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Apple？”
“当然真不懂，妳到底是在说三小？”我不悦地皱眉。
她猛一听我说脏话，一时愣住。
喔，也是，我在她面前的形象虽然不再是那红颜苹果，
但我会说脏话这一面她倒是还没看过。
唉，一时不爽就将脏话脱口而出了。
“咳。”
只见她轻咳了声，似乎在安定自己心神，
“我的意思是，妳决定完全相信Ms. 陈、并且要开始跟她好上了，是吗？”
“也不是说什么决定不决定……事情就是这么自然发生了。”
我不懂为什么她要知道这么多。
“所有事情都不会是自然发生。”
她笑笑，
“总有人会去下一个刻意的决定，后续的事情才是自然地水到渠成——
就像当初在中华制糖，也是我刻意地去接近杨宜桦，
才会有后续‘黑糖案’的自然发生，不是吗？”
“或许吧。”我忍住不翻白眼。
对于周昕璇习惯以在中华制糖的日子做例子，这点让我感到相当厌烦——
尤其“黑糖案”还是我不想提起的过去。
“只是要跟妳说，”
她幽幽地望着我不耐烦的情绪，
“如果，妳是因为被她拉下组长，而为了在金属中心后续升迁顺利、
甚至刻意决定与Ms. 陈交好，那我会奉劝妳不要——
因为我就曾经走过这样的路，我会希望我所在意的人不要再走一次。
那简直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恶梦。”
“妳怎么会这样觉得？为了在金属中心升迁顺利，而刻意决定与Ms. 陈交好？”
我没有料到原来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人，愤怒情绪已在喉咙间隐隐作动。
为了在金属中心升迁顺利，而刻意决定与Ms. 陈交好？
这句话简直是在污辱我，我可不是如她一般汲汲营营工于心计的女人……！
“嗯。”
她察觉到我的情绪，遂识相地没再继续，
“那我明白了。实验的部分妳再看什么时候可以做，再跟我约时间吧。”
语毕，她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离开后，我居然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像从一个高压的环境中解放出来——
我没有想到周昕璇的存在与连串问话，居然会让我感到一股焦躁的压力。
虽然不想去想，但周昕璇一直以来对女魔头的负面反应，
却开始如跑马灯般在我的脑海中上映着——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对女魔头存有如此大的戒心、甚至是反感？
甚至还因而推敲出我是为了在公司的生存平顺，
而刻意与女魔头保持良好、密切、甚至私密的互动？
是因为她不懂女魔头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前后差异如此大？
还是因为女魔头为了载我回高雄，不惜临时派她去南科分公司出差？
甚至后续还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女魔头有对她做出什么事，可以让她有这些负面情绪的产生。
身为组员，她跟主任层级接触的机会本来就少，
而女魔头没开会时，其实真的就像当初王国平所说的，像死了一样没消没息；
甭说我了，连柯科长也是几乎有开会时才会跟女魔头照面到——
所以，周昕璇单纯只是为了我，而对女魔头怀有如此深厚的戒心吗？
而我也不懂，为什么她要这么关切我对女魔头的看法、如此关心我是否要随女魔头去了。
她是怕我受伤？
怕我被骗？
还是只是“自己的玩具要送人了、多少会心有不甘”的心态？
还是她是把我当朋友，所以不想我受伤？
毕竟，我也是曾经将她跟林启艾给挖角到金属中心的关键人？
是因为这样吗？
而这些问题的唯一答案，想当然尔，就在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的女魔头身上。
但那当下的我，只是贪婪地、而且一意孤行地，
想要享受在女魔头的接送、细腻嗓音及气味中——
完全没有去找寻这些关键问题答案的意图——
或者该说，当时的我就像只头埋进沙里的骆驼，只是在享受这些所剩不多的美好时光吧？
※※※
“今天交接得如何？”女魔头发动了车子。
“嗯。”我想起白天在公司发生的混乱种种，闭起了眼，“很顺利。”
“是吗？”她开始转动方向盘，“那，实验OK吗？”
“昕璇说会再带我做。”想起了周昕璇，我更不想睁开眼了。
“那就好。”她轻踩了油门，我可以感觉到老车的引擎开始沉缓振动。
