,“你在哪里?快出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的睡意顿时去了大半,一骨碌翻身坐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天,是明茉小姐?她,她疯了么?居然闯到府里来了?
  “飞廉,出来!”仿佛不知道他在哪一间房,她只得在庭院里扯著嗓子大声叫喊,声
音里带了微微的颤抖,已经顾不得羞怯和矜持,“有急事!你……你快出来啊!”
  “明茉小姐!”他匆匆披了一件长衫开门出去,“怎么了?”
  明茉正站在庭院里,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完全不顾周围那群无措而好奇的家丁。飞
廉见她披头散发、素面朝天,显然未曾梳洗就直接闯了过来。这个丫头,难道疯了么?
  碧还在里面睡着呢,这一瞬间,他心里有了一些怒气。
  明茉一看到飞廉,忽然间就哭了出来。
  “怎么了?”飞廉又是吃惊又是尴尬,连忙走过去。
  “我……我昨夜已经听说了……他……他被……”明茉的身子颤得厉害,哽咽著抓住
他的袖子,仿佛按捺着心里极大的惊慌和恐惧,“怎么办?怎么办?”
  飞廉骤然明白过来,脸色也是“唰”地苍白起来,抬头对着仆人们厉喝:“都给我下
去做事!呆在这里做什么?”
“是……是!”大家吃惊于公子近日的暴躁脾气,连忙告退。然而每个人眼里都露出
了好奇和暧昧的神色——看来,公子也是个表里不一--和巫即家的小姐好上了。而这位
小姐,居然一大早就不避讳地跑到了家里来!
  飞廉斥退了下人,一把将明茉拉到了房间里,低声道:“云焕出事了?”
  明茉咬著牙,默默点了点头。
  “以失职罪处死么?”飞廉又问,“怎么可能,元老院说服了智者大人?”
  “不,不是处死……”明茉终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今早季航偷偷对我说……是,
是灭族!”
  “灭族!”飞廉失声惊呼起来。
  “云家,灭族。”明茉以手掩面,几乎瘫软下去。
  飞廉苍白著脸,扶着明茉,脸色阴沉:“命令已经下达了么?”
  “嗯。”明茉点了点头,声音颤抖著,“季航说,今天一大早巫彭元帅就带着军队过
去了……逮捕巫真一族的……”
  “那群混蛋!”终于忍不住,飞廉狠狠地往墙上砸了一拳。
  “怎么了?”后房传来碧吃惊的低呼声,“公子……外面怎么了?”
  脚步声从后面转出,然后蓦地停住。碧穿着睡袍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乍然看到靠在飞
廉肩头的明茉,顿住了脚步,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然而此刻飞廉顾不上她复杂的表情,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不知道……”明茉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已经精疲力尽了,“我出来的时候,还没
有看到有军队冲进含光殿……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了。”
  飞廉沉默下去,双手开始发抖。
  “怎么办,飞廉公子?”明茉绝望地抬起眼睛,“智者大人的命令,谁都无法更改…
…他们,他们要把云家全部杀光!”
  飞廉眼里闪过雪亮的光芒:“虽然外面很危险,可是……你能带我去看看么?”
  “当然。”明茉毫不犹豫地答道。
  飞廉对着她赞许地笑了一笑,冲到后房,迅速地换上外出的衣服。
  “我出去看看。”他沉声道,“碧,你留在家里,继续找晶晶。”
  “别去!”鲛人女子忍不住脱口惊呼,试图拦住他——因为她注意到他换上的竟然是
多日未曾穿过的戎装!
  “必须去。”飞廉甩开了她的手,“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杀了云焕!”
  “可如果你去了,他们会杀了你!”碧厉声阻拦,“别去!”
  飞廉在门口站住了脚步,冷笑起来,那笑容里有着某种自厌的苦涩:“放心,不会的
……我是巫郎大人的孩子,他们不敢像杀云焕那样杀我。”
  “可你不值得为那种人冒险!”碧失声尖叫起来,掩饰不住对那个冷血少将的厌恶。
  ——这些年来,多少同族死在了那个破军手上?如今帝国内部相互倾轧,能顺便把那
个满手鲜血的屠夫处死自然最好,飞廉却为何非要卷进去?
