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说完后,看着黛猛地瞪大双眼,眼里晶亮闪烁,像受惊的小鹿般茫然无措,笑意不禁
又加深了些。
小时候的黛直白简单,藏不住情绪,爱哭爱笑也爱生气,表情五花八门,生动得很,但
无论哪个,在她圆润的脸上,总带点酣然的傻气,很是可爱,所以小时候茜总爱逗她,
每每逗得她横眉竖眼,乐此不疲。
当然,茜现在长大了,本不该再继续干这种幼稚的事,但她努力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
其实,早在她方才在帮黛保养时,她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她近近瞧着黛的脸,在卸
掉浓艳的妆,舒缓紧绷的眉宇后,与小时候其实相差无几,甚至仍像个未脱稚气的女孩,
无辜得过分,让右半脸上的伤痕非但不显得可怕,反倒有些楚楚可怜。她望着黛在她身
下闭着眼睛,身子由最初的僵硬渐渐放松下来,像是接受了她,进而温顺得可以任她随
意摆布,好几次兴起一股冲动,想就这么捧著黛的脸深深吻下。
刚开始,这冲动还只是轻浅的,茜压得下,还能漫不经心的随意想想。但当黛突然睁开
眼,继而双脸发烫,大概是闭着眼,胡思乱想到了刚看的黄书情节,欲盖弥彰的要她开
冷气,却撞见她放在抽屉里的小玩意而面红耳赤时,这冲动就越发强烈起来。尤其当黛
开始和小时候一样逞强好胜,硬是撑著,继续问那些简直像在调情的话给她找碴时,茜
实在按耐不住了。
这种相处模式她太熟悉,又太教她怀念,让她突然深深意识到,在她身下的,是她暗恋
了十几年,曾经以为再也不会碰面,碰面后又一度以为已经永远失去的那个女孩。她心
里一紧,想起毕业旅行时,她把黛带回旅馆疗伤,却被黛怀疑自己喜欢林时,也是如此。
那瞬间,她几乎就要扶著黛的后脑勺用力吻下,然后将黛紧紧搂在怀里,贴在黛耳边呢
喃著说,她喜欢黛,这样深,这样久。
但她终究没有。毕竟好不容易重逢,她可不想再给黛避着她的新里由。只是茜见黛在自
己的注视下,屏住呼吸,神情忐忑,似乎是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得过了,却又不知该
如何是好,只能战战兢兢地望着她,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又忍不住想继续逗逗人家。
所以,茜说这话,原本不过是想逗逗黛,想看黛红著脸,僵著应不上话的困窘模样。但
等她果真见着时,她却又情不自禁的冒出了别的想法。
她想,如果她顺水推舟下去呢?眼下黛已然动情,氛围暧昧荡漾,如果她搂着黛的脖子,
就这么缓缓凑近黛,细细亲吻黛右脸上的伤疤,而后吻住黛微开的嘴,将舌头探进去的
话,说不定黛怔然之下,脑子一片空白,便忘了要拒绝她。
想到这里,茜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胃部也因霎时满溢出来的紧张和兴奋隐隐痉挛。她想
像她一边吻著黛,一边轻抚黛的大腿,由膝盖往上,再渐渐转往内侧。她脑中浮现她在
浴室时撞见的黛的身体,想着将手挤进黛的两腿之间,蹭过两侧丰腴紧实的肉时,会是
怎样的触感。她能肯定,那里现在一定是热的,热得烫人,此外,或许也已经湿滑黏腻。
所以,即使黛意识到她的手探进那里而绷紧肌肉,甚至回过神来,开始微微挣扎,然而,
因她现在正跨坐在黛身上,只要黛没使尽全力将她推开,她就还能压着黛,不让黛从她
身下逃开。她会继续吻著黛,堵住任何可能出口的拒绝的话,一手按著黛的肩膀,一手
毫无阻碍的──别忘了黛现在全身只有一件衬衫──拨开未经修剪的蓬松的毛,继续滑
进如泥泞般让手指轻易陷进去的软嫩内。
想着这些,茜脑中发热发晕,渐渐也有些恍惚了。她以前只想过要吻黛,从未继续往下
想,毕竟对着她脑中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女,动这念头实在过于龌龊。但是黛现在不再是
少女了,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尽管青涩,仍然性感。以前她皱眉流泪是可爱,然而现在
她要是皱眉流泪,尤其是在茜身下的话,那就不只是可爱了,那是诱惑,能勾魂摄魄的。
茜只要一想到黛那模样,就没法再想别的了,什么顾忌,什么谨慎,都去她的。她想看
黛随着她的动作弓起背部,断断续续的呻吟出声,反射性的想扭动身子,却被她牢牢摁
住,只能因快感和委屈哭得双眼发红,极度的想。于是她敛起笑容,着迷般的,缓缓凑
近黛。房里很安静,静得听得见冷气的送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茜还听见了自己的心
跳声,震动她的耳膜,像越来越激昂的战鼓。黛见她凑近,没有避开,只是愣愣地望着
她,并在她吻上右额角时,呢喃了句,“茜……”
就在这时,茜的手机响了。
茜瞬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怔了会儿,才从铃声分辨出是瑾姊打来的。如果是别人打来,
茜或许还能不理会,但既然是瑾姊打来,那茜便无论如何都会接。于是茜顿了顿,便收
回身子,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接通后说:“瑾姊,怎么了?”
