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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大院的时候,队里正好吹哨集合,午饭。
当我再走在伫列中,看着高高的小许,刚劲的短发,有些青亮的后脑勺,宽宽的后背,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和感动。心想,眼前这个认真摆臂迈
步,在伫列行进著的男孩,他就是我远在异乡的最亲的人了,而我也一定是他心中深爱的人。那个时候我在心中突然泛起了“爱情”这个似乎一直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的词语,应该说,就在那一刻,爱情,第一次以充实的感受、丰实的细节伴着小许单纯的微笑、偶尔的忧愁、以及他的一举一动,真真切切地融进了我的生活当中。
那天午饭没结束的时候,还在饭堂呢,女更年突然从队部的餐桌那边站起来说:“大家一边吃一边听我说个事儿。”
“最近,我发现我们队有些学员有不假外出现象。据我所知,有的一个外出证轮流的出去好几个人,这是很不遵守纪律的一种表现,我和队长商量过了,以后要加大节假日外出的请销假力度,外出证严格进行登记。吃完饭之后,各个班的骨干到队部来一下。”
我的心里“格?”一下,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要挨批,而是朝小许他们餐桌的方向看了看,这个守纪的孩子肯定是经不住吓的。
果然,小许一边吃著饭,眼神正往我这个方向看呢,那眼神像幼稚园的孩子偷吃了什么东西被其他小朋友向老师检举了似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许一米八几的个头,有时候总给我的感觉他就是一百分百的儿童。
我朝着他微微摇摇头,给他递了个的眼色,让别担心。
不过自己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陈昕方建东他们都这样干过,怎么我跟小许第一次不假外出就被发现了吗?不会这么倒楣吧我俩。〔32〕
到队部开会的时候,才知道女更年在饭堂撂的那几句话不过是投石问路,经验主义而已,完全来自于队长和她以往历年管理学员队的经验,觉得这种外出证现象在学员队的这个阶段很可能存在,应该防患于未然吧,实际上也没掌握什么具体情报。
看着陈昕他们暗暗松下一口气,却仍然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挺搞笑。
我一直吊著的心也放下了,自己倒真的觉得无所谓,就是担心小许,这个争强好胜的家伙要是被抓个现形,然后再让他在队里做个检讨什么的,那我的罪过可就深重了。
会上,女更年布置了另外一件事,说院本部的校园有校园广播,训练基地这边没有,校团委要在这边也搞一个广播站,叫基地之声(那时候在学校没觉得什么这
个广播站名有什么不妥,现在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立马让我想到了拉登大叔和基地组织什么的)。让每个学员队报两名播音员,然后广播站最后录取三对。
我不知道在地方大学的校园广播站的学生都是自愿报名还是什么其他的途径,只记得当时在我们学员队,大家的热情都特别高,参与意识强,有的那普通话一张嘴就是大茬子味,但一样报名。
女更年就利用一个党日活动的时间,在全学员队范围内进行公开选拔,那时候还没流行PK这个词,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许品邑竟然也参加了PK,尽管后来小许一直说是他们班陈昕非让他报名的,但我还是更相信这是他一贯来争强好胜的性格使然。
我想到刚刚入学呼点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小许的声音,那种清脆响亮却不乏稚气的答“到”声,这种声音如果飘在校园里,那会是怎样一种效果呢。
然而在教室的话筒中听到小许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从小许的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这有点像他标志性的微笑和他那天镇上回来路上的深沉的落差带给我的冲击一样,让我大为惊叹。
他的声音和平时的略微稚气有些不同,从话筒中传出来,显得很是低沉,虽说算不上浑厚吧,但也很是听起来宽宽的那种。我觉得可能是这争强好胜的家伙故意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吧。
最后的形势是二班的许品邑和我们班的一位,叫王昊,两名男生,加上六班的江岚,一共三名。上面要求各学员队推荐一男一女,所以说最后的PK基本上是在我们班的王昊和二班的小许之间进行了。
女更年让小许和王昊朗读相同的一篇解放军报上的一条消息。到现在我还记得好像是关于澳门回归的什么。
王昊大概是在部队的时候经常主持那种基层晚会什么的,我觉得他上去读报的时候带有部队里常见的那种晚会腔,有些做作,听起来不像一名校园电台的播音
员,而像一名双拥晚会上特别革命特别激情的新晋主持人,好像要把一则普通的新闻消息读的死活要让人热血沸腾,声泪俱下似的。
小许呢,尽管大家都能听得出来他有一些故意压低嗓音,但很平实,声音平稳,不加修饰,自自然然的,听起来非常舒服。
小许和王昊都读完之后,大家举手投票。
估计大家的感觉和我一样不喜欢热血沸腾型吧,最后小许毫无争议的胜出。
我观察了一下,投小许的时候,他们二班的每人都举了手。投王昊的时候,我们班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唯恐王昊看不见一样,将手臂举得高高的,那架式个个都跟自由女神她哥哥似的。
其实,我的表决完全没有掺杂个人色彩,只是很简单地认为小许的朗读听起来要比王昊的舒服而已。
但我没想到方建东竟然因为举手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事儿找我谈心。〔33〕
“如果你不是咱们班的班副,我也肯定不会专门找你来说这事了,其实大家也知道王昊和许品邑读的确实有差距,但王昊是咱们班的,咱们怎么著也得支持咱们自己班的人是不是?”
方建东那天党日活动时间后,专门叫我到操场上一起走走。
我常觉得地方院校的学生会干部就算是够有责任心的了,但在军校,学生干部也就是我们这些骨干们的责任心要更强上好几倍,这好像是军校的氛围自然而然给予的,自然地赋予了骨干们所需要的素质,包括思维方式,说话语气什么的。这也挺奇怪的。
我们那时候学生干部要比普通学员的津贴费多出十几块钱,叫岗位津贴吧,当然,责任心确确实实跟钱没什么关系的。
方建东在操场和我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在挽救远离组织的落后分子。
“咱们班也有人跟我提到过,你作为班副,好象不是很关心咱们班自己的事,很多事情不是特热心,集体荣誉感不是很强。”
我一开始对方建东给我扣的集体荣誉感不强这顶帽子很是反感。但转念一想,开学以来,自己确实也没有尽好作为一名班副的职责。现在作为一个回忆者的身份
再来看时,也觉得那次没投王昊的做法确实也些欠考虑,可能是脑子比较简单,现在想想小许又不少我那一票,我又何必得罪自己班的大侠们呢。
那天我答应方建东在周末班务会就此事做个检讨,表示以后注意。
方建东很是大度地对我说:“没有检讨这么严重啦,在咱们班务会上公开跟王昊解释一下就行了。”
后来方建东还主动跟我说起过他感情方面的事,挺让我意外的。
我意外的倒不是方建东拿我当朋友,倾倒一些心里话,而是意外方建东这个看起来很正义很革命的解放军同学,竟然也在上演着脚踩两条船的故事。
他说在他们老家农村有种不成文的习俗,男孩到了二十四五岁必须说亲,要不就会被人家瞧不起,他家爷爷奶姐爸爸妈妈一大家的在他当兵第三年给他张罗了一
门亲事。在他第一次探亲回家的时候,家里人就专门让他上那女孩家提亲,然后双方父母一起吃了饭,就算定了亲。他说,那个女孩有点像地里刚生长的麦苗,特天
然,他对那女孩挺有好感的,在回部队前的头一天晚上,两人心血来潮就发生了关系。
在考军校之前,部队与驻地小学一次军民共建活动当中,他又认识了一名小学女教师,文文静静的,活动结束后,那女孩主动向他要了通信地址和联系方式。然
后他们就一直联系著,包括进入军校以后,书信往来。他说他和这小学老师的关系很单纯,方建东跟我形容这女孩时用了“圣洁”这个词,他说和她在一起时,不敢
造次,但她又一直吸引着他。
我当时问方建东:“那这两个女孩当中,你更爱哪一个呢?”
