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国小的事情,这间国小我想应该也不必说名字吧,你们只要知
道那是一间台北市万华区最老的学校就好。这个故事很有名,我想,在台北市读
书的学生可能都听过吧。
大家都知道学校大概是除了医院跟坟场外最多鬼故事的地方,特别是老学校
就更多了。
有一天,小明跟同学小胖一起去上厕……”
林安廷还没说完,但听到原本应该恐怖的鬼故事竟然出现“小明”跟“小胖”
这种常见名,归藏妙便噗嗤一声。胖子也在一旁抗议:“干嘛用我的名字,很不
吉利耶!”刘芳瑜趁机嘲笑斜对角的胖子:“那也应该叫做大胖,而不只是小胖
吧。”众人哈哈大笑,而蔡辰宇跟陆振峰表情倒是很平淡。
吴祥感觉到,让林安廷这么接下去说,刚刚宁静沉重的气氛都被冲淡了。虽
然白蜡烛上的火苗仍摆动着,拉长了众人的影子,看来却一点也不恐怖。
林安廷皱起眉头,故意咳了一声,暗示大家安静:
“咳嗯……那么我继续说了。刚刚我说到哪边?……啊!对了,就是有一
天,小明跟同班同学小胖下了课,一起去上厕所,由于都是小学男生,两个人都
童心未泯,然后一路笑闹到了厕所。
他们的教室在溜滑梯对面,旁边本来有比较近的厕所,但他们嫌那边太脏
了,然后打算去最远的另一边厕所上。
小明打开每间厕所的门,进了最后一间的干净厕所,而因为小胖只是小便,
所以他很快就上完了。然后他发现小明还在大便,突然想到一个很恶质的点子,
就在门外偷偷作弄小明。
‘我好恨啊……’
‘我恨啊……小明……’
小明正蹲著,在厕所里面疴屎,大到一半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阵阵鬼声,有点
害怕。而小胖一开始先在门外喊著,然后越离越近,每间门都先敲两三下,然后
发出‘咦?不在’的声音,在厕所里面的小明听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着急,
然后在门内随便撕开了卫生纸就擦起屁股。
然后,终于轮到自己这间了,小明非常紧张,屁股也还没擦好,裤子也还没
穿上。
‘扣扣扣……’敲了三下。
‘扣扣扣……’然后又敲了三下。
门外的人发出‘咦’的声音,然后小明以为自己能躲过这劫,没想到那个声
音变得更尖锐,他说:‘找到了!’
然后小明吓了一大跳,裤子也没穿好就打开门,大叫一声,然后一溜烟冲了
出去。撞得小胖是鼻青脸肿,但小胖还是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这么一闹下来,换小胖也有点想大便了,然后他挑了倒数第二间厕所进去,
地上还有些尿歪的尿,因为小胖肚子太痛,没有想太多,然后也蹲了下去,小胖
他一下就拉了出来,感觉很顺畅,正想拿出卫生纸,才发现自己没带。
小胖看了看垃圾筒,心想该不会要回收再利用吧。
然后,忽然间厕所的灯忽明忽灭,从门口传出:‘小胖……小胖……’声音
非常哀悽。
然后小胖大喊:‘哈哈哈,无聊死了,我知道是你啊小明。’
小明还是很坚持地喊著:‘小胖……小胖……’然后就像小胖刚刚一样,声
音由远到近,然后小胖又喊了一声:‘别闹了,小明。’小明依然坚持着,终于
跑到了小胖的门前敲了三声。
‘扣扣扣。’
小胖觉得小明这么坚持也太奇怪了,然后就把头低下去看门缝,因为那间学
校比较老,所以厕所也很旧,头低下去是可以看到人的脚的。
这一看,小胖觉得非常恐怖。
门外竟然没有人!