“妳现在在哪?”
茜愣了下。向来温柔亲切,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瑾姊,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她说话,
于是她迟疑的说:“我在家呀?”
“妳没事吧?”
“没事。”茜不明所以的问:“出什么事了?”
“刚刚有间吧发生火拼,荷带人去处理,回来时说在吧的外面看到妳,而且看打扮,应
该不是路过。妳知道我说的是哪间吧吧?”
“噢……”茜垮下眉毛,想她瞒着瑾姊私自行动的事这下包不住了,没敢再死不承认,
只好用上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妳别生气嘛……”
瑾姊沉默了会儿,叹口气道:“算了,妳没事就好,现在已经晚了,这事明天再说,妳
早点睡吧。”
“不行。”茜听瑾姊语气放缓,便打铁趁热的继续扮可怜道:“妳先说妳没生气,不然
我太紧张,可是会睡不着的呢。”
“好啊,现在局里带回来好几个要问笔录的,正忙着呢,妳要睡不着,干脆过来帮忙吧。
”
“哎哟,攻坚我愿意,问笔录就别找我了嘛……”茜听瑾姊的声音已经带上些许笑意,
赶紧甜甜的谄媚道:“不过要是真忙不过来,我还是很愿意过去帮忙的喔!”
“免了,妳今晚都自主停休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再让妳加班呢?”
“什么自主停休,我那只能算私人活动的……”茜干笑几声,心虚的转移话题,“话说
这会儿不都夜间了,干嘛不先拘留着,要赶着问笔录呢?”
“检座指示的,荷到的时候现场看起来是给收拾过,采证不到什么,怕有人死了却给藏
了。详细情况妳明天找荷问,移送书就交给妳了。”
“没问题,移送卷里其他的搜扣目录指纹照相什么的我也一块儿包了,只要妳不生气就
好。”
瑾姊笑了,无奈的道:“妳呀,真怕我生气的话,怎么就不肯乖点,好让我省心呢?”
“对不起嘛,我以后肯定会乖的。”
“这话我上次就听过了。”
“我也真的有比较乖了啊,妳看我都没再迟到了。”
“妳明明都是让荷帮妳签到的,还当我看不出来呢。”
“哇,荷签得那么像妳都能看出来,不愧是瑾姊,真是好厉害呀!”
“省省吧,光会捧人,哄荷乐意还行,想哄我开心那是没用的。”
“那要怎样才有用呢?”
“别再背着我干就行。”瑾姊顿了顿,“妳知道我担心妳的。”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茜乖巧地说:“那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好,我不生气。”瑾姊温柔的说:“不过再有下次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明白?”
“嗯,我明白妳疼我。”茜眉开眼笑的说:“我最喜欢妳了!”
