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Novembre 5 - 17

楼主: ShyLes (人家会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0-29 17:57:48
 笃,笃,笃...
 那脚步声在附近停驻半晌后越过了她,绕道隘口的一头又以缓慢谨慎的频率踅了回来…
 笃,笃,笃。
 再度经过了她。
 就在她目送著黑大衣的背影渐渐离去,松了口气以为幸运女神终于降临时,原本四散搜
索著的男人们在下方又再度聚集,蠕动的唇似乎正讨论著什么。
 这下她可看清楚了,那些人们穿着整齐,质地良好的(而且显然保暖到令人忌妒)大衣西
裤,板著脸表情严肃,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七个,唉,总比八个或九个来得好。
 而站在中间,掌握发话权,戴着顶巴拿马帽的矮壮中年男人大概就是头头。
 什么巴拿马帽,配上红领带俗气死了,当自己来海边度假吗。雪莱暗自碎嘴著,一边突
然想到根本没有听到消息指出有任何一支军队驻派到中南美洲去过。
 “贝德少校!”
 胡思乱想之间,巴拿马帽竟然扬声喊了起来,那洪钟般的体型果然很能引起共振,把雪
莱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连枝头的鸟群都被惊扰的一时纷飞。
 “我们知道你在附近,请你出来。你放心,我们是莫德雷准将亲自派来接你回去的,我
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回音散去,疏林间又恢复一片平静,回应巴拿马帽的就只有咻咻作响的风声,但他仍站
在原地等著,像只下颚有力的巴哥犬忠诚而有耐心。
 又是莫德雷准将。
 雪莱紧张的犯著嘀咕,一边屏住呼吸,抱紧怀里的路。
 拜托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捣蛋啊,小朋友,你要是一出声我们可就玩完了。她看着怀里
眨巴眨巴盯着自己的路,心底祷告著,额角沁汗。
 幸运的是,路始终安静地啃咬著自己的大拇指,安静得很。而不幸的是,那群人始终没
有要离去的意思。
 “贝德少校。”过了五分钟,巴拿马帽又以粗嘎的嗓音平静开口,显然对于自己难听俗
气的口音豪不在意,脸上的皱纹文风不动,下颚线条坚毅又难以讨好,是棘手的类型。
 “我们不愿意这样做,不过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您还不肯现身,
我们就只好当作你不愿意配合,也就很有可能在下次的搜索中伤及您的性命,这样清楚吗
?我再给您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天也会被套进到这种老掉牙的台词,雪
莱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讨厌,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一定就在这附近呢。
 早知道就应该把那把嘉德兰步枪带上,但仓促之中谁会想到这种事。
 雪莱不悦的叹了口气,但仍认命地摸出匕首插进靴子里,然后掏出怀里被焐的发热的白
朗宁大威力手枪打开保险。
 弹匣里有六颗子弹,离开伦敦后她从来没动过。应该说,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用到这东
西。
 可是不管怎样,带着路的她不可能投降。
 如果就这样屈服了,没有筹码的她,不能保证路的安全。何况,好不容易才把路从那危
险可怕的地方带出来,打死她都绝不答应让路又被丢到别的地方去,被教育成一个充满仇
恨思想的机器。
 要干脆一点给自己和路一人一发呢,还是赌一赌?
 直觉和判断一向精准的雪莱,面对怀里的路与下方那五个不善的来者,一点头绪也没有