  听到这句话,飞廉忽地一震,站住了脚看着她,缓缓道:“碧,你知道的,云焕是我
的朋友——他和你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我可以苟且偷生,逃离战场;为了
他,我同样可以不顾一切!”
  碧怔怔地看着他,飞廉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飞廉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和等在庭院中的明茉会合,两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就迅速并
肩走了出去,如此默契又如此和谐——那个轻袍缓带的贵族公子换上了久已不穿的戎装,
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仿佛从一块温润的美玉骤然变成了寒意逼人的利剑。
  她忽然觉得陌生:这样杀气凛冽的飞廉,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碧低下头,将脸埋入
了手掌中——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有他的坚持
,他的信念,他为之不顾生死的一切。
  他脚下所站的土地,是和她完全、完全不同的土地。
  不顾旁人惊诧、猜疑的目光,飞廉拖着明茉在街上飞奔。
  巫真一族居住的益阳坊已经被军队封锁了,里面传出凄惨的哭喊声,一户户的贵族被
押了出来,推入一边的囚笼中,每个人都是惊讶而绝望的。这些人,都是云家发迹后鸡犬
升天的亲朋好友。
  云家本来就没什么亲戚,到了这一辈更是少有走动。然而,一夜之间青云直上的人总
不会缺少四处冒出来的远亲旧友,源源不断的友人不远千里从云荒各个地方过来认亲——
于是,新任巫真居然在短短几年之中拥有了上千的“族人”。
  飞廉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明茉,在她的指点下绕开了一个个军队的哨卡奔向含光
殿。
  令他欣慰的是大门尚自紧闭,显然军队还未闯入圣女的住所。
  “别,别从正门走……”十字路口上,明茉用力地拉住他的手,“门口……门口被巫
彭元帅的亲兵把守着……”
  “那从哪里走?”飞廉站住脚,焦急地看着前方通化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军队。
  “西边小巷上的长乐门……”明茉撑住膝盖喘息,“季航……季航表哥带兵看着那里
……说不定可以……”
  “好!”飞廉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你先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带我去?”明茉霍然战起身,“带我去!我有东西要给云少将!”
  飞廉苦笑:“明茉小姐,到此为止吧,还是不要再为了云焕卷入这件事了——你是女
子,得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家族的声誉。而我,最多被人指为不肖逆子,终身不被重用罢了
。”
  “你怕我名声坏了?”明茉冷笑起来,“没事,我也未必非要嫁你。”
  飞廉怔住了,直到这时才陡然想起面前这个女子正是自己的未婚妻,一惊之下连忙分
辨:“不,明茉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不会因此取消婚约了?”明茉却狡黠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更不用怕什么
了。”
  她提起裙裾跑了出去,回头一笑:“何况,有这样一个母亲,还谈什么家族声誉呢?
我无论怎么做,也不会比她更荒唐吧?”
  这个贵族小姐小鹿一样跑了出去,轻盈而美丽。飞廉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眼里却有掩
饰不住的赞赏之情——这个明茉小姐,和帝都其他的门阀小姐还真的大不一样啊。
  他上去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长乐门口,冲过了重重把守,和居中一个甲冑鲜亮的军
人急促地说著什么,那个军人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抬头看了他几眼。
  “飞廉!”她对他叫道,“过来。”
  他走了过去,明茉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向对方介绍:“季航,这就是飞廉——”
  他微觉诧异,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却被她瞪了一眼:“飞廉,这是我的表哥季航——
我和表哥说了,你是云少将的同窗,特地来劝说云家姐弟的,请他们不要心怀牴触,快快
开门出来听从帝国的发落。”
  “哦……”飞廉陡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季航微笑地伸过手来:“飞廉少将,久仰大名。”
  飞廉按捺住了焦虑:“季兄,在下想进去劝一劝云焕,希望行个方便。”
  “这个啊……”季航露出为难的表情。
  “季兄若高抬贵手,在下日后……”飞廉一边笑道,一边却暗中握住了剑柄——若是
看守的军队不放行,就是硬闯也是要进去的!
  明茉也有些焦急——这个远房表哥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还从未有过拒绝的时候。
  “表哥,”她拉住了季航的袖子,央求地看着他,“让我们进去吧,就半个时辰!表
哥最好了……我一直都对娘说表哥很能干,又很疼我呢。”
  然而,尽管他们两人如此恳求,季航依然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只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含光殿,苦笑起来:“你以为巫彭元帅不想早点进去?只是进
不去啊!”
