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沿着校区外的红砖道走，沿着长长的铁栏杆，
左手边是灿亮的街区，速食店永远人满为患，小巷里总有新开的咖啡店，
右手边是大得无边际的校区，有些松鼠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那里。
入学后的某个失眠夜晚，我骑车出门闲晃，沿着红砖道走，
经过交叉路口的大厦，那里曾经有五个窗户亮着，
在这个凌晨，每个窗格里的灯都已经被关上。
那时候福利社的二楼是摩斯，每种品项都比外面便宜五块左右，
有空堂或是懒得觅食的下午，我偶尔在摩斯打发时间，
无论季节，那里的冷气总是过凉。
那时候福利社对面还有一长排的小木屋，一层楼高的木造建筑，
本来是总务处信件室，因故废置，后来成为文学院四系系学会所在地。
和系上同学混熟之后，那也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人们各踞一方忙着手上的事，偶尔凑成一桌打起麻将。
唯一的缺点是，沿着那个狭窄的小路走至系学会，
偶尔我会遇到学姊，她常常独自一人，我也是，那就真的是狭路相逢。
那样的瞬间我们常常说不出适当的言语，只能尴尬地点头，
短暂的停顿之后，我们经过对方。
有那样的一个下午，我牵着脚踏车转进学会前的小径，
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
学姊打开她的系学会大门，里面空无一人，
我快步经过她，避开照面总会引起的尴尬，走进隔壁的系学会。
午后很安静，意外地没有任何人前来，然后雨下下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我们之间只有单薄的木板隔间，
大概经过了几分钟，隔壁传来音乐声，我努力想辨识。
“还有多少回忆 藏着多少秘密 在我心里翻来覆去 什么叫做爱情”
是陈绮贞的《小步舞曲》。放完一遍之后，继续重复。
雨声加大了，音乐声似乎也随之产生微妙的加强。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靠在两个系学会之间的隔间墙，
隔着那薄薄的墙板，我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几乎在雨势最大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犹豫，而手机继续响。我盯着萤幕的蓝色冷光渐渐熄灭，
我闭上眼睛，等待那片光亮的残影在视觉里消失，回归一片黑暗。
我们之间一片荒芜，只有《小步舞曲》的旋律，
我几乎能够感觉时间流逝的声音。
然后我按下回拨键，在我的背后，几公分之外的距离，有手机立刻响起，
还来不及反悔，手机就被接通。
“陪我去看《蓝色大门》好吗？”学姊说。
“我看过了。”我说谎。
“我也是。”她说，“我想跟妳再看一次。”
在漫长的沉默里，雨声不断地冲刷木屋顶。
“看完电影，我们是朋友吗？”我问。
“我们‘可以’只是朋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