 五分钟很快的过去。
 巴拿马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右手一挥,男人们又分下去开始搜索。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走的更缓慢,找得更仔细,手里还持着枪。
 这次她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如果没发现的话倒没事,但如果被发现的话…
 她干瞪着下方的情势,脑子里转的飞快。
 显然伊莉莎白说对了,自己即使是在伦敦那幢破烂公寓里干那无趣又低下的保母差事,
也一直是被监控著的。
 但在监视警报系统故障的状况下,他们无从得知自己的行动,何况那晚她逃离伦敦时虽
然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但她总觉得不是这群人啊...
 何况他们可没理由不在伦敦解决这件事,放著雪莱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添乱...合理的推
测是,眼下那群人大概是在得到自己失踪的报告之后循线找来的...
 妈的,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难道是在列车里偷东西被逮到吗。
 算了,反正这些人八成不知道自己带着个襁褓,也不知道自己带着把枪和匕首…该用枪
吗?
 如果要用,那么什么时机要用?有没有胜算?
 不,他们有七个人,就算真的每发子弹都命中,六发也不够解决掉他们全部,何况,在
散开的状况下,根本不可能出其不意的一口气解决全部。
 转眼之间,另一个穿着灰呢子西装的瘦高男人往山隘的方向缓步靠了过来,手上的枪在
晨曦中反射著冷酷的锋芒...
 可恶,要是等他靠近才开枪的话,自己一定会暴露位置。还是她该趁他们四处分散,没
有注意到灰呢子这边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吗?
 
 雪莱紧紧握着手枪,发现自己在发抖。
 怎么办?真的要在路面前开枪吗?
 可是万一自己出了事,那路怎么办?
 她抱紧怀里的路,把枪口微微伸出石头的边缘,就著不甚清晰的视线观察著那人…
 到底该怎么做?路?
 不,不管怎样,绝不能在这里妥协,路还有该去的地方。脑里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她
咬紧牙关。
 砰。
 一个回过神来,右手食指已经迳自下了决定。灰呢子男人在十码之外应声倒地,烟硝味
弥漫开来,后座力震的单手持枪的她胳膊发疼,枪响的余音回荡山谷,也惊动了其他人。
 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不再迟疑。
 在那群人来的及反应之前,子弹已经精准且不囉嗦地找上另一个男人的脑袋。
 必死无疑。虽然明知比起打死对方,打在大腿或腹部,引起呻吟和哀号更能涣散对方军
心,但雪莱从来就狠不下这个心。
 位置暴露了。她凝神看着下方的动静。
 剩下的五人很快就集合起来,在不确定雪莱位置的状况下谨慎的朝山隘的方向猛开枪,
一时间整个山谷枪声大作,风吹来了呛鼻的火药味,好几发打中雪莱隐身的巨石擦出火花
或者削过耳边,在另一头的山壁上以骇人的角度反弹。
 妈的,有必要这样不要钱的开枪吗,这种状况下要是贸然冲出去开枪就只有被捅成蜂窝
的下场。
 她赶忙缩了回去,将路放在一旁的地上的角落里。如果有人试图伤害路,那么他必得先
跨过雪莱的尸体。
 子弹仍扫射著。在山谷间发出巨大的声音,但这群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会引起任何关注
,嚣张的很。
 很好。知己知彼是踏向胜利的第一步。
 现在她知道自己只有四发子弹而对方有多到用不完,一点都不用节省的子弹加上比自己
精良的枪了。
 真是混蛋。在烟雾中她咳了一声,用力捏了捏酸疼的右手,缩得更里面。
 突然之间,枪声减弱下来。
 并不很明显,但听得雪莱寒毛直竖。她像是闻到臭味般皱起眉头,冒险探出头,果不其
然看到两个在砲火掩护下的男人往下冲了上来。
 妈的。一定要这样玩就是了。她忍不住为了这绝对劣势咒骂一声。
 这种状况下,如果开枪一定会暴露位置,而且,很容易就中弹。
 但大概没有选择了。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路受到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雪莱绷起脸,又看了似乎被枪声吓坏而开始哭泣的路一眼,握紧枪,牙一咬,晃出掩体
,在交错掠过的子弹中,迂回的往前方窜。
 一个翻滚,她躲进右前方另一个不那么理想的石头。左肩传来一阵火烧般灼热又尖锐的
剧痛。
 该死,中弹了。那强烈的痛楚让她忍不住想叫出声,眼泪掉了出来。
 但没有时间哭。
 她咬紧牙关撕下外套衣领用力往伤口塞,试图止住正汩汩流出的血,吃力地蹲起身子,
凝神观察下方的动静。
 