  进不去?两人齐齐一惊。
  “怎么?”飞廉奇道——云焕已然残废,云家三姐弟居于此处,随便一个军人都可以
闯进去啊。
  “你去试试。”季航指了指那扇紧闭的侧门,“有奇怪的力量封住了门。”
  不等飞廉转身,明茉已经好奇地走了过去,抬起手去戳那一扇门:“没什么异常啊…
…这个门闩,应该一撞就开呀,你看——哎呀!”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和门之间陡然射出
一道金色的光芒,她整个人惊叫着向后飞出。
  “明茉小姐!”飞廉飞身上去将她拦腰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他向后退出了
一丈,才堪堪立住了脚,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扇门。
  “那个门上有东西!”明茉在他怀里惊叫,“一碰就……”
  “是的。”季航叹道,“一早包围含光殿后,我们已经试过了很多次。”
  飞廉放下了明茉,按剑上前,离了一丈的距离站住,然后骤然挥出一剑。铮然巨响声
中,门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伤痕,然而他也连连倒退了三步——不错,这个门上有着某种奇
特的力量!
  “连巫彭元帅也进不去么?”飞廉诧异地问道。
  “是啊。”季航点头,眼里有敬畏的神色,“元帅亲自试了一次,同样被击退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去了,只是让我们守着,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飞廉和明茉惊喜交加地对看了一眼——廉帝国的军神巫彭元帅也无法打开?神殿里的
云家姐弟到底怎样建起了这样神奇的屏障?
  “可能是巫真从智者那里得到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吧……”季航若有所思,“这下,可
有些麻烦啊。”
  “啊……那就太好了。”明茉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
  季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茉,你可以放下回去了吧?你这样跑出来,姑母大人一
定会很担心呢。”
  明茉骤然红了脸:原来,表哥早已看穿了一切?
  季航对着飞廉抱拳道:“飞廉兄,今日一见,深感荣幸,希望日后多多亲近——在下
军务在身不便多言,两位还请自便。”
  “季兄请便。”飞廉回礼,知道再呆下去也无意义。
  他拉着明茉往外走,后者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好了,我先送你回去。”飞廉在人群外站住了脚,“你家人一定着急了。”
  明茉一怔,脸红了红——早听到消息后便心急如焚、顾不上梳洗冲出去找他,头发蓬
乱、脂粉未施地在街上乱跑,看上去定然很狼狈吧?
  “很丑?”毕竟还是爱美的女孩子,她急急掩面。
  “不。”飞廉笑道,“很美——帝都小姐里没一个比得上。”
  明茉双眉一蹙,怒道:“你笑话我!”
  “没有。”飞廉正色道,“明茉小姐善良、勇敢、不娇气,和我原先想像的很不一样
。”
  明茉眼睛一亮,显然很高兴听到未婚夫这样的夸奖,脱口而出:“你也和我原先想像
的很不一样呢!原来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纨裤子弟、酒囊饭袋而已。”
  飞廉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微笑着接受赞扬,感觉阴霾了多日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所以啊,”快到家门的时候,明茉停了下来,眨眼一笑,“说不定我们成亲后,还
真的可以好好相处呢。”
  成亲?飞廉愣了一下——对了,他居然忘了这个女子从未否认过这门婚事。
  她显然比自己更清醒,就算一路在为云焕奔波,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一门婚事事关重大
,不是她可以任性地决定是否接受的。她并未打算背离家族来争取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然而,他呢?他却是下决心,不接受这门婚事!
  可是……如果遭到第二次退婚的话,对这个女孩儿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明茉小姐,你是非常了不起的女子……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可是,对不起……我
,”飞廉抬起头,迟疑地开口,“已经有了碧……所以对于这一门婚约,我其实并不打算
接……”
  他尽量想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然而明茉站在台阶上怔怔看着他的身后,仿佛已经明
白了什么,脸色已然开始变化。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涨红了脸,迅速截断了他的话,“你跟我
说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你自己去和你叔祖说个清楚!早断早好,拖拖拉拉
算什么男人?”
  飞廉被她忽然爆发的怒气惊住了。那个美丽的少女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拉开了门,
脸上露出一种受辱后的愤怒,顿住脚,又泽下了一句话:“反正,我也不想和一个鲛奴争
宠!”