“都爱,真的。”方建东认真地回答我。
对于方建东的回答,我不知道回答他什么。他似乎是对的,似乎又不对。不过我总觉得爱情应该是只属于两个人之间很自私的事情。那时候我对于爱情的理解,
就是在一个人的心里时时刻刻只放著一个人,而那一个人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比如说小许,那个时候我好象每时每刻每件事情都能与他关联起来似的。大概也就是
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可理喻地得出一条谬论,觉得同性之间的爱情要比异性恋更脱俗,更纯粹。
我和方建东从操场往回走,路过教室的时候,看到教室后面坐着两人。
是小许和江岚,俩人坐在一起,低声讨论著什么。
我知道肯定是在说怎么代表咱们学员队参加基地广播站选拔的事吧,但我的心里仍然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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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小许和江岚不负众望,双双进入广播站。
用女更年的话说,他们俩体现了我们队学员的精神风貌,为我们学员队争得了荣誉,我就纳闷了,上去播个音,怎么就体现风貌了,争得荣誉了呢。我觉得女更年有时候确实是词不达意,演讲水准不怎么样,还偏偏喜欢逮著个事儿就跑讲台上直抒胸臆一通。
这个周末的上午。小许应该很是兴奋地第一次上岗播音去了。
我一个人在宿舍觉得挺无聊的,就拿了本书,跟方建东说了声,上操场西边的半山腰,看会儿书。
由于是周末,器械训练场上,有几个学员在那儿松松散散的做着些练习,不像是在练,倒有些展示的意思。不远处的蓝球场上,一群青春的身影在奔跑,跳跃,
呼喊著,尽管是远远的,我好象都能看到他们开心的笑容,青春的面孔。在军校和部队,篮球应该是最为普及的运动了,好多年龄挺大的首长,都能偶尔来几个精准
的三分篮让你特意外。
我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半山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自己端然于热闹之外,心里空空的,有些落寞。
这时,操场上对着我这个方向的广播响了。
一段轻松的音乐之后,先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音乐中感受情感,文字中聆听心声,战友们,基地之声广播在周末的‘情感驿站’栏目与你准点相约,我是江岚。”
“我是许品邑”。
小许的声音要比在教室的话筒里更显得干净和低沉。
听到他的声音在校园里荡开,从空旷的操场那边飘过来的时候,我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亲切一下子把我从刚才的那种落寞的情绪中牵出来,有一种
温暖顷刻间围绕住我。听到了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微微地侧过耳朵,认真地朝着广播里声音飘过来的方向。
情感驿站栏目其实就是播放一些流行歌曲,间隔着两人读一些散文。
我专心地听着小许在广播中的每一句话,感受着他给大家推荐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歌,想像著播音室里他对着话筒认真的样子,那种感觉新奇而幸福。
那首无印良品的《掌心》就是我在小许的广播里第一次听到,并且我很坚定地认为小许选择的这首歌只是送给我一个人来听的。
“你手中的感情线是不肯泄漏的天机
那也许是我一生不能去的禁区
我到底在不在你掌心还是只在梦境中扎营
在茫茫的天和地寻觅一场未知的感情
爱上你是不是天生的宿命
深夜里梦里总都是你倩影
而心痛是你给我的无期徒刑
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
玄之又玄的秘密
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我有你
摊开你的掌心握紧我的爱情
不要如此用力
这样会握痛握碎我的心
也割破你的掌你的心
后来,我们一起在随身听里一次次地听这首歌。我想之所以这首歌如此地吸引我们,大概就因为旋律和歌词中那种对未知的无从把握,正与那个时候已经深爱的我们对未来的一种迷惘相契合吧。[35]
第一次播音结束后,也就是那个礼拜天的下午,小许特兴奋。
他在服务社买了几听啤酒和一些小吃,从我们宿舍叫出我,让我陪他一起去操场那边的山上去,一起庆祝一下。
学校训练基地那边的山不是很高,却是满眼的青松,山显得幽深而静远。
那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山上的松树仍然郁郁郁葱葱,浓密的很。
我们俩延著山间蜿蜒的小径往山顶走着。阳光透过松树的缝隙打在小许的军装上,军装的颜色愈发鲜亮,我一直觉得绿军装才是最正统意义上的军装,最有生机
与活力。随着小许走路的节奏,他后背的军装上,阳光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动一动的,恍惚间,我好象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走着的这个军装少年就是
另一个自己似的,那所有的青春萌发,所有的年轻味道,我与他如出一人,同出一辙。现在想想,这大约是某种自恋吧,同性爱可能或多或少总有些自恋的成份在里
面。
往山上走的时候,小许就忙不迭的非要我给他今天的第一次播音作个评价。
其实我有很多发自内心的夸奖之辞,但嘴上就是没说出来。
“感觉还行吧,你和江岚的配合挺默契的。”我嘴里蹦出的这第一句话连自己都觉得挺滑稽,有些酸不拉叽的。
“是吗,我也觉得。江岚她本来就是北京人,在发音方面比我要自信得多,应该都是她在配合我。不像我,播音的过程中还老担心有些字咬不准呢。”这家伙一心往山顶走,显然没听出背后我的语气。
“那你就多向她学习学习吧。”
“嗯。”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的。一个大男人,去吃小许和江岚的干醋,没什么意义。我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山不高,一会儿我们俩就到了山顶。学校规定学员们非节假日不许饮酒的,我们俩也怕被学员队发现,因此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在山的另一面一个很隐蔽的树丛中找到很小的一块空地,坐下来。
小许铺开他买的那些小吃,拉开一听啤酒,递给我。
“你还没说听了广播之后的感觉到底怎么样呢。”小许有的时候确实很像个孩子。
“挺不错挺不错的,声音很好听,要是再自然一点就更好了。”
“这就没啦?”
