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仔在加护病房里待了九天,后来转了出去。
插管已经拔出,此时她意识清醒,改戴起氧气罩。
阿婆老了,没法天天到医院顾孙,徐安从余蓉口中得知,
轮流顾虎仔的是大嫂和不知什么关系的亲戚,也是从外县过来帮忙的。
徐安藉著这个机会,向大嫂表明是张澄以前的同学,
时常到医院看她,一待就是整天,而这一顾,又是大半个月。
寒假快过完了,张澄仍是没从医院出来。
医生说,要有心理准备。
脱离了紧急的生命危险,目前也能够自主呼吸,张澄可以说话,
但大多时候,徐安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有时候是无意识的呢喃,有时候发出奇怪的声音。
张澄时而认得人,时而认不出,她产生了幻觉,
时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爸,妈,你们来看我吗。」
一次张澄醒来,浑沌的双眼盯着前方的粉红色帘子,又是喃喃自语。
她的双颊凹陷,皮肤仍是按下去却浮不回来,四肢枯瘦。
「我要回家。」 张澄说。
那是张澄近几次呢喃不清的语句里,口齿清晰的一次。
徐安靠近她的身边,「我知道的,很快就能回家了。」
摸著张澄的手,徐安轻声的说话,「妳可以的。」
张澄转头看向徐安,声音大了一些。
「安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徐安愣了愣。
「虎仔,妳现在认的出我是谁吗?」
张澄不再理会她,自顾囔囔著。
这天晚上,张澄显得特别有精神,不若以往那般昏昏沉沉,
不但认出了徐安,也认出来照顾她的大嫂,问了一句,「大嫂妳怎么来了。」
夜里,张澄坐在病床上,喃喃唸著徐安听不懂的话。
反复的比着手势,她一下比二,一下比四,重复著这两个数字。
张澄说,「笔,笔。」
徐安连忙给她找了枝笔递过去,张澄眉头皱得紧,
转过头问徐安,「怎么没有纸。」
她又翻出了个笔记本,张澄紧紧抓着笔记本,开始写字。
徐安眼皮直跳,不晓得虎仔是怎么了。
她在一旁看着,虎仔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有几个是她没听过的,
她安静的盯着,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头。
「这有什么意思么。」 徐安指了指本子,张澄不予理会,
似乎很仓促的又写下了余蓉和两个小崽子的名字,最后,
张澄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
写完后,张澄把笔记本丢开,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反复的比著二与四。
张澄后来停下了手势,静静的坐在床上,不说话了。
徐安凑上前替她调了氧气罩,又看了看点滴管,默默坐回椅子上。
大嫂洗完澡出来,看了时间,一手擦著微湿的头发一边道,
「徐同学,妳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妳爸妈会担心的。」
徐安默默点了点头,拿过本子和背包,对着张澄说,
「我明天再来看妳。」
张澄却似突然被什么刺激到,很生气的对徐安说,「划掉!」
徐安步伐停下,张澄开始挣扎,要坐起身去抢她手上的笔记本,
徐安一紧张连忙又走回病床,安抚的握住张澄的手不断抚摸,
「没事,没事,妳别激动。」
张澄翻开笔记本,拿笔把方才写上去的名字圈了圈,
却在圈到自己时停下,把自己的名字给划去了。
徐安莫名一股心慌。
张澄却似松了口气躺回病床上,抽回被徐安握住的手,
难得的在今天第二次正确无误的认出徐安。
她说,「安仔,拜拜。」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