  重重地关上门,她靠在门上,急促地喘息著,感觉心里的厌恶和愤怒层层涌了上来。
  这是报应么?高贵的母亲被鲛人所迷惑,抛弃了他们父女,给整个家族蒙上了羞辱;
而多年后,她的女儿却被一个鲛人抢去了未婚夫!
  真脏……真脏!
  她就是一生不嫁,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要和鲛奴分享一个丈夫的地步!
  门在眼前重重地合上了,飞廉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绿衫女子。
  “碧。”他笑了起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你都听见了?”
  碧侧过脸,身子微微发抖,似在极力掩饰内心翻涌的感情——她本是担心他的安危,
随后跟了出来,却不料听到了这样一番决绝的话。
  “你看,”飞廉微笑着走下台阶,将手放在她的身上,低头温柔地看着她,“现在,
你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碧低头没有看他,肩膀微微发抖。忽然,泪水簌簌地落到了尘土里。
  大门紧闭。含光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殿里帘幕低垂,供奉著的神像下烛光如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组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
六芒星形状。超出一般火焰该有亮度的光从那个烛阵里射出,仿佛在吟唱中凝成了有形有
质的东西。
  这些凝固的光是血红色的,分成四束从四面窗中穿射而出,牢牢地抵住了庭院的四扇
门。无论外面如何推撞,犹自岿然不动。
  然而每经受一次剧烈的撞击,神殿里那些烛火就会应声发出奇异的抖动。
  一袭白衣在烛海中旋转,宛如一羽白鹤。云烛闭着眼睛,手心结印,嘴里发出奇异的
吟唱,整个身体居然虚浮在半空,凌驾于那个光之阵的上空。
  三个时辰后,外面的撞击声终于没有了。
  奉命出击的军队暂时偃旗息鼓了吧。
  就在这个瞬间,云烛身子一顿,颓然坠向那片火焰。
  “姐姐!”云焰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扑上去抱住了姐姐。她已经心惊胆战地看了半
日,此刻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抱着失去了知觉的云烛嘤嘤哭了起来,全身颤
抖。
  云烛的脸色雪一样的白,手无力地垂落着,洁白的广袖上有血迹慢慢渗出。
  云焰连忙解下衣带,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却发现那些伤口极小极深,位于十指的尖
端,仿佛有锋利的长针从指尖扎入,直抵血脉。
  “姐姐……”云焰怔怔地看着,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侧头看向那些如海的烛光。
  ——血红色的烛光下,银质的烛盏内,赫然盛着殷红的鲜血!
  姐姐……姐姐是在用自己的血施行可怕的法术,以阻挡外面那些冲进来的军队?云焰
惊骇地看着,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云焰……没事。”仿佛被幼妹的那声尖叫惊醒了,云烛悠悠醒转,支撑著坐起,将
幼妹揽在怀里,“我跟了智者大人几十年……咳,不是白跟的……有智者大人亲自传授的
法术,他们,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的。”
  “嗯……”她怯怯地点头。
  突然,外面又传来了军队急速的跑动声,似乎在上一轮闯入不成后,又有新的士兵派
了过来。
  云烛却是异常冷静。她走到神殿的门边,侧过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每一种声音:风
里有奇特的鸣动,仿佛有巨大的鸟类在空中穿行,逐渐逼近。这,这难道是……
  “御前侍卫队散开!协助钧天部,进行上方降落!”有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决断
而凌厉。
  巫彭大人?
  云烛怔了怔,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悲哀而骄傲。
  “姐姐?”云焰吃惊地看着她。
  “居然逼得那个人出动了征天军团……”云烛喃喃,在烛光中仰起头,极力抑制眼里
渐渐充盈的泪水,“看来,我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真是想不到啊……我这一生,居然
还可以和堂堂一国的元帅对阵!”
  这一瞬间,这个温柔沉静、白衣如雪的圣女身上,仿佛焕发出了战士才有的光芒!
  头顶的嗡嗡声越发密集,整个含光殿都在微微地震动,“哧”的一声,大殿猛地一震
,似有什么东西凌空射中了屋顶——云烛知道,那是风隼发射出了长索钉住了目标,片刻
后整个小队的帝国战士便会足踏飞索从天而降。
  她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收住了笑,抚摩著云焰的头,怜爱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八岁的妹
妹,低声道:“小焰,你回内堂把熬好的药端给二弟,嗯?”