看着小许清澈的好像特期待被夸的眼神,我就接着说:
“上午我在半山腰那儿听的,其实江岚的声音一出来的时候,我就特别集中注意力听你的声音了。从操场上传过来的声音,特别空旷,知道吧,我听着觉得特别亲切,好像是我们很久没有联系,然后突然在电话里听到了你说话的那感觉。”
“第一次能有这种效果,非常不错了,真的。”
“那首歌呢,怎么样?”小许问我。
“《掌心》吗?挺好听的。谁唱的?”当时我还不知道无印良品。在部队,年轻人接触流行的东西通常慢一拍,有时会慢好几年的。
“唱这歌的是个组合,叫无印良品,一个叫光良,一个叫品冠。”
说完,小许用他手中的易开罐碰了一下我手中的,一仰脖,像是开心,又像是有所思地狠狠喝了一大口。
现在我也不记得那天下午,我们俩怎么著就坐到了一起。
只觉得这会儿坐在电脑跟前,敲著键盘回忆的时候,仿佛那天在山上隐蔽的林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变得那样唯美,那样不真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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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阳光中。
尽管是冬天,阳光却有着夏天的火热一般,笼罩着山上树丛中两个年轻的男孩。
闲聊之后短暂的安静是被我打破的。
我坐到小许的身边,不像那一次在岗亭中的拥抱,我们无所适从。而是心有灵犀地拥抱在一起,我将嘴唇印在小许的眼睛上,是的,他的眼睛,几乎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被这双清澈的眼睛所吸引,这眼睛大概就是他所有纯真和帅气的源泉吧。
我轻轻地划过他的眼睑,掠过面颊,吻住了他的双唇,感觉凉凉的,像是吻住了雨中两片厚厚的绿叶,清新而让人颤栗,他的舌尖也以一种柔软的力度于我的嘴唇间久久纠缠。
我的从背后掀起小许的军装,抚摸着他的宽宽的后背。
小许默默躺下,在草丛中,他和我的目光默默对视。
这种凝视仅是一瞬之间,很快我们就像熔岩冲破阻隔,狂热地覆蓋了一切。
我们几乎忘记了那是冬天,大概年轻毗邻疯狂吧,我们疯狂地褪去彼此身上的军装。
小许那黝黑与麦芽综合的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尤为性感,尽管军裤还在他的膝盖处,但足以让我心神荡漾了,他浓黑的体毛中昂扬向上的雄伟部分让我惊心动魄,阳光下他的身体,有点像古希腊年轻勇士的雕塑,棱角分明而活力四溢。
我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体味,顺着这淡淡的味道,俯下身去,我开始变得迷离而颠狂,不知道那是在吻,还是咬,我在他的脖子,他的小腹,他的每一寸体肤上寻找这种味道散发的渊源。
最后,我重重地压在小许的身上。
小许全身也是紧紧地绷著,他的双手抱着我的后背。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是毫无阻隔地圈紧著对方。我只是狠狠地撞击著身下的小许,而他也一样地迎合著我。
我们就那样冲撞著彼此,像两只迷途的雄狮在山间猛烈地寻找出处,又像狂风卷起的海浪一阵阵拍打着岩石与海滩。
彼此摩擦著的僵直的感觉,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终于,在我们紧贴著的小腹间,有两股液体迸射而出,耳边的世界好象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
我仰过身,和小许平躺在一起,我听到耳畔草丛中有风吹过的声音,我看到山顶上的天空中有一群候鸟正在飞过。
大概过了一小会儿,小许在他身边的那个袋子里拿出一小包面巾纸,抽出几张,帮仍旧躺着的我擦了擦小腹上湿滑的部分。
都穿好衣服后,小许特深沉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煽情的呢。
没想到他说:“老严,你说应该没人发现咱们吧?”
“不会的不会的,这儿这么隐蔽,就是发现了又能怎么的啊。”
下山的时候,小许非得让我张开嘴,说是要闻一闻有没有酒气,别让队里知道我们俩喝酒了。
他靠近我,煞有介事的耸了耸鼻子,说,还好,闻不出来。
然后他自己又张开嘴,非得让我也闻闻他有没有。
我将鼻子凑过去,说:“嗯,酒气没发现,但好象有口臭啊你。”
“口臭你个狗头。”
小许一拳头击在我的肩上,这家伙出手没轻没重的,疼的我直咧嘴。〔37〕
新千年就在我和小许这种绝对私密和暗暗幸福的恋爱当中到来了。
好像在年轻的时候总会对一些难得的天文地理纪年什么的现象无所谓,比如经常说的什么什么天文景观多少年一遇,多么难得,有些人拿着望远镜跑到郊区大半夜的等那多少年一遇的天文现象,我就不太感兴趣。
包括这千年之交,报纸、电视上狂轰滥炸连篇累牍的什么丹麦喜迎新千年,北京欢歌新世纪什么的,丝毫引不起我的感触,不懂得全世界的人们在这一刻狂欢的
目的,除了媒体的热闹之外,我没觉得这一个年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如果要说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于我个人而言,我有了一个心底里最为亲密的人吧。
2000年元旦之前,东南大学的宋浩、王亦周他们还专门打电话到我们学员队,说他们学校学生会搞了一台迎千年文艺晚会,挺精彩,问我能不能去看,那个
时候我仍然还在学校训练基地这边,先不说对他们的晚会感不感兴趣,单就是郊区到市里的距离就让我不假思索地谢绝了他俩的好意了。
我们学校当时也搞了一晚会,不过因为训练基地这边没礼堂,是在户外进行的。学校院务部那边还专门来了一个领导参加。
各学员队集合的时候,通知每人带凳子,著军大衣,到了那块水泥操场上,才感觉到室外已经很有些寒意了。
操场中间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篝火,靠边一点的从院本部搬来的两个大音箱。
晚会的主持人阵容算是我到部队以来见过最强大的,竟然有六名,那规模相当于央视春晚了,后来我发现其实也就是咱们广播站的三对播音员,估计是难以取舍,干脆一起上得了。
主持人不能像我们坐在底下裹着棉大衣,而是正正规规的身着夏常服,也不知道是篝火映的,还是给冻的,一个个小脸通红通红。小许应该是这六个人当中最惹眼的一个了,站得笔直的,还是那种帅帅的样子,要是有个电视直播什么的,他应该算是最上镜的了。
在这个新千年的晚会上,有一首歌和小许推荐的《掌心》一样感动了我,所不同的一首是男儿私情,另一首是军人情怀。
唱这首歌的是历史系的一个男学员,可能上军校之前学过一些声乐吧,演唱挺有些专业的范儿。歌名叫《军人本色》,大概每一名曾在军旅的军人都会对这首歌有所感触吧。这也是我在转业之后偶尔去KTV唱歌必点的一支军歌。
还是抄录几句歌词于此吧。
“风平浪静的日子,你不会认识我/我的绿军装是最普通的颜色
花好月圆的时候,你不会留心我/我的红帽徽在远方默默闪烁
白鸽纷飞的年代,你不会认识我/我的名字没有明星们显赫
硝烟散尽的日子,你不会留心我/我的故事或被歌声淹没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寂寞