这个时候,然后又响起了三声:‘扣扣扣。’
小胖怕得浑身发抖,闭上眼睛,不敢发出声音,然后门外又‘扣扣扣’地敲
了三下,才说:‘咦……小胖应该就在这边啊……’
过了很久以后,小胖觉得好像有人在摸他屁股,才睁开了眼睛。
原来,从便池伸出一只黑手,拿着两张色纸对着小胖说:‘你的卫生纸要红
的这张,还是绿的这张呢?’”林安廷说完,就兴奋地看看众人,大家的表情倒
是没什么太大变化,都愣著不动,嘴唇微颤。
“我靠,这是什么白痴故事……”胖子大骂。
林倩怡搔著红发,叹了一口气道:“安廷,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连我都不怕的
鬼故事。”林安廷又看向关魁,关魁只能尴尬地笑了几下。至于谢子玉,他只是
跟刘芳瑜相视苦笑。
“这……这真的很有名……”
林安廷犹自辩解。
原本蔡辰宇也要讲这个故事,一看到林安廷的下场,他倒是相当庆幸自己没
先说出来,蔡辰宇笑道:“那接下来就换我了。”张玉眼尖,阻止道:“等下,安
廷忘记吹灯。”众人才想起,连忙催林安廷快吹熄蜡烛,待他轻吐一口气,灭了
烛火后,蔡辰宇讲了一个真实事件,一个关于山难的故事,他说是从高中老师那
边听来的。魏家舒对这种故事很感兴趣,不时打断,问了蔡辰宇一些问题,即使
张嘉琳瞪他一眼,仍无法阻止。
等蔡辰宇说完,谢子玉便跟大伙儿商量不要随意打断别人讲故事,以免破坏
气氛,众人皆答应了。
随后张嘉琳也贡献了一个医院的故事,说是从以前的夜间节目“鬼话连篇”
看来的,林倩怡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依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而随着接下来刘芳
瑜说的亲身经历,把这夜的气氛渐渐渲染成恐怖,冷风悠悠吹拂,胖子也不禁打
了个颤,在惊险处连谢子玉跟魏家舒都震了一下。
之后轮到关魁,他先巡视了一圈,以往随和的表情变得比较庄重,吴祥看到
烛火闪烁,冉冉照亮他的侧面,但在火灭时却总觉关魁好像融入夜中,忽然间,
黑暗中的关魁开口了:
“这一天,林如水又是满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
那时大概是民国三十年初,她刚与先生结婚,由于丈夫在北京一间中学教
书,那时生活不易,因此林如水便也跟着从安徽移居到老北京的胡同。
要知道,北京是一个四方四正的城,街道都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而将这
些方方正正的街道沟通起来的,便是胡同。
曾有这么一句话形容:‘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赛牛毛。’
林如水住在甘雨胡同六号的四合院,本是废弃的道观,后来改建成公寓,与
金鱼胡同平行;胡同的得名各有来由,有的是某些行业集中的地方,像是手帕胡
同,有的是从人名来的,像是石老娘胡同,总之什么名字都有。
刚搬来没多久,林如水不太习惯门扇正对着胡同,总老觉得怪,而纵使这边
方方整整,也常常令她搞不清方向。
她一开始还会跟丈夫抱怨,但丈夫白天忙着教书,回来已是老大晚了,怎么
还会费心解决这种小事情呢?虽丈夫好说歹说,林如水就是不依,老是抱怨。有
一次丈夫也被烦火了,指着她痛骂:‘妳歇著吧,别再给我鼓捣坏了!’过晚,
丈夫见林如水犹在哭泣,也有点后悔自己脾气大,隔天下了课便去拣些东西想送
妻子。他想起妻子有本想看的书,久寻不到,便往北面的金鱼胡同过去,走过两
条小巷,直奔东安市场内几家旧书店看。书是没寻到,倒买了一个精致的陶瓷娃
娃回来,眼睛鼻子嘴巴皆栩栩如生,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像是真的一样。
那天回家后,他便拿出来,送给妻子陪罪。
‘你一个大老爷儿们儿,怎么还拿这么一个小瓷娃儿,不怕羞吗?’林如水
取笑道,却觉十分感动。
‘我只是遛早儿去,看到便买了回来,妳不要我便拿去丢了。’
‘急什么来着,我哪有说我不要。’
林如水接过,方入手感觉有点沉,看到那瓷娃的面貌仿佛真人,竟傻了半晌,
又见瓷娃的衣裳都以高级的布料缝制,爱不释手。
说也奇怪,在买了那个陶瓷娃娃后,林如水也不怎么抱怨这些了。丈夫虽感
奇异,不过觉得总是好事,也不多过问。
但,渐渐地,林如水开始一夜夜都做恶梦,而醒来后又会忘记自己梦境中的
内容,她只知道有种非常恐怖的感觉。她本想对丈夫诉苦,不过最近中学里考察
绩效,丈夫正忙着准备,也不忍心吵他,就把这一切都闷在心底。
‘大概只是梦吧……’林如水这样想着。”
关魁在这边停顿了一下,张嘉琳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关魁,你去过北京
吗?你怎么会对北京这么熟?”