 战斗现在才开始呢。
 她蹲起身子,咬牙撑起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稳住呼吸与重心,往带头的男人腹部开枪
,砰。然后是另一个,砰,匡当。
 该死,失手了。子弹射向一旁山壁,她心慌的再度瞄准,男人却已经冲到自己面前二十
码不到的距离,举起枪口朝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扣动板机。砰。
 雪莱闪避的不够确实,只能听见子弹削过右边的头皮,来不及冒冷汗,热烫鲜艳的血已
经涔涔从额角滴落,而那男人在自己面前应声倒下。
 不过还真是万幸啊。虽然有点晚,但幸运女神毕竟还是降临了。
 她想着,一边苦笑,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感到一点变态而细微的安慰。
 剩下一发子弹。三个人。
 她凝神眨眼,再度往下一看…是三个人没错吧?怎么觉得有些模糊?
 要命。接下来这三个人可麻烦了,但总比四个或五个好。
 她狼狈地耸起右肩拭去阻碍视线的血,幸好头上只是皮肉伤,流出来的血慢慢凝结了,
一块块混著头发黏在头皮上。但左肩上的血仍不停涌出,染红了整片衣料,溼答答沉甸甸
的,令她有些头晕,而伤口尖锐的剧痛又马上将她的意识拉回现实。
 
 好痛,真的好痛。
 枪伤已经超过胆小怯懦又怕痛的雪莱可以承受的程度了,但在这样难以承受的痛苦之中
,她反而感到一股类似愤怒的动力推进著自己,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害怕想投降了。
 要是现在就认输,刚刚的子弹不就白挨了吗。何况,或许受了这样的伤,以后也不能开
飞机了吧,要是现在投降了,或许最后也不过就是沦为俎上肉。
 
 下方的枪击停了下来,想来正在重新拟定策略。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只剩一颗子弹大概就不会婆妈这么久了吧,白痴,一人一发刚好。雪
莱挖苦着,突然又一阵剧烈抽痛让她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
 怎么办?不行这么拖下去,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先失血过多死掉的。
 怎么办?好痛。真的好痛。
 模糊之中她想起那张越是危险就越要表现的无所谓,总是那样从容笑着,美丽的脸和那
双冰蓝色的眼。
 那些两人一起度过的,美好的夏日午后,现在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那么无所畏惧,坚强而决绝呢?你会突然感觉孤单吗?会犹豫吗?会不
舍吗?会退却吗?会怕痛吗?
 …如果你知道我将死去,你会悲伤吗?你会想念我吗?
 如果你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闭上眼,雪莱仿佛可以看见那张清朗的脸,眉眼微弯,笑的妩媚却慑人(此刻雪莱发现
自己终于可以大方的承认自己对她的思念)。
 “没有子弹,那就想办法找啊,这不该是我的问题吧?”她会轻松地耸耸肩,以温柔但
无情,理所当然到令人讨厌的态度地这么开口,冷冷的眼睛好像在说,很抱歉,这世界就
是这样,适者生存,不适者就让出位置来。
 没有子弹,那就想办法找啊。
 听起来就是她会说的话。真是谢谢你的无情啊,雪莱勉强的勾起一抹微笑,莫名地感到
勇敢了一些。
 下一秒她睁开眼,毫不迟疑地在短暂的寂静之中纵身一跃,扑到方才被自己击中,倒在
地面,已经断气的男人上头。
 咻。下方的子弹射了过来。划过耳际。
 咻。下一发擦过右腿胫骨。
 雪莱使尽力气拖着那男人庞大但幸好还没僵硬的尸体权充掩护,咬紧牙关躲进一旁山壁
的凹陷处,但子弹仍没有放过她。
 寒风与子弹的尾巴吹过,或许是失血过多,她开始觉得异常的冷,好像整个人的形体都
被抽空那样飘忽而没有存在感的冷。
 妈的,这地方更容易被命中了。她一边模糊地想着,一边努力使唤有些不听话的手掌夺
过那把原本握在男人手里的手枪。
 又有子弹了。不管怎么样,起码还是个机会。
 她想起现在还躺在后方的巨石后,不知道是不是正被吓的哭出声来的路。
 凡人都有一死。但不是今天,还不要现在,还不能认输。
 子弹声又响起。她有些不清明地看着那交相掩护的三个人层层叠叠的影子冲了上来,显
然因为发现雪莱的火力见绌而士气大振。
 他们大概不真的认为雪莱是凭着实力把四个训练精良的大男人处理掉吧。说到底,谁都
看不起自己,而少数看得起自己的人则忙这利用自己…
 与此混杂着命运的坏预感,她突然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哀伤。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她抿起唇,咬著牙强忍着痛,拖过右脚稳住重心,吃力地抬起手,发现自己很难清楚瞄
准,但仍凭著一股直觉,扣动版机。
 砰。砰。第三个男人倒地,伴随一声痛苦的哀嚎,让雪莱都有些不忍心。
 另外两个人仍然没有稍减奔跑的速度,并且训练有素的利用地形地物交互前进著,令她
难以瞄准。
 砰。没命中。子弹削过矮壮男人的头边,翻飞起那顶巴拿马帽,在缓缓升起的阳光之中
扬起漫天尘埃。
 要命,伤口好痛,阳光好刺眼。身为一个飞行员,竟然让自己处在逆光的位置,真是丢
脸。她吃力地瞇起眼试图看清晰些,欲扣动板机却发现卡住了。
 雪莱不死心的轻触几下扳机却只听见不祥的喀啦声。该死,八成是撞针生锈了吧,这种
状况下要是硬扣万一膛炸开来可就完蛋了。
 …但根本就来不及,也没有工具可以把枪拆开来好好上油保养一番啊。
 好不容易找到枪,却连这种狗屁倒灶的鸟事都给遇到了,做为一个特务,连自己的配枪
都疏于保养到底是什么鬼啊,她忍不住想咆哮,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只能慌乱地想
着法子。
 这都只不过是几秒之间的事。两个人越来越靠近…
 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俐索地拉开弹匣,随手撕了条布,沾满自己的血作为润滑,往膛室的方向塞。
 