你不熟悉我,我也还是我
假如一天风雨来,风雨中会显出我军人的本色”
那个男学员悠扬的歌声几乎吸引了操场上每一个年轻军人。穿着军大衣,坐在寒风中的我们,似乎都从歌词中体会到作为一名军人的神圣和责任。
现在我常想,大多军人之所以总有多于同龄人的社会责任感,或许就与部队这种随时随地开展的随机教育分不开的。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小许,他也在专注地听着这首歌,火焰的印衬下,很刚毅的表情,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一刻,我想也许我和小许有着不被这支军队、这个社会主流所认同的另类情感,但是在我们的血液里,在我们的灵魂当中,我们依然有着与每名普通军人共通的部分,一样有着忠于职守甘于奉献的军人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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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各门科的期末考试接踵而来。
女更年说,咱们学校有两根高压线,一条是在校期间不得谈恋爱,另一条就是一个学年累计不得有三门功课挂红灯,这都是高压线,碰上其中一条,必死无疑。
加上又是进入学校的第一次考试,大家挺紧张的,每天饭后,不等集合,有的学员就捧著书在教室边转悠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紧张,从高中的时候起,我就不怎么怵文科类的东西,也许是我的脑子比较好使,这学期的东西又基本上都是些记记背背的,所以心里挺有底的我。
小许就有点夸张了,要考哪一门,之前的几天他就死啃哪一门,跟小和尚似的,急急躁躁,嘴里老是念念有辞的样子。
快放寒假之前,还有两天就考最后一门,好像是艺术概论吧。记的东西太多太杂,如果平常没怎么有印象的话,短时间的记一大堆内容,确实有点难度。
让我奇怪的是小许却不像前几门考试那样急躁,一下子好像胸有成竹起来。
那天晚自习,他突然特别神秘地叫我到教室外面去,说有事跟我讲。
我跟他走到教室的后面,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低声说,没人的时候看啊,这是艺术概论的试题。
简直被他整晕了,我不敢想像他这么守纪这么老实的孩子怎么会提前弄到考试的试题,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看他紧张的表情,四处张望的神色,才相信这张纸条的份量。
他任我怎么问,也没说纸条是从哪儿来的。只跟我说,这些题他就告诉了我一个人,叫千万别要再泄露给别人。
我就没再问了,心里尽管也有些忐忑,但仍然挺感动的,毕竟小许心里想着我,有我。
后来艺术概论的考试卷果然与小许事先给我的那些题一模一样。
还没来得及再去追问小许试题的事,队里的寒假动员就开始了。
队长宣布了寒假时间以及布置发放前段时间订好的车船票的有关事项后,女更年照例又上去唠叨一些这是你们走进军校的第一个寒假,要过一个有计划有品质的假期之类的话。我估计没人能听得进去。
当天晚上学员当中就陆陆续续有离校的了。
我们班的几位大侠中,我的老家相对而言离得最近,汽车大概五六个小时的路程吧,所以我是我们班最后一个离校。
那次寒假,我还专门去火车站送了小许。
他用学校的寒假退伙补助给他妈妈买了很多补品,南京土特产什么的,大包小包,我就帮他拎着行李。
他说,从他爸去世后,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一定要好好孝顺妈妈,照顾妈妈。
我说,等明天暑假一定和你一起去重庆,看望咱妈,看看咱妈是在什么地方样地方培养出这么懂事的帅小伙。
小许好象心已经飞到了家似的,没再说什么,就上车了。
在车窗边坐下来的时候,他微笑地看着我,在玻璃的那边给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是让我到家后电话联系吧。
我没等列车启动,就跟小许招了招手,转身离开了月台。
列车徐徐离开,我还是站住了。回头看着载着小许的那辆火车慢慢远去,那空空的伸向视野尽头的铁轨,一种离别的伤感还是在顷刻之间侵入了我。
以前在部队得知能回家过年的那种兴奋,因为思念而变得不再那么吸引我,甚至是寒假还没开始,我就在希望着它早点结束了。〔39〕
我的老家在长江中游的一个小县城,而小许的家在重庆,长江上游。
如果我比较怨妇一点的话,套用那首“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词,用以表述寒假中自己那种想见小许不得见的种种心情,应该是再恰当不过了。
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手机,没办法发短信什么的,只好打电话。
小许到家的那天晚上就电话过来,我们说了很长时间。
我记得电话里小许跟我说,说他其实今年特别怕过这个年,这是没有父亲的第一个春节。刚到家的时候,他妈妈特别开心,但他能感觉出来妈妈的笑都是因为怕
儿子担心而故作出来的,他能够想像妈妈没有了丈夫,唯一的儿子又在军校的那种孤独。他说,妈妈的身体比以前更差了,还是肾不大好,他回去看到妈妈的脸都有
一点浮肿了,一直在吃药,他说他真的不敢想像如果哪一天妈妈也不在了,他会怎么样。说如果哪一天妈妈的身体不行了,他就是不上军校,也要去给妈妈治病,一
直陪在妈妈身边。
可怜的小许,军校又不是地方大学想不上就不上么。
不知道上帝为什么会让这么阳光单纯的男孩有如此重的思想负担呢?也许小许平日里那样标志性的微笑就是他自己激励自己笑对生活的一种方式?
小许电话那头声音低低的,我真的特想对他说,小许,别担心,不管未来怎样,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妈妈的。
但我没说有出来,在这个社会这样的情感,我真的能吗?
记得那回我好像是头一次有了“小许如果是个女孩,那我一定娶她”的想法。我们要像平平常常的青年男女那样在街头在花园在公共汽车上旁若无人的亲热,要平平常常地一起去登记结婚,一起照顾他的孤独体弱的妈妈,要一起光明正大地拥有属于我们的所有庸常而平实的婚姻生活。
但这一切都是如果,也只能是个假设,况且,小许真的是个女孩,那我还会喜欢他吗?我不知道。可能同性的爱情往往就会在这种自我的两难中陷入悖论。
平时我嘴也算是挺能贫的了,但那天的电话中,我几乎一直在听小许说,因为我不知道回答些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宽慰他。握著话筒,我甚至想,我要是能变成一只鱼就好了,就延著家边的长江逆流而上,一直游一直游,游到他们重庆,然后我再变回来,陪小许和他妈妈一起过年。
后来小许再打电话来,说他和妈妈一起上姥姥家过年。想着他不至于和妈妈一起过两个人的春节,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刚到家的头几天,我一直心神恍惚的,接完小许的电话,要么高兴半天,要么担心半天。
有一天晚饭,老爸在饭桌子上满是期待地问我:“刚上军校头一年就谈女朋友了吗?”