瑾姊轻笑一声,“快去睡吧,明天有妳忙的。”
“好,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结束通话后,茜也冷静下来。她想,方才她确实是太冲动了,这都还没告白呢,就想上
了人家,真是太没节操,太不应该。茜望向黛始终盯着她的黑眸,已不再像方才那样瞪
得圆圆的,里头氤氲朦胧,而是微微瞇起,渗出一丝冷凝,显得阴晴不定,想黛或许回
过神来,对她那样轻挑的调戏不高兴了,不由得歉然地说:“抱歉,我方才是逗妳的,
妳别介意。”
“我知道妳是逗我的。”黛低下头,突然笑了一下,轻声地重复道:“妳当然是逗我的。
”
黛那声笑,听在茜耳里,不知为何有点神经质的味道。黛以前不会那样笑的,笑得那么
不祥,像刺一样,扎得人心慌。茜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想远离黛,却在刚跪直身子时,
被黛突然扯住手臂,猛力一翻,眼前天旋地转,一晃眼,就给起身伏在她身上的黛压在
床上。
茜吃了一惊,正想问黛怎么了,却给黛俯视着她的眼神逼得说不出话。茜愣愣地想,黛
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眼神了?晦暗,锐利,隐隐透著股毁灭性的疯狂,危险得让人不寒
而栗。一股冷意沿着脊椎窜上来,让茜颤了一下。眼前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太陌生,陌生
的眼神像钝器砸上她的胸口,脏腑碎了,让她剧烈得闷闷生疼,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无
所适从的听着黛不带情绪的说:“妳从小就喜欢逗我,因为觉得逗我特别好玩,是不
是?”
“我……”茜脸色刷白,张开嘴,急急的想说些什么,却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能凌乱的
喘。
黛见她这样,皱起眉,而后垂下眼,淡淡地说:“算了,是我不该与妳较真。”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茜闭上眼睛,没法完整组织她的话。她本来想说,我不知道妳现在会这么介意,又想,
其实黛小时候就介意的,只是性子软,硬不了脾气。可她也不能改口说,我以为妳还跟
从前一样只会闹闹别扭,毕竟要这么说的话,就摆明她是故意惹人的,而且,她也应该
要知道,黛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应该要知道的。
茜睁开眼,看着身上的黛,眉头深锁,双唇抿得跟刀刃一样锋利,浑身肌肉绷紧,蓄满
力量,隐忍着,像随时都会爆发。她在愤怒。茜怔怔的想,原来黛也是会愤怒的。茜熟
悉黛生气的模样,她会跳脚,会吵闹,会作个鬼脸或踹妳一脚然后跑掉,也会在上午大
声叫嚷着要绝交,下午又抱著作业对妳说,她想了想还是大发慈悲决定跟妳和好。但茜
不知道,黛愤怒时会是如何。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黛,这是我的错,
我不该这样不顾妳的感受。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妳呢?”
“如果妳要弥补我的话……”黛顿了顿,嘲讽的勾起嘴角,“这样好了,不如妳把方才
的话兑现了吧?”
“什么?”茜一下没会过意来。
“妳忘得可真快啊。妳不是才说,如果我真想知道妳怎么做的话,妳不好说,不如用做
的吗?”黛似笑非笑的说:“我想知道。所以,做给我看吧?”
茜瞪大眼睛,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毕竟现在黛作这样的要求,目的当然不
会是调情,而是赤裸裸的羞辱。她从没想过,黛会厌恶她到想要这样羞辱她的地步。
黛见她没说话,便冷笑着说:“做不到也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不是吗?”
茜脸色一变,倒抽口气。她知道黛指的是什么。当年,黛为了救她,半身受创,性命垂
危,要她和林逃出去,并跟她说,林就拜托妳了,替我对林好,好吗?她说好。然而她
却没做到。她让林死了,并让黛亲眼见到。黛没有责备她,却从此对她避而不见,直到
今天。
于是茜懂了。她颓丧的想,果然黛终究是怪她的。林的死,是她和黛中间裂开的一道不
可逆的鸿沟。尽管十几年过去,她还是跨不过,即使如今见面了,她伸出手,也只能捕
捉到虚空,甚至是满手血淋淋的疼痛。
疼痛到了极致,她反倒微微笑了。她静静地说:“我做。如果妳真要我做,那我就做。”
这下却换黛沉默了。黛深深地望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答应,又像是犹豫着该如何回应,
脸色平静无波,又似暗潮汹涌,想法不再清楚写在脸上,彷若被埋进了底下流着熔岩浆
的火山夹缝。茜看不出黛的想法,心里却反而放松。她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黛要她还命,她都是甘愿的,何况只是一点羞辱?她在心里苦笑着想,这样倒还算
是便宜她了。
最后黛缓缓舒出一口气。她撑直手臂,将茜笼在她的阴影下,背着光,面无表情的吐出
三个字,那三个字撞进茜耳里,砸在她心上,弹跳几下后,逐渐失了劲儿。
黛说:“好,妳做。”
茜深吸口气,闭上眼睛,稳稳地抬起右手,从睡裙下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