  “噢……”云焰怯怯地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转回了内堂。
  看着幼妹离去,云烛甩掉了手上刚刚包上的布带,将纤细苍白的手指举到了面前,再
度发出了低缓、微弱的吟唱——随着那奇异的咒语,手指尖端再度有血沁出,慢慢地凝成
一滴。
  云烛眼里陡然射出冷光,将血在地上抹开,迅速画出一个六芒星的图像,双手结印,
按在用血画成的阵内,念动了禁咒:“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就在咒语吐出的瞬间,地上血绘的六芒星陡然发出了强烈的红光!
  红光从地面凸起,呈半球状迅速扩散,转瞬就将整个含光殿笼罩在结界内。屋顶上发
出“卡嚓卡嚓”的断裂声,那些已经钉住的银索在红光中纷纷断裂开来。
  几架掠低俯冲而来的风隼在一瞬间重新拉起,擦著结界呼啸而去。而有几架来不及躲
开的,便在遇到红光的刹那间粉碎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风隼上传来帝国战士的惊呼。
  含光殿外的三条大街都已经被封锁了,华盖下,骄傲的指挥者望着骤然腾起的红光,
眼神变了变:“九字大禁咒?女独有的法术啊……这个孩子,看来是拼了命要守住弟弟啊
。”
  “禀元帅大人,风隼着陆失败!”有下属匆匆过来禀告,“请求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么?”巫彭望着那一道血红色的光,眉头微微蹙起,“这是连我都要退避三
舍的禁咒之术啊……还能如何呢?严加防守,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是!”青络领命退下。
  旁边金发女侍从的眼里露出担忧的光:“大人,这样行么?”
  “没事,兰猗丝——以她的灵力,这种燃血之咒,支持不过三天。”巫彭冷冷开口,
拂袖而去,“好歹相识一场,这次,就让她尽情地去做最后一件事吧!”
  含光殿的后堂里透入淡淡的光,垂落的帘幕忽然红了红。
  “这是什么?”一直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忽然动了起来,脱口而出。
  “啪”,云焰本来就战战兢兢的,陡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惊,手里的药盏洒落在
病人的身上,滚烫的药汁瞬间浸透了绷带。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敢抬头去看哥哥的表情,只是连声道歉,赶紧擦拭。
  由于是不同的母亲所生,童年时她一直受宠,而早早失去了母亲的大姐和二哥却不停
地受到刁难。因为父亲长年驻守在外顾不上家里的事,所以母亲一直对那两个拖油瓶格外
苛刻。
  一个冬天的夜里,母亲将从五十多里外打水归来的两个孩子关在了门外,任由拍门声
回响在砂之国半夜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气里。
  “这一对小杂种身上,流着他们母亲身上的不洁之血呢!如果不是因为‘那种血’的
缘故,我们全族也不会被流放在外上百年!”听着一对儿女在门外寒风里嘶哑的喊声,母
亲咬著牙,恨恨地低语。然而,话音未落,大门就轰然碎裂了——木屑纷飞中,她惊恐地
看到哥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柴房里寒光闪闪的利斧,就这样生生劈开了门,冷冷地看着
她们两人。
  云焕看着安然坐在温暖炉火旁的母亲,一言不发地提着利斧,一步一步走过来。
  那个瞬间,她恐惧地尖叫起来——她第一次感知到:哥哥想杀她!
  那个时候,幸亏云烛及时地阻拦了逼近继母的弟弟,然而从此以后,母亲仿佛也心怀
畏惧,不再过分地对待这一对姐弟,只是对他们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一任年幼的姐弟
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甚至在几年后曼尔哥部发生动乱,云焕被掳为人质的时候,母亲不
但没有设法营救,反而还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在她六岁那年,长姐出乎意料地当选为圣女,于是一切都改变了。
  这一对姐弟变成了全族的中心,光芒夺目,高高在上,一跃成为大陆上拥有最高权势
的人。所有族人,包括母亲在内,都恭敬而讨好地匍匐在他们脚下,奴颜婢膝地换取从流
放地回归帝都的特赦。
  经过母亲的苦苦哀求,她也被接到了帝都,来到了姐姐和哥哥身边。
  然而地位的骤然转换,让她一直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尤茘怕这个寡言的二哥——她知
道,哥哥定是不会轻易忘记早年受过的折磨和侮辱……即便是有着血缘的牵绊,即便是过
了十几年,即便是他已然脱胎换骨——他看向妹妹的眼神,依然包含着刻骨的敌意和冷漠

  那是猛兽一样嗜血的眼神。
  如果不是有姐姐在……可能哥哥早就把母亲和自己杀了吧?