“是啊,好像你就住在北京城一样,连什么胡同都记得清清楚楚。”“该不
会你是匪谍吧?哈哈──”“呼叫‘长江一号’!呼叫‘长江一号’!”“这边只
有‘胖子一号’,不过也没二号就是了。”“欸、你们男生别闹了,让关魁好好解
释。”大伙儿也跟着起哄,你一言我一语的。
吴祥也转向关魁,想看他怎么回答。
“伤脑筋……”关魁搔搔头,又笑着说下去:“其实那是我祖父说的故事,
他以前就住在北京,内战时就逃到台湾来了。因为这是他朋友亲眼所见,所以他
记忆犹明,小时候也仔仔细细地跟我讲了。”他说得合理,因此大家都信了。
他好像想起什么,脸上浮起缅怀的神色。
“关魁,你怎么不继续‘鬼吹灯’?千万别砍了我们不少情节啊。”归藏妙
笑着说道:“我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闻言,关魁瞬间浮现惊骇的表情,虽
然只有一下子,吴祥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只觉奇怪,但随即一想:惨了!该不会
关魁已经被归藏妙施法了吧?
其他爱听故事的同学也静下来,催关魁继续说。
只见关魁彷若无事,转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说吧。
这天醒来,林如水仍神色仓皇,努力回想也无法记起梦境。这时候她听到一
记洪亮悠远的钟声,原来是永乐大钟的声音,每逢节日永乐大钟就会鸣钟三次。
‘今儿个儿是三月初三,有什么节日好让大钟鸣钟?’她正觉奇怪,突然想
起以前听说过繁昌县人在三月初三有‘接三姑娘’的习俗,但想北京人应该不过
这种节日才是。
“我先解释一下,你们大概都没听过‘接三姑娘’吧?”
众人摇摇头。
“三姑娘的称呼是得自于她的排行。在某年的三月初三,这天三姑娘出外郊
游,不料竟遇上歹徒,三姑娘拚命挣扎,仍是差点被污辱,后来她愤而跳进粪池
之中自尽,以保贞节。后来赢得县民称颂,尊奉为神,专门守护未嫁女性。
从典故可见,她是‘屎神’,又名为‘粪坑三姑’。”胖子闷哼一声,忍住笑
意,关魁也不责备他,继续说了下去:
“因此在这天,年轻姑娘会结伴迎接三姑娘,将一块烧红的瓦片投入粪坑,
被称为‘送请帖’。等到夜晚,再以黑纱布包裹筲箕,上插有簪花、骨针,由两
位女孩送入厕所,恭请三姑现身。
接下来有点类似于玩碟仙,祭祀者将青灰铺在盘中或地上,然后把骨针置于
筲箕背的圆杠处,任由骨针滑下跌落于青灰,所画出的图案,正是卦象玄机,只
要诚心向三姑祈求幸福婚事的女孩,就能从中寻找指引。
仪式于晚上结束,众人燃放鞭炮送走三姑,从早到夜的活动,已婚妇女不得
参加,更有‘男性止步’的禁忌。
“但是,林如水怎样也不认为在这里会有人过这种节日,在安徽也只有繁昌
一县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