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残疆意气行 二十九 (8)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03-02 04:45:57
  第二十九章 塔顶镇魔 (8)
  麦苓洲等人跟着杜荀鹤,从来时入口走出了终南山中的废矿。坑口果然横七竖八倒满
了人,尽是黑布裹头的麦苓洲部属,个个双臂被反缚,两两背靠背地捆在一起,再叫人一
脚踢得横躺在地。他们口中并未塞有防止其叫嚷的物事,与江湖上暗算捆人的法子倒是有
别。
  江璟只诧异了一瞬,便即失笑:“夤夜深山,他们就算叫破了喉咙,也叫不到帮手。
这些职级低微的部下,手里多半也没有备用的‘信筒子’。”
  记得来时坑口只有三数人,其中一人还摆了一只计刻的沙漏,眼前却倒了十二个人。
“其实有多少暗卡,这并不知,但看这情状,杜荀鹤的确一口气搜出了所有暗卡,全绑在
这里。”眼光一扫,只见那沙漏也和它的主人们一样,横倒在地。
  杜荀鹤赧然一笑,向麦姥姥连连作揖,连说:“惭愧,惭愧,某失礼冒犯,伏乞姥姥
海量勿罪!”接着果然依照先前所言,走上前,蹲下个肥胖身子,亲手为诸人解绑。那十
根圆嘟嘟的手指忙碌起来,配上他羞窘笑容,憨态可掬,令人全然无法把他跟“凌云木指
”创始人联想在一块。
  甘自凡喝道:“事都了了罢!”铁鞭往肩上一挂,向东便走。
  当其时,终南山里大雾弥漫,霜凉之气侵人肌肤,三十步之外的大树便只剩一抹依稀
的残影。
  杜荀鹤抬头叫声:“接着!”一枚火折子从手里弹出。甘自凡反手伸鞭挑打,甩到胸
前接住,晃燃了,头也不回地去了。
  年渭娘被十四儿挽著,一言不发,跛著腿向西而行。
  江璟怔怔地瞧着十四儿的背影,眼看她一步一步走入雾中,纤纤倩影尚未隐没,衣裙
上的艳色却在须臾间已被雾气掩成了淡淡的灰墨。他的心逐寸逐寸地下沉,可就是想不到
一句话来说。
  “我还能怎么见到她?麦姥姥已亲自出马,将我攫得牢牢地,我也有许多事待办,须
得留在西旌大宅。何时我又能走出那宅子,便趁西旌之人不备,再到银泉山庄去寻她么?

  “可是,纵使我能片刻逃离麦姥姥的手掌,又有什么因由再访银泉山庄?”
  心底模模糊糊地浮动着一丝希冀,假如她在矿洞中传给自己的那几句回空诀残文有甚
么岔子,她一定想得出借口,暂停脚步,转回来与自己说几句话。哪怕俩人终将离别,总
好过眼下这般,一句道别之语也未能出口。可是,她终于不曾转回头来。
  “十四娘子,珍重,珍重。世事固然令人多忧,但小娘子大好芳华,切莫愁思过甚,
徒伤本元。”
  江璟在心里诉说的这几句,十四儿显然一个字也听不见。很快地,那对假姑姪踏入了
大雾深处。
  雾气浓重,稍远之地的草木声也被雾气吸了去,那二人已走入他瞧不见也听不见的地
方,只余寂寥空山。
  --还有自己身边一个麦姥姥、一个九华山人,后者刚刚解绑完毕,挺身站起,真亏
得这人还是笑瞇瞇的。
  芳踪已杳,江璟却还有一个凭恃:狗鼻子。他垂下眼,默默嗅闻,十四儿身上的银泉
山庄香料气息仍飘在雾中,虽已历经十四儿一整日的困顿跋涉,但飘入狗鼻子之时,仍是
芳馥绸缪、引人醺醉。他心里一边骂自己:“看不见人,便去嗅着人家的气味追踪,这行
径……未免太也放肆颠倒……你枉读诗书,岂可立身如此不端……”另一边却难以自持,
拚命嗅吸著那股独特之极的气息,仿佛苦苦追寻着一帖灵药。
  蓦地一股牲口味冲进香气里来,把江璟吓了一跳,鼻子一阵痒。回过神,只见杜荀鹤
牵来了一头青驴,向麦苓洲又是一礼,施施然地道:“今夜诸事圆通。杜某少来北方,这
便夜游终南山去也。”上了驴背。
  他现身以来便行礼行个没完,麦苓洲至此已懒得还礼,拱了拱手:“九华山人礼数周
全,老身愧不敢当,谨在此立定目送。”
  杜荀鹤颔首笑道:“星月转眼西沉,请姥姥早歇。”往驴子前方挑出一根柳枝,挂了
盏灯笼,灯旁幼枝柳叶轻轻拂动。
  杜荀鹤缓缓策驴而去。那驴子也真健壮,驮了一个发福的汉子不说,肚腹两侧除了包
袱,还各垂著一只书箧。这一人一驴俩书箧,加上灯笼旁飘摇的柳叶,纯然是个士子游历
的模样。
  杜荀鹤慢悠悠地骑了半天,灯笼的光远远从雾气里透出来。江璟和麦苓洲看着那灯笼
上了一条山道,山中空静,始终不闻有什么人去和他会合。
  刚才杜荀鹤在场,麦苓洲不便对下属问话,等到山道上的灯笼转了个弯,再也不见半
点踪迹,她才问那十二人是怎生被绑的。
  各人躬身领罪,都说“眼前一黑便著了道儿”。江璟瞧他们的脸色举止,人人碍著麦
姥姥的威严,不敢乱动,却是个个显得头疼脑昏。麦苓洲道:“过来,伸出一手。”拉过
他们的手,一一把脉。
  江璟微感奇怪:“怎么要把脉?是要探探他们有无中毒吗?”只听麦苓洲又问:“你
们可记得被敲晕前,见到沙漏是什么时刻?”
  诸人诉说经过时,并未提及是遭人敲晕,江璟便明白了:“麦姥姥一则要提防这些下
属有无被买通,是否真中了暗算;二则或许真要探探他们是否中毒。摸过脉象,即知是被
敲晕了。”
  听各人禀报昏晕前沙漏的大致时刻,果真时刻相当,几乎是各处哨卡同时一起遭了暗
算。敲晕他们之人从背后下手,谁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所为,醒来时已横倒在矿洞口。杜荀
鹤本领再大,孤身一人在这荒僻山坳,绝无法一举对这一十二个分布各处的卡子暗算成功