  一直以来她都怕这个比自己大了许多的二哥,一到他面前就下意识地生出恐惧和厌恶
来,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开——即便是如今他已经成为废人,同样也带着说不出的凌厉的杀
戮气息。
  “不用擦,”云焕不耐地皱眉,“愚蠢,我的身体现在根本没感觉了!”
  她停住了手,不知所措地颤抖著,不敢抬头看哥哥的眼睛,死死忍住了转身就逃的冲
动——为什么?她本该是最受宠的!为什么轮到她来伺候他?哥哥……哥哥是个可怕的人
呢……他,他想杀了自己吧?
  “我问你外面怎么了!”云焕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她,“云烛呢?”
  “她……她……”云焰低下头,不停地颤抖,却不敢说出看到的可怖景象,“她在…
…挡着那些想闯进来的人……”
  “什么?”云焕蓦地一震,“怎么可能挡得住……难道她,她是在用……”
  红光继续大盛,映得帷幕一片血红。
  “不!”他猛然大喊了一声,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停手!”
  然而身体根本没有力量,只是坐起到一半,便无力地往后倒去,跌靠在了软枕上。云
焕剧烈地喘息著,眼里露出疯狂的光芒,想伸手拿起枕边的光剑,然而经脉尽断的手指根
本无法握紧剑柄,只是轻轻一碰,那个银色的圆筒就“卡”地滚落在地。
  云焰惊骇地倒退,躲在一旁,看着哥哥挣扎着滚落在地上,拚命去搆那把剑。
红光透过帷幕映照在他脸上,衬得他仿佛是一个从地狱浴血归来的修罗。他抬起的手
腕无力地垂落下去,手腕上的伤痕仿佛又裂开了,鲜血一滴滴落下。而绷带之下,有金色
的光仿佛活了一样地在蔓延,渐渐从肩膀的位置向着心脏侵蚀。
  云焕剧烈地喘息,仿佛强行克制着体内渐渐失去控制的某种力量——他的眼神极其可
怖,竟然隐隐闪出金色的光芒。
  真可怕,真可怕!
  她的哥哥不是人,简直是个怪物!
  她再也无法呆下去,尖叫了一声,踉跄地退到门边,转身冲了出去。
  “红色的光……那是什么?”帝都东北角的府邸中,飞廉惊奇地望着天空。他已经被
碧半请求半强迫地换下了一身戎装,恢复了平日轻袍缓带的贵公子模样,然而眼神却还是
忧虑的,显然无法放下对朋友安危的担心。
  “好厉害的结界。”碧轻轻开口。
  “留在智者大人身侧那么多年,总不是白留的。”飞廉吐出了一口气,如释负重——
没想到圣女云烛居然还是这么厉害的战士,真不可思议,智者大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啊

  “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一些了吧?”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慰。
  “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晶晶找回来。”飞廉点了点头,“碧,你早上带人去
找过么?”
  碧的手微微一震,迅速转过头:“找过了!府里上下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倒是有
人说,似乎在铁城看到过这样一个孩子呢。”
  “铁城!”飞廉脱口叫道,“难道她真的想出城回家去?”
  “可能是。”碧叹道,“她年纪小,又听不懂冰族的语言,这几天你一直没空陪她,
她出来得久了,可能觉得寂寞了吧?本来你也不该把她从父母身边带走的。”
  “晶晶她救了我的命……”飞廉蹙眉,喃喃,“所以,我觉得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碧的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
  将一个毫无力量的孩子从家乡带走,带入肮脏、冰冷的权力之都,用珠宝装饰她,用
美食哄骗她,骄纵她……这就是他这个阶层的人所能想到的“报答”么?
  ——其实是把那个无辜的孩子拖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里!