 血液凝结的很快。而且要是一凝结,就会彻底将子弹卡死,一切就玩完了,但只能赌一
把,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筹码了。
 砰,砰。她咬紧下唇,迅速的卡进弹匣拉开保险,来不及瞄准就是两枪,左下腹,右腹
股沟,必死。
 最后一个人,那个为首的壮汉。
 第三枪。血液凝结,子弹卡住了。
 情势逆转,幸运女神再度遗弃自己,站到巴拿马帽的那一边去。
 没关系,起码只剩最后一个。一对一近距离肉搏未必没有胜算,过多的失血让她感觉意
识有些不清明,雪莱有些茫然地看着巴拿马帽持着枪越靠越近,甩了甩头,徒劳的激励自
己。
 她丢掉枪,拔出匕首,等待对方的靠近。
 她摇摇晃晃地站试图起身来,右腿疼的几乎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她扭曲著脸,忍住不叫
出来,眼泪却爬满眼眶,包围了整个视界。
 没有人可以托孤,没有人可以交代遗言,没有人会伸出手拉自己一把。
 为什么每次到了最后都只剩自己孤单的承受痛楚,孤单的奋战?
 没关系,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努力安慰自己,挤出一个难看的微
笑。
 对于路,还有路的父母,她只能说抱歉。但是她已经尽了全力了。
 怪她也没关系,但是她没有对不起自己。
 在雪莱贝德人生的最后一刻,起码努力的挣扎着,没有放弃,也没有欺骗自己。她深吸
一口气,感到肋骨底传来一阵疼痛。
 在这一刻,剧烈的痛楚,遗憾与牵挂之中,她竟然才真的强烈而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存
在。
 准备好了吗?
 她胡乱擦掉手里的血迹,握紧刀柄,压低身子窜出岩石,往男人枪口的方向扑了过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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