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saltlake (SaltLake)》之铭言:
: 记得明朝皇帝对外传旨有两种,一种是内阁同意之后
: 才发出去的,这就一般认知的圣旨,另外有未经过内
: 阁同意的,这被当时文官系统称作中旨。中旨被文官
: 系统认为不合正当程序,有操守的官吏应该予以拒绝
: 。
: 对于这两种皇帝发出的旨意,首先,大明对于朝廷制度
: 的规定上,真的有哪个皇帝以文字或口头颁布过这种差
: 别的定义? 还是在某个事件中,后来所谓的中旨首次被
: 文官系统挡下来,然后后来的官吏开始鼓吹仿效?
: 其次,皇帝所有的旨意都必须要内阁同意后才有对外效
: 力吗? 换言之,对于宫内事务,没有中旨与圣旨之分?
: 最后,其他朝代有相同或类似的制度吗?
这个系统在小弟看来有两个来源,其中一个是制度问题,另一个是政治问题。
自秦汉以来,帝王深居禁中,即使以宰相之尊也不可以擅自进入。是所谓“禁”就是指宫
殿最深处,需要皇帝特许列入名籍之后才能进入,而宫中其他地方则并无此限制。相关事
件可见史记‧樊郦滕灌列传:
先黥布反时,高祖尝病甚,恶见人,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
十余日,哙乃排闼直入,大臣随之。
“闼”在此处解作“宫中小门”,也就是通往皇帝居所的门,只有特定人士才可以进入,
连包括绛侯的“大臣”也不可自行进入。
而自秦汉以来,“中常侍”“侍中”“给事中”等一系列官职都是“近官”,可以自主进
入禁中。两汉,中常侍兼用士人、阉人,到西晋还有陪侍皇帝的纪录,如惠帝时有董猛。
侍中则因为“掌虎子、捧唾壶”(捧马桶、痰盂;虎子因李渊祖父名虎,应讳而改)时常
亲近皇帝,又常为卿大夫加官,从而过问政治。侍中在两汉曾数度出、入禁中,起码有一
次是因为侍中马何罗行刺汉武帝未果,导致所有侍中都逐出禁中,有事则入,后来王莽又
将侍中引入,如此反复,到三国应仍在禁中。给事中则本为丞相的下属,丞相奏事并不亲
自入宫(丞相在宫外有府),而是遣给事中代奏,自然必须出入禁中。
自汉武帝以降,丞相的职权逐渐为中朝所侵夺,并以尚书省为中枢展开行政。但尚书也不
是最亲近皇帝的官职,所以有起用侍中“平尚书奏事”的制度,而侍中能有此权力自然是
出于皇帝的信赖。尚书省在曹魏以后,从当时宫殿的平面图来看,处于禁中之外,而掌控
禁中、尚书省间的沟通,则非侍中(以及其他近官)莫属。而自尚书省往宫外的沟通,则
在朝堂(尚书省的大殿)办理,由尚书召集公卿的椽属进行。公卿因为地位尊崇,不便随
意召入宫中。
起草诏书的责任自曹魏归中书省(也在禁中)以来,由内而外,必经侍中宣传。又是,在
卤簿中正值侍中捧玉玺,可见玉玺由侍中掌握。因此诏书必须经过门下省才会有玉玺,不
经门下省的诏书理应没有玉玺,当然会被视为伪诏。详侍中“封玺书”的职权。因此,门
下省跟玉玺画上等号,门下省的经手自然形成诏书形式正当性的一环。
而侍中既然因政治实权,自然成为显要的官职,必须由有政治地位的人担任。这种端倪从
汉朝就看的出来。捧马桶、痰盂这种事情不为士人所齿,之所以成为卿大夫加官,必源于
政治权力。至于魏晋,侍中已经位居三品,比于列卿,并非昔日亲暱侧近之员可比拟。这
种变化应该是起于侍中凭借皇帝意志“平尚书奏事”,取得对尚书省决议的参与权乃至裁
决权,至于六朝隋唐,引申到对中书省的草诏而言。
另一方面,散骑常侍在曹魏由散骑郎与中常侍结合,在晋又复置中常侍,两者皆为亲信之
职。相较于侍中,散骑常侍的来历发展似乎较少有史书关切,不知为何。但散骑常侍同时
与侍中陪侍皇帝,乃至“御登殿......对挟帝,侍中居左,散骑常侍居右,被切问近对,
补阙拾遗”(皇帝登殿,由侍中、散骑常侍搀扶上殿,其余职责与侍中同)。散骑常侍在
晋江左以后独立为省,虽仍属门下,实则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机关了。梁更名为集书省,
隋与门下合并,成为唐朝门下省,六朝门下、散骑/集书两省的职权,至于唐朝则成为对
中书省的驳封权,而尚书省到唐朝已经成为行政机构。盖北朝隋唐君权强大,尚书省(早
到北齐,就宫殿图判断已经出宫)步公卿后尘,不再经手机务枢要,而以皇帝最亲近的门
下、散骑等为宰相;南朝仍以录尚书、尚书令、仆等为宰相之任,侍中、常侍、中书等,
虽代表皇帝意志,只是“小宰相”而已。
以上只是个人意见,如有纰漏还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