  “我去铁城看看。”飞廉急着往外走,“你跟我去么?”
  碧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有些不舒服。”
  “嗯……好好休息。”飞廉低声嘱咐,转身轻轻抱了她一下,“我先走了。”
  碧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暗淡了下去,身子晃了一下,连忙扶住了身侧的几案
。不,不能再犹豫了!大事临头,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文瑶鱼传讯:海皇已经抵达帝都!
  飞廉带着侍从来到了铁城,管家一一分派了人手拿着画像沿着各条街询问。
  帝国等级森严,铁城街头甚少有来自禁城的人,所以在飞廉拿着画像过来询问的时候
,那些百姓竟然个个露出畏惧的表情,躲躲闪闪不肯出声。
  飞廉暗自着急,然而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行人纷纷躲避。他诧然抬头,竟然再度遇
到了青络——他正匆忙地带着队伍向城外赶去,眼神严肃。和他并肩而行的是卫默少将。
看到简装的飞廉,青络微微一惊,勒马在他身侧停住了:“你来铁城做什么?”
  “怎么?”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他,飞廉奇道,“你还没出征?”
  “现在不就在出征么?”青络一脸不耐,“我们没你这个赋闲的人轻松。”
  “出征怎么还骑马?你是征天军团的,应该是驾驶风隼或者比翼鸟才对啊。”飞廉打
量著一身戎装、坐在马上的青络,“难道……你被贬到镇野军团了?”
  “呸呸,乌鸦嘴!”青络气急败坏,虚空抽了他一鞭子,“我只不过是领命去救急罢
了——去叶城要风隼干吗?”
  “叶城?”飞廉吃了一惊,“叶城怎么了?”
  “发现了复国军的踪迹。”青络压低了声音,蹙眉,“听说有人告了密,说是星海云
庭和复国军有联系,现在整个叶城都动荡不安——巫罗大人还在帝都议政,就先派我和卫
默过去弹压。真是很麻烦啊……怎么到处都是动乱!”
  “星海云庭……怎么会?”飞廉知道那是叶城最出名的歌舞伎馆。
  “天知道。反正啊,这些鲛人没一个安分的!”青络直起腰,“这次非要给他们一个
个套上铁圈不可!”他策马向前冲出了几步,又回身道:“不过,你那个朋友——破军少
将的运气可真不错呢,巫真的那个结界连元帅都破不了,居然让他多活了三天。”
  “三天?”飞廉脱口反问,脸色一变。
  “嗯,三天后,巫真的力量就要衰竭了。”青络点了点头,附耳低语,“所以……如
果你还想救他,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不等飞廉发问,青络重新直起身子:“就当我没和你说过这些。”他反身策马离去,
跟上了向着水底御道进发的队伍,将一个冷漠的背影留给了怔怔出神的飞廉。
  为什么要和飞廉说这些话呢?难道……自己也希望飞廉能把“那个人”救出来么?可
是那个破军,和自己没有半点儿的情谊呢。或者,他只是想知道:在这个帝都里,究竟还
有没有真正的朋友和兄弟?究竟还有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蔑视和破坏那些铁一样的规矩?
  那是出于门阀里的他,心里一直好奇、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然而,青络却并未想到:自己这一时的念头,竟会引发那样惨烈的后果!
  铁城是一个整齐、方正的城市,按里坊制度将城区严格地划分为诸多小块,共设一百
零八个坊,居住的均为冰族平民,大都以铸造业为主,由帝国统一管理。各坊各有名称,
均为正方形,四周筑围墙,每边长三百步,即一里。三条经纬大街穿过铁城,大街上有酒
肆、客栈、集市等建筑,而每个坊里亦有井字街。
  按帝国律例,铁城实行夜禁制度。每晚戌时坊门关闭,不能随便出入。
  “请问,阁下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小女孩儿?”飞廉沿路问下去,在一家铁铺前截住
了一个匆匆的路人。
  “没有。”那人有些不耐烦,简单回答了两个字便准备继续行路——然而,他忽然怔
了怔,“飞廉少将?”
  不想铁城还有平民认得自己,飞廉吃了一惊:“阁下是——”
  眼前的男子不过三十上下,剑眉星目,穿着一般铁城工匠的衣服,敞着前襟,露出古
铜色的肌肤来,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皮革大囊,仿佛正急着出门。
  帝国等级森严,铁城的大多平民终其一生也不能进入皇城和禁城一步——这个人,如
何会认得自己呢?
