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昭王府之内,榆琴终于见到蜀昭王,她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反正自己左右是逃不
出去了,因此她也不着急问话,只是静静候着,且看蜀昭王有何要说。
蜀昭王放下手中的书本,先是打量了榆琴一番,跟着示意众人先行退下,此时站在一旁的
杨弘却有些不愿,请示道:“王爷,前几日我曾听顾如明所说,此女身负不俗武艺,此刻
留她独自与王爷在此,是否有些不妥?下官认为应该将她绑着,以免她图谋不轨。”
蜀昭王却挥挥手道:“不必,你们尽管退下便是。”杨弘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行了
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与此前同样,仍是一眼也没瞧榆琴。
蜀昭王见旁人都已离开,这才对榆琴道:“不必拘谨,请上座吧。”手一挥,示意她可坐
在书堂中的一张太师椅上。
榆琴简短应道:“是。”跟着便照他所言,缓缓坐到那椅子上头,此时她才趁隙打量蜀昭
王一番,只见他年纪并不甚大,约莫与大当家司马愚相当,都是四十来岁年纪,然而他眼
神锐利,言谈直接果决,这便与司马愚亲切随和的气质南辕北辙。
方才蜀昭王让她坐下时口气平常,并非上对下的命令口吻,语气中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
不由得便听命行事。
蜀昭王见她坐下后,饶富兴味地说道:“妳被本王强行请到王府,身不由己,也不知我究
竟有何打算,上回连司马世家之人也未能将妳救回,此刻妳却如此云淡风轻,这不禁让本
王想起上回在轻烟楼见到妳时,也是如此。”
榆琴只是淡淡道:“自己无能为力之事,又何必再去操心?”
蜀昭王“哈”的笑了一声,跟着道:“本王要妳来此,确实有件事要妳帮忙,但本王也不
愿在妳一无所知之际强逼妳就范,此刻妳心中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
榆琴想了想,问道:“小女子好似不受那位杨大人待见,王爷可知缘由?”蜀昭王微微一
愣,似乎没想到她第一句竟是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他也没多想,随即答道:“杨家乃
是当朝名门,历代均有能人出仕,其父便是上一任工部尚书杨正宁,掌管全国山泽、营缮
、采捕、舟车、织造、屯种等政令,乃是堂堂二品大员,可谓名符其实的官宦世家。”
蜀昭王顿了顿续道:“如此,妳明白本王想说什么了吗?”榆琴点点头道:“想来是榆琴
出身青楼,烟尘女子多半水性杨花,轻薄庸俗,杨大人自诩名门,自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小
女子身旁了。”
蜀昭王不置可否,只是应道:“瞧妳神情,似乎早已习惯了。”榆琴道:“是,若要为此
介怀,小女子又如何能在轻烟楼为人奏曲?王爷,您还是直说您要榆琴做什么吧。”
蜀昭王见她不愿多问,点头赞道:“妳很机警,妳若不敢多问,那就换本王问了。就我所
知,去年妳在轻烟楼遭人劫走之后,便一直下落不明,后来在天机阁多方探查之下才知道
,原来妳是被司马世家的人救走,司马家势力庞大,高手如云,既然是他们所为,那找不
到人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榆琴并未答复,蜀昭王续道:“依妳之见,司马家是个怎样的地方?那七位当家在妳
眼中又是何等人物?”
榆琴却摇摇头,问道:“这些事与王爷要捉我的原因有关?”蜀昭王却直言道:“无关,
本王只是对这武林第一任侠世家有些兴趣罢了。”
眼见榆琴眼中仍有疑虑,蜀昭王负手身后,开始在书堂里来回踱步,朗声道:“司马世家
奉宗主司马长龄为尊,下有七位当家,再下有食客数以百计,皆是当家亲自挑选,食客中
更不乏奇人异士,医道、观星、器械、驭兽、兵法、易容、丹青等技艺皆有人精,行踪遍
布天下,据我所知,食客们还以不同颜色的玉佩识别身分与地位,其盛名与威望在武林中
丝毫不逊于少林、武当等大派。”
榆琴见蜀昭王谈论司马世家,心中一动,原来这位王爷对司马家早已有所掌握,但他此时
却没打算停下,续道:“大当家司马愚剑掌双绝,二十年前随父共阻同风会之乱,更一掌
击毙同风会二号人物,名动一时;二当家莫离来历最为神秘,若不是去年《万武归藏》他
突然现身留招,对于此人我几无所知。”
顿了一顿后蜀昭王又道:“三当家程子闲博古通今,慎谋能断,也长于扇法与点穴之法;
四当家凌雪衣以‘刀冷人亦冷’闻名江湖,当年六丧道人便是死在她刀下;名气最大的五
当家陆青笛则指掌皆精,成名武学是‘铭心指’、‘观潮八法’;六当家张五常神龙见首
不见尾,武林中见过他的人倒是不多,但江湖人都知道他的‘留影飞刀’最后一式从未失
手;最年轻的当家任千芸则使一对‘朱尾双刀’,她除了刀法精湛之外,轻功也堪称一绝
。”
待蜀昭王将司马七位当家细数一遍之后,他看向榆琴,目光如炬,道:“本王对司马家的
了解不见得在妳之下,方才的问题只不过想听妳的看法而已,并非想从妳口中套出话来,
妳大可不必如此戒备。”乍听之下,蜀昭王的语气似有威胁之意,但待他说完,榆琴又觉
得他只是陈述事实,教人看不清他真实想法。
榆琴接着又想,七位当家虽然大多成名多时,但蜀昭王既不需翻看书册,也不用部属从旁
提醒,自己便能对这些江湖人事如数家珍,可见他平时确实对这些武林事甚是上心,对司
马家的调查也确实下过功夫。
既然对方说得如此明白,榆琴也觉无须再如此小心翼翼,便照实道:“这段时间小女子随
司马家中人物在江湖行走,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众人总说,司马家行侠天下,七位当家虽
秉性各异,有的特立独行,有人则热情大方,但均是心怀仁义之辈。”
蜀昭王则应道:“但江湖传闻也可能以讹传讹,未必便能尽信,有的人在武林中声望俱佳
,但实则欺世盗名,德不配位,也有人没没无闻,但却暗中行侠济世。”
榆琴淡淡道:“既然王爷想问,那小女子便以一句话表明心意:‘在我眼中,江湖人对司
马家的评价全都是真,绝无半点虚假。’”
蜀昭王眉毛一挑,问道:“喔?妳对他们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榆琴又道:“除了七名当家之外,司马家中的食客也多有仁义豪侠,慷慨心善之辈,依小
女子所见,上行下效,风行草偃,食客们既在几位当家手下办事,自然也深受他们影响。
”
蜀昭王却忽然话锋一转,道:“如此看来,妳们关系多半甚好,妳就不怕我以司马家的安
危来威胁妳,逼妳替我办事?”
榆琴却并未动摇,只是平静道:“司马家立足武林数十载,自有存续之道,王爷虽权倾一
方,他们也未必是王爷覆手便能弭平。况且,王爷也并非如此不智之人,是吗?”
此时蜀昭王才终于大笑道:“哈哈哈,妳这姑娘确实有趣,这回妳手上没琴,总算是肯多
说几句话了吗?”榆琴一时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蜀昭王必是在说两人在轻烟楼
初次见面之事,当时榆琴在楼中弹琴娱宾,但向来奏曲多于谈话,自己虽不记得当时情景
,但想必那时蜀昭王也没能令自己多说几句。
榆琴轻蹙娥眉,问道:“王爷请小女子来此,为的只是想听小女子说上几句话?”