“我们是军校,谈恋爱要被退学的。”我说。
“这什么规矩啊,男大当婚,都大学生了,只要不影响学习,谈个恋爱没什么吧。”老爸的思想倒是开明。
“你要是我们校长就好了。”我心里有鬼,没敢看老爸的眼睛,低头吃饭。
我当然不敢也不可能跟老爸说,其实你儿子正在恋爱,而且爱的是个男孩。
老家那边过年之前习惯早早地备一些年货,这样正月的头几天就不用再去菜市场什么的了。
除夕前一天早晨,爸爸和后妈一起上街,非得叫我一起,其实我特不想出门,担心如果正好这个时候小许电话过来,家里没人接,怕他失望。
但又怕扫老爸的兴,就十分不情愿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门。
农贸市场上的人简直不能用一个多字来形容。各式的肉禽、蔬菜、干果什么的五颜六色倒成了这黑压压人群的点缀了。活禽的叫声,商贩的喊声,各种嘈杂声不
绝于耳。年关边上,老百姓好象不再心疼手中不是很多的票子,尽情消费,商家小贩也趁著这个时候狠狠地捞上年前的最后一笔。
我跟老爸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利采购完毕。好不容易挤出市场,我突然听到嚣闹的声音当中,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一张张拥著的陌生面孔中,我发现了一张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记起了的面孔,林宇飞。〔40〕
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老爸,跟他说我新兵连的一个战友,就让他和我妈先回家了。
林宇飞也是费了半天劲,才从市场的人群中挤出来,他也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的,把我介绍给他爸妈。他爸妈都戴着副眼镜,中学老师的样子,特别客气,说,有时间去家里坐坐啊,就走开了。
我看着眼前的林宇飞,他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旧那么冷峻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一点能在这儿意外遇到的兴奋。
“怎么回家了也不说声啊?”
“连里的探亲假我是临时才知道的。”
“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个多星期了。”
“怪不得我给你们学员队打电话,没人接呢。”
“呵呵。”
我们俩又聊了一些当年一块儿从武装部走的几个熟识的老乡战友近况。特别意外的是我们一个老乡竟然去了驻港部队,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和林宇飞的寒暄像是比以前新兵连的那种隔膜更深了一些。我突然想起方建东曾经给形容他在驻地的那位小学老师用过的一个词,“圣洁”,大概新兵连的时
候,我对林宇飞的那种感觉或多或少有点这个意思吧,而现在,这种感觉也完全不存在了,倒不是因为林有什么变化,而是我的内心已经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所占据
吧。当时,脑子当中冒出另外一个词,那就是“遥远”,无论时空,生活,还是我那曾经朦胧的感情,都已经远远停留或者说消失在那一个时间段里了。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跟林宇飞说没事让我家去玩啊,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转眼便是除夕。
这儿突然想说说我后妈。后妈的前夫因为一次触电事故身亡,到我家的时候还是一名小学老师,后来后妈为了照顾我们,辞了小学老师这个当时来说很不错的工
作,到老爸的单位做一名临时工,现在想想,她确实挺伟大的。小时候过年,一家子的开销,我记得特别是要到开学交学费的时候,父亲和后妈总是发愁的很,那时
候就靠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度日,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所幸的是后来我们孩子都给父母争了气,长大后都有了不错的工作。
那年春节,是我上军校后第一次回家,我第一次看到了父母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父亲和后妈走过来的路算是坷坎了,那时候我在心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看着父亲的开怀大笑,心里又突然想起了小许,不知道他的除夕怎么样呢,他一定会想起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父亲吧。
大年初四的时候,我陪爸爸妈妈搓麻,我刚学的,手气特别好,爸妈也特别开心。
“老哥,电话。”我妹叫我。
肯定是小许,我心里乐滋滋的跑过去,不过没有傻不愣?的作幸福状,老妹就在边上儿呢。
“严亮,下午没事上过来玩吧,我爸妈他们去我姨家了。”
是林宇飞,我稍有些失望。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和他一起那种无话可说的冷场,但我实在又编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
林宇飞家竟然离我家不到三公里,就在我曾经读了三年高中的校园后面。一墙之隔。我突然想起金城武梁咏琪主演的那部电影,向左走向右走,确实,很多人原
本就生活在同一小片天空底下,但因为不相识,陌生的时候常如路人般擦肩而过,而当熟识了以后才发现,很多的生活场景当中其实都有那一个人置身其中。
我记不清那天林宇飞为什么自顾自的喝了很多酒,他平日里白?冷峻的面孔开始泛红,话也多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
他说新兵连分完兵后,训练团的门诊部有一位男军医经常来连里检查什么防疫防病工作的,当时就觉得那个军医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后来有一次他给门诊送一报
表,在那个军医的检查室里,一定是那军医用了什么手段,他竟然为军医手淫了,那个军医还用嘴含住他的DD,当时他觉得迷迷糊糊的。
后来几次,那个军医又说他在舰队有关系,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和他发生过这样的事。
“男人和男人,真他妈挺恶心的,真的。”已经有些醉了的林宇飞狠狠地说。
说完他放下酒杯,拍拍我的肩膀,又说。
“……不过你跟我是好哥们,没得说的好哥们,新兵连,打架,死阳萎,也是好兄弟,兄弟我,我,感激。……文书洪伟,记得吧,也说你是好兄弟。男人跟男
人,就应该是好兄弟,一辈子好兄弟,不像他妈的军医变态,我操他妈军医,我操他妈!”林宇飞眼神有些发散,舌头打卷,他醉了。
我拿下林宇飞几乎是撑在我肩上的手,把他扶进他自己的房间。
他很快就睡过去了。酒精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它能让你同一时候看到一个人完全不同的性格面。
后来我分析林宇飞和那个军医应该就是境遇同性行为(应该是这个词吧),至少林宇飞,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同志了。他退伍回家后,追一个女孩追得死去活来
的。就在去年,我的转业命令下了之后,在等待安置的空闲,回了趟老家,正好赶上林宇飞和那个女孩的婚礼。他几乎变了一个人,成熟了很多,一脸幸福的样子。
那天,我一直等到林宇飞的爸妈回来,离开的时候,林宇飞仍然没醒。
走出他们家的院子,天已经黑了。
我听到“呯”的一声响,春节里谁家的孩子正在不远处燃放烟花,烟花像一朵硕大的金菊,在夜空中优美地绽放,然而一瞬间就消失了,毫无影迹。
41-42
元宵节前,小许给我来一电话,可能是在姥姥家过年心情还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就要开学了吧,电话那头他很开心。
“为了感谢一下老严同志放假前亲自到车站送我,给你带点儿这们重庆好吃的吧,想吃啥,说。”
“靠,你这意思,幸亏我去送了你呢,要不没口福了还?”
“嘿嘿,对头儿,对头儿。”
“对头儿你个锤子。”跟小许学的一句重庆话,在这儿用上了。
“老严我啥都不想吃,好好把你自己带回来,吃你就行了。”我说。
回学校本来想坐火车回去的,但根本买不著票,所以还是坐长途汽车了。当时还拿了本书准备车上看呢,结果一路上连看沿途风景的心思都没有,别说看书了,只希望车快点儿开,快点到学校,快点见到小许。
对了,我在前面好像忘了说新学期我们这批新学员直接回院本部,不回郊区的那个训练基地了。倒是挺怀念那个院子的,毕竟那儿的山,那儿的岗亭,包括在那儿听着小许的声音从操场的广播中飘来的感觉,都给我留下了种种幸福的感受,一草一木,让我难以忘却。
不过任何环境,任何景物,总与一个在乎的人相关联吧。想着就要回到的校本部,仍然和小许同桌,仍然每天可以见到他青春的面容,我们的宿舍仍然相邻,老楼中的走道,昏暗的水房,在那儿第一次看到小许光着背洗漱的样子,心情又愉悦起来。
到校的时候,学员队门口我就看到了小许,拿着个大扫把,和他们班的人一起在楼前树下扫树叶呢。
一个寒假没见,他那种麦芽式的黝黑肤色好像稍稍白?了一些。
他们班的陈昕也看到我,停下扫地,撑着手中大扫把,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严亮,是不是咱妈过年给咱找媳妇啦,来这么晚呢?”