  “贱民在伽楼罗机舱里见过少将,少将不记得在下了吧?”铁匠低声道。
  “哦!是你?”飞廉一惊,想起了在伽楼罗里看到过的巫谢副手,迟疑地开口,“你
,你就是巫谢说的那个铁城第一的工匠吧?你,你是叫……”
  然而当初匆匆一面,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请求巫谢出面搭救云焕的事情上,竟记不得
这个冰族工匠的名字,不由有些尴尬。
  “贱民名叫冶冑,”铁匠恭敬地俯身下去,“拜见飞廉少将。”
  飞廉连忙扶起他:“不必多礼——你去忙吧,我也有事要办。”
  然而冶冑却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神色复杂,似乎欲言又止:“飞廉少
将此次来铁城,是为了……”
  “为了找这个孩子,”飞廉再度把画像拿出来,“她昨日一早就走丢了。”
  冶冑没有去看画像,仿佛及其失望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一个小孩子。
我还以为是为了云焕……那,看来还是算了吧。”他直起身,“看来,那小子真的是没救
了。”
  然而他的脚步刚刚踏出,肩膀骤然一紧,已被人牢牢扳住了。
  “你说什么?”飞廉变了脸色,死死地看着这个铁城平民,压低了声音,“你……认
识破军少将?你究竟是谁?”
  冶冑坦然回头看着这个贵公子,眼里露出笑意:“我是云家姐弟的朋友。”
  飞廉觉得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击了一拳,身子摇晃了一下——朋友!在这个帝都里,居
然还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自称是那个处在火山口上的人的朋友!
  就算巫真一族曾得到过无数奉承和献媚,曾让不少归附的人获得过好处,如今兵败如
山倒,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不曾认识过他们。皇城里,禁城里,早已没有一个朋友—
—不想,现在唯一的“朋友”却是铁城里一个出身低微的铁匠!
  飞廉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道:“我,我也是云焕的朋友。”
  冶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确认著什么:“我知道。从那日你恳求巫谢大人帮
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他真正的朋友——我真高兴他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飞廉颓然松开手,面色悲痛:“可我救不了他。”
  “我知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打听禁城里的消息……”冶冑低声叹息,“十大门阀是要
置云家于死地啊!”
  飞廉苦笑——是啊,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家族吧。生平第一次,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何如
此没出息,如此不上进——如果更努力一些,今日可能也有能力去维护想要维护的东西吧

  “你……”冶冑一直看着他的脸,仿佛揣测着他的想法,“想救他们么?”
  “当然。”飞廉毫不犹豫地回答。
  冶冑低声道:“可那样,你就会和整个家族,甚至整个阶层决裂!”
  飞廉沉默了下去。铁铺里的炉火一明一灭地映着他的脸,青袍缓带的贵公子抬头仰视
著那座高耸入云的伽蓝白塔——金色只眼还在闪烁,仿佛看见了他这一刻的挣扎和取舍。
是谁……在塔顶俯视著大陆上的他们?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
  但是,他又如何能过著“举大白,听金缕”的醉生梦死的日子,对一切不闻不问。
  “呵,”他终于低声笑了起来,“反正,我早就是一个不肖的子孙了!”话音刚落,
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冶冑的眼睛亮如星辰。“好!”铁城的铁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嘱咐道,“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今晚子时,来铁城断金
坊找我!”
  飞廉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地位卑微的铁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那一
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决断、坚定而义无反顾——那是一个决定赴汤蹈火的人的眼
睛,让他一瞬间就相信了这个平民说出的话。
  “记住,一个人来。”
作者: mahou (Hola)   2007-02-27 01:54:00
先推~
作者: DeAnima   2007-02-27 01:56:00
我再推...华丽与妖异之美的鲛人XD
作者: spiritia (妳来世一定会过很好!)   2007-02-27 03:50:00
push
作者: gunawan (斩业非斩人)   2007-02-27 10:59:00
作者: minmi (只要一个笑容)   2007-02-28 02:55:00
真好看..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07-03-01 14:05:00
push
作者: leafisflying (#‵)3′)▂▂▂▃▄▅)   2007-05-18 19:29:00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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