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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03-14 05:00:11 第二十九章 塔顶镇魔 (10)
那日他提出要向殷衡传授“退”字诀,助其破除单练“磁进”残文时、劲力刚猛无复
的暗伤隐患,此事是在银泉山庄之中,对殷衡悄悄说起。当时殷衡意态淡然,无可无不可
,透著并不怎么热切,却谆谆告诫他,决计不可让麦苓洲知道他已从蒲寄渊处学到了退字
诀。
这不就是担心麦苓洲一旦晓得,便会胁迫他把残文背将出来?再观乎麦苓洲与年渭娘
你死我活的多年争斗,麦苓洲想要收集全文的意图,是确然无疑。
“十四儿说得很是,回空诀本是无主之物,她爱把‘转’字残文向我倾囊相授,根本
毋须征得年渭娘或哪位武林前辈认可。我要传给殷二宝,亦毋须先让蒲先生点头。我总不
能明知二宝练功隐患难除,手握一部与之进退相济的残文,却不去帮他。”
--既然我也同意回空诀无主,那我又为什么不与麦姥姥同享?为什么就听了二宝的
话,冒着被麦姥姥打残的风险,也要隐瞒自己练了多少?
心底深处,他依稀明了,自己对麦苓洲的提防与隔阂,受那长须囚犯影响极深。长须
人拼著一身长年受刑求的伤势,恨恨地命令他效忠李继徽、提防麦苓洲师徒,他只不愿对
殷衡见死不救,至于麦苓洲--“这回空诀全文她得与不得,无关痛痒,她自己又不练!
”
他听着身后麦苓洲衣衫拂过草木的隐隐约约声息,捋著事情的因果次序:“麦姥姥得
到‘进’字诀时,二宝年纪尚幼,她自己淡泊不练,却也不把‘鼎镬经’传给二宝,而传
了刚到手的、回空诀的‘进’字诀。”
“后来练著练著,发现了隐藏的祸患。倘若她是为了徒儿着想,而想收集全本残文,
这本是十分说得通。”
“但这与事实并不相符--麦姥姥与年渭娘争夺总诀,是在那……长须人得手了总诀
之时,那时我……只是四五岁许。长须人在她俩的争战之中失踪,阿娘把我托给了师父,
自己亦失了踪迹。那时二宝这家伙才三岁余,当然是远远在麦姥姥传‘进’字部残文给他
之前,更别提发现练功的隐患了!”
“麦姥姥很早以前已在寻觅总诀、企图集齐回空诀残文了!她不是为了徒儿,更不是
为了自己。”
他梳理出了回空诀的疑点,暗自凛然,但这是决计不能问的。麦苓洲对他的劲力早已
起疑,在银泉山庄之时,不惜以断残他肢体的招式威胁迫问,自己要是一开口提回空诀,
岂不正撞到麦姥姥的刀口上?与回空诀沾边的话题,那是万万不能说的。要是麦苓洲自己
想到了,还得千方百计引开她的心思才行。
江璟心思转过,又思索起另一件事:“麦姥姥说二宝为钱九命等人求情,我在银泉山
庄问及钱九命等人时,二宝语带含糊,只说因此要赶紧把我弄出山庄,无头无脑的。钱九
命等人遭遇了什么?”
他张开嘴巴,想就此事问上一问,随即转念:“不行,麦姥姥不知怎生看待我。在西
旌诸人眼里,我是麦姥姥找来的部属后人,颇有些……嗯,见习子弟的意味。可是,在她
自己眼内,我是一条回空诀总诀的线索,须得牢牢握在手里,可不是什么见习部属。此刻
四下无人,她不知会把我放在哪一个位置?我不宜贸然问起西旌的内情。”
这也不能提,那也不能问,难道还能谈论二宝或小祁的厨艺不成?麦苓洲分明是要他
讲讲话,他再不开口,恐怕麦苓洲就来追问回空诀劲力的事了……“有了!不妨跟她提这
个。”
主意已定,开口说道:“小子确乎有一条陋见,要伏请麦姥姥知闻。”
麦苓洲问:“突然这么文诌诌的,要说什么冒犯姥姥的言语吗?”
江璟不把她的讥讽放在心上,厚著脸皮道:“小子拙眼旁观西旌行事,似乎有三处疏
漏,大可补上一补。”
麦苓洲道:“原来不单只冒犯姥姥,西旌上下连同李公子也要冒犯。什么疏漏?”
江璟心中已酝酿多时,此刻只求一个恣意阐论的机会,一听麦苓洲问“什么疏漏”,
简直是看着试题作文章,当真求之不得,立刻大喜答道:“其一,讯息不曾分门别类司掌
;其二,对山川地势所知不全;其三,唔,这件事最为要紧,讯息流向过于宽松,机密等
第混杂。”
三件事说罢,襟怀大爽,意舒神畅,忍不住把长棍“刷刷”挽了两个花,带得山径两
边高及人腰的杂草一片波动。他伸了个懒腰,呼了口长气,露出微笑,只待身后的西旌大
头目评析一番。
等了老半晌,麦苓洲什么话也没说。江璟很想转头去看,又有些没来由的羞赧,只竖
起耳朵倾听。谁知用心一听,才发觉麦苓洲行路的动静变得更加细微,先前还时不时有些
衣物摩娑木叶的声音,自己那一番宏论讲毕,身后竟连有个活人在行走的迹象也全然消失
。
他满腔热望不由得冷却了不少,又走了一段路,身后依然全无动静,背脊冒出凉气:
“我背后难道已没有人了?”终于偷偷侧了侧头,只见麦苓洲抱着手臂,拎着长裙,在草
木间轻巧转侧,果然像是刻意避免弄出声响。
麦苓洲抬了抬眼:“怎么?你这小子捉到些风声便作了那一大篇文章,我要是发出些
什么声,你文章岂不要作到天上去了?”
这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江璟满面发烧,转回了头。
他脸皮再厚,至此也挂不住面子。观乎麦苓洲的神情,既不像是自己触犯了禁忌,也
不像是自己的见解哪里出了谬误,总之她麦姥姥不想听、不想答,而且偏不告诉他理由,
要让他自己出丑!
“江大狗,谁叫你非得找话说的?像方才那一个多时辰那样,岂不最好?”自是以后
,牢牢闭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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