“我靠,这事传这么快,你也知道啦啊。”我故作惊讶的配合他说。
小许也在树底下停住打扫,笑笑地看着我,用眼神与我问候。
大概越是相爱的人,在人前就越不知说些什么吧,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一类人。
我们一班的几位也都到齐了,进楼的时候,他们正在收拾楼道内的卫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干的原因,班里九个人,平时就方建东和我说话多一些,其他的尽管一直都在一个宿舍,但我对他们的了解好象很少。特别是上次广播员的
PK之后,我感觉和王浩关系不错的几个跟我有些隔阂似的。那时我特别羡慕地方大学宿舍的那种单纯关系,一个宿舍老大老二的一直到老六老七,感觉特融洽,不
像军校,好像军队这样的氛围让大家过早的扮上一副老成,明明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学员,却总是老气横秋的感觉。
吃完晚饭后不久就吹哨集合,看完新闻联播,队里开始收假教育。
说是教育,其实就是队长说一下这一学期的管理重点和所开学科,包括一些选修课的介绍,我记得那一学期有一门选修不用考试的那种,叫高雅艺术讲座,几乎每个人都报名了,后来去听的时候发现每节课都是室内室外的爆满。
接下来就是教育的主要部分了,女更年的囉嗦,诸如过完年了大家要收心了尽快地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什么的。现在回想起来,几年军校时光里,每个人几乎都难
以忍受女更年见缝插针式的唠叨,而到毕业离校的那一天,竟然发现在不多的队干和众多的教授教员当中,女更年竟然是我们最为不舍的一位。
女更年在讲台上说的时候,小许在下面递给我一张小照片,是那种一寸的黑白照片,证件照。
照片上的小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吧,愣头愣脑的一张小脸,像一块玉雕刻而成似的,光洁而单纯,那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神穿越过时空,与我对视。〔42〕
“怎么样,帅吧我?”小许一边看女更年,一边在他的本子后写着,完之后悄悄再把本子推给我。
记得我们好像从刚刚同桌开始,我们的课堂笔记本从反面翻,就开始有我们上课聊天的句子了。后来怕别人借笔记看不方便,干脆买了一本和课堂笔记一样的本子,作为我们上课特别是女更年唠叨时打发时间的专用了。
“帅个P,从小就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我在本子上回了一句。
“靠!你这是忌妒!”
“照片给我吧?”
“不行,绝版,放假回家整理东西时发现的,我自己都忘有这么一张了。”
“那老严我就先帮你保存著吧,嘿嘿。”
小许收起我们的语聊本,眼光重新放回女更年的身上。
当时女更年好像正老调重弹到什么在校期间不得谈恋爱这一话题。女更年说的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大概就是“在校期间男女学员一律不得谈恋爱”吧,女更
年的江苏普通话,“男女”两个字的发音显得特别突出,我当时心里就在想,男女学员一律不得不可以,那男男学员应该可以的喽,我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暗暗的觉得
开心。不知道在女更年的概念当中,我和小许的情感算不算恋爱呢,她要是知道在她的学员队中有这样的另类情感存在,或许会抓狂吧。
吹哨洗漱的时候,我刚出门,小许正拿着脸盆走过来,看见我,就折了回去,从他的被子后面掏出两个包装挺漂亮的袋子,说,“我们重庆的服(胡)味豆,我妈知道我爱吃,让我带的,赏给你了。”
“许品邑,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什么好吃的,不给咱们班自己的兄弟们尝尝呢。”宿舍门口又被陈昕这家伙撞上了。
“班长,别没良心啊,中午大家一起刚尝过的。”
“尝是尝了,怎么我们都是以颗而论,这外班的同学倒是以袋而论呢?”
小许一下子被陈昕这个肌肉版吴孟达的玩笑话给噎住了。
“怎么著,陈二班长,雁过拔毛啊你,都是你们武警的宪兵作风。”我的心理素质还是比小许要强,我故意伸手去摸陈昕的头,作拔毛状,陈昕挡了一下我的手臂,说:“别别别,别拿我们武警说事哈。”说完,他跟个小地主似地背着手进了宿舍。
小许端著脸盆还站在门口,我说,快去洗漱啊你,他才“哦”了一声,往水房走。
楼道的灯光暗暗的,小许穿着拖鞋,裤腿挽的高高的。我看四周没人,突然使了一招“神龙抓”(军体拳里有一招叫坡步撩裆:)),手的落点跟超黄蜂垂直起降一样精准,落在身边小许的裆部,我感觉到手中柔软而饱满。
小许显然没防备,他神色慌张地看了看楼道周围,见没人,才小声说了句,“靠,老严你疯啦?”我故意一脸无辜两眼呆滞地盯着他。
大概是怕被别人发现吧,他没再继续理会我,端著脸盆,流星赶月般地往水房狂奔而去。
那天晚上队里吹哨熄灯以后,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小许的样子。窝在暖和的军被里,我很YD的想像著小许,他微笑的面孔,他充满张力的肤色与体形,他半裸时的神态,深夜的岗亭,山顶的草丛,终于,我在自己手握的快速运动中一泄如注。
现在想来,由于军校的环境所限,在学校的时候与小许做爱的次数屈指可数,或许正因为如此,种种感受才更为深刻吧。
43-45
〔43〕
入学后一直在郊区那边,春节后才回到院本部,所以说,我的军校,我的校园,应该是在春天这个季节更为详尽地走进我的记忆的。
学校郊区训练基地的院子自有其乡野山间的韵致,但如果说读书,或者说大学氛围的话,那远远没法和校本部这边比。这边古朴厚重的教学老楼,新建没多久的综合图书馆,绿茵球场,浓荫小道什么的,如果愿意悉心去感受的话,似乎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能嗅到一种浓浓的人文气息。
离开学校已近六年,听说学校的基础建设有了很大改变,新添了一些建筑,但我想,那半个多世纪风雨的教学老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刚刚看了楼上回
贴的一个兄弟soldier81的图片,老楼仍是那般凝重的矗立在树荫后面,看着图片,好像许许多多学习生活的一幕幕一下子就在眼前鲜活起来,仿佛能听到
图片里教授们铿锵的讲课声从那石廊间飘出,听到上下课的军号声在校园里回响。
老楼的建筑是“回”字型的。各个学员队那时候在楼的一层应该是按区划分,按片管理,把这个“回”字分成了若干截,走廊什么的在一楼都互相隔断,各队之
间互不影响,但到二楼的教学区以上,就是互通的了,那种大理石的走廊长长的,楼层间隔很高,不像一楼,总是暗暗的。我记得老楼里有个学术报告厅,是那种十
分规则的大圆形,屋顶仍然保留着半个多世纪前(可能不止这个时间)刚建时的古典风格,很堂皇,很大气的感觉,听说当年蒋介石还经常参加在这个厅里举办的舞
会。
校本部的院子里,我最喜欢操场边上那条宽宽的浓荫道。不知道那些树应该叫什么名字,可能是香樟树吧,树叶尤其的茂盛,到了夏天,两边树冠交织在一起,郁郁葱葱的,不长的一段路,回忆起来却总觉得长长的。
那道的右侧是教职员工的居住区,都是那种四五层的红楼,红砖青瓦都被风雨剥去了了颜色,露出岁月的痕迹。到了夏天,这些小楼临路的一面的墙壁上总是一
片一片的爬山虎,满眼绿色,到了秋冬天,这些爬山虎的枯藤仍然执著地依附在墙壁上,飘飘摇摇的,却不掉落下来。以至于后来在我的概念当中,凡是那些大学里
