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婆是个非常活泼开明的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依然很有活力,如果她不说,你不会相信她已经如此高龄。
姨婆年轻的秘诀,我想是一种对不同事物开明、愿意了解与接纳的态度。几年前,她可是比我妈还早接受我的性向,还鼓励我妈先别担心,先多了解。
大概是那段时间,我带当时的女友去看她,我们开心地说,很惊讶但很开心姨婆那么快就接受(我的性向)了!姨婆微笑着,突然抛出一句:“我也是两个女生带大的呢!”“什么......!?”我和女友搓搓耳朵,确定我们没有听错。
是近七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家庭小孩生得多,一家有十个孩子不是什么新鲜事!父母无暇每个都照顾好,因此,当姨婆的姑姑表示要开缝纫店,希望聪明伶俐的姨婆可以跟着她帮忙、过更好的生活时,姨婆的爸妈一口就答应了。那时候姨婆好像才十岁左右,就这么认了姑姑当养母,跟着她的姑姑——也就是后来我们的“婆祖”一起生活。
婆祖没有结婚,但有个很要好、后来一起生活的女生“朋友”,节子。认婆祖为养母的姨婆,也将节子视为另一位母亲。节子和婆祖一样,也是很独立的女性,最初她们一起经营缝纫店,后来节子考取了营建执照,开始了营建事业,细心的姨婆成了她的超级得力助手,一起将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
可能担心两个妈妈晚年没有人照顾,也没有遇到适合的对象(曾有人介绍对象,但两个妈妈不喜欢,就打住了),姨婆一直没有结婚。由于太习惯和婆祖、节子两个妈妈一起生活了,那个时代(半个多世纪前)没有“同性恋”的概念,且因为资源有限,孩子送养或认干妈,由一个以上的“妈妈”共同抚养是很普遍的事,一直到我出柜之前,姨婆压根没怀疑过婆祖和节子的关系。“她们受日本教育,很保守的!即使在我面前也不会有任何亲密举动,连在家看电视也是各自坐着,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不是(一对)。”
但后来,年纪大了之后,节子不知道是不是变了心(假设她和婆祖真的是一对啦)?有了(新的?)女朋友,美发师南小姐。婆祖和姨婆继续住在一起,节子则搬去和南小姐一起住,晚年最后的时光,也是和南小姐一起度过。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节子安顿好了婆祖和姨婆,将大半的财产留给了南小姐。
节子往生后几年,婆祖也走了。
我没有见过节子(也许见过,但年纪太小不记得了),小时候对婆祖的印象,是位非常严厉、手上拿着缝纫尺,大人都说“守规矩,不然婆祖是会打人的喔!”的传统黑脸长辈。很幸运有机会透过姨婆的分享,重新认识婆祖,听见了半个多世纪之前,两位长辈的故事。无论她们是否为伴侣关系,她们确实彼此相扶,各凭一己之志,勇敢活出不一样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