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婚后来怎么了1】戳破亚洲第一虚名 同婚专法“第二条关系”≠婚姻
2020.11.01
文|郑进耀 摄影|翁睿坤
一如预期,在国境封锁的状况下,华人第一、东亚最大同时也是今年“地表唯一”的台北
同志大游行今年人数略逊去年,但仍有13万人参与。相比去年,“同婚元年”的同志大游
行,有高达20万人参与。很多人认为,台湾同志运动高峰已过,再也见不到空前绝后的社
群大凝聚。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台湾人对自我的评价:我们仍是全亚洲第一、世界第25个通过同性婚
姻法案的国家。根据内政部统计,法案通过至今年9月,共有4,725对同性伴侣登记结婚,
包括262对异国婚姻。台湾社会有种集体的错觉:这是一个进步、开放的国家。
在这个进步的光环之下,仍是有很多同志结不了婚,他们面对的障碍不只是法律上的问题
,像是《爱滋防制条例》对感染者不友善的规范、还有城乡差距下,邻里气氛让同志对婚
姻却步,例如有一对南部乡下的同性伴侣,婚后受不了邻里压力最后选择离婚。
同婚后的台湾社会也不见得变得更开放,像是教会组织往更保守的方向发展。看似亚洲第
一的同婚专法,落实到社会情境,依旧回到家人接受与否、如何出柜的老问题。这些都是
虚名之外,真实的台湾同志困境。
“有些结婚同志朋友会自嘲,我们是第2条关系啦”,世新大学教授陈宜倩对这个名为《
司法院释字第七四八号解释施行法》的同婚专法,从关系名称说起:“同性婚姻被一些部
会机关人员称作“第2条关系”(专法第2条界定的关系)而不是婚姻,事实上你翻开专法
,没有一个字眼用婚姻指称同性伴侣,只有在第4条:可办理结婚登记。”
专法第2条:“相同性别之2人,得为经营共同生活之目的,成立具有亲密性及排他性之永
久结合关系。”
这样的用字隐含对同婚法律位阶的不平等,她直言戳破:“亚洲第一只是一个虚名,异性
婚姻是套装行程,结婚后可以享有各种权利,但同性专法仅是一个名,只让你结婚和收养
对方亲生小孩,共同收养或者收养配偶已收养的小孩其他的权利都再说,对于同性配偶其
他权利要加价争取。”因为专法允许的“同性婚姻”并不完全等同于民法的异性恋婚姻,
很多法律并无法自动生效,目前有300多条法律需要再修法。
这些法律问题除了台面上已开始讨论的生殖法案、代理孕母、收养问题之外,细至同性配
偶是否可到监狱探监伴侣也要修定规则(目前已可比照异性恋夫妻办理)。
同性专法复制民法婚姻的保守精神,却不给同性伴侣平等的权利:“这绝对是一个不公平
的专法。”陈宜倩有些不平,但也解释:“我现在是这样看,这个法是反应2019年我们社
会接受同性婚姻所能接受的程度,台湾很分裂,一方面想当西欧北美国际社会的模范生,
一方面又受制传统文化规范。”
这种既进步又保守的分裂状态,也表现在各县市的同性结婚对数分布。同性婚姻大量集中
在6都的都会区(前3名为新北市、台北市与高雄市,3者总数即占4成8),彰化、南投、
云林、嘉义这些中南部的农业县是相对稀少的地区,像嘉义市仅有38对。
同性婚姻各县市概况
出了都会区,台湾的同志有不一样的生命样貌,对婚姻的想像也不同。台中基地长期负责
中部地区同志咨商服务工作,负责人陈延翰说:“南投、嘉义这些县市很特殊,因为封闭
,很多同志从小就立志离家,才能做自己、过自由生活;有些没办法借由升学等手段离开
的,或是继承家业而留在故乡的同志,就比较辛苦,他们对(同性)婚姻大多是绝望的,
甚至有的走入异性婚姻。”
38岁的李明(化名)是一家餐厅的厨师,高职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嘉义:“(同性)结婚很
好啊,但我没想过,那种事是你们台北人的事啦。”他至今与父母同住,没有出柜,偶而
晚归回家,父母都自动解释成在外与女人厮混。事实上,李明没交过女友,也没交过男友
。他说,嘉义公园绿地多,是钓人的好地方,露水姻缘不断,他也不寂寞。
采访这日,天气转凉,他说起附近的关仔岭温泉的“好风光”:“那里什么人都有,有很
多是结婚的‘把拔’带着一家来泡,自己顺便找男人。有次我遇到一对南投来的中年夫妻
,妻子在另一边泡,老公就在这边跟男人‘玩’,他们每个月都开车来这里。”
表面看来的城乡区域差异,背后其实是同志借着追求经济独立的生活,方能摆脱亲族的影
响,拥有婚姻的决定权。
34岁的王俊竹(化名)结婚时并没有直接告知父亲,他对家人的出柜十分微妙。他的母亲
身体不好,过世前跟他说:“你爸就担心你是同性恋,我怕我不在之后,你们父子会不合
。”王俊竹没有否认性倾向,仅婉转地表示,他会好好处理,让事情平和过去,不会发生
大冲突。
他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告诉父亲自己的性倾向:“我爸念过大学,又是做生意的人,见过的
人很多,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有次父子吵架,父亲按捺不住便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
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个阿智(男友)为什么一天到晚在我们家?”王俊竹回道:“你真的
想聊这个吗?那我们来聊啊。”父亲马上嘴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岔开到
另一个话题。
5年前母亲过世后,王俊竹带男友回家过年,老家只剩父亲,父亲开始找许多单身、单亲
家庭的朋友一起回家过年,避开要独自面对儿子和伴侣的问题。“我爸是个聪明人,他用
他的方式让自己不必面对尴尬的事,我也不想逼他,我其实准备好了,他如果问我,我就
会说”。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他办理车子过户时,还交代代办者不要让爸爸看见身份证背
面的配偶栏。
即便没有家人的完全支持,王俊竹还是如愿结婚。因为他经济独立,并且不与父亲同住,
对自己的生活有较大的决定权。
“文化上,我们通常期待一个人到了经济自主、独立生活了才有办法去结婚,而国家法律
也予以制度性保障,不管同性或异性,婚姻就是一种‘特权’”。世新大学性别所教授陈
宜倩分析了婚姻制度中的阶级问题,同志结不了婚的原因也可能像异性婚姻一样,出于阶
级的经济问题,尤其为了回避家人反对,同志不仅要远离家乡,更要经济独立才能完全做
自己 。
不过,这仅是原因之一,很多结不了婚的同志并不是因为经济问题。NGO组织“同志热线
”政策推广部主任杜思诚说:“我们认识的人里面,经济状况和(同性)结婚之间看不太
出有关系,也有面摊老板、一般上班族、工人都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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