老教授居住的房子,屋外的墙壁上总该有一些爬山虎类的植物才对。
道的左侧是块足球场。
每天下午晚饭前球场上人特别多,我印象当中,踢足球的哥们儿没什么比赛时,好像总是很自觉地在半块场地上踢,另半块,都是其他一些不爱篮球足球的男生
女生们其他的种种活动。记得当时有在足球场上打排球的。因为学校没有排球场地,一些学员,觉得应该是地方生偏多,男生女生的,围成一个圈打垫,特有兴趣的
样子,当时我觉得他们特幼稚。觉得排球看看比赛还可以,打起来应该不是很好学,也没什么意思吧。没想到,后来到了北京,自己竟然也迷上了这项运动,从一点
不会到稍有基础,再到转业后每周必打,并且忝为主攻,想想觉得人生流转喜好变化,有时候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对了,校园中的景物令我难忘的还有就是浴室了。郊区的训练基地连个澡堂子都没有,这是一直觉得那儿美中不足的部分。校本部的浴室就在足球场不远,浴室和服务社什么的连在一起,尽管不大,但一到天冷开放的时候,那是周末必去的地方了。
浴室挺旧的,放衣物的柜子几乎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与每一个洗澡的年轻学员的青春的身体倒成了一种有意思的对比。往里走就是洗浴的地方,我记不清那儿
是玻璃的透明屋顶,还是因为强光的白炽灯,印象中那儿的光线总是特别充足,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总是亮堂堂雾气腾腾的,我喜欢在这样的光线当中,看着热气氤
氲中一群年轻学员充满朝气的身体,喜欢和小许在浴室里赤裸相对,一起泡在温热的水池中,享受那种有时藏在水里迟迟不敢站立的窘迫与甜蜜。[44]
回院本部这边没几天就接到王亦周的电话,说她和宋浩一直等著大家一起吃饭出去玩呢,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女孩真是挺热情的,就、萍水相逢的见过那么一面,她竟然就能一直这么若无若无地与我保持着联系,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一点儿都没有体察
出来她的心思,只觉得可能这就是地方大学生交友处事的风格吧,所以我也是不假思索地答应,约了周日。平时我们没时间,再说也出不来。
我还跟她说可能叫上我们一个同学一起,她说没问题,人多更热闹。
我把去年开学的时候在火车上认识这么两位元地方大学生的事告诉小许,并说周日一起去玩的时候,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且很是诡异地跟我说,从一见钟情的概率和这么穷追不舍的情况来看,这个女大学生八成是看上你这个海军准军官了。
周日上午,我们从各自班领了外出证,早早的出了校园。
王亦周和宋浩,还有王亦周她们宿舍一女孩,我和小许,五个人很准点的在新街口集合。
我觉得王亦周好像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样安静的单眼皮,乌黑的小马尾。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一看就是王亦周的好姐妹那种,小鸟依人型的,话不太多。宋浩
倒是跟在火车上那会儿见到的样子很是不同,穿着一条有洞洞的牛仔裤,上身是一深蓝色的有着复杂图案的外套,这几乎和我与小许正统的军便装成了一种格格不入
的对比。尽管现在想想宋浩的衣着其实挺自然的,但那个时候可能因为呆军队时间久了的原故吧,总觉得这种装束有点怪怪的。我想幸好我跟小许都没穿军装外出,
要不然一起走在大街上指不定多别扭。
那天我们去的夫子庙。
其实我特想到中山陵雨花台哪怕是南京长江大桥什么的看看(这大概也是我家夹子常笑我老土的地方吧,我对于一个城市最初的概念总是那些最为大众的景观或
是建筑),到南京来上学也算是有半年了,但这半年都在郊区,一直没有机会在市里逛过。我特别想去中山陵是因为小时候在家里影集里看到过老爸在中山陵的一张
留影,黑白照片,下面还有“金陵留念”字样的那种,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中山陵,一提到南京就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地方。
不过想想反正以后机会还有的是,就没说什么了。
正月都快结束了,但夫子庙仍是大红灯笼处处挂。周末这里逛的人挺多,我看有外地人来旅游,也有本地的老人来这儿遛鸟打牌什么的。
一路上,宋浩像个导游,跟我们说秦淮八艳乌衣巷之类。
王亦周在我的右边并排走着,不时问一些我的近况,和我讨论一些我们军校学习生活之类的。说实话,我对这个女孩模模糊糊有一种好感,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吸引那种,只是觉得这女孩挺亲切,愿意与她多说些话。
她边上的那个女孩在边上安静地听我们说,不时插一两句话。
让我稍微觉得有点不爽的是小许这个家伙似乎和我看起来很有些别扭的宋浩有点一拍即合的感觉,他和宋浩走在前面,像上课认真听讲似的吸收著宋浩嘴里蹦出关于秦淮的香闻艳事。
“你同学蛮可爱的啊,说话声音特别有意思。”王亦周看着走在前面的小许他们,对我说。
“对,这孩子刚到变声期。”我说。
“什么叫‘这孩子’啊,你比他才大几岁?”
我心想,我要说我比小许还小一岁,估计她们谁也不信,小许那张与年龄不符的面孔就像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迷惑性。
“大几岁?大得多了。”我说。
“对了,什么时候你到我们学校听听小许的广播,那嗓音,低沉着呢,人称外号小罗京。”我有点夸张地说。
小许大概是听到我们在说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有点得意地说:“老严,千万别搞个人崇拜啊,不好意思的。”〔45〕
“谁谁谁,谁葱白谁啊?”宋浩也停下来,有点表演性质地问。
“没你们什么事,我们说罗京呢。”王亦周说。
过了秦淮河,到乌衣巷门口的时候,小许提议大家一起留个影。
王亦周说,好好好,找了一个路人,把手中的“傻瓜”递给那人。
小许站着没动,宋浩站到他的右边,我站在小许左边。
两个女生就站在我们三人的前面。
那个路人喊“一二三”的时候,宋浩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小许的肩上,他和小许几乎不约而同地喊了声“茄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宋浩和小许特别开心的样子,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大舒服,心想,小许这也不至于吧,刚和宋浩认识不到几个小时,这么投机默契。又想,可能是我心胸太狭窄,还是别太在意这些了,小许本来就是一单纯的家伙。
拍完照片之后,进了巷子。
没发现什么堂前燕,夕阳斜的,只有一个连着一个的小门脸儿,卖一些假字画,雨花石之类的。
可能小许以前和我一样没见过雨花石吧,因此对这种美丽的石头挺感兴趣,在一些颜色图案比较奇怪的石头前流连。
王亦周跟我说,其实摆出来的这些石头都是假的,全都是人工制作,根本不是天然生成的雨花石,现在那种纯天然生成的雨花石已经不是很多了。
走出巷子的时候,宋浩手里拿出几块雨花石,递给小许,说:“给,你跟严亮拿回去玩吧!”