  江璟寻思:“这再明白不过了。杜荀鹤若非带了一批会武的,便是对终南山其实十分
熟悉,曾多次暗中踏勘过;又或者,两者皆然。”
  “他明面上是南方藩镇的幕僚,背地里的身分却有两重可能:要么他在为杨行密打探
关中讯息;要么便是我在矿道中疑心的,他上司暗图勾结北方势力,只不知是杨行密或者
他直属上司田鵘?”
  麦苓洲瞧了江璟一眼:“说话啊,这时又不说话了?”
  江璟知道她是说此时已无杜荀鹤等人在场,大可尽情发问、探究事情的可疑之处。他
端详麦苓洲神情,晓得自己的这些揣测,麦苓洲显然也正在琢磨。既然麦苓洲所推想和自
己一致,那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便道:“小子无言。”
  麦苓洲涵养再好,始终是武人,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人,更是武林中的霸者、西旌
的大头目,听江璟此言大有摆架子之态,无礼之极,不由得一阵悻悻:“无言?在矿道之
中,你又是油伞、又是袍子的一大套,呶呶不休,这时再无闲杂人等在场,你倒肯闭口了
?”
  江璟一见她发怒,已知要糟,似这般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生平已不知经历几千百
次。暗想:“唉,江进之,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被你惹恼的人。惹恼这一位,你大大不妙。
可是……你跟她才初次打照面,已然得罪过她了。”端正身子立定,认真分辩:“麦姥姥
已知小子想讲什么,也同意小子想讲而未讲的说话;小子亦晓得姥姥知道小子想讲什么、
晓得姥姥同意小子想讲而未讲的说话--”
  幸亏麦苓洲神功盖世,换了旁人,这一串听下来不免气也喘了,摆手道:“你还是闭
上嘴罢。”吐了口气,走到一边,令手下围拢前去,低声吩咐几句。
  诸人从矿洞口旁扛出了行李,恭敬地递了两盏灯笼给麦苓洲。麦苓洲问:“有没有刀
伤药?”诸人忙从行李里翻出伤药与诸般包扎物事呈上,随即行礼退下,散入了大雾之中

  麦苓洲向江璟道:“你换了伤药,咱们要走的路很长。”江璟依言换药。他被麦苓洲
一镖打伤的大腿仍隐隐抽痛,听见“要走的路很长”,也只能偷偷叹气。
  终南山深处,一座无名的私采废矿前,漫山遍野的子夜浓雾里,至此只剩了麦苓洲与
江璟二人。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24-03-03 20:27:00
带INTERN的主任麦姥姥对大狗还蛮有耐心的 难怪后来传位给他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03-04 06:10:00
麦姥姥对大狗有耐心是因为回空诀啊连二宝也不敢说师父心里其实当大狗是intern或者利用完就杀的线索现在麦姥姥很讨厌他的将来会不会变得像老甘一样傲娇 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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