“Ms. 陈……其实妳可以不用天天载我。我有机车，可以自己上下班的。”我淡道。
如果因为她这样不知原因地每天接送我上下班，而让讨厌她的人又多一个
（对，我就是在说难搞的天蝎周昕璇），那我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必要。
“妳知道吗？其实载妳也满不错的。”她几乎反应时间都没，分毫未差地回答着我。
“嗯？”
“不然我这个工作狂，没在公司待到九点十点，是不会想离开的。”
她顿顿，
“每天这样跟妳约好五点在停车场见面，
就可以让我不得不把所有东西放下、准时下班——
我想公司有许多人应该也都希望我准时下班吧？呵呵。”
“噢……。”我想起了某天曾经在晚上九时许，接到她来自公司的8155来电。
原来她每天都待这么晚。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所以，她是把我当成下班钟？
“……。”
“……。”
“妳怎么了？”她打破沉默。
“嗯？我很好啊？”我装傻，才发现连装傻都好累。
“妳别假了。”
她瞄了我一眼，
“以前我丢一个问题，妳就会劈哩啪啦自己说一堆。所以，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她现在是拐著弯骂我很吵吗？
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愿意畅谈耶！
她说那什么话！
还有，妈，我怎么敢跟她说周昕璇对她不爽还怀有戒心这件事啊？
“没事啦！妳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妳以为我很爱问？”哪知女魔头忽然脸一沉。
“嗯，不问最好。”我松了口气。
“怎么，所以真的不说？”哪知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我愣住，忽然觉得女魔头，竟然，出乎我意料地，可爱？
可爱？
这句话可是完全跟女魔头的神经病疯婆子形象八竿子打不著，
但我却在那当下，看着她傲娇的神情，脑中自动浮现出“可爱”二字。
“真的不说。”我憋著女人天生喜爱可爱事物的强烈情绪。
“信不信我炒妳鱿鱼？”车子停在一柱红灯前。
“信啊，妳是主任，又是这么有名地难搞、还让人摸不透心思；
所以，我早就做好随时被您炒鱿鱼的心理准备了唷。”我笑起我的招牌苹果笑容。
语毕，她先是一愣，后续竟然开始大笑。
妈啊，哪里好笑？
我不禁纳闷起来。
但我可没白目到问出“哪里好笑”这句话，毕竟她是我的长官，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因此，我就这样略为尴尬地看着她大笑，好不容易等她笑到绿灯了，
她才继续行驶，还边擦眼泪。
见着她的模样，我忽然意识到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大家都看不到的女魔头——
如此笑点奇异、放松大笑到流泪、开车如疯子的女魔头；
总的来说，甚至、根本可以不用再叫她女魔头。
因为在我面前的她，不再是像在公司时那样地令人畏惧到生厌、
甚至因而团结起某些人，为了讨厌而讨厌、
而让她在不知觉间变成某一大群人的敢怒不敢言公敌。
因此，在那当下，我忽然发觉自己应当要珍惜这样难得的时刻、她难得的真情流露。
“妳真有趣。”她忽道。
“蛤？”
她说什么呀？她为了一句不好笑的话笑到流泪才有趣吧？
“妳家到了都还不下车，是想在我车上过夜吗？”她似笑非笑。
啥？我家到了？
我一往窗外望出去，妈啊，老车又是什么时候开到我家了？
一台老旧CORONA可以拥有瞬移能力，想必它一定很爱它的女主人赋予如此的速度激情。
“好、好喔，谢谢Ms. 陈。”我赶紧收拾心思。
“慢著。”她中断我打开车门的动作。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一时震惊，更多的，却像是期待与欢迎。
因为，自从上次在她的办公室后，她就再也没有亲吻过我。
或许是因为……觉得不需要再安慰我了吗？
那，现在她的吻又是为何？
这些问题我无暇思考答案，因为直到现下此刻，
她的吻再次落下，我全身而起的鸡皮疙瘩才提醒着我，
原来我有多爱她的气味、她的碰触、她的体温、她的吻……
对，她的吻。
像按触到警报器一样，她所说过的话语，在此时急切地响在耳边——
“怎么？亲嘴有怎样吗？”
“天啊，妳不会因为一个吻就爱上我吧？这样我会很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