小许接过来,放在手上,一边看,一边说:“不错,不错,挺好看的。宋浩,你该不会是顺手牵羊的吧?”
“靠,说什么咱也是新世纪的大学生,你把咱想的太龌鹾了?”宋浩说。
“嘿嘿,开个玩笑,多少钱?给你钱。”
“得得得,免了免了,一块钱随便用手抓的,看你们喜欢,让你们玩儿的。”
“那你刚才不说,我也拿一块钱抓一把啊,怎么着我的手也比你大啊!”
小许把石头放在左手,在宋浩面前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宋浩把掌心贴在小许的手上,好像是他的手是要小一圈,小许像个孩子似的得意地笑了。
“宋浩,你真抠门,店里都有真的雨花石卖,拿这种假的糊弄咱们解放军,太丢人啦吧?”王亦周说。
“大小姐,要是这个月的吃你的,睡你的,我这就去买真的。”宋浩放下合在小许掌中的手,说。
“睡你个死人头啊!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儿!”不等王亦周开口,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冷冷地呛了宋浩一句。
小许从宋浩身边走过来,把手上的石头递几颗给我,轻声对我说:“老严,一会儿咱请他们吃饭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装作没听见,心不在焉对宋浩说了句:“谢谢你啊,宋浩。”
快到午饭的时候,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宋浩提议一起去吃火锅,那个时候南京好像刚刚开始流行吃火锅什么的。我们队里的那几个女生有的时候没外出证,都能到翻墙出去吃上一顿再回来的地步,可见那时候火锅对于我们这些学生的诱惑程度。
王亦周她们也都说好。
和宋浩走在一排的小许回过头,看了看我,知道他是在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
“你们去吃吧,我请假的时间了。”说完,我的眼神从小许的眼睛滑到宋浩的后脑勺上。我发现宋浩的头发逆着光看,有点暗红色,像是火局过的样子。
“不会吧,这么扫兴?”宋浩回过头来看着我,表情特别夸张。
“老严,咱们不是下午五点才收假吗?”小许也接着问我。
“哦,忘了跟你说,我跟方建东就请了一上午的假,我们班还有人等着我的外出证外出呢。”
“那你不早说,我跟陈昕请了一天的假。”
“不影响的,你可以跟宋浩他们吃完了玩会儿再回学校啊。”
“军校就是这样,不像你们那么自由的。下次吧,下次我请客。”我又对身边看上去有点失望的王亦周说。
“没关系的,那下次吧。”王亦周轻声地回答我说。
“好的,下次一定。”我问了他们回学校怎么坐车,也没问小许要不要一起回去,便转身走开了。
“算了,那我也走了。”
小许跟宋浩他们道了别,悻悻然地跟在我身后。
46-47
〔46〕
我没去公共车站,而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迈著步子,无聊地看身边每一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与我擦肩而过。
小许就跟在后面,我一直没说话。
那个时候应该是第一次特别真切地感觉到爱的那种排他性。其实明明就是一种醋意,自己心里还不敢去承认。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无名火,却连发作的理由都没有。
想想那时候自己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爱,又该如何去爱吧。
“干嘛不坐公共汽车啊你?”小许在后面问我。
“想走一会儿。”我回答。
“你刚才不是说快到假了吗?十二点多了啊。”
“知道,我有数。”
“你怎么了啊?”
“没怎么。”
“没怎么干嘛怪怪的?”
“怪吗,我没觉得。”
我头也没回,继续走着。
“喂,老严,你走,我可不走啦啊,这都走了一大上午了,我快饿死了。”小许在后面有点急了的意思。
我这才回头看小许,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开始暗暗责怪起自己的狭隘来,心里明明也知道小许一直就是那么一副微笑着的脸,和谁都是那么单纯热情的样子。我这还是一个大男人,是吃他哪门子醋呢。
看到路边有一饭馆,我停下来说:“饿了那就吃饭吧。”
“啊?你不是得回学校吗?”小许一脸意外的看着我。
“不想回去了又。”
“想超假啊?到时候女更年那一关可难受啊。”
“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得了吧,我可不想让你挨批。我还忍得了的,赶紧坐车回校再吃吧。”
看着小许一脸关心的样子,心里觉得挺感动。
“放心吧,我也是请到五点的假。”
“你说什么?”
小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好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眼神看着我。
“好不容易拿个外出证当然得转一天了。”
“那你刚才怎么跟宋浩他们说到假了?”
“跟他们一块儿吃饭我觉得有点儿别扭。”
“别扭?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这人好奇怪啊?”
“我哪儿奇怪了?”
“是你叫我出来跟他们一起玩的。他们几个陪咱俩转了大半天,又给咱们拍照,又买石头的,咱们不吃饭就算了,没必要骗人家说什么军校不自由吧?”
不说拍照,雨花石什么的倒还好,小许一脸认真地提到这些,一下子激起了我心里蹿了很久的那股无名火。
“你要是想跟宋浩一起吃饭,现在回去,我可没叫你一起走。”
小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
“宋浩?!老严,你太没劲了吧!”
“没劲吗?我这人就这样。”
“靠。”
“什么假冒伪劣的破鸡巴石头。”我想起上午小许递给我的几块雨花石,从兜里掏出来,狠狠地丢在路边的垃圾桶里。〔47〕
小许回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身走开。
他在前面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上了车,那辆双层巴士像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小心翼翼地离开车站,费力地别进拥护的车流当中,渐渐消失。
那天我没吃午饭,没去坐车,就那么一直沿着马路往学校的方向走着。
天阴沉沉的,路边的法国梧桐开始泛出些嫩芽了,但我与小许那种一直以来的温暖状态却一下子冻结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闹过别扭吧,心情郁闷之极。自己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想着诸如小许凭什么要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跟我翻脸,我的心里拿他当作最亲密的人,他或
许根本就无所谓的吧,我干嘛要对一个对我无所谓的人如此倾心,靠,说我没劲,我还就没劲给他看了。好像那一刻,一下子所有的幸福都被自己所否定。自己把自
己弄的很不愉快,要搁现在,是断然不会再那么幼稚了。
但是爱,爱在那个年龄阶段,就是盲目,不讲理由,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